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斯坦利·艾林作品本店招牌菜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我不知道。”姑娘茫然地说,“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艾米和爸爸,没人知道。那件事是个秘密。我甚至不知道她结婚了,直到某日突然收到她从城里寄来的信。”

“既然你父亲知道,我不妨去和他聊聊。”

“不!你不能去!要是他知道我对你说了这么多……”

“可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呀。”他恳求道,“我必须找到那个男人,接下来或许一切就都清楚了。”

“好吧。”姑娘虚弱地说,“还有一个人,当然不是我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拜托你离他远一点。我说的是在那边一所高中任教的老师,本森小姐。她见过那个人,而且她喜欢艾米;艾米寄给我的信都会先寄到她那儿,以防被爸爸看到。她或许能告诉你些什么。不过她向来守口如瓶。我来写张便条,你拿着去找她。”

他在门口向她表示感谢,她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美丽的人总会身陷烦恼,”她说,“因此我永远不必为此担心。请你找到艾米,并确保她没事。”

“嗯,”罗伯特应道,“我会尽力。”

到学校后,他得知本森小姐正在上打字课,三点才下课,要是想单独和她聊聊,就必须等到三点以后。等待的时候,他只得焦躁地在镇上仅有的几条主干道上闲逛,感受路人好奇的凝视。他一边逛,一边想着艾米。这些街道都是她所熟悉的,这些商店的橱窗曾映出她的身影。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嫉妒,那身影不总是一个人。还有男孩子们。男孩子们自然会被她吸引,粗心的她却从未意识到玩火的代价。要是那时他就认识她,要是他也是那些男孩子中的一个……

三点整,他站在教室门外,等所有学生都离开了才急不可耐地走进去。本森小姐是位身材娇小、弱不禁风的灰发女士,几乎淹没在一排排罩着罩子的打字机之间。待罗伯特自我介绍完,又读了西丽亚?汤普森写的便条,本森小姐却表现出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她不该这么做!”她说,“她绝对不该让你来找我。她应该知道的。”

“为什么她不该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她知道要是我说了,会遭到怎样的报应!”

“听我说,”罗伯特耐心地规劝,“我并不想探究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只想找到那个男人,我想知道他叫什么,从哪儿来,以及我去哪儿能问到更多有关他的消息。”

“不行。”本森小姐声音颤抖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罗伯特愤怒地说,“一个姑娘失踪了,这个男人可能与此有关,而你却只能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本森的下巴不再绷得那么紧了。“你的意思是他——他对她做了什么?”

“是的。”罗伯特说,“他干的。”说完赶忙拉住她的胳膊,稳住已经摇摇晃晃的她。很明显,本森小姐已处于昏倒的边缘。

“我早该知道的。”她无力地说,“事情发生时我就该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那时……”

那时她还是本森小姐的学生。一个好学生,虽然不聪明,但会尽力做好每件事。而且她发育良好,不像现在这些年轻人。

在事情发生的那天下午,她亲口告诉本森小姐,放学后她要去校长办公室更正错题。如果她本打算去做什么奇怪的事,自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不是吗?这难道不是最明显的证据吗?

“证据?”罗伯特困惑地问。

对,证据。后来从校长办公室传出尖叫声时,整个学校就只剩本森小姐一个人了。她径直跑向办公室,猛地拉开门,就目睹了那样一幕。那姑娘哭得稀里哗啦,裙子褪到一半;普莱斯先生站在她身后,盯着门口一脸震惊的本森小姐。

“普莱斯先生?”罗伯特问,此时他仿佛闭着眼睛在稀泥里游泳,什么都看不清楚。

普莱斯先生,就是校长啊。他站在原地盯着她,脸刷地红了。姑娘冲出门跑了,普莱斯追了一步就停下了。然后他把本森小姐推进办公室,关上门,开始了一番长谈。

他滔滔不绝地发表长篇大论,无非是想告诉她,刚才那个女学生是个荡妇。她跑到校长办公室,说要敲诈他,当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后,她就突然做出刚才那样的举动。不过他会宽宏大量、无比慈悲地处理这件事。他不会报警,因为这样做不仅会抹黑学校的声誉,还会让她那规规矩矩、受人尊敬的父亲丢脸。他的处理方法很简单,开除那个女学生,然后建议她父亲马上把她送出镇子。

最后,普莱斯先生还不忘意味深长地强调一句,幸好本森小姐及时出现,为这次的事做了证。如果本森小姐不能为他作证,那将是件非常遗憾的事。

“他是认真的,”本森小姐苦涩地说道,“他们家在镇上称王称霸,主宰着一切。如果我敢说出真正想说的话,甚至胆敢动一下心思,就一辈子也别想找到工作。但我还是该说出来的,我知道自己应该公之于众,特别是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她试着走回位于走廊尽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浑身无力。刚一进门,她就看到了那位姑娘,躺在简报栏下方的地板上。那里通常都挂着一把锋利的剪刀,但此时,剪刀被那位姑娘紧握在拳头里。周围全是血,鲜血染红了一切。

