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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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帅帐,你不在马六甲调动物资,怎么跑这来了。”少帅沐斌拉住弟弟的手,奇怪的问,“难道马六甲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麻烦大了,马六甲港口来了一堆船,一艘挨一艘要求补给,港里积蓄都快给他们搬空了。”二公子沐昂焦急的回答,一边说一边向大帐里走。正在大帐里懊悔不已的老帅沐冕听到此言,一步踏出帐外,拉住儿子的手问道:“不着急,慢慢说,马六甲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师,水师,靖海公曹大人的水师来了,要求补给,我没法拒绝,他们加粮加水,快把港口搬空了。”小沐昂喘息着汇报,“所以我赶紧乘快船赶了过来,通知您做好准备。”

“水师,补给,曹大人”老沐冕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曹大人要求补给,你不会拒绝他吗,他带了多少只船?”

定边伯沐昂连连跺脚,气急败坏的向老爹汇报:“我没法拒绝,他带了五支主力舰队,一百三十余艘战舰,还有三万多士兵,我要是拒绝了,连马六甲都得变成他的。”说着从贴身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到黔国公沐冕手里,“这是他给您的信,您自己看看吧,他要到翠屿嘴停靠,邀请您前去会面。”

又是翠屿嘴,难道武安国他们事先勾结好了的?黔国公沐冕额头皱成了一个团,拆开信,靖海公曹振的话说的很客气,客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味道,他恳请沐冕为即将开始的大战提供后援支持,并携手将阿拉伯舰队消灭在大海上。

“闻公有意逐中原鹿,振切以为公须谨慎思之。今日之天下,已非昔时之天下,如画江山,非华一地可纵马,以公今日声威之降,手握兵权之重,应知天下之鹿更肥……!”曹振的话字字句句撞击着沐冕的心。大明水帅五大主力尽集中于此,靖海公曹振显然违反了建文皇帝的命令,没有带水师去抄朱棣的老巢。南北之战的发展形势,难道现在还不够清楚么?沐冕啊沐冕,枉你计算了一辈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放下信,老沐冕看着儿子沐斌,阴阴的笑了。方才还宛若仇敌的父子,此时又和好密友。抱着儿子的肩膀,沐冕一边向大帐中走,一边笑着说道:“爹老了,看局势看不过你们年青人。小子,有你的,一会儿驾船去将叶家小姐追回来,爹明天就派你苏叔叔上门,不,亲自找武公当媒人向叶家提亲。”

“爹,你说什么呢?”楚雄侯沐斌对父亲态度的转化一时不能适应,挣脱父亲的胳膊,红着脸问。

“嗨,爹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么?你比爹聪明,爹不过想效仿大理段氏,割西南一隅偏安,没想到你的目光放得那么远。叶疯子只有一个女儿,嘿嘿,他白忙活一辈子,嘿嘿,到头来嘿嘿……”

第九章 重生(二)

冬日的孟加拉湾海面宁静如画,这是一年中风暴最少的时候,也是气候最宜人的时刻。毒辣的热带阳光失去了往日的威力,柔柔地射在水面上,穿过宛若琉璃的海水,给嬉闹的热带鱼群镀上一层亮丽金边。享受着七彩阳光,鱼群更加活跃,一两条精力旺盛的小鱼干脆从水中跳起来,带着浪花在海面上翩翩起舞。

忽然,远处水面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炮响。水中的宁静瞬间被炮声打破,惊慌失措的鱼群掉转身形,顺着炮声传播方向朝远方四散逃去。这片宁静了数万年的海洋已经变了,它们必须适应这个变化。否则,一会儿被炮弹点燃的海水将成为可怕的杀戮场,卷在爆炸中的生物没一个能逃得活命。

“是阿拉伯人的信炮,西南方向,大约在十五里(北平里)以外,正驶向小锡兰港”,了望手挥动信号旗,将观察到的信息传递到甲板上。正在甲板上陪着客人看风景的舰队主帅邵云飞抬起古铜色的方脸,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方位,笑着冲大副吩咐,“挂信号旗,调头向十点钟方向,靠近观察”

旗舰主桅杆上迅速斜拉起一串七彩的信号旗,干净利落地将邵云飞的命令传达下去,伴随着舰头劈开水面的哗哗声,一艘艘悬挂着烈焰凤凰旗帜的战舰掉转船头。全速向小锡兰港方位驶去。大战在即,聚拢在甲板上地众人却像去赴一场晚宴般,自顾坐在马扎上谈谈说说。根本没将马上要发生的遭遇战放在眼里。

“小邵,有把握么,不要轻易冒险”!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老人低声劝告。正式武安国,两天前他刚刚被邵云飞勾结沐斌从达卡港偷出来,现在正乘船返回锡兰山。为了营救武安国,邵云飞将全部家底都带了出来,准备一旦被沐家发现。就和对方在海上翻脸。结果沐家并未派船追赶,邵云飞觉得舰队一炮未发实在可惜,所以临时决定在锡兰山外围兜一圈,顺手打掉几艘阿拉伯商船权当练兵。没想到碰上条大鱼。

邵云飞点点头。眼角浮上一层笑意。用手指点着西北方地洋面,说道:“当地诸侯的水上力量早被我收拾干净了,突厥人远道而来,不熟悉这里的水流风向。咱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你放心,如果待会儿见他们人多,我掉头就跑,这咱们这几艘船不大,可都是快船,他们追不上。”

“放心吧,武叔,如果大海战邵叔说自己是天下第二,整个世界未必有人敢自称第一。当年他们万里截杀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何况今天我们是有备而战”。小将郭枫擦拳磨掌地说道。他现在已经成为邵氏舰队中除了主帅外资格最老的舰长,两眼中充满经战火洗礼后的自信。

武安国笑了笑。不再说话。世界真的变了,当年的小毛孩已经成长为舰队主力。时代远远地将他刚穿越时空的大明抛到了身后。这个时代的事,最好还是听听这个时代的人怎么想,怎么选择,而不是按照自己固有的知识去生搬硬套。此战,原来的时空中肯定不存在,什么结果,他不知道。正因为他已经和众人一样对未来一无所知,这个时代对他地吸引力才越来越大,他已经成为这个时空的一部分,或者,他本来就是这个时空的一部分。就像邵云飞和曹振等人一样,在与这个时代互动,改变着时代,行为也被时代所左右。几十年的光景,他让大明地科技取得了这世界中原来足足要花费数百年才能取得的进步,却也提前激化了两种不同生产方式的矛盾,改变了大明靖难之役的性质。北平的工业翅膀造就了半近代化的大明军队,西吹的飓风也点燃了帖木儿东征的烽烟。随着飓风中心的漂移,突厥人提前装备了火器,阿拉伯骑兵挥起了北平马刀,在另一个时空数十年后毁灭东罗马帝国的庞大舰队,掉转船头开到了大明家门口。

