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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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哼!”陈矩一挺腰杆,目光直逼朱常洵两眼,“是哪个小人搬弄口舌?太子殿下自不必说,我陈矩的为人,朝野之中也是有目共睹。这些年来,我兢兢业业地执掌东厂与司礼监,谁不知我陈矩是忠心耿耿?”

朱常洵冷笑道:“忠不忠心,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陈矩反唇相讥道:“我说了不算,那也难由他人颠倒黑白!小王爷,我陈矩好歹是朝中重臣,你没有真凭实据,便来大张旗鼓地调兵围院,就不怕万岁爷日后追究吗?”

“追究?哈哈哈……”朱常洵放声大笑,“实话告诉你,这五百府军前卫,正是我父皇亲调而来!眼下父皇就在这院外,他想亲眼瞧瞧,你这所谓的‘忠臣’,是如何与太子相互勾结的!”

“万岁爷也来了?那我得去接驾!”陈矩说着,抬脚便要出厅。

朱常洵挺身一拦:“怎么?你想逃?”

陈矩不卑不亢:“万岁爷是非分明,我要请他圣裁,还我陈矩一个公道。小王爷,请你让开!”

朱常洵把金刀抽出鞘来:“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陈矩朝那金刀望了一眼,冷笑道:“福王这副架势,唬唬那些小官小吏也就罢了,我陈矩手握大权,麾下厂卫何止万千,岂会轻易就被你吓倒?”

朱常洵将牙齿一咬:“老匹夫,你在向本王抖搂威风吗?”

陈矩昂然道:“抖搂又如何?你福王若是有胆,只管拿刀朝我这脖子上砍!”

朱常洵年少轻狂,登时气得双眼血红:“你当本王不敢?”

陈矩也不答话,只是抬起手来,照朱常洵胸前使劲一推。

经这一推,朱常洵险些摔倒,他不由得勃然暴怒,猛地扬起金刀:“混账东西,瞧本王宰了你!”

陈矩眼疾手快,一见朱常洵扬刀,陡然探出二指,将那金刀的刀头牢牢夹住。

还没等朱常洵反应过来,陈矩指力猛缩,竟夹着那刀头刺向了自己的腹间!

“扑哧”一声,半个刀身已全然没入陈矩腹内。朱常洵虽然嚣张,但毕竟少不更事,一见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腥架势,当场傻了眼:“你……你……你这……”

陈矩却微微一笑,抬指在朱常洵握刀的手腕上一拂。朱常洵只觉整条胳膊顿时酸麻,手掌也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刀柄。

自打进了厅,朱常洵就一直背对着厅外,外头把守的一干禁军,自然无法瞧见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可此时,二人已各自退出数步,不少禁军便吃惊地发现,陈矩在厅上摇摇欲倒,腹间鲜血淋漓,赫然插着朱常洵的那把金刀。

陈矩强忍着钻心的剧痛,暗运周身真气于腹,急急护住创口:“好……好呀……想不到福王爷,竟真的向我痛下杀手!”

朱常洵慌得六神无主:“不……不是我!是你!是你把自己给杀了!”

“哈……哈哈哈……”陈矩仰天大笑了几声,在伤口上一抹,将那满手的鲜血亮在朱常洵眼前,“福王爷!你既然敢做……咳咳……又何必不敢当?”

陈矩一甩手掌,那殷红的血水便溅了朱常洵一脸。被这滚烫的热血一淋,朱常洵直骇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地朝厅外逃去:“你……你冤枉我……父皇!陈矩疯了,陈矩发疯了……”

朱常洵朝外一跑,那些禁军也有点儿不知所措。陈矩位高权重,未得号令,他们当然不敢自作主张。

见陈矩舍身护主,徐振之等人早已是心如刀割,这时再也忍不住,皆哽咽着围上前来。

“陈公公!”

“督主……”

陈矩咬紧牙关,将五人朝边上一推,低喝道:“老实待好,莫露了马脚!”

