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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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留下来的鞋。我有个朋友,他的怪癖是保留所有自己穿过的鞋子。那家伙已经死了,倒是这些鞋都还留着。”
木村说他有空的时候,就会把这些鞋子拿出来排在地上晒太阳。外表长得像熊一样粗壮的木村,没想到心思却是这么纤细。
“这是按照他穿过的顺序排列的,靠左边是小时候穿的鞋,最右边则是死前穿过的鞋子。你看,我们两个是在他穿这双皮鞋的时候认识的。”
木村指着靠近左边的一双小鞋子,接着他又指往右边隔了好几双距离的另一双鞋说,“他常穿这双鞋的那阵子,这家咖啡店开张了。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是店长,这间店是我一个叔叔开的。”
这一整排的鞋子里藏着历史,简直像年表一样。
木村指着右边那双看起来最新的鞋子。
“我朋友脱下这双鞋,从铁桥跳下去自杀了,鞋子还留在家里的玄关。那家伙自杀的那天晚上很冷,还光着脚从家里走到铁桥去。”
听到这段往事,我回店里抽出活页本。木村这一席话,让我想起曾经在左眼里见过一段奇怪的影像。
“你在干嘛?”
织田瘦弱的身形系着围裙,兴致勃勃看着我。他出乎意外地很适合穿围裙,应该能够当个好主夫吧。
“这本是秘密,不能给你看的。”
我把活页本拿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开来确认内容。
本来还以为我记错了,没想到是真的。那个晚上,和弥的眼球真的看到了。
当时和弥下了课,推着脚踏车走在微暗的路上。他骑脚踏车上学是在初中的时候。
街灯下,他和一个迎面走来的男子擦身而过。那个人边走边抬头看天空,和弥还有身旁的事物似乎都没有映入他的眼帘。
奇怪的是,那名男子是光着脚的。
我知道其实在和弥身上,曾经发生一些人们称为开端或是前兆的事。
那是在我犹豫要不要再去潮崎家进行调查的时候。我走在通往潮崎家的蜿蜒斜坡上,走过和弥丧身的地点,还看到通往京子家的岔路。两侧一片寂静的杉树林,无止尽延伸的林木仿佛吸走四下一切的声响。
一辆车子从后方接近。该不会是潮崎吧,我不由得僵直了身子。结果是一辆我没见过的轻自行车。
车子在我前方停下,男子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问说:“不好意思,想跟你问个路……”
我正打算走上前,左眼却忽然开始发热。朝向停在杉树林旁的车子走去的这幅光景,正好与隐藏左眼中的影像重叠。
我来到这个镇子之后,体验过无数次左眼的记忆的复苏,已经很习惯眼中影像的突然出现了,于是我不动声色走近驾驶的男子。
“不好意思,这附近的路我也不太熟,真是抱歉。”我对着右眼看到的男子说。
而左眼里,和弥正走在杉树林夹道的马路上,我猜想搞不好就是我现在身处的这条路。前方停着一辆车,刚好和我现在眼前的画面一样。他继续走,逐渐接近那辆车,经过车旁。
每当右眼和左眼的画面有所出入,我常会失去平衡而脚步不稳,所以只要左眼的记忆开始出现,我都会闭上双眼。但那次因为还有外人在,我无法这么做。
“是吗……那,这条路一直下去,应该会通到邻县吧?”