这就是眼前地世界,你改变了自己身边的环境,整个世界都跟着改变。没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进。希望自己跑步前进别人还在原地酣睡,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邵云飞叫过大副,让他到舰长室内拿出一幅备用海图来,展开了铺在甲板上。拿起红铅笔在小锡兰港外二十里左右位置标了个圈,叫过几个船长来低声下达作战部署。“突厥人远道而来,不可能所有舰队都同一时间赶到。按刚才信炮判断,咱们这次碰到的可能是一个分舰队,趁其没和主力汇合前敲掉它,将来咱们的压力就减轻些。郭小子,待会你带天鹰、海鲨号、丑鱼号、野狼号、麒麟号、鸭子号还有你的流浪者号七艘船作为分舰队,在主舰队的斜上方侧应,咱们根据敌舰数量决定战术。”

“明白”,小将郭枫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爬下甲板,坐上联络船返回自己的旗舰。

“王明武,一会儿你的猎隼号和赵志勇的白雕号打先锋,负责撕开对方阵型,带领整个舰队缠住敌舰。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是”,叫做王明武的年青舰长握拳施礼,起身走下旗舰。他的个头偏矮,肩宽背阔,嗓音中带着股子憨厚,一看就是个中原一带的农家子弟,至于他怎麽到了邵云飞的舰队中,武安国猜不出。水战对于他而言是很陌生的技术,自己原来那个世界已经是涡轮时代,这种风帆战列舰如何对敌,他不懂,所以也插不上手。

“孙歌。你的天翔号刚下水没多久,船速快,火力足。一会儿负责殿后,注意与旗舰保持同步,掩护已方受伤战舰。”

一道道命令从邵云飞口中传达出来,就像事先已经背诵过一般,不夹杂半分犹豫。待兄弟们一个个领命而去,邵云飞抬起头,看了看武安国和刘凌,笑着说道:“至于二位。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旗舰上陪我看焰火,快过年了,咱们那炮声权当鞭炮”。

武安国与刘凌相识而笑,这就是邵云飞。那水战当乐趣的小邵。夫妻两个都是知道进退地人,自然不会请缨上阵,给邵云飞添乱。点头领命,并肩走到了船舷旁。目光投向远方的海面。水面上浮光跃金,太阳已经渐渐向西偏斜。

邵云飞的办法虽然有些冒险,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此时的武安国还不知道大明五大主力舰队正结伴驶向翠屿嘴,他内心盘算的是如果在叶、沐两家之间斡旋,维持眼前来之不易的团结局面。邵云飞在海上表现的越强大,自己在沐、叶两家说话越有分量。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多久,突厥人地倾国之力前来,无论是被帖木儿要挟着来的,还是主动来的,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退回去。如果武安国所记忆没错的话,另一个时空中。西征地突厥人和东征的十字军一样,都充当了文明毁灭者的角色。眼前孟加拉湾这几家各怀心思的力量,确实大明朝西南最后一道防线。一旦此防线被突破,忙着内战地大明就会面临再一次的灭顶之灾。到底损失会多大,武安国不清楚,他仅仅知道,经历了蒙古和女真两次浩劫的原中华文明,到自己那个时代已经支离破碎到需要考古来追踪重现。虽然一些坐井观天者将某些封建君主夸得天上少找,地下无双,却不得不承认,到了鸦片战争时,面对西方的混合动力战列舰,个个皇帝都英明神武的大清帝国,其麾下水师战舰还延续着明朝的尺寸,百余年没前进一步。一篇又一篇文章尽情讴歌了东方战士在海战中所表现出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忠勇,却不得不在最后小声的提一句,损失了百余艘战舰和数千士兵后,大清舰队仅仅打碎了对方一块船墙。

相对于西南西北两边的战局,武安国对郭璞地北平保卫战反而放心得多。一方面,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郭璞地实力,另一方面,他知道建文皇朝已经走到了末路。十几年的修路造桥,大明朝已经基本可以保证某地发生灾荒,如果统治者愿意,可以倾全国之力进行救援,不会因为道路不通畅而引起更大的民变。同时,畅通的道路也使得各个地区紧密联结,不再是孤立的一隅,北方六省拥有全国最发达的交通网络,让它比朝廷更容易集中力量。在他眼里,已经堕落到不择手段防民之口的建文朝廷不过是个空架子,郭璞等人在北平发表的《平等宣言》足以成为压垮这个赢弱的骆驼之最后一根稻草。何况,北方六省从来不禁止民间持有火器,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每一个成年男子都可以走上战场。当来自四面八方的志愿者赶到北平城下之时,也就是李景隆兵败之时。这一点,武安国相信自己的判断。几十年在皇帝,官员和军阀中打滚的生涯已经使他冷静,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北方六省的模式比建文皇朝高尚,也不认为朱棣和郭璞等人统治下的北方比沐家用铁血建立起来的西南占有道德的制高点。平等是一个目标,建立一个负责任并且受监督的政府只是一个手段。由郭璞等人建立起来的政府未必比建文皇朝高尚,却更适合新的生产方式。农业帝国中,纲常、礼教也许是维持整个社会结构不得不为得原则。而现在,整个社会的底部结构变了,它的管理与运行规则必须随之改变。这是原来那个时代历史总结出来的经验,不以人们的热情而转移。来到这个时代,与其绞尽脑汁走捷径超越规律,倒不如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同时尽力避免另一个时空发展过程中的一些悲剧。原来那个时代的经验告诉他,跟在别人脚步之后走并不吃亏,可以择其不善而改之。一厢情愿地去抄近路。反而要付出成倍的代价。

“砰”,一声号跑打碎了武安国的沉思,前方郭枫所率领的分舰队竖起了临战旗号。流浪者号主桅杆地信号旗与联络兵吹起的凄厉唢呐声告诉他,西南方向发现敌舰。邵云飞递过一个望远镜,在前方海天交界处,武安国看到了一片白帆。一艘,两艘,三艘,十艘双桅三角帆阿拉伯战舰接连从海天交界处的水面上跳出来,跳入武安国视线。

“那只是一支分舰队。主力在偏南方向”,刘凌在武安国耳边嘀咕了一句,拉拉他的肩膀提醒。顺着下午的斜阳方向望去,庞大的阿拉伯舰队出现在武安国的视线内。一共二十五艘战舰,呈两个分散纵向队列。分舰队有十艘战舰,主力舰队十五艘战舰。在流浪者号鸣炮报警的同时,土耳其人也发现了大明舰队。信炮接二连三地响起,松散的战舰彼此靠拢,试图集结成一列总队,集中火力将邵云飞的舰队吃掉。

