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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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禁食。”他平静地说。

“噢。”她在十来岁的时候也禁过食,整整一个星期只在早晨喝点水,因为要祈祷上帝让她在高中考试中得到最好的成绩。她后来拿了第三名。

“怪不得昨天你一点米饭都不吃。”她说,“那么我吃,你坐在一边可以吗?”

“可以。”

“你经常禁食吗?还是你在祈祷特别的事儿?也许这问题太私人了,我不能问?”

“太私人了,你不能问。”他庄重地模仿着她的话。

她从“野燕麦”出来回到车上就放下了车窗,停在那儿等着两个没穿外套的女人走过去,她们的牛仔裤绷得紧紧的,满头金发被风儿吹得纷披散乱。深秋的日子里,今天倒显得特别温暖。

“秋天有时候会让我想起干燥的热风季节。”奇奈杜说。

“我知道,”乌卡玛卡说,“我喜欢干燥的热风季节。我想那是由于圣诞节吧。我喜欢干燥的尘土飞扬的圣诞节。去年圣诞节乌丹纳和我一起回老家了,他在尼莫[77]和我的家人一起过的新年,我叔叔一直问他:‘年轻人,你什么时候会带你的家人来敲我们的门呢?你在学校学的是什么?’”乌卡玛卡模仿着那种粗嘎的声音,奇奈杜笑了起来。

“你离家以后回去过吗?”乌卡玛卡问,就她内心想象来说,她觉得他应该没有。他肯定无法负担往返的机票和旅途费用。

“没有。”他的声音很呆板。

“我本来打算研究生毕业后回拉各斯,参加一个非政府组织的工作,但乌丹纳想从政,所以,我只好考虑去阿布贾了。你这儿的学业结束后会回去吗?我想你可以在尼日尔三角洲的某个石油企业找到一份高薪工作,你是化学专业的博士嘛。”她知道自己说话太快,过于喋喋不休,竭力想消除她刚才产生的不舒服的感觉。

“我不知道。”奇奈杜耸耸肩,“我可以给收音机换个台吗?”

“当然可以。”她觉出了他情绪的变化,他把汽车电台从NPR[78]转到调频立体声的闹哄哄的音乐,眼睛一直盯着窗子。

“我想我知道你最喜欢什么,是寿司,而不是三明治。”她带点嘲意地说。她曾经有一次问过他喜不喜欢寿司,他说:“上帝不允许的。我是个非洲人。我只吃炖煮的食物。”她又说:“什么时候你真的应该尝尝寿司。你住在普林斯顿怎么能够不吃刺身呢?”

他只是微微一笑。她驱车向三明治店慢慢驶去,一边不断地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节奏甩着脑袋,表示她很喜欢这音乐,而他似乎也喜欢。

“我买了三明治拿上就走。”她说,他说他可以在车里等。当她回到车上时,一股鸡肉裹大蒜的味儿顿时飘满了整个车厢。

“你的手机响过了。”奇奈杜说。

她拿起手机,转到未接来电上,一看是瑞切尔,是她同系的一个朋友,也许是想问她是不是想去参加明天在学校图书馆举行的道德与小说讨论会。

“我不相信乌丹纳居然没给我打电话。”她说着发动了汽车。他曾发来过一封电邮,说感谢她对他在尼日利亚期间的关心。他已经把她从MSN即时聊天名单中删除了,所以她现在没法知道他是不是在线。他也没有来过电话。

“也许,他不来电话是他能够做的最好的事情,”奇奈杜说,“这样你可以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说,稍稍有些恼怒了,因为她在等着乌丹纳打来电话,因为那照片仍然摆在她的书架上,因为奇奈杜话里的意思好像只有他知道什么对她最好。她把愠恼憋在心里,一直等到他们回到公寓楼,在他拿起购物袋回自己房间,然后又回到她这儿时,她说:“你知道,事情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对爱情懂得个屁。”

“我懂的。”

她看着他,他身上还是他第一次来敲她房门那天下午穿的衣服:一条牛仔裤,一件旧运动衫,领口已经耷拉下来了,胸前印着“普林斯顿”的橘色字样。

“你从来没说过这方面的事儿。”她说。

“你从来没问过。”

她把三明治搁在盘子里,坐在小餐桌前。“我不知道可以问你什么。我以为你自己会告诉我的。”

奇奈杜一声不吭。

“那你告诉我呀。跟我说说你的爱情故事。是发生在这儿,还是在国内?”

这一刻非常安静。她拿起一块小餐巾,倏忽之间凭着直觉明白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她说出来了,因为她觉得他想让她大吃一惊:“噢,你是个同性恋。”

“有人曾跟我说过,说我是她认识的人里边最古怪的一个同性恋,我讨厌自己这副样子。”他释然地微笑着。

“那么,请跟我说说这种爱吧。”

那男人的名字叫阿比德米。奇奈杜说起阿比德米这个名字的样子,让她想起在一片酸痛的肌肉上轻柔地按摩,那痛感带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满足。

他慢慢讲述着,不时纠正一些在她想来无关紧要的细节——阿比德米带他去一个私密的同性恋俱乐部,那天是星期三还是星期四?他们好像跟一位前州长握了手?——而她觉得他的叙说总是在避实就虚,也许他根本没有打算把全部事情告诉她。在他讲述的时候她吃完了三明治,挨着他坐到沙发上,阿比德米似乎勾起了她某种奇怪的怀旧情绪:他喝健力士烈性黑啤,他让自己的司机去路边小贩那儿买大蕉,他去五旬节教会的洛克大教堂,他喜欢“双四餐馆”的黎巴嫩羔羊肉饼,他玩马球。

