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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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人来的时候,赶上了喝早间咖啡。

一张明信片

距我上一次给你写信已有三天。尽管身体不够好,没法离开房间,我还是在脑海里为芬缇办了一个好女人的入葬仪式。我想象她的棺木上放着从我花园里采来的明丽的蜀葵。还有用来纪念的迷迭香和紫罗兰。我给她安排了一个福音唱诗班,唱着席琳·迪翁的《我心永恒》。插了吸管的玻璃杯里是波普甜酒,每个人都穿着鲜红明黄,在停车场里跳舞,完全按照她的心意来。从那以后,我的健康状况一直欠佳,无法好好地安静下来给你写信。

我的朝圣同行者们都抛下我,开溜上路了。我想到芬缇在我身旁死去,那不可怕,但我有太多东西想对她说,而不是在那里嘟哝地哼着《三只瞎老鼠》。事物并不总以消失的方式终结。也不总是以突然出现的方式开始。你以为会有一个时间说再见,但人们往往在你回过神来之前已经消失。我指的不单是死亡。

我很少去娱乐室,即使去了,也远离其他人,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里。我没去了解新病人们的名字。我没参加音乐治疗,也不让露西修女给我涂指甲。我坐在这里,等,坐着的每一天都在想,你到哪里了,还能不能到这里,有时这些太过沉重,这样翘首企盼,这么多未知。

“哈罗德·弗莱寄了一张明信片来,”露西修女说,“他已经离开纽卡斯尔。已经绕道经过赫克瑟姆了。现在他正前往坎博。他就快到这儿了,奎妮。几乎就快到了。你想看看图片吗?”

我看了,但我得承认,眼前只有一片模糊不清,我看不到。

我只看到露西修女粉红色的手,充满生机。

像叶子的狗

出现了一只狗。长得还凑合,有钢丝般的毛发和卷曲的尾巴,是秋叶的颜色。它一直带石头给我。它把石头放在我的床上,等着我扔。走开,我告诉它。我不要玩。但之后我动了一下,一颗石头掉到床下,落到地板上,滚过房间。狗一路小跑去捡石头。它用嘴叼起来,回到我的床边。它用后腿站立,很小心地把石头放在我的手指旁。它又坐下了,看着我的手,它的嘴有一点喘,头歪到一边,就好像等一颗石头也需要仔细聆听一样。

“你看,你喜欢我的游戏,”狗说,“你一旦掌握窍门,就会发现乐趣无穷。”狗抬起一个爪子。

去,我说。回家去。要不就去跟那边那匹马玩。它就知道吃窗帘。我不想要你。

狗摇摇尾巴。

“随你喜欢,我可以一直等,”它说,“只要你掌握了窍门,等待的乐趣无穷。归根结底都只是游戏的一部分。”

一堆麻烦事

我正在太阳下面小睡,被一阵唱诗和军乐队的声音吵醒了。听起来不像修女们干的事,也不像是音乐疗程。其他病人开始注意到嘈杂声了,他们朝疗养院大门的方向望去。他们的亲朋好友为了看得更清楚些,踩过草地朝车道走去。大门外,似乎有一群人拿着横幅、旗帜和广告板聚集在人行道上。有很多亮色、戏剧化的服装和乐器。似乎还有一个热狗摊,有只大猩猩在和一个穿泳衣的女人跳舞。

我估计又是药物的作用。

“那里到底在搞什么?”菲洛米娜修女从她埋头读的书里抬眼一瞥,问道。我把手举到眼睛旁边遮太阳。

外面的人行道上,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对着扩音器喊,让大家安静。之后他大部分的话我都没听到,因为花园里刮起了一阵风,所有的树木都在吱呀作响。我主要听到一句:“我们做到了,大家伙儿。我们到这儿了。”我听到那句话好几次。

然后,再奇怪不过了,他们开始念我的名字:“奎——妮。奎——妮。”

“失陪一下。”菲洛米娜修女说。她摘掉老花镜,从折叠式躺椅里站起来。

我看着她快步沿着车道朝大门走去。人群一发现她的身影,马上都转向她,就和等待医生的家属预期听到扭转人生的消息时一样,满脸堆笑,就好像那能影响判决。尽管她抬起手来示意安静,并且摇头表示不要乱来,还是有更多的掌声响起。她“吱”一声把门推开,跨步出去,又小心地关好身后的门。一堆闪光灯突然朝着她闪个不停。

我不知道她对人群都说了些什么,但我能看到高个子男人握住她的手,黯然地点了点头。他开始领头缓慢地拍手,我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那似乎演变成了一轮给他自己的掌声。又有更多的闪光灯,更多对着扩音器的喊话,更多轮掌声。人群开始解散,一些朝海滨走去,其他人朝镇上的方向去了。我看到他们离开时对彼此挥手,互相拍拍肩膀,举手击掌,彼此祝愿回家的路途平安。其他人则漫无目的地晃开,手臂扣在头顶上,摆出胜利的姿势。

等菲洛米娜修女回到花园里,到我们这边时,她又拎了一个礼品篮子,装着玛芬蛋糕和一束百合。她的脸涨得通红,就好像刚跑完很长一段路。

“那个男人就是一坨傲慢的狗屎,”她说着看了我一眼,使了个眼色,“当然,我刚刚没有那么说。”

当晚,露西修女把我推进娱乐室里收看电视新闻。我们都聚集一堂,病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义工和修女。戴帽子的男人在对着镜头演讲,之后有菲洛米娜修女在门口的镜头。

“是你啊!”其中一个病人说,“你出名了!”

