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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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易卜拉欣也失去了原来的镇定,红着眼睛哀嚎道“大爱弥儿,我已经念过三遍了。你再不想想办法,咱们就回不去了!”

“混……”瘸子高高的举起皮鞭,看看老谋士易卜拉欣那双失望的眼睛,没抽下去,重重的将皮鞭扔到了脚下。“都背叛我,都背叛我。等我杀回河中去,剥了他的皮点天灯。”

四殿下沙哈鲁在穆斯林远征军和西北自卫军僵持的时候,决定抛弃老爹自立门户,带着担任后卫和扫荡沿途敌对势力的五万人马掉头西返。顺便把沿途能找到的粮食搜刮一空。听到这个消息后,帖木儿的精神就崩溃了,每次组织人马抵抗追兵,都要大喊沙哈鲁的名字。他希望奇迹出现,希望沙哈鲁突然带领人马出现在西北军的侧翼,给对方致命打击。可惜这只是个美梦,连续几天撤退,阻击,阻击,撤退,没有半个人影前来支援。甚至连帖木儿最钟爱的孙子皮尔阿黑麻,也在一天半夜带着万余人马不知去向。气急败坏的帖木儿只好亲自上阵,给儿孙们断后,好在大明军队追的并不迫切。成熟的老猎人蓝玉带着战士不急不徐的跟在瘸狼身后,时不时打上几仗,慢慢等着瘸狼自己倒下的那个时刻。

“报告,”一个名字叫玛纳斯的将军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冲进中军帐,半伏在地上汇报:“禀大爱弥儿,侧翼敦煌失守,守军全部阵亡。大伙请您立刻撤离,到哈密去组织反击。”

“反击,反击,现在我还有能力反击么?”帖木儿咆哮着,抬腿将玛纳斯将军踢翻在地。“苍鹰只有留下翅膀,才,才能重新飞上蓝天。”玛纳斯在地上艰难的呻吟着,翻了个跟头,随即一动不动了。恼怒的瘸子还不解恨,欲追上去再踢几脚,走到近前才发现忠诚的将军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失去光泽的双目还没有闭上,仿佛还在等着看帖木儿描述给大家的东征美梦如何成真。

“好兄弟!”帖木儿上前抱起了老部下的尸体,发出一声长号。故旧的血让他暂时找回一点理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帖木儿当年也曾输得一无所有,最后还不是照样权倾天下。只要他活着,就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回河中去,杀掉没良心的沙哈鲁和阿黑麻,重新组织东征。他就不信。受真主保护的穆斯林战士翻不过西北那座山。

“撤离,让那些仆从国的人马打掩护!”叮嘱易卜拉欣组织人马梯次撤离,瘸子晃晃悠悠的在秦兵的搀扶下跨上了骆驼。突然,他好像发现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四下张望一周。大声对亲兵询问:“晴儿呢,你们谁看见晴儿了。”

“禀大爱弥儿,晴儿城主亲自去断后了,我们看见她在东边的山坡上”一个机灵的亲兵报告道。

“胡闹,把她给我找回来,快去!”瘸狼帖木儿大声叮嘱。“别让她受伤了,伤了她,我砍你脑袋!”

“是”,亲兵答应一声,纵深上马奔向东方,刚才他看见那个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纵马向东去了,马背上的英姿现在还印在他心里。

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缺胳膊少腿的穆斯林战士,满身是血的仆从国士兵,丢盔卸甲的武将,跌跌撞撞的向西跑。不时有炮弹从半空中落入纷乱的人群,将逃难的士兵掀上蓝天。弹坑旁边的人看都不看,只顾埋头逃命。他们欠下了太多血债,他们不敢想象落入大明军队手中后所受到的报复。

“站住,站住,不要乱跑,原地阻击。逃跑者格杀勿论。”数百个青衣战士逆着人流冲上来,马刀挥舞,将溃兵一个个砍倒在地。被砍中的士兵在血泊中呻吟,没有砍中的低下头,从帖木儿的青衣卫士胳膊地下钻过去,他们对死亡已经麻木,根本不在乎卫士手中的马刀。