不多会儿,朱常洵的声音又由远及近:“父皇,就……就在前面厅上。”

陈矩抬起头,果然望见万历帝立在厅门之下,他也不顾金刀还插在腹间,挣扎着便跪地行礼:“老臣陈矩……咳咳咳……叩见吾皇万岁……”

万历年少时,本就与陈矩交好,否则也不会让他身兼东厂和司礼监要任。此时见陈矩性命垂危,万历心中大为不忍:“陈伴伴……洵儿!你怎敢这般胡闹!”

陈矩费力地摆了摆手道:“万岁爷息怒……小王爷是跟老臣闹着玩,不小心才失了手……”

“你胡说!”朱常洵连忙冲万历道,“父皇,这……这根本不关孩儿的事……”

“住口!”万历指着陈矩腹间金刀,冲朱常洵厉喝道,“那把金刀,是封王时朕赐予你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还狡辩什么?”

朱常洵急得满头大汗:“父皇,你莫让他给骗了!这陈矩会功夫,是他夺了孩儿的金刀,又朝自己刺了下去……”

“你这孽障!”万历怒不可遏,猛然举起了手掌。

朱常洵哪见过万历发这么大的脾气,当即吓得打个哆嗦。然而万历也是在火头上,一见朱常洵这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心里登时发软,扬起来的巴掌,也再舍不得朝爱子脸上扇下。

陈矩见状,忙道:“万岁……小王爷又不是成心的,请你不要责罚他……咳咳……不过小王爷也太抬举老臣了,老臣若是会功夫,还能落到这个下场?”

“既然陈伴伴开口求情,那这一巴掌,朕就先给你记下!”万历瞪一眼朱常洵,又见陈矩身下的血越洇越多,急喝道,“来啊!快去传太医!”

“不必了,万岁爷,”陈矩摇头道,“老臣怕是不成啦……”

观此情形,万历也知陈矩伤重难治,又向徐振之等人道:“还愣着做什么?速为陈伴伴包扎!”

徐振之伤痛欲绝,许蝉也是泪流满面,他们一言不发,急急从衣襟上扯下布条,在陈矩腰腹上紧紧缠了几圈。然那金刀已穿背而出,几人不敢去拔,唯有用手死死捂住伤处,只盼着能让血流得慢些。

陈矩拼命运动内息,只求多撑上一阵。徐振之单膝跪地,将陈矩揽在怀中,好让他减轻些痛苦。

缓了好一气,陈矩又开口道:“万……万岁爷……听说禁军之所以将这里包围……是因老臣……”

“对啊,父皇!”朱常洵突然回过神来,“这陈矩是反贼,就算孩儿将他杀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闭嘴!”万历呵斥一声,又朝陈矩道,“陈伴伴,朕听说太子和你在一起?”

陈矩叹道:“万岁爷明鉴……这里只有些小监、小婢……咳咳咳……连我在内,也不过六人……其中哪有太子殿下啊?”

万历朝陈矩身旁的五人打量了一遍:“陈伴伴,并非朕信不过你,朕只是有些好奇,你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到这香山来?”

“万岁爷容禀……”陈矩喘息了几下,“老臣年事已高,又是个阉人,怕没有子嗣送终,就用攒下的钱,在这香山上提前买好一块墓地,留待身后之用……三年前,那坟茔便打好了圹子,因老臣信佛,又在那上面建了一座‘太极镇山塔’……墓是自用,故而老臣极为上心,怕匠人会偷工减料,在建造之时,就屡屡过来监工……为图方便,老臣造了这小院作为歇脚之处……再后来,这里就成了老臣消暑的地方。今日办完公事,本想过来享享清闲……谁知……谁知却弄成了这步田地……”

万历将信将疑:“原来是这样。”

朱常洵道:“他红口白牙,谁知是真是假?陈矩,你若问心无愧,敢不敢让我们搜上一搜?”

陈矩艰难地笑了笑:“哪有什么不敢?老臣坦坦荡荡……小王爷只管搜查便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朱常洵转向万历道,“父皇,您意下如何?”