“我真心希望没有。”菲洛米娜修女默默地说。

她的身后,给出花园的画面,一个男人在给草地浇水。

“那是我!”一个义工喊道。

有人欢呼,然后一个你的画面突然闪现在屏幕上。现在只剩寂静。你正走在一条繁忙的马路上,但肩膀都垮了下来,就好像你正承受着看不见的重负,看起来累得要命。汽车都在急转弯避让你。

戴帽子的男人又回来了,他正告诉采访记者,实在很遗憾。哈罗德·弗莱已经不得已放弃了,实在很遗憾。“出于疲劳,还有,比如复杂的情绪原因。但奎妮仍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很幸运有我和其他人介入进来。”两个男孩从他手边大摇大摆走过,这个男人俯身把他们举到空中,就像举起活人奖杯。

“哦,听够他的胡说八道了。”菲洛米娜修女突然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机。

没人发话。我们变得非常忙碌,忙着研究我们的手、窗外的风景那一类的东西。病人开始陆续和他们的亲人走开。连修女和义工也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只剩我留在房间的中央,盯着电视机黑漆漆的空屏。我还能看到你的脸,你眼里的难色,你凹陷的两颊,你疯长的胡子。

一个义工带着疲倦的无奈走向“哈罗德·弗莱之角”,开始拆图钉。他把明信片一张张地拿下来,开始卷起芬缇的“欢迎”横幅。

露西修女跪在我的身旁。她从我的脸上拭去眼泪。

“你愿意帮我拼完拼图吗?”她说。

我们沿着苏格兰的国界放入最后几块拼图。她说,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选什么来拼。过了一小会儿,她说:“他仍在走,奎妮。我骨子里能感觉到。”

守夜的人已经散了。今夜我只能听到瑟瑟的树叶声和海声。

现在只剩你和我。我在等。你在走。看情形,哈罗德,我们返璞归真了。

无路可退

“你以为你是全世界唯一在等的人吗?”玛丽·安贡努修女说。她在踱着步子。我真希望她能停下来,因为窗外的光太强,有时要跟上一个踱步的修女很难。我发现老是把她跟丢。她说:“满世界都是你这样的人,等待变化。等一份工作。一个爱人。等一口吃的。一口水喝。等待彩票中奖。所以别去考虑结局了。想想那些人吧。想想他们等待的样子。”

我得承认我叹了口气。我摇摇头。这有什么帮助?我用眼睛说。

她坐下来。至少她坐下了。然后她说:“因为如果你想象那些和你一样的人,就不会再感觉孤单。你若分享,就会发现你个人的悲痛没那么重大,也不特殊。你不过是另一个伤心人,很快悲伤就会过去,你也会焕然一新,感到快活。我发现,当你意识到自己并不孤独时,生活就好过多了。”

玛丽·安贡努修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色糖果,一颗吮了好久。一定很好吃吧,因为她一直在晃脚。最后她说:“哈罗德过来还要几天。你还有时间写完你的信。但你知道为了达到目标,得怎么做吗?为了能坚持等下去?”

我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但已经感觉到我不会喜欢。

她往前靠近一点,口气有股茴香的味道:“展望终点没什么好处。以为你有一部新电视或者一份新工作,生活就会变好,空想这些也没什么好处。你必须不再企盼变化。你必须成为它。”

成为变化?这太扯了。

玛丽·安贡努修女捡起纸,用涂改液做了一点改动。

“我在这里。你在这里。树上有只鸽子。是的,没错,今天是艰难的一天。”

夜晚寂静。它在听。一只鸟在嘶喊,或许是只猫头鹰。一个值班护士说这一夜太长了。有人想来杯茶吗?“我等不及要把脚跷起来了。”另一个护士说。

我想象那个想跷脚的护士。在我的脑海里,我给她拿来一把椅子,然后走去我的海滩小屋烧水,准备为她沏茶,如果她在我的海上花园逗留的话,我就会这么做,我们开始聊天,她和我。

在我的脑海里,我们紧挨着坐下,那个等着跷脚的护士和我,这个在等哈罗德·弗莱的女人。然后,在我的脑海里,其他人也加入我们。一个等待好消息的男人。一个在等考试结果的学生。一个等待孩子降临的女人。都坐。都坐。看看我的海上花园吧,既然我们都在这儿了。

我们等着。我们等着。不再那么艰难了。玛丽·安贡努修女是对的。

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你不是奎妮·轩尼斯吗?”娱乐室里一个女人说,“那个哈罗德·弗莱用走路来拯救的人?”

