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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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是不是让瞿能将士兵向后撤一撤,咱们再给王真来一次饱和炮击”。后都督潘忠凑过来,低声建议。

曹国公李景隆蚕眉高挑,凤目圆睁,左手掐腰,右手戟指潘忠骂道:“亏你还是跟着我父亲上阵多年的老将,王真手下一共多少人马,他反击能反击到哪里去。开炮,你当咱们的炮弹多么,黄大人已经送来消息,天寒地冻,炮弹运输困难,你就不知道节省着些”!

“也不晓得谁不知道节省”,后都督潘忠被李景隆骂得面红耳赤,嘟囔着走出了指挥所。借着暮色向北方望去,零星的炮弹曳着漂亮的焰尾,不时落在第一线的讨逆军中。几队自卫军挥舞着战旗,向瞿能部所在位置冲了过去。天色暗,火铳打得不如白天准确,很快双方士兵开始肉博,南方士兵身材上吃亏,防线岌岌可危。

“笨蛋,都是些没本事的家伙”,指挥所里传出曹国公,美髯帅李景隆的骂声,几个传令兵跑出,上马,一会儿,数支部队奉命赶赴瞿能部阵地增援。

“王真疯了”,手下总共这么点人也敢打反击,后都督潘忠狐疑地想。就在此时,马蹄声大起,两个浑身是伤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栽下马来,边向指挥所里爬,边大声喊道:“大帅,启禀大帅,苏,苏策宇的独立师从西,西边杀过来了,杨。杨松将军阵,阵亡”!

苏策宇?后都督潘忠只觉得自己地脑袋嗡了一声,天旋地转。苏策宇是著名的马贼,蒙古小孩闻其名不敢夜哭。苏部骑兵每个战士至少有四匹战马,他一个独立师从侧翼掩杀过来,得多少战士才能阻挡住他的进攻?讨逆军什么装备都不比自卫军差,缺就缺在骑兵上。

“慌什么,慢慢说,谁,多少人。”李景隆冲出指挥所,一把从地上拎起垂死的士兵。受了重伤的传令兵拼命挣扎几下,眼睛一翻,在李景隆手里昏了过去。

“该死”,李景隆扔下手中士兵,向另一个传令兵冲去。第二个传令兵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边哭,边报告道:“天暗。看不清楚多少人。突然就从山洼后冲了出来,杨旅长带着大家没开几枪。就被带头的那个军官砍了。”

“你们师长呢,敌人,敌人现在冲到了哪个方向”。李景隆气急败坏地问。报信地传令兵喘了口气,哭着答道:“师长上去和他们拼命了,让我,我们赶快前来汇报。说,说他们可能冲击方向是炮兵师”。

“炮兵师”,李景隆的长髯急得绞成了一团疙瘩,火炮集中使用是军事操典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条例。如果苏策宇的军队从自己的防线上撕开口子,一锅端了这个炮兵师,西线部队的火炮就会损失掉三分之二。自己拿什么攻北平城,杀光了苏贼的独立师也补偿不了这个损失。

“大伙不要慌。苏贼的骑兵还在草原上呢,被靖远军和凉王夹击,不可能这么快就杀回来”!老将潘忠最先恢复镇定。大声安抚指挥所内混乱的军心。

听到潘忠的话,李景隆也跟着恢复了些神志,用目光逼视着报信地士兵问道,“你看清楚了,是苏贼的独立师旗号,那个大明战旗边,有没有个鹰旗”?

“好,好像是头熊”,报信的士兵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犹豫着回答。

“是苏贼的改正,不是苏贼本人”,老将潘忠暗自松了口气,刚要提醒李景隆安排士兵救援炮兵师,大地突然一亮,铺天盖地的炮弹黑压压飞了过来。

“趴下”,潘忠一跃而起,将李景隆压在身底下。漫天弹雨落在指挥所周围,所落之处被炸成一片火海。

“安东军造反了,安东军造反了。近卫军和安东军打起来了,近卫军和安东军打起来了”,混乱的叫喊声在黄昏的天空中回荡。正在与王真部纠缠地瞿能回头一看,指挥所方向,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白天深受倚重地炮兵师突然掉转炮口,没头没脑地冲着自家弟兄轰将起来。前来增援的部队兜头吃了几炮,乱哄哄的后退。对面地王真部却越战越勇,大批士兵端着刺刀向自己扑上。

李景隆用力推开老将潘忠的尸体,打着哆嗦站起身。平素被他呼来叱去的老将潘忠背上被炮弹撕开了几个大口子,热血汩汩而出。指挥所外,到处是乱跑的士兵,各级参谋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应对这一乱局。不时有炮弹从空中飞来,没头没脑地落在纷乱的士兵中间。

