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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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鱼,”露西修女说,“鱼脸总是吓到我。我不敢看。它们让我毛骨悚然。”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还哆嗦了一下,塑料围裙发出沙沙声。

亨德森先生跟我们讲起他的前妻玛丽。那是一次不幸福的婚姻。他们分离得很难看。亨德森先生在法庭上代表自己;玛丽在伦敦雇了一个民事律师为她服务,那个律师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她选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会容易得多。但事实却是,他们把我洗劫一空。”讲到这里,他吃药停顿了一下,“我失去了他们两个人。我的妻子和我最好的朋友。恐怕是这件事把我变成了一个尖酸的人。”

“太凄惨了,亨德森先生。”露西修女说。

“啊,”他说,“生活就是这样的。”

“你们两个在那里搞什么呢?”一个戴着宽边草帽的鬼魂喊叫道,“在为哈罗德·弗莱订计划吗?”她指向身边一个举着麦克风表情尴尬的年轻人说,“我今晚要上本地电台啦!”

“这一切已经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了,是不是?”亨德森先生悄悄地说。我点头表示赞同,对,是的。

“我猜哈罗德·弗莱对你意义重大?”

还没等我回答,凯瑟琳修女就推着小车打断了我们,她提供各种甜点选择。

“我就来一个绿果冻吧,修女,”亨德森先生说,“轩尼斯小姐,哪个能诱惑你?”

我指向一个玻璃小碗。

“给轩尼斯小姐来一个奶冻。”

“要不要挤奶油?”凯瑟琳修女问。

“要不要挤奶油?”亨德森先生又问一遍。

我摇摇头。

“她的杯子漫出来了30。”亨德森先生说。

“她的杯子怎么了?”露西修女问,赶紧检查桌子下面。

亨德森先生递给我一张新的餐巾纸。“要是放在几年前,”他说,“我会推荐一杯上好的餐后甜酒,轩尼斯小姐,然后再来杯咖啡和几颗薄荷糖。之后我们可以沿着河口散个步,看看落日。你和哈罗德·弗莱做过这样的事情吗?”我的神经极度忧虑,都没法抬眼看他,尽管我感觉到他在研究我,很认真地研究了很久,就好像他正直接看进我的心坎里。“哦,我明白了,”他最后低声说,“我明白了。你一定很不好过。”

“甜品来喽!”凯瑟琳修女宣布说,同时递来我们的碗。“叮铃铃!”

亨德森先生的最后一道甜点吃得比我还少。他只能一小勺一小勺地吃果冻,几乎没咽下去。最后他用勺子把它捣碎,把纸巾挡在碗上。在我尽量吃完奶冻时,他稍稍打了个盹儿。

“我希望你我在几年前相遇,”他说,“我们或许能享受一段时光。但这就是命。又或许,放在几年前,你和我不会注意到对方。我们得对现在知足。”他向凯瑟琳修女示意他准备离开了。他从他的花瓶里抽出一支美洲石竹,放在我的餐桌上。

我在我的笔记本里写字,让露西修女给他看。谢谢你和我一同用餐,亨德森先生。

“请你,”他说,“叫我内维尔吧。”凯瑟琳修女把他推回了房间。

今天早上,内维尔没有坐在娱乐室里他那把自动躺椅上。下午也没在。

送葬人的灵车——

好了。剩下的你都知道。

我把内维尔的花夹在笔记本的两页纸之间,因为我无法在花园里照顾它了,你懂的。

一条重要的口信及一篮晾洗的衣物

我手里抱着一捧花。白菊,包在塑料纸里。

“打扰一下。”我待在你家花园的大门口,大喊一声。门的另一侧,你的妻子正挂起洗净的衣物。一开始她没注意到我。她一件一件地从篮里抓起衣物,把它们夹在晾衣绳上。她穿着一件居家服,我记得那个。正站在无力的阳光里。身后是一堆裂木板的残骸,碎玻璃也四散在丛生的杂草里。我之后明白过来,你拆掉了花园棚屋。我朝屋子的窗户瞄了一眼,好奇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往外张望,但窗上都挂着新的纱网窗帘。没有你的踪影。