“预备,放!”一排枪声在人群中响起,青衣卫士将为数不多的子弹射进了己方士兵的体内。数百个士兵被射翻,幸存者全部愣住了,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他***,这帮熊包,真给穆斯林丢脸,真主在头上看着你们,大爱弥儿在看着你们”,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用马鞭来回抽打,试图用疼痛唤醒逃兵的士气。又一队逃兵从前方跑了回来,被蹲在地上的士兵一阻慢下脚步,贴着人群往外溜。

“全给我站住,谁退就立刻毙了谁。这样逃,谁也逃不掉。乱跑,大漠里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军官冲着士兵大喊,这句话唤醒了士兵们仅存的一点理智,溃兵们看着他,严重充满绝望。

“给你们每人发两颗手雷,到前面那个土坡上跟我阻击敌军。点燃了扔出去后,你们就算完成任务,趴在地上等着,明军攻上来后就投降。听好了,明军供上来之前,谁也不许跑。否则,督战队立刻开火!”军官恩威并施,将士兵整理成队。让他们排队领取手雷,队伍中士兵狐疑的互相看着,不知道军官给的出炉能不能救自己逃离生天。

“给我几颗手雷”,一个悦耳的女声从军需官的身后响起。沮丧的军需官从麻袋里摸出两颗手雷递了过去。突然觉得声音不对劲,抬起头,看见是晴儿,赶紧站起来施礼,口中喃喃的说道:“夫,夫人,您,您怎么到这里来啦,这,这很危险。”

“我来看看大家,顺便领几颗手雷自保。”晴儿嫣然一笑,根本没有把周围不时落下的炮弹当作危险。“一人一条命,你们不怕,我怕什么。”

“哎,给!”老实的军需官挑了几个个头均匀的手雷递给了晴儿,边递,边好心提醒:“夫人,您会用这个嘛,这东西点燃了才好使!”

“会用,谢谢你”,晴儿低声道谢,淡淡的笑容让老军需官感到很亲切。“多好的孩子”,老军需官望着晴儿的背影想,“可惜,丈夫被大爱弥儿杀了。哎,眼下大爱弥儿又兵败了,没人能保护得了她。”骑马的卫兵匆匆赶来,告诉晴儿帖木儿在前边等她,让她不要冒险。晴儿对他笑了笑,翻身上马而去。

夫人真美,特别是她穿白袍的时候,这么脏的战场上,居然没有尘土染了她的衣服。卫士看着晴儿的背影,默默的想。骑在马上的晴儿英姿飒爽,就像一朵洁白的雪莲,静静的绽放在空旷的原野里。

打了这么长时间仗,就算什么都没打下来,为了她也算值得了。卫兵看着晴儿的背影,心满意足。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晴儿,当天夜里,溃军在途中休息的时候发生事故,几颗不知道哪里来的手雷在大爱弥儿身边爆炸,群星庇佑之主被炸的尸骨全无。同时遇难的,还有他刚刚娶了没多久的新娘晴儿。

远征军失去首领,溃败速度更快。路上被来自居延海的蒙古骑兵和苏策宇部下截杀,死者不计其数。沿途各地残留百姓亦趁机起来复仇,或切断溃兵水源,或者在粮食中下毒,把无数穆斯林战士留在当地给被他们屠杀的百姓殉葬。

帖木儿的东征在血泊中开始,又在血泊中结束。二十万穆斯林战士,十多万仆从国军队,回到撒马尔罕的不到七万人。随即,皮尔阿黑麻和沙哈鲁杀掉了傀儡国王,开始了王位之争。二人断断续续打了一年多,皮尔阿黑麻战败,一气之下纵火烧掉了撒马尔罕,将帖木儿毕生的积累付之一炬。沙哈鲁气急败坏,一路追杀,叔侄二人在河中地区放火烧毁名城无数,这一带曾经辉煌一时的伊斯兰文明被两个野蛮人破坏殆尽。二人后来先后被属下杀死,河中地区陷入战乱状态,百姓逃亡,很多城市成为荒野。(此段为正史)