“不要慌,不要慌,组织反击,将炮兵阵地夺回来”,李景隆大声喊到,尽力去收拢指挥所里各级军官,组织参谋去各部传达命令。

败局一发不可收拾,狡猾的王真瞅准时机,将全部家底尽数压上。旁边偕同王真守卫满城一线的另外一个自卫师也开始趁火打劫。被自己方炮火炸晕了头的讨逆军士兵乱哄哄的,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也分不清楚安东、近卫二军火并的消息是不是事实。

“苏策宇,老子跟你拼了”,李景隆跳上战马,招呼身边卫士跟着自己去拼命。几个亲随侍卫彼此使了眼色,上前拉起李景隆的战马就向后跑,边跑边劝解,“大帅,大帅,敌军人少,攻不了多久,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站住,站住,再跑,我将你们几个全砍了”,李景隆在马上高喊。侍卫们不肯依他,护着战马随着乱军向南方撤,天黑,路滑,局势乱,谁也不知道要退多远。

天完全黑了下来,王真带着麾下地亲兵兴高采烈地停住追击的脚步,此战大获全胜,将数倍于己的敌人赶回了南边,士兵们都为久违的胜利兴奋不已。

不远处还有稀稀落落的枪声传来,王真向枪响处望去,看见几百号自卫军士兵围在一个小土丘下。土丘上影影绰绰有人,不时地向土丘下开冷枪,阻挡士兵们前进的脚步。

“怎么回事”,王真停住脚步,抓过一个向土丘方向跑的下级军官,大声询问。

“禀师长,弟兄们围住了一伙人,好像是瞿能父子,劝他们投降,他们不肯,正僵持着。您看,咱们是抓活的还是要死的”。军官立正敬礼,简要地回答了前边的情况并向王真请求。

“找几个嗓门儿大的劝劝他,就说李景隆丢下他们跑了,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十分钟后,他要是还不投降,就用小娃娃炮轰掉这个山头,成全他的忠义之名”。王真对活捉瞿能父子不感兴趣,白天的仗打得太惨烈,李景隆用火炮轰掉了自卫军那么多弟兄,王真要以牙还牙。

下级军官答应一声,大步跑向土丘,大伙心里对瞿家父子都没好感,白天讨逆军的强攻就由瞿能父子所部承担。可以说,这对父子手上染满了自卫军将士的鲜血。

土丘下传来几声大嗓子喊话,隔得远,王真听不太清楚内容。隐约在晚风中听到一些投降不杀,宽厚仁义之类,还有士兵们乱哄哄的嘲笑与危胁。

土丘上没有人回话,瞿能父子仿佛哑巴了一般,谁也不出来表态。一会,被困的士兵点燃了篝火,数十名安东军将士挽着手,仿佛眼皮底下的自卫军弟兄不存在般,哑着嗓子,哼起了一首著名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大将王真突然觉得胸口一痛,眼泪不由自主地跟着往下掉,*夜色*(禁书请删除)中,围困着土丘的自卫军老兵哑着嗓子,慢慢跟着土丘上的仇敌齐声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土丘上,与士兵们彼此相拥的瞿能父子仿佛看到了王真,冲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算做告别。解开腰间的手雷,轻轻地丢在火里。麾下的安东军士兵吟唱着战歌,解下手雷,重复着同样动作。

爆炸声起,战歌萦绕不绝。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

第八章 浴火(四)

四面楚歌,不知谁是霸王?布政使郭璞苦笑了一下,将冻得通红的耳朵缩回貂皮大氅中,沿着冰冷的石阶,慢慢走下宛平城头。黑沉沉的卢沟河对面,讨逆军大营***闪烁,绵延十余里。无衣之歌如同慢板长调,伴着雪花盘旋在宛平城周围。

半月前,林风火率领自卫军在保定府大破李景隆,阵斩矍能父子,夺炮五百余门,将李景隆麾下二下万讨逆军向南赶出数十里,取得了开战以来自卫国第一场胜仗。大伙还没来得及庆贺,东线讨逆军老将耿柄文突然发威,一举突破霸州、固安一带防线,将周衡和张玉所统帅的四个师打得落花流水。为防止林风火部成为孤军,被人包了饺子,布政使郭璞无奈下令全线后撤,一败不可收拾。自卫军半个月内连失涿州老营,大小房山,一直被对手赶到宛平城下,凭借卢沟桥的汹涌水势才勉强挡住手。

下雪了,如果卢沟河雪后结冰,合兵一处的耿柄文与李景隆就会趁机从河面上杀过来,宛平城虽然城墙高大,也未必能在漫天炮火中屹立多久。对于燕王朱棣而言,丢了北平,他更深夜静有辽东三省支撑,有割据的本钱和卷土重来的机会。对于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北方新政,北平就是它的标志,北平城被攻下了,也就意味着新政生命的终结。

