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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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朱江岩扫了跪在大厅中瑟瑟发抖的囚犯们一眼,用日语道,“按大明律法,凡海盗被抓获,自然是就地正法,还问我做什么,全部推出去杀了就是”!

底下跪着的囚犯本不是重犯,临时被从监狱里拉出来充数,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谁料想庭院里的大人问都不问,直接命令正法。见士兵上前来拉,立刻扯开嗓子大声喊冤,那些士兵怎管这些,一个个如拎小鸡一样子拎出去,咯嚓咯嚓,过了几分钟,陆续端上几大盘子血淋淋的人头。

座位上不乏杀人无算之辈,一下子面对这么多血葫芦,依然觉得胃中翻滚不止。再看大明来使朱江岩,边吃干果边喝茶,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等士兵把囚犯杀完了,才冷冷地说道:“难道就这么几个海盗么,看不出贵国的海盗这么厉害,几十个人就能搅得我万里海疆不得安宁,大人不是从监狱里临时拉些囚犯来对付我的吧,如果这样,朱某今天可造了大孽了”。

“罪过,罪过”,春屋妙芭双掌并拢,默默吟诵佛经,为死者超度。

足利义满的脸色比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还难看,肚子里不断问候明使的祖宗。“八格特内额麻吆啊,知道是无辜的,你还要等我杀完了才说出来,不是耍我玩吗”。强压下心头怒气,恭恭敬敬地说:“这些浪人居无定所,一时怎抓得完,麻烦使节大人转告天朝皇帝,就说义满今后一定整饬海防,清剿海盗,不再让人为害地方。如果再发生日本海盗抢劫大明村落和船队的事情,我一定按大明在辽东对女真人的规则,一命抵一命”。

“唉”!姑苏朱二长叹一声,“我看还是不麻烦将军大人的好,我们哪里还有下次机会,这次就让曹振大人帮将军把沿海梳拢一遍吧,梳拢完了,我们自然离开。将军也不必为难,我们大明军队纪律严明,尽力不扰民就是”。

你是不扰民,跟在你们身后那些趁火打劫的朝鲜人却比蝗虫还狠,所过之处从来没听说过会剩下东西。义满有苦难言,眼巴巴地看着春屋妙芭,希望他还能站出来再说两句,毕竟看今天场面,只有这个老和尚在明使眼里有些面子。

足利义满的苦处,春屋妙芭怎个不知,待超度完了亡灵,也想好了说辞。“海盗危害地方,我日本的确有约束不严之过。但上国为此就兴师来伐,未免有蹊田夺牛之嫌。贫僧窃以为大明欲令四夷来朝,万不可做此罪轻罚重之事,令周边小国离心。特使为大明重臣,理当为国之未来仔细谋划”。

蹊牛夺田之典出自左传,记载的是昔时楚庄王的霸业故事。当时陈国内乱,国君因无道被杀,楚庄王派兵伐陈,杀了作乱的夏征舒,顺便把陈国变成楚国的一个县。大夫申叔时觐见,说某人的牛踩坏了他人田里的庄稼,田主要求牛的主人用牛来赔偿,问庄王是否应该。楚庄王回答:“牵牛践田所伤未多也,夺其牛太甚矣。狱宜薄责牵牛者,而还人之牛”。申叔时因此劝说庄王不要吞并陈国,因为它罪不致灭国。楚庄王为了在诸侯中竖立楚国的威信,就听从了他的建议。此典一直被儒家看做处理国际冲突的标准。日本历史上的“建武中兴”,借鉴的就是儒家理论和朱子理学,南北两朝的很多思想也都源于中国。春屋妙芭用了这个典故,暗示大明如果想怀柔四夷,就应该学习楚庄王,不能倚仗自身实力雄厚,为了一点儿倭寇的过失就灭掉日本。

好你个妙芭,典故用得倒也恰当。朱江岩心中赞了一声,笑道:“昔日楚庄王伐陈,乃为其清理内乱之举。想那庄王本来就不打算灭其国,所以才成就了那些谋臣之名。大师不提此事,我倒是忘记了,贵国有一个唤做良成的亲王曾经写信给万岁,请求大明出兵为日本平叛。朱某临来时,大明万岁曾经吩咐说要朱某看看当今日本之乱到底是为何事而起,怎么一个国家倒有两个国王。要曹将军扶植那个正统的整顿朝纲,以免祸乱扩散,让我国百姓遭受池鱼之央”。

