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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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烧尽了一切,世人只道她在以烈火控告无故加身的罪名,却无人知道烈火焚身时她满心的希冀。是死亡,也是涅槃。

朝中有官员鼓足勇气上谮请求重审废后一案,然后一夕之间,群臣激昂请求复查。

雪片一样的折子堆在临亲王案头,还未处理完,威帝的准奏复查旨意已经颁下。

皇家的遮羞布终于被无情彻底地撕开,露出其中满目疮夷的焦黑骨架。大理寺与刑部进驻其中,无微不露地绕着这具早已残伤的庞大龙骨,刮下每一片遗留的龙鳞,修修补补拼凑而起,得出了一幅凄美而无人知其宏大与绝情的图卷。

中宫案历经二十一日查反,艾后之冤被平反。杜淑妃栽赃艾后与禁军高统领,污蔑明心公主血统,为夺内宫凤印不择手段,歹毒狠辣。

临亲王上旨申诉杜淑妃被冤,与三司僵持不下。

而就在这时,临王妃、丞相长女欧阳若踏出王府,击鼓于国都府伊,上告亲夫勾结异族叛国之罪。

欧阳若带出了确切证据,皇甫飞集于威帝二十六年秘密会见兵马巨商封半棋,付巨额黄金白银招兵买马于异族,伺机潜入庆境,以期威慑国都,斩除异己,以登九统。

此案同样被迅速审理,临亲王不久被囚禁于府,欧阳若坚决与其和离,重返欧阳家,而后留书信,只身离开国都前往南境。

威帝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七日,皇甫飞集叛国之罪坐实。淑妃杜氏陷害皇后与公主之罪盖棺,威帝哀恸艾后之死,下旨迁皇后衣冠入皇陵,后位重封,同时下旨废杜氏妃位,当即处死于宫中。

皇甫飞集亲王之位同废,威帝宣旨将其驱逐流放。

圣旨宣于临王府时,他抗旨撕金卷,执兵符调动庆都外三万守卫军入城,决意逼宫。

禁军高统领率一万御羽军殊死对抗,皇宫被围。

此时东宫已解宫禁,平冶和明心围在威帝榻前。在皇宫面临覆灭的前无仅有的危机之中,他们在这里陪着自己的父亲走向生命的尽头,见证了这个一度开创盛世又酝酿了乱世的帝王的陨灭。

他费力地拍了拍啜泣不止的明心,又看向了平冶,虚弱轻笑。

平冶跪在他病榻前,双眼红透地握住了他的手:“父亲,您还有什么…什么叮嘱?”

皇甫驿霄微微摇了头,招他近前过来,附耳气若游丝地说:

“无情最是帝王家,委屈你了。”

平冶在明心撕心裂肺的嚎啕里凄怆地无声哭出。

在这个拥有最大权利的姓氏中,他们为坐拥天下,理所当然地要抛弃一些寻常人家拥有的东西,有时是断情绝爱,有时是血亲相杀,甚者两者并存。

这帝位是荣耀,是权柄,坐在其上的帝王身处九天云端,与枯骨相藉。

他接过了那沉重的玉玺。

国都混战中,兵部李尚书趁乱逃出城,火速从其他都城集兵,轰开国都雄伟又瑰丽的城门,联同禁军火力镇压,最终将叛贼皇甫飞集前后围困。

平冶派大臣前往劝降,承诺开恩。

杜家被拿下,飞集带兵退无可退,重新退回了临王府,寡粮绝水,已是步入困兽穷途。他索性弃了兵符,遣散了所有守军,独闭于临王府。就连他的心腹也渐渐被他轰走,府中人越来越少,他仍不肯归降,禁军也不肯闯入杀他。

他整日踱步于庭院,等着来劝降的大臣,见一个,不是想见之人,便甩手不理不睬。

朝中大臣按照官位走了一圈,终于轮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理寺卿。

陶策迈入熟悉的临王府庭院时,只见他穿着昔年暗红的皇子宫服,正站在枯桃树下仰首。

陶策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于是用从前旧称轻唤:“三殿下。”

树下人脊背一直,缓缓转过了身,依稀英俊夺目如旧。

他的眼睛总如渊沼深邃,盯人一久极易让人畏惧,却唯独在看见陶策时,内里涌着遮却不住的笑意。

飞集忍下扬起的唇角,故作不悦道:“怎么,今日轮到陶大人来了?”