“她是那种孩子,”本森小姐木讷地继续道,“那种……哪怕你为一点小事批评了她,她都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死相对。经历过那样的事之后,她脑中恐怕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死吧。幸好老天垂怜,那一次她没有自杀成功。”

本森小姐叫来了医生,一个谨慎小心的男人,没多嘴问任何问题。她被父亲赶出来后,一直是本森小姐在照顾她。

本森小姐说:“等她终于能出门走走以后,我就利用职务之便把她送到了城里。当然,她当时还没毕业,但已经学到了不少技能。我为她写了封推荐信,解释说她遇到了些麻烦,需要帮助,恳请他们给她一份工作。”

本森小姐用手抵着额头。“要是那时我说了该说的……我早该知道,即便这样他也不会放心的,他会不停地追寻,不停地追寻,直到——”

“不是他!”罗伯特哑着嗓子喊道,“他不是我说的那个男人!”

她困惑地看着他:“可你说……”

“不,”罗伯特无力地说,“我找的是另一个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男人。”

她往后缩了缩。“你居然耍我!”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本意。”

“不过没关系,”她低语道,“无论你跟谁说这件事,都不会有人相信。我会告诉大家你是个骗子,说的话全是胡编乱造!”

“不必如此,”罗伯特说,“你只需告诉我你把她介绍到哪儿去工作了。告诉我这个以后,其他的你都可以忘了。”

她犹豫了一下,双眼放光,又带着恐惧的神色,端详着他的面孔。“好吧。”最终她说道,“好吧。”

罗伯特准备离开时,她紧张地搭上他的胳膊,说道:“拜托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事,你一定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对吗?”

“不,”罗伯特说,“我无权定论。”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在坐车赶路,而晚上那家旅馆的床铺也没比汽车坐椅好多少。特别是帕迪先生——优雅的帕迪——简直是最难对付的一关。他是个精神矍铄的男人,喜欢在小小的办公室里高谈阔论,显出一副热情活泼的样子。

他颇感兴趣地研究着罗伯特的名片。“信用调查师,嗯?”他羡慕地说,“无论身在何方,别人都能被你们查到?这可真是太棒了。就像《骑兵血战史》里的那些警察,只为社会和谐,对不对?只要我能帮上忙,不管……”

记得,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姑娘。

“她是我在这附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姑娘。”他深思着说道,“虽说工作不太熟练,但光看着她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就值回付给她的薪水了。”

罗伯特努力控制自己,不发表多余的评论。“当时她有感兴趣的男孩吗?经常来办公室的,或者压根儿不在这儿工作的?又或者其他什么人,你都可以告诉我。”

帕迪先生眯着眼盯着天花板。“没有。”他说,“我想不起有这样的人。有很多小伙子追求她,但你休想了解她的心事,她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她那个太神秘了。事实上,就是因为她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才招来了那样的麻烦。”

“麻烦?”

“哦,不是什么大事。有人丢了一个漂亮的钱包,店里的所有人都热心地帮忙,除了她,看起来就像她拿的。然后有一天,她拿着一封信,说自己扯上了些麻烦——于是,我们只能让她走。

“过了不久,”帕迪先生愉快地继续说道,“我们发现事实上并不是她,但已经太晚了。我们也不知该如何联系她。”他打了个响指,“她就像这样,消失了。”

罗伯特深吸一口气,以让自己的情绪稳定。“办公室里总该有人了解她吧,”他恳求般地问道,“或许有个和她聊得来的姑娘。”

“哦,有。”帕迪说,“嗯,我说过,尽管她对别人并不是那么友好,但偶尔也会和操控总机的珍妮,里佐凑在一起。如果你想找珍妮聊聊,就直接过去吧。只要我能帮上忙,不管……”

能帮上忙的是珍妮。她是个长相普通的姑娘,穿一身品位低俗的鲜艳衣服。她用不屑的眼神打量了罗伯特一番,然后冷淡地表示,关于艾米,她没什么可对他说的。有太多人来烦那孩子,你就让她清静一会儿吧。

“我并不是对她感兴趣,”罗伯特说,“我来是想找到那个娶了她的男人。一个叫文森特?西德尼的人,你认识他吗?”

从她深受打击的表情里,罗伯特断定她认识那个人。

“他!”她叫道,“这么说她还是和他结婚了!”

“怎么了?”

“怎么了?我跟她说了上千遍,他不是个好东西。我嘱咐她尽可能离他远点儿。”

“为什么?”