这句话如同落下的炮弹般把所有人炸翻在地上,一瞬间,屋子里边连菊花开展花瓣的声音都能听见。南朝怀良亲王春天时自杀,接替他掌权的正是良成亲王。大明和南朝素有瓜葛,虽然关系紧张,但北朝的人都知道双方曾互派使节。南朝向来以朱子理学为立国之纲,许下好处,求理学发源之地为其出兵平叛不无可能。众人仓促间听朱二说出良成亲王请求大明出兵支持消息,无法分辨真伪,心中却都清楚,一旦大明以这个借口出兵,北朝灭亡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春屋妙芭没想到自以为绝妙的比喻,居然引出这么大一个是非来。楚国作为霸主,派兵讨伐陈国的叛臣,受到当时各国的交口称赞。如今日本内乱,与那陈国内乱刚好相仿。只是北朝幕府恰恰扮演的是叛臣的角色,被霸主讨伐乃天经地义的事情,照自己刚才的理论,自己应该劝足利义满放弃抵抗,接受大明的处置才是。一时间他也找不出更好的说辞,只能不住地念佛。

足利义满,赤松则佑君臣都失去了主张,向来最硬气斯波义将此刻也乱了阵脚,彼此无奈对望。半晌,义满才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按血统,当然是北方为正朔,南面那些家伙不过是窃取了国家宝物,满嘴胡说的无耻之徒,上使切莫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小将陈好把这场真真假假的较量全部看在眼里,知道戏已经做足,收钱的时候到了,坐直身子,替朱二答复了一句:“这就看将军怎么做了,反正我们这些底下的弟兄都知道剑、镜、玉都在南边,来京都时,好多人告诉我说将军大人是窃国奸雄呢”?

“陈将军明鉴,陈将军明鉴”,足利义满点头哈腰,恨不得叫陈好小祖宗。“那些恶人当然要先告状,陈将军切莫上当,那为祸大明的海盗,南边的要比我北边多很多。我们仰慕天朝文化,一心想以臣子之职事之,就是海路遥远,无法派使者到天朝进献。这次有劳天朝大军远途而来,自然要好好款待,略进地主之益。妙芭上人说得好,大明此次剿灭海盗的费用,全部从我国库里边出,不劳大明破费一分一毫,战死之人,家人皆由我国出资抚恤。至于陈将军,我日本国上下将永念陈将军今日明辨是非之德,为将军在庙中立位以纪念将军和朱大人践土京都……”!。

“喜欢挨打的贱骨头”,陈好被足利义满拍的舒舒服服,连骨头都快酥掉。笑着看姑苏朱二拿出事先订好的条款来,和足利义满的手下讨价还价。楠木正仪做人虽然没其族兄那样有骨气,做事却十分精明,和假女人赤松满贞好言好语,软磨硬泡,倒也让朱二做出些实际的让步。战争赔款及相关合约一事,有安南和高丽两个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双方参照着样本制订起来也快。及到掌灯十分,基本框架已经建立,细节的敲定,估计接下来的一两天也能完成了。姑苏朱二主持制订这个合约不为己甚,除了要足利幕府年年进贡的表面文章外,每年只敲诈了三十万石稻米,依照到大明港口后的分量计算。以此时日本国力,并不为多。楠木正仪却非要做出更大让步,不但将南北界港合而为一,设为自由港,约定双方商人可以自由往来。还把北朝控制下的所有港口都对大明商人开放,希望他们前来经商。弄得朱二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脱,双方一改前几天互相冷嘲热讽的敌对态度,兄弟般推让起来。

“这几个港口以后大明商人尽管前来做生意,日本不按本国规矩征税,千中抽五作为管理费用就好”。

“这,税太低了,还不够港口管理费用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没事,只要大明来人,我日本一概待若上宾,若是天朝觉得我日本还算恭敬,不如派些铁匠来教教我国工匠如何冶炼,不怕特使笑话,我日本现在还用大明制钱呢”。

“这个,我回去和皇上说说看,不过匠人们如果不愿意来,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那是,那是,还求上差卖些铁炮给我,我国抓紧时间缉拿海盗,以免再出现这次的误会”。

“好说,好说,我们管这叫火铳,等贵国的使节朝见了万岁,我一定在万岁面前替你们说话,万岁说不定会应允”。

“上差,这些是我家将军呈给上差私人一点儿意思,请笑纳”