乱局一直持续到永乐初,永乐三年,大明以西凉自治州为后援,派遣大将军张正武入西平乱,沿途消灭乱匪四百多股。平定后的西域仿照唐朝建制,各族遗民共同建立了陇右州,成为大明朝,也就是后来的中华联邦的一个属国。疆域囊括威海,河中,南方与大明天竺自治区接壤。最大时西南边境曾延伸到扎博勒(今伊朗境内)。

在陇右州和西凉州交界有个城市叫阿里玛图,旁边有一座高山,山下大湖名热海。每年春末,都有成群的野鹤在此地停留,雌雄交颈相护,不离不弃。此鹤与它鹤不同,一声只有一个配偶,无论雄失雌还是雌失雄,幸存者孤老终生,绝不再娶(嫁)。有好事者谣传,夜晚野鹤聚居处,可见到鹤神,一着黑袍,一穿白衣,与野鹤在月光下翩翩起舞。阿里木图由此得月光之城美名,成为旅游胜地。这些全是后话,咱暂且不提。

第十一章 天问(一)

南北两线大捷的消息顷刻传遍了全国。各地报纸都竭尽所能地挖掘出战争细节以飨读者。一些主流报纸甚至以如画江山图作为底图,将贴木儿实际控制领地版图以及这次追随贴木儿参加对明战争的所有国家都标出来,让百姓们白己品评这次胜利的价值。

河中、底里诸侯、土耳其帝国、鄂罗斯公国、金帐汗国,当人们在报纸上看到十几个国家,总面积远远大明的土地成为敌国后,心中那份震惊难以形容。经过近三十年的普及,大明朝的读书人或多或少对脚下这个世界有了些了解,不再死抱数千年前故人那些荒诞不经的传说。他们通过图书馆和报纸,已经知道了大明不是世界的中心,而是比中心偏北了一点。他们通过时断时续的远洋贸易,也知道了世界上除了大明之外,还有很多国家和文明的存在;他们不再以为走出大明国境就是妖怪或神仙的居所。所以,当看到那么强大的敌人在陆地和海面上分别被大明击溃时,人们禁不住为之欢欣鼓舞。振奋之余,有的人忍不住问道,西北大捷依靠的是西北自治军的力量,南详大捷凭借的是水师、海盗共和国和沐家的倾力协作,这个时候,朝廷在干什么?皇帝在干什么?

虽然为朝廷所控制的报纸激情洋溢地把功劳全部归结为皇帝英明,天佑明君,可百姓们也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当外敌打到家门口时,伟大的建文皇帝和他的五十万大军正忙着围剿北平,当时朝廷的报纸上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大伙贴木儿的威胁不过是疥藓之痒,根本威胁不到国家安全。现在官方报纸又把一切颠倒过来,无论怎么看都像自己在打自己的耳光。况且从地图上看,朝廷最后之所以从北方撤兵,并不是因为皇帝突然想起了国家利益,而是被北方六省打败了,不得不回师自保。

得出这两条结论后,民间立刻热闹了起来。一些擅长审时度势的精英们又开始动开了心思,朝廷暗弱,群雄并起,诸侯林立,正是英雄登场的好时机啊。于是沟通南北各地的水泥路上的马车渐渐多了起来,冒着料峭的春寒,载着一些人的美梦南来北往。用照秦暮楚来形容速度太快,但上一个月在蜀王、湘王那里吃了闭门羹。下个月就带着门人弟子和专著出现在晋王或西北蓝玉领地的一派宗主们屡见不鲜。这些人随便一开口就是治国之道,抬起手来就是指点如画江山,吹得云山雾罩。好在诸侯们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新政熏陶,多少知道了些争雄天下需要的是实力而不是嘴巴,才没有人着了他们的道儿。不得不承认,各地爵士会在此时居功至伟。爵士会成员都是本乡本土的势力,平时互相之间难免因为所代表的利益阶层不同而有摩擦,但遇到这些卖嘴皮子的说客时倒是一致对外,从不给他们留下插一脚的空隙。

如果眼下用一个字来形容大明的局势,就是“乱”。比南北战争之前还乱上数倍。北方六省和朝廷还在对峙,依靠没收贪官家财缓过一口气的朝廷和稳定了各地局势的北方六省跃跃欲试,但谁都不好意思开第一枪。各地自治人马也在左右观望。他们虽然不想服从朝廷号令,但也不愿意冲上去给朱棣做嫁衣。况且徐辉祖入阁后,陆续将被黄子澄等人弃用的方明谦、刘秉珑、秦汉枫、杨振羽等老将请出山来,各领数万兵马拱卫京师,朝廷无力征讨诸侯,此时却也不是个可随便捏的软柿子。