“因为我很了解他那样的人。这种兜里总揣着钱的愣头青,你永远不可能知道那钱是从哪儿来的。他是那种会耍小机灵逃过追捕的家伙,所以手里的钱才来得快!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为什么?因为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就住在我家隔壁。你看吧。”珍妮在装满了私人物品的抽屉里乱翻一通。最终拿出一沓照片,塞给罗伯特。“我们曾经一起出去玩过,文斯和艾米,我和我男友。好几次,我就当着文斯的面,对她说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但他总有办法让她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她就像个孩子;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会马上全情投入。”

照片照得不太清楚,但足以认出文斯和艾米的脸。

“我能留一张吗?”罗伯特问,巧妙地装出自然而然的语气。

珍妮耸耸肩。“随便拿。”于是,罗伯特将照片收了起来。

“接着发生了什么?”他问,“我指的是文斯和艾米。”

“你可把我问住了。她被炒了鱿鱼之后,就和他一起离开了。她说文斯在南部找了份工作,在萨顿②上班。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俩。我看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工作,但看她说话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对他深信不疑。总之,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她了。”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她对你说要搬去萨顿那次。”

珍妮记得。她可能还记得更多的事,但罗伯特适时离开了,留她一人张大嘴,惊讶地看着他离开。

坐车去萨顿只用了一个小时,但把萨顿报搜罗在一起堆在面前,又花了罗伯特足足一个小时。这个镇的报纸做得不错,大开本,整齐地叠起来,保存完好。在珍妮,里佐说的那天之后的两天里,罗伯特在报纸上找到了想要的新闻。用花纹装饰的新闻标题横跨整个头版页面。

新闻报道说,一万美金失窃。一位胆大包天的独行大盗闯入萨顿银行及信托公司,旁若无人地抓住经理作为人质,然后冷静地拎着装有一万美元现金的袋子逃走了。警方已全面出动,搜寻歹徒。破案指日可待……

罗伯特用颤抖的双手翻看接下来几天的报纸。警方放弃了追查,没有逮捕任何嫌疑人……

罗伯特小心地裁下了照片,照片上只保留了文斯的部分。银行经理焦急地看向照片,接着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是他!”他有些不相信地对罗伯特说,“就是这个男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得。要是我能亲手抓住他……”

“在这之前,您还有其他要做的事。”罗伯特说。

“我可不想做什么交易。”经理警惕地说,“我要抓住他,要回被他拿走的每一分钱。”

“我说的不是什么交易,”罗伯特说,“你要做的,只不过是登报指认抢劫银行的歹徒。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明天警察就会来找你的。”

“这样就行了?”经理怀疑地问。

“就行了。”罗伯特说。

03

他再次坐在熟悉的房间里,周围放着报纸和证物。之前他唯一的担心是凶手会不会趁他不在家时警觉地逃离了。想到这儿,他甚至有些呼吸不畅,直到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微弱的、鬼鬼祟祟的动静。这说明,情况和他离开时一样。

他开始小心地检查自己辛苦搜集来的笔记。与那么多个人的谈话记录全在这儿了,足够让正义得到伸张。不仅如此,他痛苦地想到,这些记录也描绘出一个姑娘的一生。她一步一步地,踏入一个又一个背叛者为她挖下的坟墓。

每个曾与她有关系的男人,都堪称背叛者的代言人。父亲、校长、雇主,最后是她的丈夫,每个人都有罪。珍妮,里佐的话还回荡在罗伯特耳旁。

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会马上全情投入。如果他先开口,先迈出那一步,他就会是那个人。那天她站在楼梯上看他的时候,或许就在等他开口,或走向她。现在一切都晚了,如今,他再也无法让她知道,这些笔记都意味着什么;无法让她知道,他都为她做了些什么……

如罗伯特所料,警方看到银行经理登出的声明后,按部就班地行动起来。他们把那篇声明研究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仔细端详那张照片,把罗伯特从一个办公室礼貌地送到另一个办公室,最终把他请到门牌上写着“克瑟林警长”的房间。房间里迎接他的男人是个瘦高个儿,嗓音温柔。

这是个漫长的故事——在这之前,罗伯特从未意识到这故事这么长,有那么多细节要解释——不过他还是一字不漏地说完了,自始至终都没被打断。最后,克瑟林警长拿起报纸、手帕和照片,凝视着它们,接着好奇地看着罗伯特。

“都在这儿了。”他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惹这么多麻烦。你到底图什么?”

对一个陌生人倾吐最私密的梦并非易事。罗伯特艰难地挑选措辞。“因为她。我对她有感觉。”

“哦。”克瑟林警长理解地点点头,“你想和她私通?”