如果武安国在这里。他会比我指挥得好,这一战他需要他。走在北风里,布政使郭璞郁闷地想。但他也知道武安国不可能来。从郭枫与邵云飞传回来地支鳞片爪的消息中,郭璞分析出武安国已经处于被沐家监视或者软禁状态。朝廷和北方的冲突让一向擅长把握机会地沐家看到了可乘之机,借着在西南海域横扫孟加拉诸国的声望,沐家准备选择恰当的机会宣布独立。如果沐家宣布独立时有武安国在场,就使这个独立王国更名正言顺,对天下英雄更有号召力。

对此邵云飞与郭枫束手无策,老沐冕很会把握时机。眼下阿拉伯舰队大兵压境,他们无法和沐家翻脸。只能向曹振与郭璞求援。四省半布政使郭璞已经以北平的名义给黔国公沐冕下了最后通谍,如果武安国在沐家领地内遭遇不测,内战结束后,北六省将士将不会善罢甘休。但一封信能吓住沐冕吗?郭璞不敢指望。从当前局势上来看。北方六省自卫军在安东、近卫、靖远三军的联合打击下,节节败退。打着清剿乱匪的威北军提兵大同一线,随时有再向北方六省插一刀的可能。这样的危局面前,一纸通谍。到底还能剩多大力量?

在内战开始地时候,大家都将战争想得太简单,低估了朝廷的号召力。震北军,天下第一军,实力虽然强大,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特别是建文皇帝允诺谁“攻下北方六省之地,则以所下之地封之,工厂、矿山俱归其所有”的旨意后,安东、近卫、靖远三军的攻势更加疯狂,恨不得一日将六省吞下。吞下六省百姓二十余年积累地财富。

武安国回不来,燕王朱棣被靖远军拖在大宁。现在只能靠自己。布政使郭璞暗自庆幸当年同意了给关外百姓手中分发武器的建议。武安国当年的策略很有远见,今天,那些从关外起来支援北平的义勇个个都是用火铳地好手,除了协同作战能力较差外,单兵作战能力不亚于普通士兵。有他们在,从前线撤回的主力部队才能得到及时补充,不至于出现连防御北平都没人可派的局面。

“督师大人,愁什么呢,当心影响士气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打断了布政使郭璞的思绪。抬起头,老夫子白正白德馨那仿佛是全天下人债主般的晦气神色出现在他面前。

“师兄,你这么来了”,布政使郭璞感到有些奇怪,对这个死板、僵化、关键时刻却讲良心的“腐儒”他实在生不出太多好感,唯恐关键时刻他又来给自己讲什么君臣大义,劝自己率部投降。

“怎么,我不能来么。”老白正沾满了雪花的胡子迎风飞扬。“我全家在北平,眼看着自己的家就要被人砸了,我就不能来阻挡阻挡。嫌你师兄没本事是不,告诉你,当年师兄可是号称射、御双绝!”

“射御双绝”,跟在郭璞身后的士兵小声议论,“没看出来啊,这老书呆还会骑马,以前真小瞧了他”。

这老家伙,又犯神经了。郭璞被白正气得哭笑不得,打着哈哈敷衍道:“师兄,这天气冷,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回报馆写写文章,鼓舞鼓舞士气为好。战场上哪里能用您啊,您上了战场,那年青人们地脸向哪放”?

“我这么大年纪,人家老将黄忠七十岁仍然上马抡刀,我比他老吗”?白正白德馨最烦人家说他老,脾气一上来,嗓门也跟着提高,“我老,你比我年青多少。我还真不信这个邪。我问你,我是北平人不,是,我就有资格在城头上站。今晚,我就在城头站上一晚,看谁还敢笑老夫年龄大”!说罢,绕过郭璞,挑着灯笼就向城头走。

“得了,得,师兄,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郭璞还真拿白老夫子没办法,一边打躬作揖陪不是,一边低声劝道:“师兄,抡刀动枪的,哪里用得着您地大驾。您既然来了,就跟我到中军大殿去,凭您的大笔帮我鼓舞鼓舞士气。您听听,这四面的歌声……”。

白正摘下斗篷上的帽子,凝神细听。时断时续的歌声飘进他地耳朵。“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歌声没有震北军当年唱出的雄壮,在雪夜中听起来却别俱一番凄凉。让人心里冷冷的,鼻子跟着发酸。

“这是韩信当年亥下战项羽之计啊,怪不得咱自卫军士气低落。当年天下七军地军歌,听着这歌声,谁忍心对自己的袍泽下手。李景隆,够毒,想得出用这一招来瓦解你的军心。当时南北对峙时,他们怎么就不想想用战争之外的方法解决。打起来了,军歌就唱上了。郭大人,你是得跟将士们说说为何而战了,人家站了大义的名分。咱们怎么看说都像叛军。清君侧,这理由鬼才信……”。老白正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这些年,北方各地对皇权本来就看得极淡。无论燕王称帝,还是清君侧,恐怕都不能让人心服。所以我才打出自卫的旗号,但自卫,仅仅对北方六省有号召力,对其余各地,恐怕没什么影响。打到最后,还是我们北六省以一隅敌全国。师兄,你读了那么多书,是不是出面写份檄文什么的。驳一驳方孝儒那支巨笔。他在讨逆檄文上那么一忽悠,仿佛抢了我们的家产。朝廷也站理。再加上李景隆这四面军歌,真……”。