他默不作声地瞧着这痨病状的青年行着礼,规规矩矩地说着一板一眼的劝降言辞。

他悄悄地笑起,想起他初次看到这人的情形。

当时刚束冠不久,入朝后中规中矩到无趣了,想着拿前不久狂递折子控告杜家人的端睿王二公子开涮,便打听了其人一日行程,下了朝后尾随,琢磨着怎么弄个生不如死的折磨法。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进了医馆,没过多久就在里头和人理论起来,说你这大夫垄断药材抬价,一些百姓治不了病怎么办?那大夫二话不说差人赶了他出去。他一时好奇上前,正接入撞入怀中的病弱二公子,于是趁机丈量了一下怀中的一把腰,开始思考怎样不弄断这腰而能玩得尽兴。

“朱门酒肉臭。”二公子在咳嗽之余愤声说了一句,挣开他道声谢走了。

他从前遇到的都是些歪曲之人,初次碰见正义凛然的美人,心存新奇,故而步步接近。

——一时不察,酿成情根深种。

陶策讲完一通,真心实意地劝告:“三殿下,认个罪吧。”凭着这几年交情,他还愿意在新帝面前求求情。

未想眼前人痛快地说:“好啊。”

陶策惊异抬头,一时有些错愕。

飞集上前拉过他的手往内府走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笑:“随我来,我将这些年的罪证交给你。”

陶策更是不敢置信。待他领了他入书房,叮叮当当开了一个暗格捧出一沓卷宗摆在他面前时,陶策更是懵了,太过轻易而使他惊疑不定:“您真的肯自首?”

飞集笑道:“当然。这些东西么,比起便宜他人,我更愿意便宜你。”

陶策那张痨病脸上这才露出一些放松神色:“殿下放心,我…”

话还未说完,飞集便上前扣住了他后脑勺,卷舌入口。

实质上,皇甫飞集是个胆小之人。偷偷摸摸地肖想了五年的人,连拉个手都要琢磨上许久,不敢轻易放肆。

在这人面前,心底那点觊觎心思显得卑鄙,自身的劣迹也配不上这风清月明的二公子,触碰之,有玷污他之辱。

暗暗喜爱了这样久,什么也不敢硬来。最后任性强求一点神魂颠倒的甘甜滋味,就此掠过那漫长日夜里求而不得的苦楚。

飞集放开他,道:“你也给我占点便宜,我们两清了。”他退开一步,舔了舔唇,“陶大人,请走吧。”

陶策仍是那一副受了天打雷劈的模样。

飞集只好将那卷宗塞到他手里,还未触碰到他,他先慌了,抗拒地退了一步。

他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开,手指向门外:“走。”

陶策还想说些话:“你…”飞集已转了身,握紧袖中的手吼了一声:“给我滚!”

陶策被吼得瑟缩了一下,只能拿着卷宗,朝他的背影行完最后一礼:“下官…告退。”

他有些晕沉地离开了临王府,不觉回想起这些年来与三皇子的往来。

他一直不明白当初春猎上,三殿下为何侧身而来,挡住那一只接近死亡的箭。

终日审案断案如他,原来也是这么迟钝的人。

“陶大人!”身后随侍追上来,“皇甫飞集自裁了!”

陶策的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卷宗尽数落于地。随侍忙蹲下帮他捡起,看见其中夹杂的东西,不禁奇道:“这个时节,怎么还有桃花?”

他垂目,正看见一节开得刚刚好的桃花。

花是假的,情却是真的。

第32章 因果

平冶将飞集的死告诉泽年时,他正趴在床上感慨:“他那样的人,肯伏法已是难得,但这个苟活,却是万万不肯的。”想了想他又说:“咱们这三哥,也算是个人物了。”

平冶摇摇头,十分心疼地小心揭开他衣衫,只看了一眼他后背便红了眼:“我若是知道…他先前这样折磨你,我必然…”

“哥!我还行,撑得过去的,你千万别再说这样意气用事的话了。”泽年朝他肃容,没过一回又呲牙笑起:“殿下,再过一段时间,臣弟可就得尊称您为陛下了。”

平冶握住他的手:“待我稳固地位后,我立即下旨洗脱你的罪名,光明正大地封你为亲王。”

泽年连忙打住:“万万不可,要是让有心人说哥滥权包庇,那怎么好?”

平冶瞪他:“那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顶个莫须有的罪名,待在不见光的阴影里?”

泽年挪近他:“哥,其实是我求父亲别翻我这个案的。我进天牢前他召见过我,他知道我们都是被冤枉的,但他自己确实是中了毒,并且已经很久,而他始终查不清是谁下毒,又怎么个下毒法的。”

“什么?”平冶大惊,泽年忙接道:“时隔多年,若这股势力还在,于国于君都不利,不如先把这顶屎盆子扣在我这,你们好暗悄悄地在背地里查他一查,哥,你觉得如何?”

平冶迟疑了许久才点头,泽年连忙再接再厉:“而我这个戴罪之身是有永世囚禁的旨意的,届时能不能请哥再下道旨意,将我赶去晋国接着囚?”

平冶慢慢露出恍然的神色,抓紧他的手气极:“六儿!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和萧然在一起是不是?!”