“不是,”罗伯特愤怒地说,“我们都还没说过话。”

克瑟林警长轻轻地敲击着面前的报纸。

“哦,”他说,“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不过你做得非常棒,棒极了。事实上,昨天我们在离你家几个街区的地方,发现了一辆车,车里有一具尸体。这辆车一个月前失窃,尸体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衣服、线头都没有,只是一具留有巨大伤口的尸体。要是没有你走进来,拿着一份从A到Z分门别类的完美证据,这件案子很可能放上一百年都破不了。”

“我很荣幸。”罗伯特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嗯,”克瑟林警长说,“如果你想来警局谋个职位,随时来找我。”

他说完便走出了办公室,过了很久才回来,身边多了一个大块头,是一位态度冷漠的便衣侦探。这位便衣可怕地笑着。

“我们要把这件事做一个了结。”克瑟林警长对罗伯特说。说完,他朝新来的男人打了个手势。

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楼,站在门旁,克瑟林警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接着迅速朝便衣侦探点了点头,狠狠地敲了敲门。

“开门!”他喊道,“警察。”

一阵让人难以置信的安静。罗伯特觉得自己嘴巴发干,看着克瑟林警长和便衣侦探从别在腰上的手枪皮套里拿出令人胆寒的蓝钢左轮。

“别跟我要花招!”克瑟林警长咆哮道,说完突然抬起脚,用鞋跟狠狠砸向门锁。门被踢开了,罗伯特慌忙缩到楼梯间的栏杆后面——他看见了她。

她站在房间中央,毫无遮掩地面对着他。这梦幻般的时刻让他明白,此时她脸上的神色,正是每次面对背叛者暴露本来面目时的表情。她后退了一步,突然转过身朝窗户奔去。

“哦,不!”她哭喊着,声音正如罗伯特上次听到的那样,接着呼喊声便被玻璃破碎声取代。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然后突然归于寂静。

罗伯特站在原地,咸咸的汗流进他的眼睛,咸咸的血流出他的嘴唇。窗户仿佛遥不可及,但他还是走到窗边,推开克瑟林警长,往下看去。

她蜷成一团,躺在人行道上。浓密的黑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怒目圆睁的双眼。

便衣侦探已经走了,克瑟林警长还在,同情地看着罗伯特。

“我以为他把她杀了,”罗伯特低语,“我发誓他杀了她!”

“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克瑟林警长说,“她是凶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罗伯特恳求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克瑟林警长一脸精明地看着他。“什么?”他说,“然后呢?等你向她告密,然后带着她一走了之?那样我们就真的有麻烦了。”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也无须多言。

“她只不过是突然崩溃了。”克瑟林警长解释道,“她以那的方式长大,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也没人能够信任……一切都是注定的。你无能为力。”

他走下楼梯离开了,留罗伯特一个人待在她的房间。他慢慢地环顾四周,看着她留下的东西,接着小心地拉过一把椅子,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堵墙砸去……

注释:

①《翠谷香魂》(Green Mansions)是W.H.Hudson的长篇小说,一九五九年被改编为电影,扮演女主角利玛(Riam)的是奥黛丽?赫本。

②萨顿,英国英格兰东南部的城市。

抉择时刻

01

有的人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但是休?洛奇耶不属于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大家都见过这类人——开会时,即使克制,他们尖锐的嗓音也会盖过众人的声音穿透而来;发表意见时他们会猛戳你的胸膛;所有问题都由他们总结陈词、一锤定音——我猜你们和我一样,对这类人又嫉又恨。恨是因为没人喜欢被大声指责或被戳胸膛;嫉妒则是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我感觉良好,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戳着别人的胸膛高谈阔论。

对我而言,感谢我的工作,让我每天必须按时出现在这个混乱是常态的地方,唯一不变的,就是把头发梳成专门为公务员设计的滑稽发型。这让我发现越来越难以做出正常的判断。休有次察觉到,我拥有超群的领导力。他说我在单位里与众不同、出类拔萃。我并未因此乐在其中,不过——在此我再一次诅咒他们——我不得不说,他有权这么说。

撇开这些不谈,同时撇开休其实是我妹婿这一事实——你稍微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层关系有多微妙——我非常喜欢他,和所有认识他的人一样。他是个高大魁梧的英俊绅士,红润的脸庞上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他性格直爽、外向,无论你说起什么话题,他都能马上理解。他的大方不容你拒绝,却是那种很少见的大方,他会让你觉得接受他的好意是在表达喜爱和好感。