拆掉棚屋是在你砸烂纳比尔的玻璃小丑之前还是之后的事?一起暴力行径显然不够。你和莫琳,你们看似希望家里的花园里有一堆残骸。或许我应该说,看上去你似乎需要它。你需要看到你内心的崩塌。从你的后车窗望出去,不是一片草坪和栅栏,而是混乱。

我早就知道面对纳比尔会很难,但打一开始我也知道,和他的谈话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我辞职。但现在这个场面则全然不同。看到你的妻子和她的晾洗衣物,周围的摧毁,封死窗户的纱网,我再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转身想走,然后我又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我必须找到你,告诉你真相。

“打扰一下。”我又说一遍。这次莫琳抬起了头。她迎着光,皱起眉头,紧紧抿着嘴,就好像在试图弄懂她是不是应该认识我。“我叫奎妮·轩尼斯。在啤酒厂工作。”没有回应。她从篮子里拉出一个枕头套,像之前一样,把它挂在绳子上,用两个衣夹固定住。

莫琳的头发剪短了,像男孩的发型,尽管在我看来她像是被恶搞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剪的,随后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戴维时,他的头发。她的脸很窄,非常苍白。

我递上菊花。我不知道我是打算把它们留给你,还是送给她,又或许在某种奇特的意义上,它们是给戴维的。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来你家的路上买那些花。

“哈罗德在家吗?”我喊道。我们之间有一条花砖铺砌的小径。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邀请我进门。她没有。

“哈罗德?”她又念了一遍你的名字,就好像我说的方式有哪里不对劲。

我告诉她,我有点事情要对她丈夫说。非常重要的事,我告诉她。

“但他人不在这里。”

这不是我期待的回答。我从没想过我会找不到你。

“他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外面。在上班。我不清楚。”

莫琳继续晾她的衣服。她拉住篮子里的一条毛巾,或许它和其他衣物搅在一起了,因为她的脸由于烦躁而扭曲起来,同时猛力一拽。她把它扔在晾衣绳上,又从口袋里顺手掏出两个夹子,把它们啪啪地夹在毛巾上。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她没看我就回答道,“我不清楚。”

头顶上空,一群海鸥翱翔飞过,发出一阵喧哗。其中一只嘴里有个大东西——一块面包,我想——它发出野蛮的吵声,听起来就像“走开,走开”。其他海鸥围着有面包的海鸥打转盘旋,一边喊着“嗬嗬嗬”。我们俩都抬眼一瞥,莫琳和我。“该死的臭鸟,”莫琳说,“都是害虫,真的。”她非常尖锐地看着我。攫住我的那双眼睛瞪得很大,很狠,并非如我预期的那样,被悲伤折磨得疲倦不堪,而是眼中带刺,充满悲伤的控诉。那时是夏末,但我的脊柱一个激灵。我发现我不敢回望她的注视。“你要什么?”她说。

匆忙中我问她,能否带个口信给你。我告诉她,你在啤酒厂里被卷进一些麻烦事里。都处理好了,我说。她没必要担心。我本不打算说出整个故事,但鉴于她不讲话,鉴于她只是用那种愤怒的疏离表情看着我,我就倒出了一切。我本希望以某种方法打动她,期待她的同情,但她越是不讲话,我告诉她的就越多。我解释说,你打碎了纳比尔的宝贝东西,我担下了过错,不得不离开金斯布里奇。悲恸让人们做出可怕的事情,我说。即使我说着这话,心里仍觉得荒谬。我又是谁,凭什么对她遭受的骇人的丧子之痛讲这些陈词滥调?

她一直盯着我,冷眼旁观。我注意到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我递出花束。“请收下,”我说,“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

“我真的非常抱歉。”说出这些话时,我开始哭。这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我敢肯定。我试图擤鼻涕,让眼泪被轻松带过,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我会说,她心里有些东西变柔软了。或许她需要有一个人哭出来,才能进行某种真正的谈话。

莫琳走上前来。她停在大门的一侧,而我待在另一侧。现在我们距离很近,我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血丝。她明显没怎么睡觉。“为什么?”她说,“你为什么要抱歉?又不是你的错。”

我就快要尖叫。“求你了,”我说,“收下它们吧。”

莫琳接过花,稍微碰了碰蓬松的白色花瓣。“死人的花。”她低声说道,苦笑了一声,就好像这笑话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你就是奎妮·轩尼斯,是吧?”