见万历尚在犹豫,陈矩又道:“万岁爷不必为难……就让兵士们搜查一番,也好证明老臣的清白……”

万历点点头:“陈伴伴这话,也有些道理。”

朱常洵早等得急躁,一听万历首肯,立马冲禁军下命:“都听着!一队人仔细搜院,其他人速去寻山!若发现了太子,务必擒来!”

众禁军答应着,分散搜寻。这些兵将中,多半是那爱憎分明的直爽汉子。他们平日里,就对陈矩的为人十分敬佩,不少人见了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叫声“佛爷”。眼下见朱常洵咄咄相逼,禁军们心中直为陈矩鸣不平,只是当着万历面上,他们不敢表露出来,搜寻时却不免随意翻翻、敷衍了事。

草草搜了一气,陆续有兵士折回来报:

“正房无人!”

“耳房无人!”

“东厢房无人!”

“西厢房无人!”

“后跨院也无人!”

……

见万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朱常洵连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前去搜山的禁军能有所收获。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光景,寻山的兵将也返回院中,俱言没什么发现。

待最后一队禁军回来复命时,朱常洵已急得跳脚,不等卫士开口,径直冲上前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也一无所获吗?”

一人回道:“我们倒是有所发现……”

朱常洵眼睛都瞪圆了,急抓着那人肩膀问道:“那太子呢?在哪儿?在哪儿啊?”

那人摇了摇头:“末将并没找到太子,但发现在后山,确有一处修着石塔的坟茔,与陈公公所言一般无二!”

朱常洵气急败坏,一脚踹倒那人:“废物!统统是废物!”

万历胸中火气翻涌,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拉过朱常洵,劈手就是一耳光。

朱常洵被打蒙了,捂着脸愣在原地:“父皇……”

“你还有脸叫朕父皇?”万历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朱常洵的鼻尖高声骂道,“都因你信口雌黄,才令朕误信谗言害了忠良!你……你这逆子,真真是好生可恶!”

趁万历怒骂朱常洵,陈矩捏了捏徐振之的手,悄声道:“徐公子……太子就托付给你了……”

徐振之喉头哽噎,用力握紧了陈矩的手:“陈公公放心,振之定不辱使命!”

见许蝉也泣如雨下,陈矩又吃力抬起手,替她擦去了腮旁泪水:“丫头,别难受……你是个好姑娘,你们日后的路还长,或遇风雨,或遭坎坷……可无论怎样,你和徐公子都要学着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许蝉使劲点着头:“放心吧公公,我都记下了。”

陈矩欣慰地笑了笑,眼中闪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万……万岁爷!万岁爷!”

听得陈矩急唤,万历忙转过身来:“陈伴伴!”

“老臣……老臣在临死前,还有一事相求……”

“陈伴伴只管开口!朕无有不应!”

“谢……谢主隆恩……老臣想求的是,再代万岁爷……最后批一次红……”

“批红?”

“是啊……”陈矩将头一扭,“你们扶我起来……”

徐振之等人拭了拭眼角,急忙将陈矩搀起。

陈矩运起最后一丝内力,朝众人朗声道:“拟讣告一份,送呈司礼监押印……就说……就说我陈矩寿终正寝,于内值房端坐辞世……着厂卫通谕天下,令万民悉知!”

万历何等精明,当即便猜出陈矩的用意,他怔了怔,心中大为感动:“陈伴伴,直到这时,你仍在替朕着想……唉!朕对你不住啊!”

“万岁爷……您多保重……恕……恕老臣不能再侍奉了……老臣……老臣要先走一步了……”

陈矩说完,无力地仰倒在徐振之怀中,嘴角微微动了几下,慢慢气绝。

“陈公公!”