“这,怎么好让你们破费,咳,放那里吧,下不为例……”。

“上差,关于南朝之事,还请上差代为分辨”。

“知道,大人放心,包在朱某身上,我看几位大人不如上表万岁,请万岁册封足利将军为日本国王,办起事情也方便些…”。

……

前倨而后恭,陈好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比大明索要的还多。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年后他才想清楚,那时候他已经是大明东海舰队的大都督,带领舰队纵横大洋之上,一呼百应了。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战船开到别人家门口,然后双方坐下来谈判。

数百年后,他的铜像立在日本国,受到官员们的顶礼膜拜,日本人把他推崇为让日本进入近代的大恩人。

“这世界上有些特殊的人,只感激虐待他们的强盗,对于想把他们当朋友者,一概报之以刀兵”。陈好在他的航海日记上这样写道。当年,他从朱江岩身上学到的东西太多了,让他一生受用不尽。

陈好永远无法忘记他请求朱二解释他心中迷惑时,朱二告诉他的话。

“大人,您真的会帮他们在万岁面前说话吗”,在私下里,陈好不安地向谁也琢磨不透的姑苏朱二发问。

“小子,你真以为我是汉奸啊”,朱二轻轻地用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看看头上洁净的天空,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叮嘱他般说道:“兄弟,记住了,中日之间没有友好,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咱们给了他机会,就等于谋杀了自己的机会,无论他们承诺什么好处,咱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此刻,每一个中华百姓都瞪着眼睛看着咱们呢”!

这一刻,每一个中华百姓都瞪大眼睛看着。

酒徒注:1、这段文字写起来太难,酒徒花了三个晚上,希望能让大家满意。

2、关于日本申请加入联合国,酒徒一介书生,没什么长远见识,只能用书中一句话作为总结。这一刻,每一个中华百姓都瞪大眼睛看着。

3、正史,有一个人用军舰打开日本国门,日本人为其塑像,年年膜拜,称其为让日本走向现代的大英雄,这个人叫佩里,美国人。日本人歪曲南京大屠杀,歪曲侵华历史,惟独对侮辱过他们的佩里将军,推崇备至。书中陈好,借鉴了佩里为原型。

兄弟 (七)

北平的股市休市了,并且是在大多数持股者的提议下无限期休市,重张时间未定。突然传出的消息比大明水师炮击界港还具有爆炸性。早上的太阳一出,北平鸣镝楼旁边的茶馆里就挤满了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李家茶馆掌柜的李强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初开茶馆的目的就是为炒股者提供休息和交换信息的场所,谁知道这股市会越开越倒退,茶客会越来越少。“看今天这几伙人的情形,只要股市不开业,他们肯定得天天来这里等消息,照这样下去,今年估计能回本吧”!

“伙计,来壶上好的银针”!一个小胖子挤进靠窗的桌子边,把身上的皮袍子脱下来扔给一边伺候着的茶馆伙计,大声地吩咐。

“好勒,爷您稍等,上好的君山银针一壶啊”!伙计陪着笑脸,替客人挂好皮袍,冲着柜台高声唱出水单。

“借过,小心,上好的银针来了”!柜台后的茶师麻利地添茶,倒水,摆好茶杯和托盘,负责上水的伙计端起茶具,大步流星把水送到客人面前。生意好的时候,大家伙儿都高兴。

“来,几位,尝尝,尝尝,这的茶还不错”。小胖子把自己面前的茶壶提起来,向同桌子的茶客挨个敬让。

“陈爷,您别客气,我们这也是刚沏的,还没加过水呢”。同桌的几位客人连忙推辞,大伙不算太熟,这个姓陈的胖子是湖北人,太过聪明,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和湖北商人打交道,向来需要提着十二分小心,否则说不定哪天他把你卖了,你还在替他数钱呢。

姓陈的小胖子客气了一圈,也就罢了,端起自己前面的茶细细地品了一口,点点头,“好茶,没想到在北方还能有这么地道的君山银针,舒服,唉,这几多月,腻死我了,就盼着早些回来喝口茶,顺顺肠子”。

“陈爷,您从哪里回来,我看北平春秋上说,水师有个叫陈好的,和您同名,不就是您吧”。同座的生意人打趣道。这个陈胖子和水师的舰长陈好恰巧同名,太子朱标和靖海侯曹振率水师跨海东征,第一仗炮击界港,陈好的带领的护卫舰队立了大功,这几天报纸上天天都在介绍水师舰长陈好,连他上私塾不好好学习被李善平打手板的事都给挖了出来。英雄就出在身边,北平城内所有姓陈的都觉得脸上有光,有人恨不得从百年前的根上找找和陈好家里有没有亲戚。

“此好非彼好也,不过也差不多,五百年前估计是一家”,胖子不在乎人家的搡掇,摇头慌脑地回答。

“扑”!,同座的客人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气氛登时活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起彼此知道的最新消息。

“陈兄,你从哪里回来,穿得这么厚”?