泽年干笑一声,平冶瞪了他许久,气馁松手后,起身在房间里团团转。

“六儿,你告诉哥,萧然到底哪里好了?”

“这个…”泽年莞尔,“没什么好的,缺点多多,脾气差劲,可我一心在他身上。”

平冶眼眶又是一红,试图再挽留他:“待我登基,大庆正是百废待兴之刻,你难道不能…不能留下来辅佐我吗?你看,你的家人,朋友也都在这儿,还有你的抱负,这些你都要为了一个萧然通通抛之脑后吗?”

他眼中也有挣扎,纠结了一番后,还是说了实话:“哥,不是我非走不可,是我非去晋国不可。”

他敛了笑,尽量以淡定的口气轻声道:“我中毒已深,在大庆之内无药可救,只能寄托于其他边境国了。”

平冶瞬间如遭人当胸一击,下一刻抬手便要喊御医,被泽年制止了:“不要叫人,哥,你先听我说。”

他将平冶喊来,待他坐在一旁,改了语气缓缓叙述起来:“殿下,你还记得第一位晋国世子萧尘吗?”他凝望远处,眼神一下子空灵起来,“我还记得当年他一步一步踏进宫中的样子,彼时我不过八岁,可在这宫中所见的美人已足够多,却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人能与萧尘相比。他并非是第一的相貌,可他的一举一动,一态一神,比那些舞姬还要勾人心魂,却又隐然含有王室威仪,让人渴望接近之余,又被他的气度威慑。他既是王族贵胄,又是仙人一般高不可攀的人物,芳兰竟体,是我平生罕见第一人。”

“这样的人,我从未想过能与他往来。九岁时,我在武场偷偷练习射击被他撞见,他见我箭法臭,竟愿意屈尊,教我这样一个无依靠无地位的贱籍之子。”

平冶在此时插嘴:“你有我。”

泽年却苦了笑意:“殿下,我待会会说到的。”

他趴在榻上,后背抹了麻药而不知痛,便神情悠然:“直到现在,我都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这一生中影响最大的老师。他教了我骑射,还教了我更多的权术,以及…最冷冽的人心。”

“十二岁那年,他拜托了我一事,便是叫上殿下你,一同去园林处找他。彼时我相信无疑,骗了殿下说去闲玩,待到了那,萧尘突然从假山后走出,用迷香令你陷入昏迷,我吓坏了,他解释完我仍然很生气。可就在那时,萧尘求了我一件事。”

“他说他要回家。这件事,只有我能帮得了他。我见不得我的老师眼里全是泪的样子,便一口答应。”

那夜萧尘讨了他的刀,当着他皇甫泽年的面拔出,精确、果断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陛下不让我走,我必须回去,只能如此。小年,对不起。”

他说只有皇子失手杀了质子,这样威帝才不得不将此事压下,找一个妥帖的借口放过他,并将他的遗物一并送回晋国。

萧尘铁了心要回去,即便是以骨灰的形式。

“你便是因为这样,才背的这条罪?”

“是。”他斩钉截铁,“萧尘是当时的我最最敬仰之人,如果回故国是他的遗愿,我必定要助他到底,即使我始终不懂他为何一定要走。”

他闭上眼忍了一会,而后声沙:“不久后我才明白,他为何接近我,并对我那般亲切。”

泽年握住平冶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因为太子殿下你是我五哥。宫中所有人中,我待在殿下旁边的时间最长,长到足以让…毒香侵入你的身体。”

平冶骤然想起当年纪大夫为他治病,六儿站在东宫阶下,撑着伞看他的难过神情。

“他给过我许多百草香囊,可以驱虫避瘴,不假,可里头有晋国的枯心草,还与另外的异族药物巧妙地混合起来,成了一种毒。我佩了三年之久,又几乎都与殿下同行同住,殿下便这样一点点地也中了毒。”幸而那时他怕萧尘给的香囊被其他人抢去,更多时候是贴身藏着,那毒因此影响平冶的少,渐渐渗入他肌理的多。

“哥,除了你和嬷嬷,我当时最最相信的就是萧尘了。”他自嘲地笑起,“可他却是存了害死太子之心来利用我的,是我愚笨。”

很长时间里,萧尘的死成了泽年的梦魇。他敬萧尘,又恨,又怕,不知道他的死还牵连了什么,于是他在梦魇之后总会去敲萧然的门,看着相似的一双碧色眼睛反而慢慢镇定。再可怕的人,也已成了一把灰,而他还有余生之力去破解那些阴谋诡计,护兄长无恙。

平冶浑身发冷:“你的毒,真的…解不了?”