我怀疑她有没有听到我对她说的任何话。我说:“你能告诉你丈夫,我来道别过吗?”

她一开始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苔绿色的眼睛攫住我。“我猜你爱上他了。”她的声音很安静,很克制。我的感觉则完全相反:脸烧得厉害。

莫琳没有退让,也没有把目光挪开。

“其实他知道吗?”

“不。完全不知道。我永远不会——”我没有再往下说。我说不出口。

“噢,”她喃喃地说,就好像我已经不由自主地告诉她整个故事了,“好啊,把他带走吧。要是你想要他的话。到屋里去。帮他打包。去吧。”她往回瞟了一眼,看了看那些漂白的窗户。然后她那双疯狂愤怒的眼睛回到我的身上。“去啊,”她唾弃道,“走啊。”

我彻底蒙了。有一个你和我的画面,肩并肩,你戴着驾驶手套,我坐在乘客座位上,我无法自控,开始发抖。尽管树叶已经开始移向,我们仍站在阳光里,莫琳和我。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冷。冷进我的手心,我的皮肤,我的发间。我被彻底冷透了。“要不,还是我走,”她尖刻地笑着说,“那样怎么样?那样更合你的心意吧?”

她转身,朝晾洗衣物大步走去。她把我的花扔在篮子的最顶上,之后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弯下腰去,温柔地拎出一件T恤。我马上认出它来。那是戴维的一件T恤。她把它挂上绳子理平时,脸部第二次柔软下来,就好像他在衣服里面,而她在帮他检查折痕。

那时我意识到,她的悲痛像天空一样无垠。那是一种形式的错乱,但又不是,因为她只剩下错乱。无论莫琳走到哪里,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什么,她的缺失无处不在。无法逃脱。

“我没有一张他像样的照片。”她说。我一瞬间愚蠢地以为我们仍在谈论你,然后我明白了,当然,我们聊的不是你。戴维是她脑中的唯一。“现在我开始忘记他长什么样了。我才失去他几个星期而已,但当我开始试着在头脑里想他的样子时,有些部分已经有点模糊了,我没法看清他。我的头脑怎么能那么对我?”她带着不加掩饰的困惑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跟你讲这个故事,我明白了莫琳并不期待,甚至不想让我回答。她只是需要发出这些话语的声音,让某个人、任何人听到都好。她并不期待我帮忙,因为根本帮不上忙。站在那里的可以是我,可以是一个邻居;我们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不是戴维。

她拉直T恤的袖子。“我儿子去过湖区。那个时候还可以。我大概知道他人在哪里。夜里的时候,我可以对自己说,他那边也是夜里。白天也是一样。但这次我毫无头绪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开始哭。一开始是小声哭,但很快变成了生硬激烈的爆发,就像在大吼大叫。她站在淡蓝色的天空下,瘦削的身子痉挛性地颤抖。留在这里感觉不对,太私密了。但同样地,走开也是一种抛弃。于是我只是站在你家的花园门口,尽量不低下头来和她一起哭泣。哭完以后,她愤怒地抹一把脸。

她说:“如果你觉得想要我丈夫,就把他带走。但如果你不想,就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莫琳弯腰去顾洗衣篮。这一次她挂出来各种男士袜子。它们是你的。她全然没有刚才挂戴维T恤时那种温柔。她抽出每只袜子,抛到绳子上,两两之间留出很远的间隔,于是它们看起来像一排展平的单只的脚。那个晾晒的活儿中,有种格外空洞、孤独的东西。她朝下看了看,那个洗衣篮现在想必空了,里面有一束菊花。尽管才刚刚挂完衣物,她又开始松开夹子,把每一只袜子扯下来,一只接一只地把它们重新扔回洗衣篮里。几分钟之后,绳子又空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解释她做的事情,但没有,她只是眯起眼睛,盯着那一篮压着花的湿衣物,就好像她憎恶那一整堆该死的东西。