“辽阳”!这趟我可去对了,虽然差点儿没把耳朵给冻掉喽,但是,去得值,冻掉耳朵也值!

“路上顺吗,这么冷的天气你也敢去那么北的地方,买了什么好东西”!在座的商人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连隔座的商人都回头向这边张望。武安国回到北平后,这个陈好是第一个偷偷向北平商团“投诚”的小投机商,按武安国的为人,不可能不给他回报。这趟买卖肯定是受到了武大财神的指点,赚了个盆满钵圆,看看陈好那急欲炫耀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发达了。

“顺,有一大半是和咱们北平、天津一样的水泥路,夏天时被雨水泡坏的地方,秋天又被詹家那哥两个给修补好了。剩下那小半上冻后刚停工,不过标识非常清楚,勉强也能走。路上隔五十里就有一个私家驿站,打尖、休息都非常方便”。商人陈好眉飞色舞,一会功夫就把这次北行的收获介绍得清清楚楚。

受到武安国的指点,他在中秋前带了批货物去辽阳,正赶上燕王朱棣会盟辽东诸部,各族武士在大会上比赛射击、摔跤、赛马,热闹的场面让他大开眼界。带去的商品价格翻了几倍,很快就被武士们抢购一空。

中秋过后,商人陈好收拾银子,交付票号汇回。自己却没跟着大队一起回来,凭借敏锐的嗅觉他感觉到辽阳遍地商机。金山部南归,带来了大批的牲畜,辽阳的肉价一下子降低到比蔬菜还便宜。依靠武安国给他开的信誉证明,陈好找到常冒在辽阳开的罐头厂,订了大批肉罐头,等罐头都做好了,迤逦运回北平,冬天也就到了。

“我就知道武侯不会亏待你,你小子就是机灵”!同座的商人周大成笑着骂了一句,“不过心太黑,有好处总是吃独食”。

“我不是怕亏了本你们怪我吗,否则肯定得拉上几个,况且那地方冬天没菜,我也受老罪了”。赚了钱,心情正好,陈好笑吟吟地替自己辩解。

“去你的,拣着便宜还卖乖,没菜,还没大棚,科学院那大棚什么时候不能出菜”?周大成笑着反驳。

“那是北平,你们见过辽东的冬天吗,走在路上不带帽子,走着走着,耳朵就没感觉了,你还别拿手去捂,不小心拔拉猛了,耳朵就得掉下来。种蔬菜的玻璃大棚,人家那地方得垒火墙,周围用棉被或者毡子给包上,本钱大得没边。那菜除了官老爷和败家子,谁吃得起啊,价钱是肉的三、四倍。冬天草料不够,所有部落都在秋天杀羊,羊肉便宜得就像不要钱一般。你们知道值为个吃菜的事儿辽阳守备团的那个军官怎么骂手下的士兵吗”?

“怎么”?

商人陈好买够了关子,看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站起来,模仿着那个马贼出身的团长样子,指着大伙骂到:“妈巴子的,熊兵,熊兵,老子没见过你们这帮熊兵,你们到关内看看,哪个卫所能天天有肉吃,老子顿顿给你们吃肉,你们还来抱怨说伙食不好,要吃菜,他奶奶的,天寒地冻,老子上哪里给你买菜去!传令兵,去,让伙房想法整点蘑菇腿儿,黄花菜什么的,再这么吃下去,老子也腻歪死了”。

“哄”,茶馆里一下子开了锅,古往今来,第一次听说当兵的吃肉还有吃腻的时候。有人不信地摇了摇头,反正自己冬天没在辽东呆过,只能随便听陈好在那里吹牛。

笑了一会,大家各自归座,周大成小声问道:“陈兄,那肉罐头能不能匀我一些,咱们靠近坐坐,你开个价钱”。

陈好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着点头,“行,你要铁皮罐的还是陶罐的,铁皮的在夏天可以保证六个月不坏,陶罐封口用的是牛油大蜡,人家跟我说只能保三个月,冬天可以存得时间长一点儿,不过陶罐的便宜”。