这边诸侯和朝廷各转着各自的心思,海外武安国和曹振等人也忙得焦头烂额。阿拉伯舰队退了,剩下的就是分享战争成果的工作。海盗共和国出力甚大,以叶风随的性格,当然不会白白流血流汗。敌兵刚退,就半抢半赖地将翠屿嘴等岛屿收归海盗共和国名下。陆地上云南沐家也不是好哄的角色,见阿拉伯军队退了,加紧攻势,大军沿着愈里,加亦勒等地横推,以解放者的姿态将投靠贴木儿的当地土王连根拔除。当地百姓经历贴木儿数度屠杀,本来就没多少力量,以沐家目前的推进速度,武安国预料,一年之内沐冕将“解放”天竺全境。为了巩固对这些土地的占有力度,前几天老沐冕还突发奇想,花重金从国内聘请了一批教书先生,在所“解放”的土地上强行推广汉语。搅得刚刚从贴木儿压榨下解脱出来的印地王公叫苦连天。

“武兄,黔国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锡兰山,靖海公曹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试探着问。兄弟二人已经很久没这么闲聊过了,难得坐在一起,心中都感到有点暖融融的。

武安国知道曹振在出言试探,笑了笑说道:“我看也不为过,那些国家向来是谁强就跟着谁。中国处于劣势,他们就趁机上来踩两脚。中国强了,他们就说两句软话逃避惩罚。咱们也习惯了保持大国风范,明明仗打赢了还像打输了一样,给战败者好处。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们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武兄。”靖海公曹振嘿嘿一笑,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奸诈。

“你不用试探我了,我支持老沐这么做。我说的平等,就包含了这层意思。大家谁也不比谁高尚,他敢咬中国一口,咱们就反咬他一口更狠的,让他世世代代记得疼,就永远不会再做那种干了坏事不承担责任的美梦了。”武安国吹了口杯子中飘浮的茶叶,微笑着说。锡兰山的水不太,冲起茶来总有水不开的感觉。

“那你还不如说你那套平等只针对本国百姓呢。”坐在一边的叶风随气呼呼地嘟囔道。他的独生女儿看上了沐家少爷,死话要嫁。眼看叶家在海盗共和国的势力没了继承人,自己努力的半天的成果都要被别人享受,他心头不快。因此说话总是像要和谁吵架。

“差不多。”武安国又是嘿嘿一笑,“我的第一步目标只是让中华百姓都能在国家的发展过程中分享到好处,至于与外族之间的冲突,我想首先我还是个中国人。至于老沐逼人家学汉语,手段的确不漂亮。据我所知他新征服的那些地方崇昌种姓制度,所以等会我们给老沐写封信,建议他不要强迫人家,而是宣布教师不足,所以暂时只允许高种姓的人学汉语,低种姓的人自便。”

这是我所认的武安国么?这就是几十年光挨打不还手的武安国,叶风随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一般将武安国看了又看。武安国放下茶杯,牛铃一样的大眼回看着他,笑容愈发神秘。“笑什么,”叶风随检查自身衣冠,发现并无疏漏。紧张地问。

“笑你,老叶啊,你说将来你们海盗共和国是作为中华的一部分,手受平等呢,还是游离在中华以外,被我们的后代欺负?”曹振乐呵呵地回敬。他很开心,武安国并非像这些年传言那样死板。但他理解错了武安国的意思,武安国刚才笑得根本不是叶凡随,而是数百年后那个号称人人会说咖喱味英语的国家。他内心不无恶毒地猜测,这个国家当初英语就是不是就这样被普及的。

叶风随听曹振打上了海盗共和国的主意,心中一惊。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谁能料到这种玩笑将来会不会成为事实。将茶杯向桌子上一顿,气哼哼地说道。“我看也未必,你们大明再强大,也不会让白己百姓享受平等。知道么,为什么连南洋那些土著都敢欺负汉人,因为你们在自己的朝廷从来就没把百姓当个人看!”