正想点头,一瞬间我的心脏都快停了。
左眼里,那辆和弥眼中映着的车子。和弥走过车旁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扫过后座车窗。一个女孩平躺在后座,虽然眼睛闭着,但那正是我见过无数次照片、长相牢牢印在脑海的相泽瞳的面孔。
和弥却没特别留意,视线很快便从车窗转移至前方,既没有望向驾驶座,也没看车牌。
左眼的记忆到这里结束。
我听不见问路男子的声音,惊慌之中脑袋一片空表,无法理解他问了什么。最后他终于放弃,开车走了。
和弥在偶然间曾经目睹搭载相泽瞳的车子,当时他应该还没听过相泽瞳这个名字吧。刚才的影像里,她的手脚还在吗?我没能进一步确定。
和弥一定是后来才在新闻还是报纸上看到相泽瞳的照片,不知道是在她刚被诱拐的时候,还是才在两个月前发现的事,不过不管如何,和弥因此想起了躺在轿车后座的少女。
和弥原本就知道那辆车是潮崎的吗?刚才在影像里看到的车跟潮崎现在开的车并不是同一辆。他有可能换了车,或者是他有两辆车吧。
这么说来,说不定目睹那辆车的地点真是通往潮崎家的路上,这样便能够解释和弥何以推测出那栋蓝砖屋就是凶手的家了。
我打算着手调查通往潮崎家的这条马路,说不定可以找到刚才影像里的同一个地点。然而整段路尽是杉树林夹道,看起来全部很像,很难确定是哪个路段。结果我终究毫无所获,只好打道回“忧郁森林”。
会咖啡店途中,在通往京子小姐家的岔路口竟然遇见砂织。我出声叫她,她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今天又该出来外送了呢。”她说道。
有一天,潮崎把大衣外套忘在咖啡店里,木村发现他的外套还披在椅背上。
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鼓起勇气对木村说:“我送去潮崎先生家好了。”
“不用啦,反正他明天还回来。”木村说。
但我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拜访他家的正当理由可是千载难逢。帮他送失物过去,说不定就能顺利进去他家调查而不会引他起疑。
最后还是决定由我把外套送去潮崎家。
而在一旁听到整段对话的住田则负责载我去蓝砖屋。住田的车穿过潮崎家大门,开进围墙内。虽然心里明白不必担心受到质疑,但随着车子愈来愈接近屋子,我还是不安得不得了。
屋子前方是一大片铺着细石子的空地,潮崎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上面。车子只有这么一辆。住田将车停在潮崎的车旁。
我下了车,从屋子正面抬头仰望外观。整栋屋子不及城堡那么大,应该说屋子四周密集的枯树林还要来的高一点。树叶落尽的枯树树枝非常细,宛如根根倒竖的发丝,而屋子就盖在这些枯树环绕之中。
因为太阳的角度,正好在屋子正面形成阴影。蓝色的墙染上黑影,整间屋子成了一块巨大的阴影,仿佛空间在那个位置开了一个大洞。深邃的黑影让我深深体会到,如果世界破了一个大洞,洞里头一定正是这般无垠又空虚的黑暗吧。
而相泽瞳就在这栋屋子的地下室里。一想到这点,我忍不住全身颤抖。
“只是拿给他而已,很快就好了吧?”住田说。
看来住田并没打算离开驾驶座,他显然一点也不想走出开了暖气的车子。
但有他在身边多少能帮忙壮壮胆。
“住田你也一起去嘛!”
他假装没听见。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抱着大衣外套走近屋子。我偷偷探了一下大衣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紧张不已,站到玄关前。门是黑色的木材制成,门把则是金色的。
按下门铃,屋里响起一阵澄澈的铃声,连站在外头玄关都听得见。
没多久潮崎出现了。他戴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边锐利的眼神俯视着我。
我的心跳加快,口非常干,支支吾吾地告诉他我是帮他送外套来的。
“谢谢你。”说完他望向我身后的车子,“那是住田的车吧,他也来啦。”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有人陪在身旁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一件事。这么一来,他应该不可能对我出手了。
“都特地来一趟了,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
我答应了潮崎的提议。
我回车旁告诉住田潮崎的邀约,他一脸睡眼惺忪地下了车子。
我们进了屋子。因为是西式建筑,入内好像不必脱鞋。
这是我第一次参观屋子的内部,墙壁和地板都很朴素,既没有水晶灯,也没有红地毯,反而散发着一股修道院还是旧学校的冷冽感。
建筑的古意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室内的光源并不是亮白色的日光灯,而是昏黄的灯泡。整个屋子内部触动我心底深处某根不安的弦,它微微颤动着。
我和住田被带进客厅,中央摆着沙发和矮茶几,靠墙有一座低矮的书架,架上满满全是外文书籍。
墙上挂着一幅裱着黑框的画,一问之下原来是潮崎自己画的,画里是一名老者抱着装有苹果的袋子。
潮崎端起了咖啡。
我张望屋内各个角落,一边确认是否有引起左眼发热的地方。然而,记忆的箱子并没有打开。是因为和弥不曾踏进这栋屋子吗?
“很旧的家具啊。”住田抚着客厅那座都快塌陷的沙发说,“这个,尺寸这么大,我家里应该放不下吧。”
“这里几乎所有家具都是之前住这里的人留下来的。”潮崎说。
“那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也是从上一个住户那里接手的家具的吗?”