“这事儿,我帮不上忙。我能想到最好地旗号,就是一个国家之内的矛盾冲突,再谈不拢也不能靠战争来解决。谈不拢就打,那几十年后哪个封疆大吏手中兵强了,找个由头,是不是要再打一次。这么打下去,随便从圣人经典里挑出句话来,也可以成为开战的理由。我看,咱们这次要是想与南方在法理上掰出个是非对错来,你还是找老吴思焓去。这家伙研究了一辈子律法,如果他从律法上否决了朝廷的作为,我们起兵也就名正言顺了,对天下英雄也更有号召力。像曹振和徐辉祖这些举棋不定者,才会真心支持我们”!老夫子白正难得谦虚一次,推荐前前前大理寺正卿吴思焓来解决这个难题。

“吴思焓,我怎么把这个老家伙给忘了”,听到吴思焓地名字,布政使郭璞眼前猛然一亮,对了,有这个打官司的老手坐镇,还愁找不出个合适的道理来吗。

“郭大人,我看眼下还是不要主动出击,拖住李景隆为妙。副帅耿柄文每战必胜,李景隆却丧师辱国,时间长了,他们将帅未必不生嫌隙。”老白正从胸口中郑重其事地掏出一份带着体温的策书,放到郭璞手里。“我不懂兵,却也学着当年地郭奉孝,写了份十胜十败之策,说得是李景隆必败,自卫军必胜,你拿去给将士们看看,也许能鼓舞一下士气”!

“景隆为将政令不修,纪律不整,上下异心,死生离志,败一也;今北地早寒,南卒衣褐者少,披触霜雪,手足皲瘃,甚有堕指之患,况马无宿稿,士无赢粮,败二也;不量险易,深入趋利,败三也;贪而不止,智信不足,气盈而愎,仁勇俱无,威令不行,三军易挠,败四也;部曲喧哗,金鼓无节,好谀喜佞,专任小人,败五也……”布政使郭璞洪钟般的声音在中军殿内回荡。白正这篇策写得好,极大地鼓舞了将领们的士气,可现实真的如此么?同样寒冷的天气里,燕王朱棣率部去争夺大宁,不一样面临着马无宿稿,士无赢粮的状态?

遥望北方,大宁之战胜负如何,郭璞的心被遥遥地揪着。

大宁乃关外重镇,位于北平正北偏东九百里处,曾为大辽龙兴之所。得此地,南下可从喜峰,古北二口入关,东进可夺辽阳。最后一次明蒙战争中,大宁都督璞英率领一支孤旅牢牢地扼守在此地,将东线蒙古十万大军拖垮于长城外。明蒙战争结束后,燕王朱棣费尽心思从宁王手中摄取此城,为得就是关牢北方六省之门户。这种行为让曾在大宁浴血奋战的璞英旧部极其不满,内战伊始,靖远大都督李增枝立刻率领原璞英旧部组成的靖远军重夺大宁,硬生生切走半个热河省。燕王朱棣当然不能坐视钢刀在背,亲率主力来夺,两支声震草原的雄师就在血色大山下不期而遇。

双方在草原上数场血战杀得日月无光。靖远军渐渐不敌,收缩防线,依仗河流山川防守。燕王朱棣硬攻几次不下,双方兵马进入僵持状态。

“燕王殿下,依老衲之见,此地只能智取。靖远军本来就以擅守闻名,当年璞英带着数千人马就守了大宁半年。如今李增枝率靖远军和前来混水摸鱼地朵颜三卫蒙古骑兵,号称兵力十万,少说也有六万余,硬攻。咱们可是得不偿失啊。”光头上缠满纱布,被流弹打掉了一支耳朵的大和尚姚广孝低声献策,塞外天冷,他地声音听了更让人心头发寒。

“是啊。这李增枝还真不能小瞧,比他哥哥强多了。前几天李景隆二十万大军,居然让林风火带着几万人撵着满山遍野跑。”燕王朱棣巡视着前线军队部属,有些心不再焉。原震北军老将都不喜欢姚广孝。战火起后,姚大师前窜后跳,四处宣扬自己料事如神,诋毁布政使郭璞短视误国,更惹大家不痛快。如今正是需要将士用命之际,朱棣不想因为对姚广孝过于信任而惹得麾下将士不满。

“殿下,那李增枝是朝适安插下来地,靖远军原班人马未必服他。他的三个嫡系将领中,刘真年老力衰,又缺乏智谋。不足为虑;陈亨是您的老部下,此时李增枝对他不敢倚重。如此算来。李增枝麾下人马虽众,可真正嫡系,只有守在马家豁子的卜万部,我们将这里拔了,……”。姚广孝丝毫不在乎燕王朱棣的冷遇,尽职尽责地提出破敌之策。