阿比德米是一个银行家,一个大富翁的儿子,他在英格兰上的大学,他的束腰皮带都带有设计优雅的标识。他曾系着这样的皮带走进拉各斯的一家移动电话公司的办公室,奇奈杜就在那里做客户服务。他用几乎是粗鲁的语气问他是否可以跟一个高级管理人员谈谈,但奇奈杜没有错过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那种强烈的震颤,自从他和中学的一个体育特长生有过关系后就再没有出现过。阿比德米把自己的名片给了他,简短地说了一声:“给我电话。”这就是他在此后的两年里和奇奈杜相处的方式,他想知道奇奈杜要去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他没有征求奇奈杜的意见就给他买了一辆车(搞得奇奈杜只能尴尬地向亲友家人解释他怎么会突然买了辆本田车),让他马上出发去卡拉巴尔,去卡杜纳[79],却只给他一个时间信息。当奇奈杜没能及时接他电话时,他会发来恶骂的短信。但奇奈杜仍然喜欢这种被占有的感觉,这段关系对他们两人都至关重要。这段关系一直持续到阿比德米说他马上要结婚了。对方的名字叫凯米,两家父母认识多年了。他俩都知道婚姻是不可避免的,他们都不说,但都明白。如果奇奈杜不是在阿比德米父母的结婚纪念派对上遇到凯米的话,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他本来不想去的——他一直避免参加阿比德米家里的一切活动——但阿比德米坚持要他到场,说只有奇奈杜在场,他才有可能在那么漫长的夜晚活下来。阿比德米把奇奈杜介绍给凯米时说了一句“他是我很好的朋友”,那声音好像带着让人不快的笑声。

“奇奈杜比我能喝多了。”阿比德米对凯米说,凯米梳着长波浪发型,身着无带黄色衣裙。她坐在阿比德米旁边,不时伸手去拂拭他衬衫上的什么东西,把他的酒杯斟满,一只手搁在他的膝盖上,她的整个身子都一直贴在他的身上配合着他的动作,好像随时准备起身做点能够讨他欢心的事儿。“你说我会长出啤酒肚,是吗?”阿比德米的手伸到她大腿根部,“我告诉你,这个人会比我先长出啤酒肚。”

奇奈杜紧张地微笑了一下,他脑袋里开始一阵阵地抽搐,他对阿比德米的愤怒马上就要爆发出来。当奇奈杜对乌卡玛卡说起“脑袋里就要炸开来”时,乌卡玛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你希望自己没见过他的妻子才好,是吗?”乌卡玛卡说。

“是的,我希望他抵制家里的安排。”

“他肯定抵制过。”

“他没有。我那天看着他,我们两个都在场,他喝着烈性啤酒,对我开着他妻子的玩笑,对她开着我的玩笑,我知道那天晚上他在床上会睡得很好。如果我们的关系继续下去,他会来找我,然后回家去找她,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我希望有时候他别睡得那么好。”

“你们结束了?”

“他很气愤。他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能照他要求的去做。”

“一个人怎么可能爱你,却要你只能按照他喜欢的方式行事?乌丹纳就是这样。我觉得我实在是不能理解这种爱。”

奇奈杜的大腿紧紧压着沙发垫。“乌卡玛卡,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扯上乌丹纳的。”

“我只能说阿比德米多少有点像乌丹纳。我揣想,我不能理解这样一种爱情。”

“也许这不是爱。”奇奈杜说着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乌丹纳让你这样,乌丹纳让你那样,可为什么你没有让他这样或是那样?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爱?”

他这语气有点恶狠狠的,有那么一会儿,乌卡玛卡都有些害怕了,她随之感到生气了,让他离开自己的寓所。

在这之前,她已经开始注意到奇奈杜的某些怪异。他从来没邀请她去过他的寓所,有一次,他跟她提及自己寓所的房号,后来她查看了那个房间的信箱,却惊讶地发现那上面不是他的姓名,这幢公寓的管理员非常严格,信箱上必须是租户的名字。他甚至好像从来都不需要到校园里去,这事情她只是问过他一次,他用别的什么话题搪塞过去了,也就是告诉她,他不想谈这个,她便放过了这事儿,因为她猜测是由于他学业上的问题,也许是学位论文还没有着落。一个星期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她让他离开她的寓所,她这一星期里都没跟他说话,她到他的寓所去敲了他的门,他开了门,一脸警觉地看着她,她问:“你在赶论文吗?”

“我很忙。”他简短地回答,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她站了一会儿,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后来再没有跟他说过话,她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丛林里来的粗鲁的野蛮人。但星期天到了,她已经习惯于先开车把他送到劳伦斯街的教堂,然后再去纳索街自己的教堂。她盼着他来敲自己的门,然而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她突然感到有些担忧,他可能会让同一层楼里的其他人送他去教堂。这种担忧变成了惊慌,于是她去敲他的房门。敲了好一会儿他才来开门,一副疲惫潦倒的模样,脸也没洗,灰蒙蒙的。

“对不起,”她说,“我问你学位论文的问题实在太愚蠢了,对不起。”

“下次你要道歉就直接道歉,不用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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