“不要靠近,成倒八字雁翅膀阵,给他们留下中间穿插的希望”,邵云飞冷笑着下达命令。二十五比十五,土耳其人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领军地将领显然是个刚愎自用的家伙,他不知道邵云飞的名字。所以不想逃走。大明发面主舰队和分舰队之间留下了足够的空隙,如果土耳其舰队能从空隙中插入。就能集中侧舷火力打击其中一支,当将这口肥羊吞落肚后,再集中全部力量包抄另一支舰队。土耳其舰队地指挥官阿里仿佛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大明舰队从东向西,土耳其舰队从西向东,纵观整个战场形势,土耳其舰队占据了数量、阳光、风向三方面优势。谁控制了海洋,谁将控制财富。他的舰队将为穆斯林征服世界上的所有海域立下第一场战功。

这是典型的海战战术,从上风位置进攻下风位置的敌舰队,集中打击敌舰队列中处于相对上风位置的那一部分,这时敌舰队列中处于相对下风位置的那一部分由于风向的牵制不能很快转向。攻击方向可以占据相对炮火集中优势,逐一击破敌军。双方都是两层甲板的战舰,火炮数目差不多,局部海域战舰集中的数量将成为制胜的关键。要完成这样的战术机动至少要两个条件:一、攻击前抢占上风位置;二、被牵制地敌舰掉头增援之前,利用数量上的优势消灭敌舰队的一部分。

四点三刻,集结好队形的土耳其舰队大摇大摆地冲向大明两条分舰队之间的空隙,舷窗打开,一个个闪着寒光的炮口露出狰狞面目,光着膀子的水手装满弹药,等待着两军交火那一刻。

舰队指挥官阿里却迟迟没有下达攻击命令,眼前的景象实在令其百思不解,战船数量占绝对劣势的两支大明舰队居然从中间裂开,把穿插位置拱手让给了自己。斜上方,处于完全逆风那个分舰队侧拉船帆,加紧速度向战场外围逃去。斜下方,处于相对顺风的大明主力舰对居然开始掉转船头,将首舰攻击方向转向西南。

“他们要干什么”,土耳其舰队指挥官犹豫着,不知下一步如何应对,双方还没到交火距离,习惯了错舷以火炮与敌人对轰击的阿里无法推测对手的意图,只能让已方战舰按原来方向前进。双桅阿拉伯船转弯不灵活,他无法跟随对手做那种冒险的半途转头动作。忽然阿里耳边响起了一个海上传说,一个喜欢与敌人拼命的疯子,带着十艘战舰在数倍于己的敌军围追堵截下溃围而出的故事。

“各船集中火力,打对方的第一艘战舰”,指挥官阿里如梦初醒,扯开嗓子大叫道。

彩色的信号旗迅速从主桅杆上升起来,将他的命令传达到整支舰队。被对手的大幅度转弯动作弄得瞠目结舌的舰长们赶紧将命令向下传达。为时已晚,借着北风推动俯冲过来的猎隼号和白雕号船头突然冒出几团火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土耳其舰队中间偏后位置。巨大的水柱从海中冲气,来开了炮战的帷幕。

半弧形回旋斜插攻击,疯子才会想出地战术动作。紧跟在猎隼号和白雕号身后的江豚号也到达了射击位置。舰首炮当仁不让,对着同一艘土耳其船开火,巨大的舰炮轰鸣声弥漫了整个海面。邵云飞留在主力舰队中地八艘战舰全是最新型号的快速帆船。火炮数量没日级舰那么多,船速大大加快,转弯也更加灵活。略显狭长的船身在船头正对敌方时,可攻击目标大大减小。改良后的舰首炮攻击距离和准确程度却远远高于侧舷前装炮。

一艘接一艘的战舰完成了同样的机动,在舰首正对敌舰,对方火炮的射程外先开了第一炮。随着双方舰队的移动,悬挂着烈焰凤凰旗帜的战舰斜贴向土耳其舰队的队尾,取得了局部战舰数量的均衡。像一头狮子牢牢的咬在犀牛的后跨间的肥肉。让它疼得痛不欲生,却没有力气掉转犀利的尖角。

菊黄色的火焰在舰船舷窗处闪动,每一下闪烁,意味着成百上千的炮弹飞向对手。硝烟和水雾气遮住了阳光。两支舰队已经靠拢到侧舷炮可以开火地位置。炮手们机械的装弹,推炮,推炮,装弹。期待着第一时间将对手击垮。行进间瞄准极其困难,能否击中目标完全考同一时间,落在同一区域的炮弹数量来决定。冲在最前方的猎隼号和白雕号先后中弹,拖着浓烟的战舰更加凶悍,甲板上,不要命的士兵抱着木板,拉动水龙,给战舰做紧急维修。舷窗内,红了眼睛的炮手根据对方火光闪动的位置射出自己的炮弹。

漫长的二十分钟,邵云飞的烈焰凤凰旗帜带着浓烟穿过了土耳其舰队。将对手切成了两段。舰队速度骤然减缓,用侧舷创火力对准土耳其舰队的后半截。一艘一艘的进行攻击。形势陡然逆转,没有装备舰船首炮的半截土耳其舰队没有还手之力,刚才还庆贺自己占据了上风方向的战舰,此刻却无法停在海面上,被西风吹动着一艘艘飘向挨打的位置。两艘受伤较重的战舰起火,士兵们乱纷纷的跳下了大海。一艘快速插上的战舰试图进行救援,被邵云飞所在的旗舰上的重炮狠狠轰击了一轮,冒着浓烟加入了逃难者行列。

信炮轰鸣,被隔离在下风的土耳其战舰主力艰难的掉转船头,试图重新与己方被切断的舰队汇合。倒霉的指挥官阿里垂头丧气,到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邵云飞,这个传奇中的海上前辈。庞大的旗舰刚刚掉转过船头,七艘战舰斜斜的拦截在阿里的主力舰队面前。

是大明的分舰队,阿里心中响起一声绝望的哀号。刚才偏离航线的大明分舰队从战场外围兜了个***,从西南方绕了回来,刚好抢了上风口。此时被切成两段的土耳其舰队从优势变成了完全劣势,包括旗舰在内的前半段舰队处于下风,收到郭枫所率领舰队的疯狂打击。试图向旗舰靠拢的后半段战舰又以纵对横,成了标准的挨打不还手的“羔羊舰队”。

二十五对十五,舰长指挥官阿里不能逃走,他需要珍惜舰队的荣誉。但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取得这场遭遇战的胜利。甚至整个水面,数量庞大的土耳其舰队都未必能占据优势。对手操作战舰的水准太高了,远远超出了自己这方的奴隶水手。甲板上的士兵虽然都是帝国精锐,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无法看到对方的面孔,已经成为炮火的靶子。