这的确是条妙计,燕王朱棣阵前铺开地图,找到马家豁子一带。现实的确如姚广孝所言,李增枝掌兵亲疏有别,挡在燕王朱棣正前方的大将花鹏是故都督璞英地义子,所在之地前后都是一马平川,易攻难守。而李增枝的嫡系卜万,带着两个师人马守在马家豁子这个大山崖上,易守难攻,即使打了败仗,向后收缩都比花金亮收得容易。靖远军中攻击力最强大的蒙古朵颜三卫骑兵,则被李增枝布置在西偏北方,随时增援大宁城。

“就这么办,正心,通知参谋部做个计划出来,以彰武军为主力,明天一早,咱们就啃了李增枝的嫡系,让他知道知道震北军地厉害。”燕王朱棣果决地用红铅笔在马家豁子上打了个叉,命令张正心通知参谋部准备。回头对彰武自卫军军长,原震北军战车师长季沧海说道:“季将军,明天我和你一块去打马家豁子,亲自给你助威”。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季沧海感激地给燕王朱棣行了个军礼。他弟弟季沧浪就在靖远军中,节制蒙古朵颜三卫兵马,如果燕王朱棣派他去攻打正西的花鹏部,很有可能他要承受来自西北方的蒙古骑兵攻击,到时候与自己的兄弟季沧浪手足相残,两军阵前,情以何堪。

“李尧,明天你地骑兵负责盯紧了东北方向的朵颜三卫,他们胆敢趁火打劫,你就带着弟兄们刀下和蒙古汉子见个真章。十几年咱震北军没光临草原,还真反了他们”!燕王朱棣对着悍将李尧吼道。这家伙与姚广孝不睦,刚才听了姚大师的计策就在旁边嘟囔,不给他找点儿事干,说不定一会儿他又要找老和尚的麻烦。

“末将遵命”!李尧上前两步,大声答应。嗓门像个霹雳,刚巧在姚大师头上炸开,吓得姚广孝一哆嗦差点儿没坐到地上。悍将李尧用白眼球看了大师一眼,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既然做了,殿下不妨做得彻底些。”姚广孝看着季沧海与李尧走远,凑近燕王朱棣耳朵边轻声嘀咕,“今晚殿下到战俘营走走,将那些属于季沧浪、花鹏等璞英旧部的麾下人马挑出来,好酒好肉招待,说佩服他们当年死守大宁,拖垮东路蒙古大军的不世奇功。对卜万、陈亨还有李增枝等人的部下,就狠一点,饿他们一顿两顿,明天两军交战时,故意在战俘营制造混乱,放跑几百个战俘。等他们回去后,……”

“那就得看李增枝这个大都师是否有督师的心胸了,没了璞英旧部,我看他拿什么和我耗”!燕王朱棣放声大笑,用力拍打着姚广孝的肩膀,将姚大师的骨头都拍轻了三分。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席卷天下地震北军,到底有多少斤两”!大宁城内,靖远大都督李增枝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三天前再次小败于燕王朱棣之手,反而加强了这位大都督地取胜决心。发挥家传学问,在大宁周围步下数道防线,誓将燕王朱棣拖垮拖死。

当前局势很明显,一天拿不回大宁,燕王朱棣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就一天不能回援北平。郭璞麾下临时凑出来的兵马绝对抵挡不住大哥李景隆和老将耿柄文的联合进攻。北平一丢,讨逆军即可从山海卫出关,绕到燕王朱棣的身后,构成前后夹击之势,分治了数十年的天下将平定于李氏弟兄之手,这份功绩,足以向九泉之下的老爸炫耀。

“大都督家传绝学,神机妙算,燕王朱棣哪里是您的对手”。大将刘真老眼昏花,捋着花白胡子在一边凑热闹。当了一辈子军官,凭资格熬到目前这个位置,刘老将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凡事皆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主帅发话即鼓掌叫好。虽然这些行为让一些将领不齿,却在军中落了个好名声,大事小情都有列席的份儿。

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摇摇头,打断了刘真的奉承,将沙盘地图推到坐在他一边闷声不响的宁王面前,恭敬地问道:“李都督认为,燕王朱棣下一步必然进攻马家豁子,殿下以为如何”。