我不敢说他有极强的幽默感,但有时候适度的幽默感已经足够了。休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有暴躁的一面,表现在当他发现你可能在某方面需要他的帮助,却没有来找他时,他会毫不留情地彻底忽视你。换个说法,你见到休十分钟后,如果他喜欢你,你最好向他提出些他能满足得了的要求。他们结婚差不多一个月后,我妹妹伊丽莎白就对他说,我多么渴望得到那幅挂在他山顶别墅私人画廊里的科普利①作品。如今,我仍能清楚地回忆起画被送来时我惊讶的心情。画用纸箱子包着,外面贴着他写的礼物卡,这么个庞然大物就突然闯入我简陋的家中。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还回去,最终我以“这幅画甚至比我住的整幢楼都值钱”和“而且它挂在我家的墙上一点儿都不漂亮”结束了这场争论。我想他肯定认为我在撒谎,不过休要评价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多口舌。

毫无疑问,是山顶别墅和洛奇耶家族两百年的历史,把休塑造成了这个样子。第一代洛奇耶族人在山顶盖起这幢能俯视河流的别墅,他们辛苦劳作,家族迅速繁荣起来;同样成功的后代族人继续大把投资、激情满满,逐渐在山顶别墅和外界之间筑起一道高不可攀的围墙。说实话,休更像一个生活在十八世纪的绅士,猛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二十世纪,只得尽量去适应罢了。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山顶别墅就是旁边那幢久负盛名、却一直无人租住的别墅的复制品,气势宏伟,只需望一眼就足够引人驻足赞叹。别墅的外墙是粗石结构,大块的石头别有一番优雅风情,绵延至河边的广阔草坪常年有专人悉心护理,仿佛鲜绿色的地毯,微风拂过便神奇地泛出光泽。房子另一边是花园和小树林,马厩与附属的小屋藏于其中。穿过小树林,就是通往镇上的羊肠小道。这条小径也是礼貌与友好的象征,供住在沿路大宅里的人们分享。可以负责任地说,休一定是周围住户中往路上扔碎石最少的一个。

休迷恋山顶别墅,几乎一辈子都在这里度过;除非有迫不得已的可怕事情发生,否则他绝不出门;而如果你在外面碰见他,那就意味着他此时正在心里为何时回去做倒计时。如果你不够谨慎,就很有可能不知不觉间跟着他回了家,接下来你将再也无法离开这幢房子,眼看着宝贵的时间一周一周地流逝。我承认,自从妹妹把休带回家,我待在山顶别墅的日子比待在自己公寓的日子还多。

有一阵子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伊丽莎白决定步入婚姻。因为在遇到休之前,她就像漂亮姑娘通常表现的那样轻浮、永远不知足。当我直截了当地这么问她时,她说:“太美妙了,亲爱的。正如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所设想的那般美妙。”

后来我得知,他们的初次相会是在一场美术展览上,展出一些类似超现代风格艺术品。她正专心致志地研究一件令人眼花缭乱的展品,察觉到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正盯着自己看。然后——引用她自己的话——她尽量不让他尴尬,直到他突然问:“你喜欢这东西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显然远远出乎她的预料,但她不得不回答。“我也不知道,”她虚弱地说,“我应该喜欢吗?”

“不,”陌生人说,“这东西简直毫无意义。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些值得一看的东西。”

“于是,”伊丽莎白对我说,“我就像只小狗一样紧贴在他脚边,他一边带领我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一边告诉我什么是好东西什么是烂东西。他的声音高亢悦耳,我们走过之处都引起了围观。你能想象那样的场景吗,亲爱的?”

“能,”我说,“当然能。”我在脑中想象自己是休,身处那样的情境,我马上就意识到,任何事都不可能动摇他如钢铁般坚固的自信。

“哦,”伊丽莎白继续说道,“我必须承认,一开始我有一些迟疑,不过没过多久,我就看出他是真的懂,并不是信口开河,而且他真诚得可怕。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急切地想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包括处理任何事。世界上的其他人总是身陷各种各样的杂事,不知该如何抉择——晚餐吃什么,工作怎么搞定,该投票给谁——但休永远知道该怎么办。正是‘不知道’造成了所谓的神经紧张,和俗人之间复杂的破事儿,对不对?我决定带走休,感谢老天,把那些俗人都留给精神病医生吧。”

于是我们就来到了这里。在这个有着完美草坪的伊甸园,没有糟糕的神经质和复杂琐事,即使眺望远处的大海,也看不到一丝蛇的影子。一切安然,直到雷蒙德闯入的那一天。

那一天,休、伊丽莎白和我在草坪上散步,在八月骄阳的照射下,我们的行动变得迟缓,意识也渐渐麻木,而且都已经累得连礼貌性的闲聊都懒得说了。我躺在草坪上,用一顶亚麻软帽遮住脸,倾听周身夏日的喧嚣,享受极致的欢愉。