“督主啊……”

徐振之等人肝肠寸断,皆是泣不成声。一干禁军闻之,面上也是悲凄怆然。

万历不忍再瞧,缓缓背过了身去:“传朕旨意!陈公后事,用国葬之礼敕办,以‘太极镇山塔’为基,扩建石坊神道,谕祭九坛、百官吊唁、谥号‘清忠’!”

众禁军全然跪倒:“万岁圣明!我等谨遵圣谕!”

万历又看一眼失魂落魄的朱常洵,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

“起驾,回宫!”

因万历颁下圣旨,陈矩这场后事操办得极为风光。数百匠人赤膊齐上、日夜赶工,不出旬月,便在那太极镇山塔周围,铺就了一条“敕葬中使神道”。神道间立石门石坊,楣额上书“还一仙洞”四字;冢首竖起龙头碑丈余,前镌官秩名讳,后刻事迹生平;碑下石台两侧,是为万历御题的“彪炳千古”“万代流芳”。

落葬那天,内阁首辅率文武百官亲临祭奠,不少百姓也自发地穿起素衣白孝,将一些鸡蛋、瓜果供奉于陈矩墓前。一连三日,来香山吊唁的人都是比肩接踵、堵道塞途。

待到第四日,香山上总算安静下来,小筑中的徐振之等人,这才换上布衣麻鞋,悄悄前往陈矩的墓前祭拜。

李进忠稍事清扫,又在祭台上点起香烛:“督主,您老人家安心地去吧。我们一定会将太子爷照料好的……”

客印月默然不语,只是抓着竹篮中的纸钱,慢慢朝燃起的火盆中抛撒。

斯人已逝,音容如昨。望着那高大的龙头石碑,徐振之唏嘘不已,陈矩临终前那些忠言箴语,犹萦绕在耳边,不停地回荡。

许蝉拭去眼角泪珠,也摸了把纸钱投入火盆:“陈公公,我之前老听说东厂的人无恶不作,心里便有些瞧你不起……现在才知道,原来太监里也是有好人的。陈公公,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小知了真心敬佩得紧。愿你在地下安稳长眠,不再受那病痛的折磨……”

徐振之喟叹道:“陈公公大忠大勇,实为我辈楷模。”

许蝉抽泣一声:“振之哥,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

徐振之轻轻道:“什么事?你说吧。”

许蝉道:“我在想,陈公公既然引得皇上相信是福王杀了他,那为何最后还要帮福王说话?若是把福王谋害他的事传扬出去,天下人肯定会恨极了那朱常洵的啊。”

徐振之摇了摇头:“陈公公那时若不将福王撇清,咱们几人定会被皇上灭口,太子殿下也就难以脱身了……”

许蝉一惊:“我们会被灭口?”

“不错。”徐振之点头道,“皇上的脾性,陈公公早已摸透,他知道皇上极其宠溺福王,就算福王闯的祸再大,也不会真怎么样,至多是呵斥几声、责打几下罢了。”

许蝉不解道:“皇上偏袒福王,我也能看得出来,可他非要护着福王,也不用将咱们杀了吧,难道他还怕咱们让福王偿命不成?”

徐振之道:“方才你也说了,若谋害陈公公的事传开,朝野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福王少不得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尽世人唾骂。这一点,皇上自然想得到,为保护爱子,咱们几个‘小宦小婢’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陈公公正是料定了此点,所以才会主动说出那番话,这样一来,皇上心下愧疚,之后便不会再细查,也就用不着与我们为难了。唉,陈公公的良苦用心,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懂了!”许蝉使劲点了点头,又朝陈矩墓前郑重地说道,“陈公公你放心,我跟振之哥说什么也要帮太子寻到禹王鼎!等太子坐上了皇位,就让他下命杀了朱常洵给你报仇!”

话才说完,石碑后突然传出一声冷笑:“要杀朱常洵,谈何容易?”

四人大惊:“什么人躲在碑后?快些出来!”

碑后“窸窸窣窣”一阵轻响,竟赫然探出一张赤红的鬼脸。

许蝉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花容失色:“鬼……振之哥……有鬼啊!”