宁王朱权抬起惺忪的眼皮看了看沙盘,满脸茫然:“都督说他打哪里,四哥就打哪里呗。行军打仗的事情,我哪里懂,都督看着安排就是”。

窝囊废,李增枝嗫斜着眼睛瞪了宁王一眼,心中暗骂。宁王朱权是这枝兵马的名义主人,但朱权本人对战争并不热衷。当年他父亲朱元璋将他封为宁王,本来就是拿他当做牵制燕王朱棣的棋子。大哥朱标当了皇帝,问都不问就将热河省大空划给了四哥朱棣,作为小不点儿,宁王朱权只能搬到天寒地冻的靖远省去打黄羊。现在侄子当皇帝了,李增枝带兵将大宁夺了回来,皇叔朱权才暂时在大宁的王府内住下。进了阔别十七、八年的宁王府后,朱权连行李都懒得全部打开。

天知道哪天还得搬家,无论燕王打赢了还是朝廷打赢了,宁王朱权都是一个棋子。这就是当皇子的命运,多年来,宁王习惯了,也不愿意和命运抗争。

“来人,扶宁王殿下回去休息,注意王府内保暖”,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拿昏昏欲睡的宁王朱权没办法,大声向手下吩咐。

“喔”,宁王朱权又抬了下眼皮,伸出胖胖的小手扣了扣眼屎,打着哈欠站起身来,边向外走边叮嘱:“大都督,仗怎么打你看着办就行。我不懂,不用问我。但让弟兄们小心点儿,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了痛了就不好办了”!

“噗”,坐在帅殿一角吃茶的朵颜三卫蒙古总兵官保图差点没被茶水呛死,趴在桌子角上不住地咳嗽。

靖远大都督李增枝冲着朱权的背影摇摇头,点手叫过卜万叮嘱道,“我估计今晚,最迟超不过明天,燕王朱棣肯定拿你部下手。马家豁子方向你给我顶住了,我今晚就将朵颜三卫悄悄调动一半到山背后的树林里埋伏。明天让神箭季二带着他们直冲对方中军。明天你负责拖住对方,把头功让给季二。燕王朱棣喜欢亲临前线鼓舞士气,明天无论谁伤了谁,都可以断了他们彼此勾结的念头。

第八章 浴火(五)

神箭季二策马驰聘沙场,身边伴随着洪流般的朵颜三卫蒙古铁骑。被新式火器与马刀武装过后的蒙古骑兵又恢复了成吉思汗时代的雄风,在靖远军火炮的协同下,很抉冲破了自卫军侧翼两道防线。

李增枝的确是个将才,神箭将军季沧浪虽然不喜欢其为人,却不得不佩服李督师的指挥能力。步兵凭险要地形拖住敌人,火炮延伸射击破除障碍,骑兵战场外线穿插迂回,骑、步、炮三种兵力的协调配合的威力被李增枝发挥到了极致。纵使当年全盛时的震北军也不过如此,神箭将军感慨地想。唯一遗憾的是,今天,他率领的是朵颜骑兵,而对手是自己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千军万马中,季沧浪与周围蒙古骑兵不同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

大宁城是当年靖远军弟兄用生命守下来的,燕王朱操这次无论打着什么名义,都是入侵。赶走这个入侵者,并永远结束内战,是季沧浪的唯一目标。根据对方军中有人送李增枝的确切情报,燕王朱棣今天就在一线亲自指挥战斗,这,是一个结束内战的绝佳机会。

前面山间的平整地带树木稀少,季沦浪于马背上举目四望,可以清楚的看到敌军慌乱地一边抵抗一边撤退。此战大局已定。为了防御如此大面积的领土,迅速扩张起来地自卫军战斗力远远不及当年的震北军。在朵颜铁骑的反复冲击下,自卫军侧翼巳经有了溃散迹象。

仓猝集结的步兵战车往往成为布置在远方高山上炮兵的靶子,没等起到预防骑兵的效果。先被火炮炸成了自己人的坟墓。

“呀”,一个朵颜武士纵马扑刀,斜次向两个背靠背接战的自卫军士兵冲去。马匹高速奔跑的冲击力将战刀的砍杀效果成倍放大,侧对朵颜武士的自卫军士兵连人带火铳都被砍成了两段,血象瀑布一样染湿了战友的后背。正在与敌军周旋的战友背后空门大露,刺刀左应右拙,眼者着就要成为骑兵的刀下亡魂。

突然,那个士兵放下火铳,蹲到了地上。季沧浪的心猛地被人抽了一下,难言苦涩地滋味涌上心头。那个蹲在地上等待屠戮的是原震北军战士,两个像猫捉老鼠玩弄他的是朵颜骑兵。天,我到底在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惊天动他巨响。蹲在地上的自卫军战士点燃自己和战友腰间的手雷,爆炸声过后,两个自卫军战士和两个朵颜骑兵全不见了,四人纠缠的战场上出现了一个黑沉沉的大坑。血,顺大坑的边缘流下来,不知来哪股来自蒙古武士,哪股来自汉人士兵。