微风扫过不远处的杨树,发出一阵低沉的、有节奏的沙沙声;船桨划开下面的水,传来水滴的声响;拴在草坪上的某只羊,脖子上的铃铛不时发出的令人忧伤的叮当声。那群羊是休的心头好,他一直认为再没有什么比一群羊在上面漫步更能衬托草坪了。因此,每年夏天,都会有五六头肥嘟嘟、懒洋洋的母羊出现在草坪上,既满足了休的心愿,也为草坪增添了几分愉悦的田园风情。

首先让我察觉不对劲的是那群羊——铃铛声突然响亮起来,同时夹杂着咩咩的叫声,就像骤然遭到狼群的袭击。接着我听到休愤怒地高喊一声:“他妈的!”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比狼群更不和谐的东西——一只黑色的狮子狗!毛被修剪成滑稽的样子,戴着个红色的假领子,像个得意扬扬的小丑,正疯了一般追得羊群到处乱跑。很明显,这只狮子狗并没有伤害羊羔的恶意,大概只是把它们当成好不容易找到的有趣玩伴而已。但同样明显的是,这群慌乱的母羊可没理解这个意思,再这么下去,狮子狗没玩够,羊就都要逃到河里去了。

这一刻,我把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此时,他已经跳过矮墙站在羊群之中,正一边把羊群赶离河边,一边冲这条脑子不好使的狗呼号指令。

“趴下,伙计!”他大喊,“趴下!”过了一会儿,他又像在命令自己的猎犬似的,严厉地发号施令:“走开!”

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做得更聪明才对,看到狮子狗对各项指令置之不理,就该捡根棍子或者石头,吓唬吓唬它。狮子狗还在兴奋地狂吠,冲向羊群,休则开始徒劳地追赶起那条疯狗来。这时,从草坪边缘的白杨林那边传来个声音,那只狮子狗突然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坐下!”命令声听起来气喘吁吁的,“坐下!②”

声音的主人终于现身,一个身材短小、穿着整齐的男人小跑着穿过草坪。休站住脚,脸色眼看着难看起来。

伊丽莎白挽着我的胳膊,低声说道:“咱们也过去吧,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

我们赶到的时候,正赶上休大发雷霆。“任何人。”他说道,“如果不能管教好自家的动物,就根本不该养。”

男人一脸客气,认真地听着。那张脸很英俊,瘦瘦的,看起来很精明,眼角有些细密的皱纹。不过他眼底的东西藏也藏不住,那是一丝嘲笑。他的眼睛就像打开的镜头似的,闪着嘲讽的光。这是休这样的人不可能注意到的细节,但确实存在,我发现自己马上被这微光吸引,并心生好感。同样引人注意的还有这个男人的脸,总给人一种熟悉感,凸起的前额,有些稀薄的灰发,休在那边大发雷霆的时候,我则在努力深挖记忆,可惜还是没能找到答案。最终,休的训斥以驯狗方法作为总结,他显然已经在努力让自己采取宽恕态度。

“既然没造成什么损失——”他说。

陌生男人严肃地点了点头。“尽管如此,还是不该这样和新邻居——”

休显然吓了一跳。“邻居?”他的语气近乎无礼,“你住在附近?”

男人朝白杨林那边挥了挥手。“就在树林的另一边。”

“戴恩庄?”戴恩庄在休眼中和山顶别墅一样神圣,他曾对我说,但凡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把戴恩庄买下来。不过他的语气倒没有多少困惑。“这不可能!”他断言。

“没错,”男人肯定了休的猜测,“戴恩庄。好几年前我曾在这里举办的派对上表演过一次,一直希望有机会成为它的主人。”

“表演”这个词给了我一条线索——以及隐藏在标准英音中的微弱口音,他肯定生长于马赛③——早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你是查尔斯,对吗?”我说道,“查尔斯?雷蒙德。”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雷蒙德。”他笑了笑,不屑于自己小小的名气,“你能认出我,我很开心。”

但他看起来并不开心。大魔术师雷蒙德。伟大的雷蒙德不管走到哪儿都应该被认出来。他的一双魔手曾令魔术之父黯然失色,逃脱术甚至超越胡迪尼,这样的雷蒙德没必要如此谦虚。

一开始,他中规中矩地表演大部分专业魔术师的保留节目;后来他的逃脱术技艺渐渐脱颖而出,这一点想必如今大家都了解。沉入冰面一英尺的密闭铅制棺材;焊接而成的钢铁紧身衣;英国央行的地下室;绑住双腿、勒紧喉咙的精巧绳扣,腿部的微小活动都会导致绕在脖子上的绳索拉得更紧——这些都无法困住雷蒙德。而他在风头正劲时,突然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了,他的名字从此成为过去。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耸了耸肩。

“一个人工作无非是为了钱或者热爱,那当他足够富有又不再热爱他的工作时,为什么还要继续?”