“占领有力位置相互支援,紧咬住敌人,一个不要放炮”,六点钟,邵云飞所在的凤凰号打起这样的战旗,靠近凤凰号的位置,一艘土耳其战舰已经开始下沉,士兵们绝望的号叫声甚至压过了火炮的轰鸣。另一艘战舰被击断了桅杆,失去动力的战舰干脆打起了白旗,关闭了舷窗,将生死的决定权力交到了对方手上。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着队形的大明主力舰队接近了另一艘土耳其船,该舰的舰长抵抗了一会儿,绝望的点燃了火药库。全船士兵和被铁链绑在底层的奴隶浆手带着远征梦想一同飞上了蓝天,直到死亡,他们未能明白,为什么传说中懦弱的东方人如此勇敢,如此强悍。六点三十分,海面上的土耳其战舰已经乱了阵脚,一艘尚为完整的土耳其战舰在两艘受伤同伴的掩护下冒着炮火靠向邵云飞的旗舰,上百条船桨从底部船舱伸了出来,推动战舰加速前冲。杀红了眼的土耳其人晃动着弯刀,站在船樯上准备进行接舷打击。凤凰号是大明舰队的旗舰,他们试图擒贼先擒王。

“火铳手各就各位”,凤凰号大副微笑着,下达了近船舷战斗指令。三对火铳手冲上甲板,成三层叠阵。“放”,大副挥动指挥刀,第一排士兵开火,然后娴熟的拉开枪管,添入铅弹和纸包火药,合膛,装子弹。对其他两排士兵的开火声充耳不闻。有人被对面打来的流弹击中,立刻被同伴拖下船舱紧急治疗,空下的位置被其他士兵填补,持续不断的排枪射击声收割着迎面战场上的生命。

“第三排原地火力支援,第一排,第二排火铳手,拔刀,跟我跳帮”。勇敢的大副一声大喝,拉着帆绳,纵身跳上了贴过来的土耳其战舰。邀请敌人品尝了枪林弹雨的前排火铳手放下火铳,抽出腰间的短刃和或手铳跟在他身后跳到土耳其战舰上。本来试图发挥兵力优势的土耳其战舰先遭受了弹雨洗礼,随后又眼睁睁地看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被敌人抢先做了,惊魂失措,混乱的和大明士兵战成一团。

濒临疯狂的土耳其水手长挥动着弯刀,叫骂着阻挡自己方面的士兵溃势,乱兵一拥,卷着他逃向船尾。几个舰船上军官试图用火铳挽回战局,没等开火,就被掩护的大明火铳手击毙在甲板上。战舰已经失控了,大副带着人冲进船长室,发现土耳其船长平趴在海图上,额头处放着一把火铳,血,将航海日志染成一片殷红。

船尾又传来喊杀声,大副带着士兵冲了过去,残余的土耳其士兵负隅顽抗,在水手长的指挥下聚拢成一团。大明士兵列在外围,明晃晃的战刀,绕着土耳其士兵上下挥舞。一个个土耳其士兵倒在了甲板上,掉进了大海里。

斜阳将海水染成鲜红一片,滚滚浓烟下,仿佛整个大洋都在燃烧。

第九章 重生(三)

海战在日落后将下帷幕,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在付出了沉三艘,被俘七艘,重伤十二艘战舰的沉重代价拖着黑烟借夜幕掩护向小锡兰逃窜。舰队指挥官阿里被俘虏,五千余名土耳其远征士兵葬身大海。

这是变化后的东方文明与改良后的穆斯林文明的第一次碰撞,也是第一次孟加拉湾以西大国与孟加拉湾以东大国之间的第一次以风帆战舰对决,也许,这还是东方文明向西方世界展示自己实力的所踏出的第一步。虽然这远征的第一步不是由正规舰队所踏出,但他毕竟是由华夏人来做的。武安国站在甲板上凝望黑沉沉的海绵,百感交集,内心世界仿佛还在承受着刚才炮火齐射所带来的震动。数十艘舰船海上对射,每次都是数百发炮弹,巍然壮观的炮弹落水场面,惨绝人话的血腥杀戮。这就是自己当初改变大明发展轨迹的目的么?武安国不知道,从这场海战中他只能推断出,靖难之役因为采用了他所发明的新式火器,肯定要比另一个时空历史上所发生的惨烈得多,给那片土地所带来的伤痕,也更大更深。

自己近三十年来所作的一切都正确么?武安国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努力去做了,目前的结果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他现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作用,也许还没邵云飞所率领的这支没有祖国的海盗舰队多。

“武兄。想什么呢,这么深沉”,一根铁钩搭上了他的肩膀。是邵云飞。武安国不用回头,但从铁钩上传来的冰冷的感觉也知道是谁来了。对着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不去忙,跑到这里干什么,损失怎么样,受伤的弟兄们都包扎了么?”

邵云飞咧嘴笑了笑,带着胜利的喜悦回答:“正在处理,舰队中医生少,忙不过来,不过损失不大。土耳其人海战太不在行,被咱们俘虏的那几条船,有的压根就没放过几炮。你不是又动了妇人之仁。怪我杀戮太狠,没打捞对方士兵吧!”

“没,你的船装不下那么多人,再说。这是战场上。”武安国回过头,目光对上了邵云飞那双真诚的眼睛,“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有些时候,我比大伙都糊涂。”

“我也不知道。”邵云飞大大咧咧的伸个懒腰,在夜风中舒展着四肢,“但我想我们都不会做两件事,第一,欺压自己的同胞。第二,危害自己的故国。无论打着什么名义!”

其实。这已经够了。如果北六省新兴阶层能做到这两点,他们的行为距离郭璞地所发表的《平等宣言》就更近了一步。如果朝廷的官员们能做到这两点,南北战争也不会打起来。武安国笑着摇摇头,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想它已经没有意义。在战争爆发前,大伙都在尽力避免战争,当战争结束后,希望所有志同道合者能尽力将它所带来的伤痕降低到最小。扫一眼正在做紧急抢修的舰队,驱散纷乱的思绪,武安国笑着问道:“老伙计,你的舰队现在可是越大规模越大了。在这么打几场,土耳其人的远征舰队总指挥就得换成你邵云飞了。准备返航么,带着你的俘虏船。”

“你说呢?”邵云飞狡猾地冲武安国眨眨眼睛。

“你不会”,武安国笑着回答,“否则你就不是邵云飞了。”

赢得海洋要比赢得陆地更为有利。在另一个时空,一个崛起的帝国满怀必胜的信心和对海权的强烈渴求,走上了殖民主义的道路。最后米字旗终于飘扬在全世界各大洲之上,成为亘古以来所未有的海洋大帝国。知道自己穿越时空前,石阶上还有数个规模不亚于中国的国家,名字前面挂着英联邦的头衔,如果邵云飞等人能开启大明蓝水防御的先河,武安国找不出理由反对。更何况,越是具有开拓性的国家,内部对其国民的压榨越少。越容易从不同文明中学习比自身先进的东西。

“是啊,快过年了,应该买年货了!”邵云飞大笑道,爽朗的笑声在海面上顺着浪花激荡。

“当年方小侯爷教我海战,说用少量的船开往敌人的海岸边作战,比用更多的船,在我们自己海岸边防守更有利。而我们出发的愈早,则成功的机会也就愈大!”