徐振之看得清楚,那所谓的“鬼脸”,其实是张骇人的判官面具。他怕来者不善,忙将许蝉拉在身边:“别慌,那是个人!”

判官脸看了看许蝉,不屑道:“就这点儿胆量,还口口声声喊着要报仇?”

听他话里满是刻薄,许蝉又惊又怒:“你究竟是什么人?干吗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

这时,李进忠与客印月也回过神来,齐齐松了一口气:“都放心吧……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许蝉秀眉一蹙,“自己人为何还要戴着面具,你是不是故意想吓唬人?喂,我在问你话呢!”

任凭许蝉怎么叫,那判官脸只当是没听见,他径自绕到碑前,“扑通”一下跪倒,向着坟冢连连磕起头来。

许蝉拉过李进忠,指着不停叩拜的判官脸道:“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李进忠笑道:“徐夫人莫怪,此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

“还不爱说话呢,”许蝉哼道,“刚才他可没少挖苦本姑娘!”

“好了小知了。”徐振之又问道,“不知那位兄台如何称呼?”

客印月接言道:“他叫常鲤,是陈公公最得意的徒弟。”

“陈公公的徒弟?”

“对呀,”客印月瞥了常鲤一眼,“你们可别小瞧他,他从小便跟着陈公公习武,可谓青出于蓝了,以他现在的功夫,就算是郭鲸、薛鳄二人联手,也不见得能敌过他!”

“真的假的?”许蝉撇了撇嘴,有些不信,“你不是替他吹牛吧?我可看得出来,那两名侍卫都是一身横练的铁桥硬马,怎会敌不过他?”

常鲤慢慢站了起来,拍去双膝尘土:“别以为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妄测他人武艺深浅了,似那井底之蛙,如何识得海天之大?”

许蝉登时恼了,当场就要拔剑:“你少酸溜溜地奚落人,要不咱俩打一架?”

“不自量力。”

常鲤轻轻扔下这一句,身子突然高拔,仅仅几个起跃,便纵得无影无踪。

许蝉怔了怔,冲着他消失的方向愤然大喊:“显摆轻功吗?呸!当谁不会呀?”

“行了,人家早走远了。”徐振之拍了拍许蝉肩头,又道,“掐指算来,咱们耽搁的时日也不短了……李公公、印月姑娘,劳烦二位去通知太子殿下,就说我们打算明日动身,赶赴蜀地寻鼎!”

“好!”

听说徐振之要动身,朱常洛忙做准备。翌日天才微微亮,他就换了便衣,率王安等人匆匆赶到了小筑。

见徐振之手中多了支竹棒,朱常洛不由好奇:“徐兄弟,此物是?”

徐振之晃了晃竹棒,道:“这里面是先父的那把玄铁尺,我用竹管将它装了,省得路上太过惹眼。”

“还是徐兄想得周到。”朱常洛说完,又朝四周打量,“怎么不见徐夫人?”

徐振之无奈地笑笑:“她要带的东西多,还在屋中收拾。”

朱常洛“哦”了一声,又道:“山脚下已备好马匹,细软行囊也都在马上,我已吩咐过郭鲸和薛鳄,让他们务必保护好徐公子与夫人的安危。”

“郭鲸、薛鳄?”徐振之有些意外,“他们不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吗?”

“不错。”朱常洛笑道,“我思来想去,也就他们最合适了。郭鲸、薛鳄跟随我多年,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忠肝义胆,由他们护卫徐公子西行,我才好放心一些。”

“这使不得,”徐振之力辞道,“若他们跟了我,殿下的安危谁来照料?不可,万万不可!”

王安也劝道:“徐公子不必多虑,太子爷身边还缺侍卫吗?只要待在宫中,福王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徐公子莫再辞了,寻鼎才是要事,不能有半点儿差池啊。”

徐振之心道也是,遂拱手道:“那好,也请殿下多加小心!”