这个女人是来看望一个病人的。她带来一个蓝色的泰迪熊。

诗意的间奏

曾经有个好人叫弗莱

他不想让他的朋友闭眼。

他告诉她等着,

二话不说迈出门外,

他妈的地图也没拿,只打了条领带。

以前我认识一个可爱男孩

他的朋友一只手数得过来。

他脑子里装满异想天开

于是他去了棚屋

吊死自己,红唇变蓝。

曾经有个修女戴顶小头巾

她告诉我等待很容易

只要在你的本子里写——

“下猛药就是会这样,”玛丽·安贡努修女说,“让你完全失去理智。”

她把打字机收好,开始吃一个橘子。

一只苍蝇

我听到一只苍蝇的嗡嗡声。

它的飞行路径既短又直,就好像被困在我头顶上方一个隐形的盒子里。它向北嗡嗡地飞一条直线,戛然停下,转而向东,又再次朝南飞去,在某个点,它又一次转向,嗡嗡地沿着一条朝西的路径飞去,直到抵达它最初的出发点。它这一整天都在做这件事。似乎不知疲倦。只是在一片静寂中嗡嗡作响。

欢笑的树

这是个暖和的早晨,露西修女提示我或许愿意到室外坐一坐,感受照在脸上的一点阳光。

她说,对我会有好处。她轻轻地把我抬进轮椅里,带我去花园。她拿来一张椅子,和我一起坐在树荫下,拉着我的手。

露西修女开始跟我讲她的童年。我非常努力地听,但有时,我承认,我闭上眼睛,从脑海深处听她讲。如果没有被召唤到上帝身边,她会成为一名美容师。我睁开眼睛微笑,她也笑了。

她说:“你可以同时爱着上帝,并有美丽的发型。”

然后她告诉我,周二是她的生日,我心想,我不在这儿了。周二我就不在这儿了。我已经命悬一线。周二似乎有几个月那么远。几乎是另一个季节。

等我睁开眼时,太阳已经挪开,玛丽·安贡努修女替代了露西修女的位置。

我们像那样待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花园,坐在一棵巨树的树荫下。

玛丽·安贡努修女突然打了一个嗝。她一巴掌捂住嘴,但一声又一声地嗝个不停。我意识到,她其实是在大笑。

“怎么了?”我问。大概是那样。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爆发出更多笑声,不得不捂住肚子,抬起脚来。她这样那样地摇来晃去,朝上指去。吼吼吼,她叫道,同时仍往上指着大树。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沟通了。

哪里好笑了?大树吗?但就在我那样想着,往上瞥一眼时,我也开始看到好笑的一面了。

“你看那些树枝。那些树叶。好好看的话,你就能看出它有多奇妙了。它那么完美,让你忍不住大笑!”她在狂笑。

听她这么一说,我真不知道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我们头顶是一片明亮的黄绿色树冠,每一片叶子都是眼睛的形状,都有完美的曲状边缘。阳光照上去时,它们都灿烂发光,暗处悬着的那些则愈显深绿。我充分领略了树干结实的块头,灰色树皮上的卷纹和褶皱,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覆盖的乳白色苔藓。我凝视着五个被压弯下来的茂盛主干,像壮实的肩膀,又看向错综纠缠的细枝与树叶。玛丽·安贡努修女是对的。现在我们坐下来留意它,那棵树,它就是最最绝妙的东西。让人喜不自禁。

我们坐着,笑中带泪。起了一阵风,大树干微微震颤,树叶都哗啦啦作响。哈哈,树笑起来,看看这两位好笑的女士。一个顶着白布帽。一个坐在轮椅里。看看她们的美。

玛丽·安贡努修女用手帕抹着眼睛:“哎哟,我的老天。我们真应该多坐下来,对着树木开怀大笑。”

糟糕的一夜

我睡不着。我躺着不动,却静不下来,不得不起来。但等起来后,感觉也不对劲。都不是我要的东西。

昨晚很混乱。我一定是深更半夜起来了,因为值班护士在走廊里发现了我。她扶我躺回床上,我心里一度想的是:睡觉。现在睡意就要来了。

但我错了。根本不可能安静躺着。就像你本应该双脚着地,却被头朝下吊起来一样,我马上又起来了。我说我得找到玛丽·安贡努修女。

这时我已经在开我的橱柜。这么有力气,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或许我好点了,我想,或许这是一点进步。我拼了老命也想不起来,玛丽·安贡努修女到哪里去了。

值班护士拉住我的胳膊。她说:“你需要睡觉,奎妮。记住,哈罗德·弗莱马上就来了。我们估计他明天就到。”

我必须承认,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一心只想着要把信写完,你看。

值班护士把我领回床上。她用新绷带重新给我包扎了伤口,清洗了紧闭的那只眼睛,还清洁了口腔,拿来一片止痛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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