舸金港黑沉沉的,看不见一丝灯光。已经是下半夜,天有些凉,水面上起了雾气,停靠在海港里的运输船和战舰都只剩下黑糊糊的影子。巡夜的士兵的打着哈欠,睡眼如雾气中的星光一样朦胧。

海港中的人们都睡了,这个冬天他们过得太疲惫。港口先是遭受池鱼之殃,陆地上受到了来自半岛另一端大明军队的威胁。好不容易凑足了钱,在沐家的敲诈勒索下得以苟延残喘。一转眼,阿拉伯人的远征军又到了。虽然说“秦来降秦,楚来降楚”是小国生存的不二法门,可现在,帖木儿与大明同时来了,叫当地土王到底选择谁?

若是两边能分出强弱来也好,土王自然会拣强者去投奔。偏偏两边势均力敌,土耳其人的战舰据说有两百余艘,光眼下停靠在舸金港,负责在向前线运送补给的就有六十多只。而他们的对手船坚炮利,据海面上刚传来的消息,前天下午在海面上,挂着烈焰凤凰气质的海盗舰队以十五敌二十五,居然将一整支土耳其分舰队打得七零八落,连指挥官都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长长的叹了口气,巡夜的百夫长带着士兵准备回去交班。巡逻与不巡逻。其实没作用。半岛另一侧的邻居,曾经强大一时的耪噶刺都亡国了,自己这里还能支持几天。土耳其人赢了。不会将港口统治权交还给这里的国王。大明赢了,也未必肯空手而归。世界变了,弱小的国家知识大国竞争时的猎物,死在谁手里,其实没大分别。

雾中突然闪亮了几点红光。一亮,一灭,再亮,再灭。有船只靠近,百夫长警觉的握紧手里刚发下没多久的火铳,对着海面方向停住了脚步。港口内,土耳其人的巡逻船点起几盏信号灯。挂到桅杆上询问对方舰船国籍。百夫长看不懂土耳其人的灯语,只听见港口的护卫战船和炮台上传来一阵嘈杂,一会儿又归于平静。两艘领航船及不情愿的驶出了港口,去接引外边的迟到者入港。

“走吧。让土耳其人闹腾去。他们不归咱管。”巡夜的士兵低声建议了一句,拉拉百夫长的胳膊,示意他大伙等着收队回家休息。百夫长瞪了他一眼,看看海面,再看看士兵渴睡的眼睛,无奈的点点头,加快了返回的脚步。

“头,不太对劲,你看,海面上来船的航灯怎那么亮。”走在队末的十夫长一溜小跑,赶到百夫长面前。指着海面大声嚷道。

他的话语立刻激起一片不满,很多士兵没大没小的骂道:“瞎嚷嚷什么,你,瞎嚷嚷。没见过航灯么,不亮,那还叫航灯。”带队的百夫长无奈的摇头,麾下临时拼凑起来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军规,带着这样一伙人上战场,和孤身一人没什么两样。不愿意和士兵们计较,他掏出望远镜,在路边找了个放货物的木箱子,踏在上面向远方眺望。

一,二,三,四,一共七艘船,居然并行着开向了海港,每艘船都打着航灯,跳动的***在雾夜中说不出的妖异。那不是航灯,那是火,“战船着火了!”百夫长大喝一声,撒腿跑向报警的钟楼。士兵们听得此消息,紧跟着百夫长跑了起来,一转弯,几个小兵哈腰钻进了巷子,奔着自己家的方向逃去。

此时炮台上的值守者也发现了情况不妙,两艘领航船刚刚出港,等待进港的船只居然迫不及待的冲进来。值班的军官当机立断,调转炮口向冲港的战船射去。剧烈的炮声在港内想起,停泊在港口内的货船惊惶失措,起锚的,挂帆的,乱哄哄挤成了一团。

近了,所有船主都看清了来船。那的确是土耳其船,高高的船首和船尾证明了它们的身份。知识船上没有一个水手,熊熊大火点燃了甲板,点燃了桅杆,点燃了桅杆上的风帆。没有人照料的战船借着后半夜的大潮直冲了过来,根本不理会身边的拦截火炮。偶尔有船被炮弹打中,“呯”的一下,甲板炸裂,火苗反而借着爆炸向上窜了一窜,比原来燃烧得更剧烈。

“呯”,一个停靠在外围的大货船被来船撞中,船舷处立刻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来船的桅杆受不了振动,呼啸着倒下,将熊熊大火带给了货船。货船的主人赶紧组织人手救火,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大火就蔓延开来,点燃了甲板上能点燃的一切。绝望的船长放弃了水手,抱起一片木板扎进了海里。

整个舸金港沸腾了,港口上的炮台疯狂的怒吼着,炮弹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道亮丽的弧线。敌人藏在什么方位,守港的土耳其展示不知道,他们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估计盲目射击。港口内,一艘接一艘的货舰开始燃烧,惊惶失措的船长们避让着,躲闪着,更加快了烈火的传播速度。有的小型货船没等被火点燃,就被己方的大船挤翻,没来得及下卸的货物和水手一块被掀翻到海里。

“断锚,断锚,”有人惊惶失措的喊。这是一个相对聪明的主意,砍断了船锚的货船可以逃出海港,不必在原地接受烈火的洗礼。立刻有船只采取了行动,几艘靠近港口外围却侥幸没被火船撞到的货船砍断缰绳,慌慌张张地驶离了港口。

更多的幸存者见样学样,采取了同样的行动。土耳其人的港口巡逻队没有拦截住纵火船,自然也没理由让己方货船白白在港内等着挨烧,舰队指挥官穆罕默德张了张嘴,想下达一个命令,看看港口内的熊熊烈火,还是选择了放弃。

被点燃的货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船开始逃亡。慌不择路的货舰彼此碰撞着,稍有不慎就发生碰撞。有些船没等逃出港口,就被火焰追上,有些船逃离了火海,却被同伴撞伤,打着旋,漂浮在海面上,慢慢顺着潮水向火海漂过去。穿上的水手眼看着大火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想不出任何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座舰向火中漂,就像受了诅咒的疯子一样,面对死亡却义无反顾。

雾色笼罩的洋面上,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唢呐响。“滴,答,答,滴滴”。狩猎行动开始,小将郭枫一挥手,战舰悄悄的向临近的一条土耳其货船摸过去。