泽年摇头:“这毒潜行在血脉中时察觉不出,等它发作时已经太晚了。偏这毒发作时只是轻微瘙痒,我起初没当回事,后来还是纪神医给我诊的脉。”一诊,才发现了不得,没法解了。而纪大夫已惨死,庆境内无人能再封他的毒。

萧尘临死时最后的一句话是:“你应该去晋国,那里有很美的千枯花。”

千枯花,他们的晋史上记着,花开未败之时,可入药,花时效极短,药效却恒久。

“哥,不是我执意要离开你们,是我实在无法选择。”

晋国是他必须得去的地方,也将是他新的容身之地。那里有千枯花,也许就有解药。

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萧然。

三千里外,郡主萧沐狂奔向归来的风尘仆仆的马队。

他刚下马,就听见她的呼喊。

“哥!”她疾奔如飞燕而来,刹步在他面前,抬头含泪盯了他许久,而后抓着头发在原地打转。

“…小沐。”他眼眶发红,近十年了。

萧沐突然抢过一旁士兵的长弓,沙沙抽出三箭上弦,弯弓朝天拔射。

射完她又丢下弓,对着箭矢飞去的方向大吼:“我哥哥!萧然回家了!”

连吼三声,气势如虹,只是含着哭腔。

吼完她扑进他怀里,肩膀抖个不停,眼泪很快湿了他的世子衣:“哥,你总算回来了,爹他…他…”

萧然抱住她,看向满天乱舞的鲜红枯花,声音沙哑:“我知道。”

“是我的错。”

第33章 危机

庆都在经历完兵荒马乱的五十日后,大庆的国号在威帝二十九年九月十六日结束。太子皇甫平冶登基,即将开启新的国号。

威帝皇甫驿霄在八月三日驾崩,按照他的悄悄叮嘱,入皇陵时,他的棺椁独放,不与艾皇后同葬。

威帝说,已做了一世夫妻,来世最好不相识,他不愿再耽误她。

但那个不知属于谁人的狼牙吊坠,好好戴在了他颈项间才入的棺椁。

时岁流年不利,天灾人祸,各地旱涝罹灾兼有,平冶登帝于动荡之后,一切仪式从简,稳定后立即准备打开皇甫家的金库,取财赈四方,以及修缮因战损毁的疮痍国都。

当年庆国取代前朝大晋后,在皇陵之下建造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迷宫,穷尽两代之力,用于存前朝余金,及当代金银,还有众多稀世珍宝。

通俗讲,是皇甫家的巨型储备宝藏。因其隐蔽重中之重,每代帝王都会修改其路线,更变迷宫机络。且只有到将死之际才会将此事继承给下一任帝王,确切保密。

大庆两百八十七年来,这座宝藏的继承与保护从未中断,其中的巨额财宝必然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等平冶带着最信任的心腹秘密进入皇陵之下,打开那座迷宫,最终来到藏宝之地前时,他看到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石穴。

他反复确认过威帝交给他的地图,确定绝无走错后,前所未有的恐慌将他从头浇到脚,遍体生寒。

皇甫家的宝藏,大庆的隐形第二国库,被盗了。

——被盗空了。

这个惊天悚闻被他压在心头,谁也没有透露。

修养了许多日子的泽年下了床,转到冷宫去探望他奶奶,老人家居于僻静之地,倒更安乐。只是中途老人发了糊涂症,认不出已成年的泽年,他又没有红珊瑚指环做证明,老人以为他是小贼,半赶半骂地将他轰了出去。

泽年无奈,不觉转到了萧然所住之地,看着一景一物,眼眶微酸。

他又绕去了东宫,一进去,便听见小孩的哭闹,他生平喜爱小孩子,拔腿便快步进去查看,正看见屋子里明心哄得满头大汗,大床上面缩着两个小孩。

“都走开!不准过来!”皇甫汐干嚎,死死抱紧了皇甫颢。

泽年有所耳闻其事。皇甫飞集兵变时以杜侧妃和皇甫汐为要挟,兵败困于临王府时将太子侧妃母子送了出去,包括他自己的侧室和孩子。当飞集已死的消息传到宫中时,他的女人掐着皇甫颢意欲随他而去,被杜侧妃和宫人拦住,那女人便自己撞柱而死,留下一个四岁的儿子。

至于杜侧妃,是被平冶下旨处死的,暗地中处理掉。汐儿年幼,可托付给他正妻悉心教导。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两个看上去不通人事的小孩仍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明心转头看见泽年便叫起来:“六哥!你大好了?”她快步走来,拉他两臂上下查看,霎时两眼湿润:“六哥,你让我们都担心坏了,如今看着你平安,真让我高兴…”

泽年揉揉她脑袋,惊叹且心疼,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这娇养妹妹受了多少苦,经此成长后与先前完全不同。

他又走上前去看两个孩子,小汐一见他,先是喊了一声叔,而后又无比戒备地抱紧皇甫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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