听我这么问,潮崎偏着头想了一下说:“因为没见过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潮崎大约是半年前搬进这栋屋子的,而相泽瞳失踪的时间是一年前,所以他是把相泽瞳一道来这里的吧。
住田和潮崎聊得正起劲,我若无其事地佯称要去洗手间。向潮崎问了厕所的位置后,便走出客厅。
我心想,要刻意忘掉厕所的位置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以此为由不小心打开别的房间门,也完全不会启人疑窦。
我走在走廊上,一面确认四下无人,一面打开每个房间门。我很想走进房间里好好调查,但又担心被潮崎发现,还是算了。我打开每个房门都只大略看一下,确认房间里没有东西就立刻把门关上。有些房间看起来像画室,有些则空无一物连家具都没有。
整栋屋子的内部非常大,走廊像是动物的消化器官弯弯曲曲的,建筑结构应该不是太复杂,但我却几乎在交错的走廊间迷了路。蹋在黑色地板上,甚至有种走廊也将懒洋洋地像肠子蠕动似的动起来的错觉。
相泽瞳说不定就在屋子某处,想到这儿,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明明就离她那么近,却无法救她出来。我心中焦急不已。
屋子中央有一座楼梯,天花板是挑高的,二楼的走廊设有扶手。上面有什么东西呢?不过我毕竟没有走上楼的胆子,如果好死不死被潮崎发现我在二楼,不起疑心才怪。
我又打开另一扇房间门。没有时间了,我一边焦急着必须尽快回到潮崎他们所在的客厅。
在这间房里,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墙上挂着一套应该是女性的衣服,朴素的绿色上衣,黑色的裙子。会是谁的呢?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一回过头,是潮崎。
“这里放的是我太太的东西。”
虽然人已经死了,东西却舍不得丢掉。他说。
“对不起,我迷路了……”
我急着跟他解释,恐惧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莱深,该回去了喔。”
住田出声叫我。
在潮崎的目送下,我坐上住田的车,离开了蓝砖屋。车子驶下杉树林夹道的坡路。
“可是,潮崎上次说屋子的墙坏了要修补,还去店里买了一些工具……”
我低头自言自语着。没错,他之前确实说过墙壁在地震时震坏了。
“修补?”住田边开车边问我,我试着问他镇上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地震。
“是有过地震没错,不过只是很轻微的啦。”
至少就我们两人刚才的视线所及,那栋屋子里应该是没有任何损坏的墙壁。
3 ◇某童话作家
三木目送客人的身影离去,然后关上大门,把门锁上,走上楼梯来到二楼书房。
“客人回去了吗?”
瞳在沙发上说。
“是那个最近在屋子附近进行调查的访客吗?”
不知道。三木摇摇头说。
“是怎么样的人?”
要解释又觉得麻烦,三木于是什么也没说。
“嗳,我刚刚没有出声求救,不是为了要救你喔,你可不要误会了。如果我刚才大叫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在杀那个客人了吧。”
才刚说完,瞳又改口说:“我说错了,你并不会杀他的。因为对你来说,应该很难把什么东西给杀死吧。”
三木对她说其实也没那么难,头切下来就好了。
“可是,那种死状的尸体被人发现的话不是很麻烦吗?”
那就伪装成意外。三木说。
把人从高处推下,或是用机器切断,都无法夺走性命。即使三木是间接下的手,对方还是死不成。三木自己开车把人碾过去也是一样。
不过如果先把对方灌醉或是喂他安眠药,让他自己冲到奔驰的车子前面,或是带到海边等他自己失足落海,状况就不一样了。
前者的话,凶手不是三木,而是车子的驾驶;而后者则是自杀。只要三木不是亲自动手,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就不会生效。
“你试过了吗?”
一直不见三木的回答,瞳于是一脸那我明白了的表情。
三木回想刚才和客人的对话。前几天接近屋子的访客,就是刚才登门的人吗?谈话的内容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闲话家常,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受到怀疑了。
最糟的状况,搞不好必须放弃这栋屋子,又再搬到新的地方去。
能够锁定这次这位访客,封住他的嘴吗?成功的话,就没有搬家的必要了。
我决定回家一趟。一方面是爸爸要我回医院接受检查,再者我要是再不回去,总觉得拖愈久似乎会愈难踏进家门。
其实我的心里很沉重。自从在医院睁开眼睛到在那个家生活,几乎没有快乐的回忆,盘踞我脑海的净是和弥生前见过的风景、砂织和这个城镇的过去。
我告诉砂织我要回家一趟的时候,她一脸落寞地说:“这样也好,你毕竟是有父母的啊。”
“我可以再来找你们吗?”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