刚刚从火海中逃离生天的货舰船长正在庆幸死里逃生,厄运突然从天而降。一艘和货船差不多大小的船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眼看着两只船就要撞在一起。“转舵,转舵”,货舰的船长大叫着,命令操舵手紧急避让。一切已经来不及,来船幽灵般,轻轻的擦在货舰边,数十个鬼魅一样的身影飞了过来,爆豆子般的火铳声在甲板上响起。子弹射入身体的“噗”,“噗”声,被砍断肢体的伤者哭喊声,金属武器的撞击声,以及垂死水手压抑的呻吟,在被衬托得格外清晰。货舰船长从桌子的抽屉中掏出一把火铳,推开舱门,犹豫着又退回来。叹了口气,看看心爱的船,还有摆放整齐的书籍,放下火铳,找乐一条白毛巾扎在马刀上。提着灯笼,照亮毛巾走上了甲板。

天亮,雾散,潮退。舸金港又恢复了宁静。轻烟缭绕的海面上,所有的繁华都已经灰飞烟灭,港口守卫者面对茫茫大海,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睛,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艘被遗弃的受伤货船在港口外随波起伏,穿上已经没有人,被烟熏火燎过的帆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漆涂上了一直凤凰,在朝阳下振翅欲飞,翅膀与朝霞竟是同一种颜色。

第九章 重生(四)

邵氏舰队的接连大捷极大的鼓舞了汇集于孟加拉湾的各方联军士气,也给邵云飞和武安国的手中增添了很多筹码。因此,翠屿嘴的联军首脑会晤气氛极其融洽,笑眯眯的老狐狸沐冕只字没提自己扣压武安国夫妇及邵云飞在他眼皮底下将人质救走之事,承诺在兵力和物资上给联军最大的配合,并将自己的长子和沐家水师留在了曹振帐下。铁腕平定了国内混乱状态的叶风随也驾船赶到,将南洋叶家舰队的指挥权交到了武安国手中。一切顺利得出奇,在邵云飞和曹振的极力坚持下,武安国发现前几天还手无一兵一卒的自己居然成了这次联合行动的总指挥,可以调动大明水师、南洋叶家、邵氏“海盗”舰队和西南沐家的全部力量。宛如一个捡了元宝的孩子,他再一次被命运奇怪的安排惊呆了。

眼前这场仗怎么打难不住武安国,手中四支力量联合起来,战舰数量虽然比土耳其舰队略少,质量和水手素质却远远超出了对方。各方力量按照当年震北军模式建立起来的参谋机构可以几天内根据现实情况拿出数个可行作战方案,武安国只需要和大伙讨论一下那个方案更合适,并协调好各方配合问题而已。况且沐家和叶家和好并打算联姻之后,从沐家领地钦州到翠屿嘴的水面一路畅通,后勤保障也能供应得上。具体道海战实施。曹振、邵云飞和叶风随三人都不是庸手,谁都可以预见,前方这片大洋将成为土耳其远征军的坟墓。到了这个时候,千里迢迢赶来的土耳其舰队与其说是一场危机,倒不如说是一场考验,一场检验二十余年大明水师的实力发展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的考验。在这次考验面前,联军各方将士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有些参谋人员甚至已经开始筹划击溃土耳其联军后,陆上北进,捣毁贴木儿设在德里一代的工厂。占领德里、巴曼尼、乌德(扎温普儿)、古吉莱特等地,彻底切断贴木儿西归退路的方案。

武安国徘徊于翠屿嘴干净的海滩上,对着眼前的庞大舰队群,不知为什么,内心中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奔雷已经老去多年了,三眼手弩卖给了高德勇,随着他的新主人一起下落不明。当年驰骋疆场的那把长刀还在,水战中派不上丝毫用场。

“武兄,你好像有心事。”靖国公曹振陪在武安国身边,悄悄地问。

“也不能算心事吧,只是一时头脑混乱而已。怎么样,临时参谋部的作战方案有眉目了吗,你和小邵准备谁亲临前线?”武安国回过头,给了老朋友一个宽厚的笑容。二十多年没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彼此之间的配合依然熟练,语言上的感觉确有一些陌生。

谈起战争,靖国公曹振话语中透出几分得意。“拿出来了,这帮小家伙干劲很足。只要不是打内战,大家都很积极。我打算和小邵分头行动,各带一支舰队,他擅长偷袭,我擅长打攻坚,刚好奇正互补。我们的计划是,我带着主力和土耳其水师周旋,他带着原来的沐家、叶家和自己的海盗舰队精锐绕到后面去骚扰对方港口,切断土耳其人的补给线。贴木儿能给土耳其人提供的补给有限,大批弹药还得从忽鲁漠斯一带运来。如果运输线给小邵毁了,他放在前线的战舰就是我们的活靶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倒是个好办法,也符合你二人的天性。说实话,我总觉得贴木儿这次东进太仓促,特别是土耳其水师,好像根本就没做准备,匆匆忙忙就跑过来了。”走在一边的刘凌笑着插了一句,难得又看到大伙如此团结的在一起商量战术,眼前的景象给人当年辽东并肩作战同样的感觉,那个年代的很多事情,回忆起来都让人感到温暖。

“那是被武兄和小邵他们打急了,不得不赶过来。土耳其舰队不调过来,贴木儿怕武兄带人从背后抄他老窝。我估计,我们在南边打得越狠,他在北方越慌,弄不好中途就得分兵。如果张小侯爷能抓住机会在背后给他们一下子,瘸子这回估计去得回不得了。”放眼整个战局,曹振对未来充满信心。西南诸阀可以联合在一起,西北为什么不能。难道大家彼此之间的仇恨比国仇还重么?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不但瘸子这次东征准备不充分,国内那场战争准备也不充分。据我这里得到的情报,本来互存忌惮的双方已经有了妥协的迹象。但是中间出了些误会,好像是有人在中间挑拨,然后就打了起来。”

“有人挑拨?”武安国大吃一惊,收住脚步,吃惊的问道,“十三郎,你手上可有证据!”