“可是就这么放弃如此辉煌的事业——”我发表不同意见。

“一想到这幢房子在这里等我,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伊丽莎白说,“除了这里,你从没想过去别的地方居住?”

“从没考虑过别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他竖起一根指头,贴着鼻子,冲我们眨眨眼,“当然,我从未隐藏这个想法,因此当戴恩庄出售时,我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找上门的人。”

“看来你还真是不会轻易放弃某个想法的人啊。”休的声音很刺耳。

雷蒙德大笑道:“想法?事实上该说我被它迷住了。这几年我去过不少地方,但不管所到之处多么优美舒适,在我心里都比不上树林边的那幢房子,靠山望水。某一天,我对自己说,等旅程结束,我就要来这里,像憨第德④那样,耕耘心田。”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狮子狗的头,一脸心满意足地环视四周,说道:“而现在,我来了。”

02

他来了。确实,没过多久,他的到来对山顶别墅的影响就显现出来。而且,由于山顶别墅完全是休的投影,也可以说休的身上正发生着明显的改变。他变得焦躁不安,并且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挑衅的自信。温和的好性子当然还在——和骄傲一样,这些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不过最近要表现出这些有点难。他让我想到自己凭空构想的假想敌,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它和平共处。

显然,雷蒙德就是那个假想敌,而且他有时给人很享受这项角色的感觉。对休来说,要解决这种状况本该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待在自己的房子里耕耘心田,粘粘相册,或者随便做些什么退休后该做的事。不过很明显,雷蒙德也觉得这很难。他总挑奇怪的时间溜达来山顶别墅拜访,休也一样,没事就去戴恩庄,一待就待好久,聊些两个人都讨厌的话题。

他们两个都必须明白的是,他们的性格极为不和。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其实是离彼此远一点。可是他们又像相互吸引的正负两极一样,当矛盾强烈到共处一室时,你都能看到激出的火花。

不管聊什么话题,他们都能激烈地争吵起来:休用强大的自信做武装,雷蒙德则轻快地挥舞长剑,试图找到敌人盔甲上的裂缝。找不到可乘之机一定使得雷蒙德十分郁闷,同样地,和所有喜欢深究动机和原因的偏执狂一样,休不顾原则的一根筋做法,势必也让雷蒙德愤怒不已。

他坦率地将不满告诉了休。“你简直像个生活在中世纪的人。”他说,“可是从那时起,男人从各种事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任何事都没有那么简单,不可能打一个响指就解决。我真心希望某天你能陷入真正的两难境地,面对不可解的难题,这样你才能得到启示。那一刻教给你的东西,比你自己幻想的万全之计有用得多。”

而休冷酷的回答只让情况变得更糟。“在我看来,对一个拥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并且懂得如何使用它们的男人来说,他永远都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境地。”

这一段可能是后续麻烦的前奏,也可能是因为雷蒙德表现得极其无辜又通情达理。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后果都非常危险且不可避免。

事情始于某日中午,雷蒙德向我们详尽地描述他的一项计划。已入住戴恩庄的他,此时发觉房子太大、太雄伟了。“就像个博物馆,”他形容道,“我觉得自己在里面就像个迷失在无尽走廊里的亡灵。”

花园也需要修整。用雷蒙德的话说,那些古老的树虽然很威严,但它们实在太多了。“毫不夸张,”他说,“树多得我都看不见河了,我可是冲着能观赏到活水而来的。”

他要来一场大刀阔斧的改动。房子的两侧都要拆掉,砍一批树,留出一道通往河水的宽阔空地,这样一弄,整个地方都将焕然一新。这里将不再像个博物馆,而是他梦想了好多年的完美归宿。

一开始,休只是无精打采地窝在椅子里。然而随着雷蒙德一点一点生动地描述着改建后戴恩庄的样貌,休慢慢坐直了身子,姿势僵硬得仿佛坐在马上的骑兵。他紧抿双唇,脸涨得通红,双手有规律地一握一松,保持着一种僵化的频率。除非此时发生奇迹,否则一次彻底的情绪爆发无可避免,可惜奇迹没有发生。我从伊丽莎白的表情中看出,她也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只不过和我一样无能为力。当雷蒙德兴高采烈地画上理想画卷的最后一笔,扬扬得意地问“好了,就是这样,你觉得怎么样?”时,休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若有所思地倾身向前,说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看法吗?”