“可我们在变,我们在争,这就是希望。”门帘一挑,独臂邵云飞走了进来,抓起武安国面前的茶杯,扬起脖子灌了几口,大声问道:“武兄,咱们打扫完了战场,你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动一动,什么意思?”武安国抬起头,不解地问。

“返航!”邵云飞说得干脆利落。“当年你不动,我们也不勉强,因为没人信你那一套,你强出头也是白搭。可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

是该动一动了,武安国笑着看看曹振,又看了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叶风随,扶着座椅慢慢站起。笑着对叶风随随说道:“老弟,将来的事,自然有后人去管。他们自有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一代,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够了。走,去外边看看,看看水师返航的事准备怎样了!”

“你说,你要返航,跟着他们,返航回大明?”叶风随更是惊诧,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迟疑地问:“武兄,你不是疯了吧。你,你二十多年……?”

“你想说二十多年,武兄一直对朝廷不闻不问是不是?”靖海公曹振拍拍叶风随的肩膀,“所以你想请武兄到你的共和国去坐镇是不是?其实你错了,武兄二十多年可以说什么都没做,也可以说把什么都做了!”他看向武安国,眼中充满对朋友的理解与信任,“内战打起来后我才发现,武兄做的一些事情,刚好是我们此时需要的东西。这二十年武兄和郭兄等人在培根铸基,现在该是我们收获的时候了”。

这是我么,怎么说得好像是个圣人?武安国笑了笑,摇摇头走出了屋子。朋友之间总是将彼此的优点放大,这点曹振和自己也不例外。二十年了,那一横一纵上两条水泥路,能否连接这个国家使其不陷入割据状态,他没有任何把握。这个历史早巳脱离了他的预知,既然连土耳其舰队诞生在红海这种事情都会发生,谁知道接下末还会出现什么混乱状态。况且对于自己的故国,他一直也弄不懂。同样是脱离殖民而独立,历史上,美国的十三个州可以诞生联邦国家,中国却陷入了军阀混战。美国可以诞生华盛顿,中国的先驱,不用说袁世凯的独裁,就是连他一向佩服的孙中山先生也曾要求国民党对其一个人效忠。美国的南北发生战争后,整个国家都会反思,想尽办法治疗国家在战争中的伤痛。而自己国家的历史上,哪次内战不是对战败者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都是为什么,在原来那个时空他就不懂,现在依然弄不明白。他曾想把答案归结为中国所处的地域,后来发觉此结论实在有些牵强。归结为文化,发些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不肖。归结为国人的不争气么,可三十年来发生在身边的事,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中国有的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李陵、李善平、伯文渊,这些人的热血让他不敢小视自己的先辈。

他们探索了,他们一直在探索。只是他们没有找到一条真正合适的路罢了。武安国内心里这样评价大明朝的君臣,包括朱元璋和朱标。而自己给大伙指名的这条路,是否百分之百正确,武安国也不敢保证。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当年曾径有很多国家沿这条路走了,结果带来的是数百年的稳定和繁荣。虽然没有一步到位的实现平等,却为后人向平等迈进提供了法律依据和现实可能。

没有《独立宣言》所承诺的平等,就不套诞生马丁。路德。金的伟业。如今类似的宣言已经诞生在北平,武安国想要做的是再用力推动一把,利用二十多牟年人自发的觉醒,将中华从发展的这道坎上推过去。无论《平等宣言》为什么诞生也好,一定要让它不被人利用,成为争霸天下的工具,而是切切实实地在法律上有所保障。

水师即将返航,武安国和曹振,邵云飞将成为大明时局的最大变数。看着三人豪情万丈的身影,叶风随不觉有些羡慕,快走几步,追上武安国,大声问道:“武兄,叶某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请教,不知武兄可否明示。”

“说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武安国笑着回答。与曹振等人在一起让他感到快乐,无论前途有多艰难,至少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一句。这些年,武兄如此苦心孤诣,到底想要什么。我原来以为你是圣人,现在,我发现你的确不是。”