“陶罐,现在是冬天”!周大成当机立断。

二人把手伸到一起,用袖子遮住,同座的人知道交易开始,不再闹腾,默默看着二人,只见陈好摇头,周大成皱皱眉,一会陈好又摇摇头,二人袖子口抖来抖去,终于谈拢价格,都高兴的舒展眉头,各自捧起眼前的茶碗碰了一下,干杯庆贺成交。

“那个姓陈的为人怎么样,靠得住吗”?有人心动,低声向周围的茶客打听。

“够精的,不过挺讲信誉,这些外来商人,能像他这样让武侯给写推荐书证明其信用的,不多”!

武安国这三个字就像定心丸一般,听说武安国给他证明信用,商人们对陈好的印象又好了许多。陆续有商人走过来从陈好手里买货,或者打听具体情况。隔壁房间也有人闻听消息赶到,一会儿陈好就谈成了几笔买卖,收益明显是好于他的预期。默默算了算今天的进帐,陈好抬手扔给伙计个小元宝,高兴地大叫道:“掌柜的,今天上午这间屋子的茶钱都算我的帐,我请大家喝茶”!

“好噢”!,屋子里一声喝彩。

“谢陈老板”

“陈老板发财,大吉大利”,伙计高声唱着,把好消息通知给这屋子的所有茶客。

“伙计,赶快,把我这壶甩了,换最贵的茶过来”,有人开着善意的玩笑。

陈好跟着大家笑着,心里别提多舒坦。‘都是赚钱,这种赚法心里最舒服,武侯的话没错,做商人也得讲规则,几千年来商人地位低,不光是别人轻视的问题,商人自己做事方式也有很大原因’。

“陈老板,陈老板”,一个不太面熟的人凑过来,低低的声音打断了陈好的思考。

“什么事”?陈好笑脸相迎。

“和您打听个事,您在辽东,听说过燕王殿下祭祀成吉思汗衣冠冢了吗”?来人小心翼翼的问。

“听说了,这事谁不知道了,北平的报纸没说吗”?陈好有些奇怪的回答。

“说了,但是我们不太信”,周大成替来人回答。“陈兄,你和武侯还有北平那些大老板走得近,你给分析分析,这燕王真的是半个鞑子吗”?

“你管他是不是鞑子呢,反正现在辽东挺太平,草原上震北军把鞑子打得屁滚尿流,安东军把大宁周围的鞑子也击溃了,买卖一路畅通”。

“主要是我们不希望燕王是鞑子,我们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咱们这些外地生意人里边,就数你消息灵通。你能不能给透露点儿准话”。

陈好看看周围渴望的眼睛,笑了:“我说兄弟们那,咱们都是买卖人,咱们用买卖人的脑袋想一想还不明白。这燕王如果是半个鞑子的好处对朝廷来的大呢,还是纯汉人对朝廷的好处大,你想收服蒙古人,永远治理草原,至少得有个理由吧”!

“喔”!众人恍然大悟般呼应。其实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只是谁也不能肯定。今天听陈好这么说,肚子里登时透亮。

“陈兄,你是说,您是说,燕王这个鞑子身份是假的”。有人试探着说出答案。

“我没说过”,陈好收起笑容,“我是买卖人,就从买卖人角度讲,一个鞑子身份的燕王换数百万里江山,这生意傻子才不做”。

众人不住点头,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明白到无法再明白了。虽然北平这地方治政宽松,墙上没贴着少谈国事的标语,大家还是不敢太造次。差开话题谈些辽东掌故,震北军功绩,日本人丑态,时间渐渐的就到了中午,冬天的太阳懒懒地爬上了蓝天正中,没有风,但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店铺都挂着厚厚的棉门帘子,房顶上的烟囱中开始冒出做饭时烧蜂窝煤特有的黑烟。

鸣镝楼那边突然传出了非常大的喧闹声音,紧接着哗地一下,茶馆的底楼也开了锅,人声鼎沸。楼上的客人坐不住了,探头探脑向下张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大声地向伙计询问。

早有负责打听消息的伙计跑了出去,一会拿着张告示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把它贴在墙上。张大嘴巴,半天也重复不出句话来。