“没有,但兄弟们在水面上抓到了一条日本走私船。船上的武士全部自杀了,当时没留下活口。后来在船舱底下找到了些大明制式火器,还有几件军服。”曹振摇摇头,话语中不无遗憾。“如果他们双方彼此之间的敌意没那么深,如果南北双方的最高长官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如果在第一线的李景隆不急于建立功业,打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借口迅速扩大战果,而是给北方的周衡等人一个解释的机会,第一晚的交手不过是一场冲突,酿不成兵祸。”

刘凌冷笑了一声,对曹振话语里那么多如果表示不屑,语音不高,却一针见血,“子由,你还相信他们彼此之间的善意。他们之间早就想打,只不过谁都拉不下脸来,又不好不给你这个水师大帅面子而已。日本武士挑拨,刚好给双方提供了一个开战的借口,没有日本武士参与,他们顶多将战争时间拖延到明年春天。李景隆当时二十几万大军,难道摆在山东就为了出来练兵么。除非第一晚周衡所部大获全胜,并且及时收手。但我估计那样,燕王朱棣也不愿意让周衡停手。”

“这倒也是,早晚都要打。问题是打起来容易,收场难。一国之人,有必要非你死我活么?”曹振被刘凌质问得一脸苦笑,叹息着说。

“是啊,怎么收场?”武安国亦摇头。长大起来了,郭璞在北平也提出了《平等宣言》,可那只是一个宣言,具体怎么实现,采取什么步骤,这才是他最头疼的问题。大明今日之兵威,由他而生。大明今日之战乱,也由当年他一句“人人平等”而起。打烂一个旧朝廷,相对容易。历史上每个朝代末年都有人领导百姓做这件事情。但如何建立一个新规则,难。平等不是一句口号,它需要具体的制度和规则来保障来最大限度的实现。武安国小时候口号没少喊过,一颗红心也曾经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理想而准备过,结局呢,这个世界中,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才明白客观事实不会被个人热情而左右。当他满怀热情真正长大时,才知道为了某个口号而付出的阵痛,到底痛得多铭心刻骨。那些忍受阵痛者,到底在怎样的深渊中挣扎!

刘凌见武安国皱眉,知道这是他情郁结的根本原因所在。大战当前,不欲让他分心,微笑着岔开话题,将焦点引导曹振身上。“子由,你这次擅自调动兵马,朝廷没难为你吧!”

“没有,我不胡闹时,允文那孩子和黄大人天天想方设法给我使绊子,收我兵权。我真的带兵走了,他们又念起了我的好处。在廉州加水时,朝廷的圣旨也到了,嘉奖我一心为国,主动请缨抵御外辱。夸我忠盖比干,勇胜廉颇。加封我柱国大将军衔,加俸五千石。千里迢迢快马赶来的使者说,要不是碍着祖制,异性生不能封王,就封我为靖海王了。连带着姜烨、麻哈麻他们都封了侯,乌纱帽像批发一样便宜!让我扫荡掉海面上敌军后,赶快回国兴师勤王。”曹振笑着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和无奈,“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回去帮他打内战。郭兄那篇《平等宣言》让朝廷乱了阵脚,一边组织人手在各家报纸上批判郭璞、白正等人无君无父,禽兽不如,一边收缴民间的北方报纸,敢收藏、传播者一律处死。这样一折腾,反而让《平等宣言》传播得更快,听说黑市价格都买到了一个银圆一份。眼下国内各路诸侯蠢蠢欲动,允文和黄大人终于想起了贴木儿来。发了文告劝大家支持朝廷,共赴国难。打内战的士兵不断增兵,爱国口号却喊得义正词严。”

武安国耸耸肩,无奈地笑了。什么朝代都一样,贪官口头最爱国。打着爱国的名义,他好从从容容地剥夺别人的一切。把一切不正当的行为都用爱国口号来粉饰。真正国难当头,他们跑得比谁都快。骨子里,他们的行为和当年那些打着爱国旗号卖黄色广告和春药的网站一样,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想到利益,武安国拍拍老伙计的肩膀,笑着问道:“老伙计,看来你的靖海王当不成了。先说说你的目标是什么,打完了土耳其人,咱么再逐个想办法。”

我的目标是什么?曹振看着武安国赤城的目光,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开心。“武兄,我以为你是圣人呢。原来你也知道人都有所求啊!”

“我早知道,否则我们也活不到现在了。”武安国笑着给了曹振一拳,目光转向浮光跃金的洋面。“我自己也有目标,只是没告诉大家而已。等打完了土耳其舰队,估计老沐的要去抄贴木儿的德里城,把那些膏腴之地拿下后,打着大明名义,行自治之实。我看最后也只能有着他,否则人家出了这么多力气,不是白费了吗。况且这片土地与其给别人统治,不如交给沐家,好在大家的语言文字一致。小叶是想让他的海盗共和国成为治外乐土,内政外交具不受大明干涉,只保留名义上的从属权,看在他危难之际不计前嫌给大明把守国门这个功劳上,我觉得无论南北方谁获胜,都不好难为他。小邵要组织武装探险舰队,到西洋去寻找冯子铭的踪迹,那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想管也管不了。只有你,千里迢迢赶来,舍弃了朝廷许给的好处,我不知道你希望得到什么?”

“武兄,你还记得咱么在怀柔的辩论么,关于律法。”曹振目光对着海面,幽幽地提起了当年的往事。“你说‘法律并不是为了治理百姓,而是为了保护百姓。只有有百姓制定并且规定了百姓权利的法律,才是真正的法律。否则不过是借法律之名,行执政者欺压百姓之实。’记得当年我和你争得厉害,找来郭兄帮忙也没能说赢你。”

“是啊,你当年还说要遍览西方群书,但到底能否驳倒我。”武安国心里涌起一阵温馨,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很多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时的豪情壮志,正好用来下酒。

“后来咱们经历了这么多,又经历了洪武十七年常茂之死,玄武湖之变。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话有道理。其实法律是用来保护每一个人的,如果它不能保护平头百姓,一样保护不了大将军。我不可能手握一辈子兵权不放,我希望放下兵权后,还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而不是像当年师父一样,空有一身武艺,如果想违抗皇命,只有死!”曹振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在水面上打出一片水漂。对着洋面,大声说道:“我这一辈子,没想到做这么大的官。也没想到建立这么大功业。权利我享受够了,钱也够多了,北平的很多产业我还握着股票,每年可以拿到分红。所以,打完了内战,我想,无论北方谁当皇帝,这个法律必须给我建立起来。我需要它来保证我的下半辈子,还有孩子们的将来。你说的那个平等不是空话,只有在律法上申明了百姓的权利,并让皇帝和官员权力受到制约,才可能踏出第一步。否则,这场内战北方打赢了也是白打!”