客印月凑上来,故作娇态地叹了一口气:“唉,还是徐公子好呀,此行虽说艰辛,终归能见见山、瞧瞧水。哪像我呀,还得空守在这小筑之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话音方落,许蝉便拎着包裹走出,冲着客印月哼道:“我瞧你絮絮叨叨、啰啰唆唆、真真是婆婆妈妈!”

客印月回眸一笑:“都要走了,蝉妹妹还是这样伶牙俐齿啊?路上可别想我……”

“谁会想你?”许蝉一指李进忠,“我要想,也是想他!”

李进忠一愣:“我?”

“是啊,”许蝉一下子叹起气来,“离开了小筑,就尝不到你做的那些好吃的了。振之哥,要不把李进忠也带上吧?路上给咱们做个饭、炒个菜啥的……”

徐振之故意板起脸:“要不要连灶台也一并给你搬上?”

“凶什么凶?”许蝉嘟囔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朱常洛哈哈大笑:“这样吧,待你们凯旋之时,我便在这小筑中大摆宴席,保管让徐夫人把那海味山珍统统尝个遍!”

“真的?”许蝉大喜,“那咱们可说定了啊?”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见时辰差不多了,徐振之便向朱常洛辞行:“太子殿下,此处不宜久留,你们应速回东宫才是。”

朱常洛温言道:“徐兄弟放心,我自有分寸。稍后去墓前拜过了陈公公,我们便会离去。”

“好,那殿下保重,我等就此别过!”

“恕我不能远送,愿徐兄弟此行一路顺风!”

“诸位请留步!”

徐振之又冲着几人一揖,便与许蝉下了香山。

到了山脚,果然发现郭鲸、薛鳄已候在那里。见到徐振之,郭鲸连忙抱拳行礼:“太子爷已嘱咐过了,让咱们全听徐公子的号令。”

徐振之赶紧还礼:“不敢不敢,这一路上,徐某就仰仗两位大哥了。”

“好说!”薛鳄也扯着粗嗓门道,“徐公子有事,千万别客气,尽管差遣就是!”

三人又客套几句,郭鲸见许蝉还拎着个大包袱,便主动接来,替她放置在一匹马上:“其实徐夫人本不必如此费心,咱们早将行囊打点好了,吃穿花用,哪样都不缺。哦,太子爷还专门去订了几套苏绣杭绸,供徐夫人沿途替换。”

“你们想得可真是周到,我先瞧瞧有什么好东西。”见每匹马上都装得满满当当,许蝉心下欢喜,美滋滋地走到马前,随手打开个包裹翻看起来。

见包裹里是些男子衣物,许蝉刚想重新系好,眼睛却瞥见一只小盒。那小盒是檀木所制,四面镶嵌着金丝螺钿,流光溢彩、精巧无比。

许蝉爱不释手,只当盒里盛着什么首饰,急急打开一瞧,却有些傻眼。原来里头装了些针头线脑、布片麻团,分明是个针线盒。

仅是一愣,许蝉脸上便微微发红,她赶紧关上小盒,匆匆塞回了包裹中:“咳咳,这针线盒么,倒有些多余了。本姑娘平素里只顾着念书习武,像那刺绣女红什么的,却是不大精通……”

郭鲸瞧出了她的窘态,笑着走上前道:“徐夫人江湖儿女、快意洒脱,当然无须理会那等细琐之事。这针线盒,是我自备的,想着路上或许磨鞋费衣,也好帮大伙缝补缝补。”

“怎么,”许蝉目瞪口呆,“你……你还会补衣服?”

薛鳄大笑道:“我郭二哥手指头虽然挺粗,做起针线活来可不含糊!从小到大,我那些破衣裳都是他给补的,别说是徐夫人你,就连一般的裁缝也比不上他的手艺!”

许蝉怔了怔,脑中浮现出五大三粗的郭鲸穿针引线的场景,不由得打个激灵。她不敢再想,赶紧晃了晃脑袋:“我的天,这不是猛张飞偏耍绣花针么……不过说起来,你俩也不太像规规矩矩的大内侍卫,倒似那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山大王!”