商人们都识得几个字,认得那告示上的官府大印。

告示上有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北平的财团和江南的几家财团达成协议,大家决定共同重新制订股市规则,新规则起草后,随时公示给大众,所有百姓都可以指正其缺陷,并且提出自己的建议,建议一旦被采纳,即可获得银票一百两作为奖励。两个月后,布政使郭璞将在鸣镝楼举办股东大会,持股票面值百两以上者皆可参与。投票决定新的股票章程,赞成票三分之二以上的规则条款即被作为股市新规则,反对票在三分之二以上的规则条款即被废除。既没达到最低赞成票数亦没达到最低反对票数者,则在修改后在次表决。规则表决后,股市即重新开盘,届时践踏规则者,将以诈骗罪论处。

第二个消息大伙一眼就能看出是在第一个消息决定公布的瞬间才临时写上去的,估计官府也是刚刚确认,墨迹未干。这消息仅有六个字, “水师前日破倭”!

兄弟(八)

兄弟(八)

相对于北平城内的热闹,鸣镝楼内的气氛倒是平静许多。大明兵临日本京都城下逼迫对手签订城下之盟的消息只让楼内的商人们兴奋了两天,第三天开始,人们就把全部精力放到眼前的股票规则制订上,毕竟眼前这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白花花的银子。事先武侯和大家约的明白,一旦规则制订,再想推翻它其中任何一条都必须找到足够的理由召集三分之二以上的大股东开会,并且这些股东还得有三分之二明确表示支持修改规则。太高的修改门槛让大家不得不对每一条提议反复推敲,楼内,经常看到意见不和的商人争得面红耳赤,激动时袖子捋起老高,若不是知道郭璞和武安国两位大人就在大户室看着,说不准就得抄家伙打起来。

武安国和郭璞在鸣镝楼二层专门为股本在十万以上者设定的大户室喝茶看热闹,眼前的情景让人好气又好笑。南方几大财团在汪、谢两家被击溃后本来已经萌生退意,勉强支撑下去不过是为了朝廷上几个大佬的面子。双方把酒言欢时,武安国把开染坊的李老实拉来作陪,张五哥等北平众商人见到锦衣卫的招牌固然吃惊,狄、白两家的代表心内就不止是震惊这么简单了,在他们心目中,大臣代表着皇上,锦衣卫更代表着皇上。谁不知道一个当朝的几大学士见到锦衣卫都得绕着走。关键时刻,大嘴巴的张五哥不小心又在酒桌上透露出北平方面还得到了皇上的资金支持,端着酒杯对着南边连连谢恩,恩没谢完,白家掌柜的脸彻底变成了白色。看看火候差不多,一向忠厚闻名的杨大出面建议双方暂且休市,共同议定新的股市规则,杜绝先前的漏洞,到了这时,座位上谁人还敢说半个不字,当即得到所有人赞成。。

嘴巴上服软了,制订规则时大家可没保证要一定听北平商团的,就是北平商人之间意见也不能统一,这大大小小的股东们,谁还没有各自的利益在里头,能让规则对自己有利些,自然要对自己有利些。负责起草规则的詹氏兄弟和高胖子表面上摆出一幅公正的样子,字里行间却没少向大股东倾斜,这时候可不能分是不是北平派系,大伙按投入银子的多少自然分为几个同盟。

“我看,这规则咱们先订下,按几大商团的提议办,对于散股涉及的问题,咱们慢慢再改行不行,要不,我出点儿钱,把你们的股票买下来得了”。詹榛“好心”地对一伙小商人奉劝道。

“那我们的好处在哪?武侯说过,无论资本大小,只要持股一百两以上者,均有投票参与。不加上我们那几条建议,这前边几条也甭想叫咱们赞成”?南边的几个前两天还暗地里把武安国骂做古今第一大奸贼的小商人立刻搬出武侯当挡箭牌,否决詹臻的提议。

“我不是想早些结了这事,大家好好赚钱吗,不知好歹”?詹臻碰了一鼻子灰,满脸委屈。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前边这几条都是说股本问题的,股本越大,享受权利越多,凭什么。再说了,当初说让你们三个制订草稿,可是说不准你们三个参加表决的,你现在出来号召大家赶快通过,是不是心操得太多了些”?北平的几个本地商人也不领情。

“嘿,你还越说越有理了,我们三个制订草稿不假,我们三个也是大家推选的,这么累人的事,我还不想干呢”。

“您不干,我干,我们也识字,你兄弟这把戏骗不了人。谁不知道你们兄弟外号叫都市之狼啊,见好处就不松口”。

屋子里乱成一锅粥,谁都觉得自己有理,谁都不肯吃亏。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张五拿着块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不断地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一个一个轮流说话。