必须尽快结束这次手足相残,神箭季二策马冲向队伍的最前方。到处都是生死博杀,汉人对蒙古人,汉人对汉人,蒙古人对蒙古人,还有说不请是什么民族的辽东居民,彼此挥动武器对峙着。砍杀着,为了不同的信念与利益。胶着地带没有人开饱。火铳中预先装添的子弹早已经打光,战士们又回到了冷兵器时代,刺刀、砍刀、木棍、石头、手指、牙齿,一切能使用的工具,都用在自相残杀上。数千来,年年如此。

听不清谁在呐喊,谁在哭号。战场上不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那是自卫军或靖远军的受伤士兵,点燃了身上的手雷,拉着对手共赴天堂或者地狱。

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天下最好的战士。我要寻找这次内战的罪魁祸首,季沧浪用马刀拨开伸向自己的一把枪刺,战马盘旋着从自卫军士兵身边冲了过去。一路冲杀下来,他已经发现了对手的秘密。两百多米外,一群忠勇的骑兵围住坐在马上的武将,簇拥着他东撒。马背上的武将显然不甘心承认夫败,不时带住战马,回头张望。

就是他,内战的发起者燕王朱棣。季沧浪看见了对手那带着几分刚毅的古铜色面孔,将手伸向背后的长弓。这个距离,招呼炮火打击来不及,自己身后的长弓是最好选择。手中长弓来自当年南下蒙古的西方雇佣军手中,上好的紫杉木做成,有效射程在三百米以上,军中能拉开此弓的人没几个。壶中飞箭是专门用来打击远程目标的,全部由自己亲手打制,箭长一米八。每一枝长度和分量都不差毫厘。

(关于长弓与飞箭。请读者网上参考相关资料)。

握着弓,双臂立刻被自豪充满。想当年,神箭季二伫立大宁城头,这把长弓要了多少蒙舌将领的命。

弯弓,格箭,马背上,季沧浪右手一松,眼前的时间与空间瞬间静止。一支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长箭静悄悄从战场上掠过,带着阎罗王的勾魂使者飞向朱棣左胸。这个距离,神箭季二可以确保能射对的咽喉,为了增大命中率、他特地压低了飞箭的落点。

死神悄然临近,燕王朱棣在纷乱的战场上突然看到了一点蓝光,根本来不及反应。肩头猛然被一股大力向左一推,剧烈的疼痛从右胸传来。眼前一黑,失去了全部知觉。

“快走,别耽搁”震北军大将季沧浪扑过来,伸手将几欲坠马的朱棣拎起放到自己的胸前,一给腰护着朱棣身体,策马向战场外逃去。关键时刻推了燕王一把的近卫师师长张正心代领骑兵前后包围季沦浪,全力突围。

战团外,神箭季二力挽长弓,羽箭头处幽蓝闪动。他还有机会,马匹跑动过程中暴露出的空隙足够他将第二枝飞箭射出,马蹄声急,喊杀不绝于耳。战马在高速追赶敌人的同时尽力保持平稳。给主人制造出手良机。季沧浪叹了口乞,慢慢将弓弦松开。汗水,瞬间湿透脊背,将身体浸得一片冰谅。前面的敌人渐渐跑远,最后留在季沧浪记忆中的,是哥哥季沧海那花白地鬓发。

“儿郎们,给我冲,将他们全部踏烂”。三卫总兵官保图大声呐喊着,带着朵颜骑兵向梯次抵抗的自卫军残部发起最后的冲锋。战上的厮杀吏加惨烈。负责殿后的自卫军不时点燃手雷,用生命为袍泽换取脱离战场的机会。

“乒”,斜刺里猛然听得一声炮响,朵颜骑兵的冲锋突然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骑士竟相折回,就像海浪遇到礁石一样,叫喊着折回阵。“怎么回事”,季沧浪拉住一个后退地骑兵,惊怒地问。

“那,那”。朵颜骑兵哆嗦着,嘴里说不出话来,季沧浪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不远处,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疾驰而来,所到之处,当者披靡。队伍前端。高挑着一面蓝色战旗,旗面上,一轮金色的太阳,一弯金色的明月。迎风招展。

马家豁子一战在太阳下山后结束,自卫军惨败,靖远军惨胜。关键时刻赶来地震北军骑兵师改变了战局,将本来属于靖远大都督李增枝的胜利砍掉了大半,朵颜三卫骑兵在震北军骑兵师的冲击下损兵折将,连总兵官保图的性命都给搭了进去。杀人狂李尧的威名在草原上仅次于鞭子苏策宇,没经拆分的骑兵师在他的率领下赶鸭子一样将蒙古骑兵赶回了大宁。经此一战,双方实力都损失不小,互相忌惮着收缩阵地,接连几天,战场上又陷人了古怪的宁静状态。

中军殿,靖远大郝督李增枝暴跳如雷。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样飞了,朵颜三卫成了残兵。如此苦心安排,只是让燕王朱棣受了轻伤。据逃回来的士兵所言,在两军交战的最后关头,有人亲眼看到燕王朱棣从季沧海的怀里爬起来,走到阵后给震北军骑兵擂鼓助威。还是那首《秦王破阵乐》,当年,震北军战士踏着这支战鼓打遍草原南北。