“哈哈!”郭鲸与薛鳄相视一笑,“徐夫人,你该不是嫌咱们哥俩生得粗野吧?”

“这叫什么话?”许蝉一摆手,“本姑娘最不喜欢磨磨叽叽,你们这种豪爽汉子,正对我的脾气!”

见他们投缘,徐振之也十分高兴,又笑了笑,转去瞧树下拴着的几匹骏马。那些马膘肥体硕、宽背劲蹄,一看就知是难得的良驹。

听徐振之连声称赞,郭鲸便道:“徐公子好眼力,这几匹骏马都是太子爷亲自挑选的,不光性子温驯,耐力也是极好,很适合长途跋涉。”

许蝉打眼一瞧,见其中一匹枣红马毛色油亮,如同锦缎一般,不免心生喜爱:“那马儿最漂亮,我来骑它!”

那枣红马似通人性,不等许蝉奔来,竟将四腿一弯,身子伏在了地上。直到许蝉跨上背鞍,这才打个响鼻,驮着她慢慢立起。

徐振之走过去,摸着枣红马的鬃毛道:“小知了,看来它很喜欢你。”

“我也极喜欢它!”许蝉乐得咯咯直笑,搂着马脖子蹭来蹭去,不住嘴地称好叫乖。

徐振之再朝旁边几匹看去,忽觉有些奇怪:“咱们一行四人,为何却备了五匹马?”

“瞧我这记性!”郭鲸一拍脑袋,“忘了告诉二位,为保万全,太子爷一共派了三名护卫!”

许蝉正与枣红马亲昵,听了这话也好奇道:“咦?还有一个在哪儿,怎么没瞧见呢?”

薛鳄刚抬起胳膊一指,那树冠上便“唰”地跃下一人,抱臂站在了薛鳄手指的方向。那人顶着一张赤红色的鬼脸,许蝉冷不丁见了,吓得娇呼一声,差点儿从马上摔下。

待看清了那张判官面具,许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是你!老神出鬼没的,喜欢捉弄人是不是?”

常鲤冷冷道:“我一直等在树上,你自己眼神不济,又怪得了谁?”

怕二人再闹将起来,徐振之连忙打圆场:“原来是常兄,昨日山上匆匆一会儿,未能搭上几句话,如此这厢有礼……”

“不必客气,”常鲤将手一摆,“其实我们之前也曾见过面。”

“哦?”徐振之怔道,“在下倒是没什么印象。”

常鲤瞥一眼许蝉,自顾自道:“暨阳渡前、密林之中,若非我飞针打穴,徐夫人怕是早为那劫道的蟊贼所伤。”

许蝉愣了:“啊?你说的蟊贼,是脸上长着老鼠斑吗?”

“那张丑脸我早忘了,只是隐约记得,他那同伙生着一只难看的酒糟鼻。”

直到这时,徐振之才弄明白,原来那日得以逃脱,并非自己误打误撞,而是常鲤在暗中搭救。他心怀感激,举手长揖道:“敢情我夫妇已受过常兄大恩……那两名贼人,常兄是如何处置的?”

常鲤轻描淡写道:“杀了。”

“杀了?”

“他们怀揣‘赐福帖’,是眠月山庄招去的刺客,不杀留着做甚?”

“竟是这样……”

见气氛有些不尴不尬,郭鲸干笑几声:“常老大,咱们该出发了……”

“等等!”许蝉看看常鲤,又望向郭鲸,“你叫他什么?”

“常老大啊。”

“常老大?”许蝉蹙额道,“你生得又高又壮,怎么还叫他老大?羞也不羞?”

郭鲸笑道:“这有什么,咱们习武之人,以功夫高低来论资排辈,他拳脚比咱们厉害得多,咱们当然要叫他‘老大’了。”

许蝉盯着郭鲸:“你真打他不过?”

郭鲸点点头:“打他不过。”

许蝉再看向薛鳄:“你总能打过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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