“我从来不是。”武安国笑着说道,没有回答叶风随的疑问。这个问题他说不清楚。他不可能告诉大家自己来自六百年后。事实上,武安国也不明白,如果不是来自六百年后,这些年他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也许是为了六百年后那个武安国吧。”武安国眼望大海,在心中回答白己。

几天后,水师补充完粮食和淡水,靖海公曹振将战利品分了一半给邵云飞和郭枫,留下一支分舰队留守小锡兰,与武安国二人结伴东返。季风已起,一路上顺风顺水,二十几日已经到达了琼州府。接着穿东沙,过澎湖,浩浩荡荡来到泉州。两广和福建布政使都是聪明人,自从曹振不告而别,带着水师西下迎击阿拉伯舰队后,心中就将各方势力的大小计算了个请清楚楚。曹振在前方击溃阿拉伯舰队的消息一传来,三个省的布政使立刻派人劳军,同时将朝廷设在沿海港口强买强卖的市舶司给架空起来,率先回复了原来的大明海关。等曹振和武安国到达了泉州港,港口已经回复了一些生机。各地船只拥挤在港口,将福建产的时鲜水果装船运往北方六省,又绕着大***兜回来,将北方产的优质器物运到泉州。一些南洋小国也赶紧前来购物,以备哪天大明再次锁关。

建文皇帝这次行事倒也利落,知道两广与福建形势不可逆转,立刻派了一个钦差过来,以国家名义嘉奖武安国、曹振、邵云飞、郭枫等人的卫国之功,各增加俸禄数千不等,着几人在两广和福建的税收中自行扣除。明知这笔钱朝廷也要不回来了,所以建文皇帝干脆做了顺水人情。武安国、曹振等人的事迹已经在民间流传开来,此时得罪他们,反而给朝廷添了猛敌。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曹振和武安国也不遮遮掩掩。一边着手收拢三省政权,淘汰一批贪官污吏,参照北方模式组织爵士会。同时给朝廷修书,催促皇帝及早兑现立宪的承诺。信发出了二十余日,没见回音。水师中的斥候却悄悄地送来一份秘密情报,长江南岸京城附近正在大兴土木建造炮台,防备水师偷袭。

“允文啊,允文,我本来打算救你一救,这回,神仙也救不了你”,靖海公曹振叹息着,将斥候送来的情报放到了桌面上。先帝朱标临终托孤的泪眼又浮现在他眼前。

第十一章 天问(二)

如果南方那些贪官能将搜刮来的去投资工厂和矿山,并停止继续贪赃枉法。他们的财富积累过程并不比北方那些奴隶贩子和血汗工厂主肮脏多少。如果朱允文能看清楚眼前的局势,也许他将成为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伟大帝王。

可惜,他们都不会那样做。曹振想给允文一个机会,一个遵守承诺的机会,和姑苏朱二一样,他对建文皇帝多少还念着些旧情。但在发出敦促朱允文尽快制宪那封信的同时,曹振对朱允文的政治眼光没有报任何期望。

正如武安国所言,允文自幼受的教育和朝廷那帮“菁英”们崇昌的是权谋,而新政发展需要大家遵守的是契约。“所谓权谋,无非是威压和欺诈两种手段,对于政敌,要么用强势将其压服,使其不敢反抗。要么利用手中的力量将其连精神带肉体彻底抹去。而对于大众,则能骗就骗,骗一时算一时,甚至采用无中生有等手段来编造谎言。”人老成精的武安国这样总结自己对权谋和契约的理解,“其实权谋的精髓就是别把别人当人,也别拿自己当人,做到这一点,则可成权谋大家”。

曹振不知道武安国说的是不是气话,反正武安国现在说什么话都是笑咪咪的,让人看不出来他是生气还是早已看出了曹振的好心不会得到好报。“至于契约,汝玉那孩子解释得比我清楚,契约把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天分和财富上的不平等,用道德上和法律上地平等取而代之;从而让在最初状态不平等的个人,在社会规范和法律权利上拥有完全的平等。”