“你会记得吗?告诉他我来道别过?”我大叫,心悬在嗓子眼里。

她飞快地转头朝向我。眼睛里燃着怒火。“你还没走吗?”她大喊道。

我赶紧退后,飞快地走下福斯桥路,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打颤,但我仍觉得走得不够快。直到接近山脚时,我才停下来,回头张望。她还在那里,站在晾衣绳旁,比绳子高出一点,又在重新晾晒她洗好的衣物。我渐渐明白了,这件事她可能已经做了几个小时。她可能会做上几天。即使她告诉过我,她实际上并不爱你,如果我想,可以把你带走,我还是看到了附在她身上的沉重分量,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对的。我不想从她身边带走你。我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做。

我最开始的打算是站在配角的位置上,安静地爱着你。但我却把自己置于你生活的正中了,看看我都做出了多么可怕的破坏。

我看了莫琳最后一眼。她擦了擦眼睛,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提起空篮子。她把它架在臀部上,小心地踩过碎玻璃和木板条的荒地,朝房屋的后门走去。没有转身。

我放下你了,哈罗德,因为你不是我的,永远不会。你属于你的妻子。

最后一个走的人

晚上,我的门开了,针一般细的光线穿过房间。一个小小的轮廓浮现出来,那么单薄,一开始我还以为来了个小孩探访。

“我需要找到我的床。”

是芬缇。

她飞也似的冲进房间,像一片发光的碎片,我意识到她是光着身子的。她一直在踱步。她朝我的橱柜里、窗帘后面看。她似乎不知道我在那里。

“它去哪儿了?他们他妈的到底把它放到哪儿去了?”

不,不,我叫道。我试图发出声音叫她的名字,但并没能让她停下。她检查门背后,在那里没有找到她的床,于是她四脚着地,盯着我的椅子下面看。她的光屁股就是两块凸出的关节。

她转过身来,似乎头一次注意到我的床。只不过她没看到我在里面。她拉开被子,跳进来躺在我身旁。她的身体又白又冷,牙齿在打颤。

“我他妈的好热。”她说。尽管她现在躺下了,还是不得安宁。她一直在拍打床单,手脚拍个不停。

“芬缇?”我说,“成为燥热。”

我不知道是如何实现的,但她听到了。

芬缇把脸转向我,就好像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我,因为她笑了。她没有涂口红,没有画眉毛。她的脸有一副面具的表情。

“我的脑袋里面有火焰,奎妮。”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必须成为火焰。”

“我感觉不太好。”

我说:“不要和燥热搏斗,芬缇。你听见我说话吗?成为它的一部分。”

她突然变得很安宁,我以为她一定是睡着了。或许她确实稍微眯了一下。我转过头去查看,她的眼白闪耀,穿透黑暗,大得像两颗乒乓球。她微微一笑。当然,没有牙。即使如此,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好些了。不过她的手确实感觉不冷了。我能从她的脚上感觉到暖意。

“抱我,妞儿。”她说。

我伸出手臂搂她。她小得像一把骨头。

“唱歌,妞儿。”她说。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是我开始哼歌。《三只瞎老鼠》。我想不到别的歌。她的胸腔里只有嘎啦嘎啦的声音。

她说:“我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她变得非常安静,是为了再吸上一口新的空气。就像有什么重物被拖拉划过地板。在之后的寂静中,我生怕刚听到的是她最后一声呼吸,我感觉到她从怀中消失,我以为我要号哭出来,但之后她传出另一声呼吸,和第一声一样拖拉沉重。我把她搂得更紧。

我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呼吸节奏,直到我的呼吸也跟上她,最后我们变成一样的了。后来我的思绪开始飘移。我回想起你第一封信寄来的那个早晨,一切从那改变。我记起芬缇让我喝营养饮料的那天。我想到我们一起做过的其他事情。葬礼计划以及横幅。我想起芬缇所有的帽子。绿色头巾,防水帽,粉色牛仔帽。她笑了。她笑了吗?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疼痛。不管是什么,她合上了眼睛。我握着她的手,也睡了。

我醒来时,露西修女正抱着我穿过走廊。她不需要轮椅了。晨曦落进走廊里,汇成明亮的光池。你千万别想不开,她一直在说。

我不用问为什么。

那天是六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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