第九章 重生(五)

冬雪初晴,刺骨的寒风将雪沫从房顶、瓦面吹到半空中,纷纷扬扬辉映着日光的七色。覆盖于红墙黄瓦之上,是四角形的天空。临洮城,秦王府,荒唐王爷朱樉身披一身玄色战甲,精神抖擞地在四角天空下踱步。

今天是个大年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他朱樉屈居人下的最后一天。贴木儿的大军已经打到了肃州卫,差一步就到居延海。令他背生芒刺的武毅侯张正武率领兵马出关迎敌,现在整个临洮城的军队就剩下了秦王府卫队和贴木儿派来的心腹死士。正是举事的大好时节。想着自己身披龙袍,君临天下的威风;想着这些年为拉拢张正武而送给他的美女和金银就要连本带利收回;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秦王朱樉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兴奋。人活一世,为的不就是做回天下之主么。

什么平等,呸!老子身上流着帝王血脉,天命所归,怎会与这些百姓平等。志得意满的秦王冷笑着想。况且生在帝王家,从小到大学的就是治国之术,和扶犁黑手并肩而立,那不是污辱斯文么?虽然对郭璞在北平发表的《平等宣言》不屑一顾,秦王朱樉还是敏锐地从中嗅到了机会。眼下是兴兵的最好时机,自己放贴木儿入关后,至少有两个旗帜可以选择,或曰“勤王”,或曰“平权”。反正只要取了天下。不必在乎旗帜打地是什么。况且可以给“借兵”之事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把割地行为名正言顺说成为了靖难。

很少人知道秦王的心思,眼下临洮城内。民间最关注地只有两件事,第一就是南北之战,第二是贴木儿的远征。百姓们对于数千里之外的南北之战的关注程度,甚至超过了已经到达家门口的贴木儿大军。彻底摧毁了蒙元帝国后,大伙对定西军的战斗力有种盲目的信任。民间普遍的观点是,当年蓝大将军与张小侯爷一支军队顶住了西路蒙古数万人马,难道万里而来的贴木儿还能比蒙古人厉害?但对于南北之战的争论就多了去了,大伙因为地位和见识的不同各持己见。支持南北两方的人通常在茶馆酒楼里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支持朝廷地人骂支持北六省的人是“无君无父的贼骨头”,支持北六省的人骂支持朝廷者是“天生愿意做奴隶的贱胚子”。西北人性子火爆,口水战很容易就演变为群殴。官府的差役们这下有了事情做,每天忙着四处拉架。让差役们最苦恼的是,每次群殴的结果都成了一边倒趋势。城里“贼骨头”人数总比“贱胚子”多,所以打起来每每获胜。打到后来差役们也明白了,除了豪强外,越是在底层挣扎过的人,越容易成为《平等宣言》的支持者。反之,那些家境比较好,特别是一些官宦子弟,对平等绝对斥之以鼻。他们认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父辈们掌握了权力,自己更应该继承父辈的权力,因为自己对权力运行规则比平头百姓之子了解得多,操作起来也娴熟。

无论百姓在城里怎么闹腾,怎么走还得看着地方的掌权者。眼下除了北方六省外。其实全国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北六省的报纸被朝廷下令封堵住了,南边的报纸不敢乱讲话。可一些小道消息还是从民间渠道传到了西北。据说在南边的湘王已经起兵支持燕王了,宣布两湖在大明号令下自治,只服从大明,不服从朝廷。北边的晋王的军队也开到了大同府一带,不知是针对蒙古凉王、北六省还是允文。偏偏西凉地区的两个掌权者都没出来说话,掌握政权的秦王和掌握兵权的蓝玉就像事先约定好了般,对局势保持着沉默,谁也不肯站出来高呼一句,告诉大家到底该支持哪一方。

一切都在百姓注意不到的阴暗处进行。秦王朱樉今天就准备给西北百姓一个明确的答案。近二十年来,他治政西北,创造了这个地区前所未有的繁荣,现在是他索要报酬的时刻了。绊脚石张正武和他的支持者已经顺利地被支到前线去送死,蓝玉在收到他给的密信,知道了洪武十七年背后发生的一切后,据门下谋士回报说当场吐了血,手指沾血为誓词要洗此仇恨。今天,就等蓝玉一过府,大伙就拉着他宣布起事。到时候,无论蓝玉答不答应,都得被胁裹到他秦王的战车上。

定西军和西北各卫所的地方部队汇聚起来能凑够十万人马,贴木儿派来的精锐近二十万,加上这些年西北地区积攒起来的军火,大力发展起来的武器制造业,三十万大军足够能争雄天下。举旗之后,先从晋王手里将山西等地夺了,以蓝玉为号召并掉威北军;然后趁北六省和朝廷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与其中一方联手,消灭掉另一方;最后中原逐鹿。秦王朱樉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即使出现纰漏,退一步也足以三分天下。

“主公,时间差不多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到王府门口接一下蓝大将军。”西北智圣庞相如俯在秦王耳朵边上提醒。眼看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了,他却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踏实,说话小心谨慎,布置埋伏也唯恐出现纰漏。也许是因为亲手签署了割地条约而自觉内心有愧的缘故吧,自从那一天起,庞相如和人说话就从来不看对方的眼睛。

秦王朱樉点了点头,抬腿向前院走去。现在是用人之际,礼贤下士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没有蓝玉的支持,自己也不容易接管定西军。临出内宅,又收拢脚步,谨慎地对庞相如问道:“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一切尽在掌握!”西北智圣庞相如低着头答应,从袖子内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开在右手中。左手指点着说道:“主公请看,按照您的吩咐,王府卫队已经都埋伏在院子周围。贴木儿给咱们派来的死士长相太扎眼,小子房张亮建议在蓝大将军没答应合作前,不要让他们露面,所以我把他们都布置在了后宅,随时都能到正殿来接应。侧殿里边,是这些年咱们在府内训练的死士。只要您一摔酒杯,他们就会冲出来。一会儿您先和蓝玉谈,如果他不识抬举,您就摔杯为号!王爷,您看,这布置还需要补充什么?”

“嗯,不错!”秦王朱樉拍了拍心腹谋士的肩膀。笑着说道:“老庞,你办事,我放心。事成之后,这谋划军务之责还得交给你。我想来想去,王府谋士中能做一个合格军师的,这些人中你是不二人选。这布置很好,但具体人手配备还需要改一改,侧殿里边不要用我们训练的死士,换成半个月前贴木儿给我派来的那批人。咱们训练的人,说不准有张正武派来的奸细藏在里边。”

“这?”西北智圣有些犹豫。看着自己的脚尖,试探着问:“主公,张亮说……”

“别听张亮的建议,这小子最近不太对劲儿,此事本不该让他参与。贴木儿派来的人都是穆斯林,不会和蓝玉他们勾结,用着比咱们自己的死士放心。赶快让他们和死士换换位置。”

“可是,王爷,他们的长相……”庞相如觉得有些心冷,小子房张亮算是王府二号谋臣,虽然曾经和自己争宠,但毕竟同殿共事。眼见他因为在割地之事多了几句嘴就被冷落,以至于怀疑他的计谋,庞相如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秦王朱樉笑了笑,他猜出了庞相如的心思,又拍了拍这个心腹谋士的肩膀,温和地说道:“相如,你和他不一样,你能分得清楚大局。此事这这么定了,咱们没更多时间考虑。那些武士长相虽然不似中土人物,藏在侧殿里,一则别人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一个半个,就说是王府买来的西域仆从,这节骨眼上,蓝玉没什么选择。”

庞相如点头答应,躬身退了下去。秦王朱樉整顿衣服,快步走向前门。时间仓猝,他需要将客人先堵在门口多寒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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