“武兄弟,你看照这样下去到年根上,这新规则能出来么”?郭璞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问武安国。

“我看,没三五个月是不成了,这帮家伙也满好玩的,有股市时,他们想方设法钻空子,股市宣布无限期休市,他们又如丧考仳,整天盼着开盘。让他们制订规则,他们又不着急开盘了,生怕哪块吃亏上当。这回詹家哥俩儿有苦头吃了,这些小商户联合起来,够他们对付一阵子的”。

“也是,不让他们说话吧,他们就给你起哄捣蛋,让他们说话了,他们就互相拆台。高胖子这个便宜拣大了,老想着钻空子的人,这次反被人家钻了空子”。郭璞一想起高德勇那焦头烂额的样子就想笑。

武安国也笑了,这鸣镝楼,怎么看怎么像当年某些地区的选举,就差没扔鞋子和臭鸡蛋了。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在开会时扔鞋子和臭鸡蛋无疑是对人类政治智慧的亵渎,但放在这个君权社会,却是大大的进步。至少,就像那个小商人那样,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有个人的权力,而不是一根草,或者户部上的一个数字。

正沉思间,只听隔壁“乒”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然后就听见一个人愤怒的喊到:“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华夏古国揖让之风,全让你们给毁了,还好意思叫我来看,看这些人在这里出丑”!

谁这么大火气,难道是有大笔资金被占用了吗?武安国探询地看向郭璞。郭璞无奈地笑了笑,面红过耳。这嗓门这语气,不用问就知道,是他师兄白正白德馨来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多事,把这老先生请来看稀罕景。

“我看这样挺好,把一切都拿到台面上来,大家这么吵,虽然慢,终究会有个结果,比嘴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下黑手强得多”。有一个柔和的男声答应着,给白老先生火上浇油。是伯辰,也就是他能想出让白正实地考察这办法。

武安国和郭璞相视笑了笑,开门踱了过去。白正的大名现在于北平可谓家喻户晓。老先生来了北平不到五天就给自己找到了事情做,在北平书院开课授孔孟之学。书院里为了让学子们毕业后有更多的选择,论语、孟子、诗经、大学等一向是课程重头,以白正在江南儒界的名头,当一个小小的教授的确有些屈才,所以校长穆罕默德非常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开始慕其名而选其课的学生也很多。可是开课不到半月,学生走了大半,纷纷到别处听课。白正到穆罕默德处抱怨此地学生不尊师重道,穆罕默德向他解释,北平这地方有学问的人少,商家不容易雇到读书人,所以学生通常在平时出去做事情补贴家用的。学校为了方便学生,特地一门功课有几个老师在一天的不同时间段开,只要学生愿意选,学校就由他。反正考试阅卷时要把名字封起来,师生之间无法沟通,无论师承于谁,通不通过完全凭个人实力。白正开课时间在上午,正是学生忙着给各商户或者工厂干活时间,当然不会留住太多的人。白老先生听后无奈折节下士,和伯辰掉换把课开到了晚上,结果不到三天,晚上上课的同学又逃走大半。气得老先生暴跳如雷,几欲用绳子把学生捆了来。若是在江南,大的书院上门相邀,白正还要考虑有没有时间和心情,没想到在这蛮荒之地明珠暗投,着实郁闷。

这白老先生也不是浪得虚名,自从来了北平后,很多行业弊端,种种不公之处,被老先生一双慧眼一一挖出,每天写了文章在《北平春秋》上痛斥。又着实花了些功夫把伯辰收藏的西方苏子(苏格拉底)、柏子(柏拉图)、亚子(亚里士多德)的名著狂啃一遍,对比孔、孟、荀三圣之学进行批驳,种种观点倒颇有见地,吸引了不少闲人眼球。《北平春秋》的掌门人看好白正的文章,专门开设了版面让白正和伯辰来论战,二人俱是博学之士,彼此唇枪舌剑倒成了《北平春秋》一个特有的卖点,不到两个月时间,报纸销量大增。