“好了,休,”伊丽莎白及时发出警告,“拜托,休——”

休理都不理。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追问道。

雷蒙德皱起眉。“当然。”

“那我就告诉你。”休说道,之后做了个深呼吸,“我觉得,只有离经叛道的浑蛋才能想出你所说的暴行。我觉得你是那种以毁灭破坏经典之物为乐的人。要是可能,你会把整个世界都翻个个儿。”

“你说什么?”雷蒙德反问,此时他一脸苍白、愤怒异常,“我觉得你把改变和破坏混为一谈了。你必须理解,我并不想破坏什么,只不过想做一些必要的修整。”

“必要的?”休笑了,“把已经立在那里好几个世纪的树连根拔起?把一幢坚如磐石的房子拆除一部分?我把这种行为称为大肆破坏。”

“我不明白,开阔一下视野,修整一下——”

“我无意与你争论,”休打断了他的话,“我坦率地告诉你,你没有权利破坏那处房产!”

此时他们两个都站起来了,气势汹汹地相视而立。只不过因为我相信休不可能付诸暴力,同时雷蒙德的头脑足够冷静,不会突然失控,才让我没那么恐慌。这剑拔弩张的一刻神奇般的转瞬即逝了。雷蒙德突然好笑似的撇了撇嘴,彬彬有礼地端详起休。

“我明白了,”他说,“之前我太笨,一直没理解。那处房产,刚才我说它就像一个博物馆,果真没有说错,而我不过是一名管理员。历史的守护者,或者说,遗迹保管人。”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恐怕我不太适合这个角色。我已经把辉煌都留在过去了,真的,我更珍视当下。因此,我会实施我的计划,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

03

我还记得,第二天我离开回到城里,在办公桌前度过那炎热而漫长的一周时,脑子里还在想:雷蒙德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所以周末接到伊丽莎白打来的电话时,我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糟透了,她说。事情起源于关于戴恩庄的争论,但如今已经发展到非常糟糕的地步。她问我第二天能不能到山顶别墅去一趟,当然这没什么问题。她说她有一个能消解问题的计划,只需我过去做她的后盾就行了。因为我是少数几个休肯听取意见的人之一,她就靠我了。

“靠我干什么?”我问,我不喜欢这种说法,“至于休会听取我的意见,伊丽莎白,你不觉得你有点儿言过其实吗?我没看出他有意让我给他指点指点。”

“如果这一点伤到了你——”

“不是这一点,”我反驳道,“我只是不想掺和这件事。休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

“或许太有能力了。”

“什么意思?”

“哦,在电话里我解释不清,”她悲叹道,“明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亲爱的,要是你还有哪怕一丁点儿兄妹情谊的话,就搭明天的早班火车来这里。相信我,情况非常严峻。”

我搭早班火车过去了,状态很糟。我的想象力能把一点小事放大成世界性灾难,当我抵达别墅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然而,至少表面看来一切平静。休热情地对我表示欢迎,伊丽莎白也很开心,我们共享了一顿午餐,并亲切地聊了很久,一个字也没提雷蒙德或戴恩庄。我没提伊丽莎白打的那通电话,只不过心里的怒火越燃越烈,直到我与她独处。

“现在,”我说,“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出任何问题,我需要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那通电话,以及之后发生的事。”

“没问题。”她语气冷静,“你会知道的。跟我来。”

她领着我横穿过花园,经过马厩和附属小屋。就快到白杨林那边的小径上时,她突然开口道:“你坐车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没有。”

“我想也是。车行道离这里太远了,不过现在你有机会亲眼看看了。”

我看到了。小径中央突兀地摆着一把椅子,一名壮汉坐在上面,正安静地读着一本杂志。我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壮汉,他是休的一名马夫。他看起来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并且打算继续坐更久。我一瞬间就弄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了,不过伊丽莎白没给我发挥演绎法能力的机会。看到我们走过来,那名壮汉站起来冲我们露齿而笑。

“威廉,”伊丽莎白说,“你能告诉我哥哥,洛奇耶先生吩咐你做什么吗?”

“当然,”壮汉愉快地笑着,“洛奇耶先生吩咐我们,必须一直有人坐在这里,看到任何开往戴恩庄,并且载有建筑工具或类似东西的卡车,就命令它停车,立刻掉头。我们只需对司机说这里是私人用地,他们是非法入侵就行了。如果他们敢动一根指头,我们就直接报警。就这些。”

“有卡车来过吗?”伊丽莎白替我问了这个问题。

壮汉一脸吃惊。“怎么了,洛奇耶夫人?你不是知道吗,”他说,“第一天来了好几辆,不过后来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冲我解释道,“没有司机愿意和非法入侵扯到一块儿。”

我们离开小径的时候我猛拍了一下额头。“难以置信!”我说,“休明知不能这么做,这条路是通往戴恩庄的唯一路径,这么多年来一直作为公用,再说道路根本没有私人领地这一说!”

  如果觉得本店招牌菜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斯坦利·艾林小说全集本店招牌菜,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