“季二将军,这个你如何解释”,大都督李增枝冷笑着,将那个“二”宇拖得老长,两份情报被他狠狠地丢在季沧浪面前的地扳上。

神箭季二弯腰捡起情扳,一份走来自震北军内眼线的,说燕王朱棣在当天地战斗中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今天早上已经开始视察队伍,安抚伤员。另一份亲白靖远军本部,有人信誓旦旦地作证,在当天的战场上,看到神箭季二引弓不发,放走了对手。

“督师,当日战场混乱,我在马背上弯弓,难免有些偏差。”神箭季二心中有愧,陪着笑脸向李增枝解释。“况且当时不知道那人是燕王朱棣,照常理,一军主帅哪有冲得这么靠前地,所以没敢玩命去追他。后来的情形您也知道了,那个李尧居然给我们玩了一手空营计,不顾一切挥军来援,朵颜骑兵虽然是支劲旅,碰着震北军骑兵师还是差一筹”。

“如此说来,季将军倒是忠勇为国,关键时刻机智冷静,没有贪功冒进,挽救了全局的大功臣了。”李增枝鼻子里闷哼一声,冷冷地说。

“不敢。只是万马军中取其主帅,本来就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卑职尽力而为,成败无撼而已”,老将季沦浪的脊背被李增枝的话语刺得直了直,眼神中带出了一丝怒意。列在两厢的原靖远军旧部将士面上都浮上了一层阴云,不屑地看著李增枝,仿佛看着一个被惯坏的败家子在人前卖弄。双方矛盾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自从李增枝入主靖远军,权力的争斗就设停止过。这些沙场上的百战老将自然不愿听一个没径历过战争的世家子弟指挥,更深层的原因是,自从朱家不念功劳,囚了蓝玉,刺了常茂,玄武湖上一声爆炸断送了汤和,各军将领俱感心寒,对朝廷派来的将军防范心理就多了几分,遇到问题时,多了几个心眼儿,总是先想想自身安危再做决定。

“哼,好一个成败无撼,两军阵前,你以为本帅和你过家家。玩小孩子游戏,输了还能再玩一次”!李增枝见季沧浪不肯服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本来靖远军主力就是由季沧浪、花鹏等人的部下组成。他这个大帅当得十分别扭。经昨日战场上季沧浪的表现一勾,再结合从敌方逃回来的战俘一描述,对季沧浪等人的火气更大。忍了忍,终于按捺不住,冲着帐外大喊一声,“来人”。

“有”,帐外一声答应,冲进几个彪形大汉。

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手指季沧浪。声色俱厉,“将这个私通燕王的叛将给本帅拿下”!

“是一一”,武士们一楞,答应声当即打了个折扣。脚步挪了挪,望着愤怒的李增枝不知如何走好。神箭将军季沧浪生得臂长肩宽,天生一把子蛮力。这是当年夜闯蒙舌军营,几万人中杀了个进出的人物。几个小小武士怎敢在他面前造次。再说了季二本是靖远军中头号英雄,人品武艺素来伏得了众,论威望,算起来在普通士兵眼里比李增枝等朝廷指派来的将领还高上一头,岂是说拿下就拿下的。

“唉”,神箭将军长叹一声,倒背着手走到武士面前,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之手。几个武士举起绳索,不知该不该向这位将军肩膀上拢。怯生生地看着李增枝,希望他改变主意。

“拿下。待本帅奏明皇上阵前斩了”!李增枝见帐下武士目中露出犹豫,更加生气,拍着桌子怒吼不止。据逃回来的俘虏描述,燕王朱棣对季沧浪、花鹏等人的部下优待有加,每日有吃有喝,待若上宾一般。还天天让军中士兵来战俘营听他们讲当年死守大宁的英雄事迹。对李增枝等人的部下,则每天只给一个窝头,半碗冰水,变着法子虐待,还美其名曰‘英雄惜英雍,看将敬兵’埋汰人有这么埋汰的吗,这些事情,李增枝想起来心中就像有一车煤在燃烧般。

“我看看谁敢拿”,两厢中闪出一员大将,银盔银甲,身材不高,目光却象利刃一样,逼得众武士向后退去。

“花小子,别乱插手,走非曲直,自有公断”神箭季二见原大都督璞英义子花鹏强替自己出头,不想让他招惹是非,低声劝道。

小将花鹏冷笑一声,不理会季沧浪。走到帅案前,冲着靖远大都督李增枝质问道:“敢问李大督师,你说季二通敌可有证据”?

气焰正盛的李增枝被花鹏的目光一逼,不由得向旁边躲了躲。气哼哼地指着季沧浪说道,“你问他,当时他第二箭为何不放,对面是他什么人?他以为自己做得巧妙,军中那么多人,难道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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