随着《北平春秋》盗版发行到江南,一些江南才子也纷纷参与,千里迢迢写了文章来发表。北平众儒者当然不肯让伯辰孤军奋战,也写了些文章针锋相对的辩驳。前些日子北平股市上武安国和众商团斗得热闹,学界中伯辰和白正亦辩得激烈。俨然儒界已分为两大学派,北派以伯辰为首,南派唯白正马首是瞻。大家都认为自己所掌握的是儒家真义,北平众儒者认为自己把握的是圣人之魄而不是圣人之皮。南方众儒以为自己所引用俱是儒家经典名言或做事先例,彼此谁也不能说服谁。论战归论战,这白正倒的颇有古代君子之风,和伯辰两个平素互相甚为敬重,不把学术上的冲突带到生活中。

“就这样下去,人必多争竞,而后必然多讼。若天下皆如北平,必大乱矣”!待武安国和郭璞走到伯辰看热闹的屋门外,白正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修养上输给了伯辰一畴。强压怒火,低声抱怨。

“我看未必,多讼不是祸乱的根源,民有苦无人救,有冤无处申才是祸乱的起因。要是官府肯尽心尽力为百姓办事,百姓的生活得到保障,谁愿意干那些掉脑袋的事情。千斤之子,不死于市。百姓多讼,你当官的多花点心思把秉公处理就是了,老想着当官不干事,整天写诗、下棋、做画,这官也太好当了些,要是在店铺里,哪个伙计这么干,老板早让他卷铺盖了”。伯辰亦低声反驳。

“为政者牧民,贵使贱,贤使愚,和店铺里的小伙计怎能同日而语,亏你还饱读诗书”。

“白兄,我看你就是读书读死了,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官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那里不是老百姓的供奉。老百姓给你发俸禄,不就是雇了你吗。你不给人家办事,凭什么厚脸皮吃着人家的,喝人家的。贵使贱,贤使愚,怎么判断你一定就是贤的,贵的,别人就一定是愚的,贱的,准则在哪里,又是谁订的……”。

轻轻敲了敲门,郭璞和武安国走了进去,屋子里除了白正和伯辰,还有几个年青人,有两个是前些日子特地跑来让白正指点文章的,武安国对这两个人很客气,所以郭璞对二人也有些印象,一个叫齐泰,溧水人,马上要应科举,文章写得很好,只是见识还局限在一隅,没有北平书院这些学子们开阔。另一个叫黄子澄,也是个精通经史,文采风流的人物白正领着他以晚辈之礼来拜时,郭璞曾经和他论了会子诗文,看得出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就是太热衷功名,估计是书读得多,与人接触得少。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在武安国和郭璞这样的朝廷大员面前,众人当然不能坐着,纷纷起来施礼。武安国摆摆手,让大家不必客气,“我和郭兄只是路过,听你们说得有趣过来听听,这里又不是官府,大家尽管随意些”。

白正虽然对北平种种政策甚为反感,但对于武安国八百乡勇抗敌,单骑救主,宁可拼着性命不要亦为胡维庸案大臣鸣冤的英雄事迹还是非常佩服,笑着说道:“如此,我们就僭越了,我们正弄不明白钦差大人让这些商人自己制订规则之令的奥秘呢,此刻刚好当面讨教”。

“是啊,还请武侯给剖析一二,晚辈愚钝,无法明白武侯此举之意。想武侯当年一策定辽东,所谋之深必非晚辈一时能解开”。黄子澄从白正身后闪出,端端正正给武安国做了个长揖。

这个黄子澄,就是太爱显示自己。郭璞的眉毛向上一挑,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之色。齐泰也感到了同伴的鲁莽,上前来轻轻拱了拱手说道:“晚辈也想听听武侯的高见,武侯平日所谋,的确长远,不看上一段时间很难体味其中好处。我们二人马上要回江南,求知之心甚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武安国知道这二人日后必是风云人物,虽然大明朝的历史走向未必和原来相同,但以二人的文学造诣,日后即使不在朝中为官,在野亦能自成一派。能让这样的人理解新政最好,即使他们不明白新政,也希望通过这一段时间耳濡目染,让他们不至于站在新政发展对立一边。北平新政发展虽然有些畸形,自己却每每被其强悍的生命力所震动,照这样发展下去,无论挡在新政前面的人是谁,结局一定会以失败而告终。能让这世界少一些悲剧,最好还是少一些。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武安国对二人友好的笑了笑,“你们二人都是饱学之士,无论你们二人内心喜不喜欢眼前这个情景,我希望你们抛开个人成见评判一句,这样让所有参与者一同制订股市规则,看得到的好处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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