王汝玉是王浩的儿子,就是第一次北伐期间在市井中倾力为震北军造势那个小童生。曹振眼前闪过一个清秀的身影,如果把朱标统治的南方和朱棣统治的北方在年青一代的才华与能力方面做一个对比的话,曹振知道南北战争没开始之前,南方已经彻底的输了。黄子澄设计杀死了一个伯文渊。却引发了千百个年青人的觉醒。伯文渊不敢说的话,没想到的东西,他们全想到了,并且从各个角度上充实着伯文渊的平等理论。在这样一群生力军面前,死抱等级和天命的朝廷,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武兄,难道咱们真拿这个乱局没办法么”?靖海公曹振焦急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拉开窗子。泉州城的春色热闹非凡,带着花香的清风和街头马车快速行驶的喧闹声一起扑面而来。

“也许我们现在只能等,等一个契机。”武安国走到曹振身后,望着远处街头的喧闹人群,笑着回答。泉州城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往日的繁荣,头上没有贪官污吏压榨的百姓释放了最大的能量。以武安国为首领的东南三省爵士会成立后,对一些苛捐杂税都进行了精简,并取缔地各级官府自行制订收税和设卡的权力。受到鼓励的小商人们又开始活跃起来,利用贷来或凑来的资金往来贩货,积累着财产和生活的希望。

武安国知道朱允文为什么拖延,也知道他在等什么。在这个朝代滚打了近三十年,在不同的野心家和阴谋家的眼皮下挣扎求存,一点一点播种着自己的理想,一点一点护着理想生根,长大。人生经历使武安国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激情,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洞悉人情冷暖后的冷静。这些天,在曹振写信敦促朱允文尽快兑现承诺的同时,武安国也在兑现着自己当年的承诺。与曹振不同,武安国非但对建文皇帝的政治眼光不报任何希望,甚至对自己的朋友兼学生朱棣的政治智慧也没报任何希望。经历过的历史中,共同患难的君臣为了一点嫌隙自相残杀的例子太多了,他不得不保持清醒。经过慎重谋划,一伙人悄悄地被他派了出去,奔向北平、大同、临洮、长沙。如果眼前这个分裂局面是因为武安国而起的话,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矛盾解决的希望。他不相信,这个时代的英国人没有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经历了类似的战争后可以走向立宪,而偏偏中国有了这么强大的工业化基础却非要在圣人,明君,贪官,昏主的循环中永远画圈。

朱允文的确不是在无目的的拖延时间,他在等,等燕王朱棣犯错误的机会。现在曹振不敢轻易对他用兵,建文皇帝对父亲当年的几个老臣看得很准。如果曹振带领水师北上,首先死在水师炮火下的将是曹振当年的伙伴,方明谦、杨振羽等人。况且曹振的水师即使冲入了京城,也无法号令诸侯。朱允文敢保证,自己头天从皇位上被曹振拉下来,第二天就会有人起兵讨逆,通过对曹振的武力打击取得占有皇位的合法性。只有坐到了龙椅上,才知道这个位置的诱惑有多大。朱允文不会将手中的权力就这样轻易的交出去,卓敬那个大力反贪,放弃大部分皇权与民,然后做永世帝王的主意,他只打算听一半。剩下朱棣绝对不会满意权力被强行分割,来自朝庭方面的威胁一旦解除,他与布政使郭璞之间的冲突就在所难免。到那时,朝廷就可以让全国百姓看清楚所谓平等和分权的真相,再次兴兵北伐平叛。

“身为人君,出口成宪。陛下当日不肯与燕王一决死战,今日又不肯践约,恐怕将来难塞天下悠悠之口”。御书房,侍讲博士方孝儒苦口婆心地劝谏。这话他已经说过多次了,每一次都惹得皇帝一脸不快。在方孝儒眼里,作为皇帝不讲信誉,就无法给群臣做出表率。而作为臣子的,就可以欺上瞒下,将各项政令和百姓福祉糊弄了事。这些都是昏君的所为,建文皇帝不该这样做。正确的选择有两个,要么与北方一战,纵使败了,身死社稷亦能留下千秋美名,要么就实现自己的诺言立宪分权,这样不声不响地拖着,非但无济于事,反而让天下人耻笑。

建文皇帝摇摇头,没有搭理满脸愁容的方孝儒。奉朝廷号令的地区只剩下京师和四个行省。需要披阅地奏折可比原来少多了。轻闲下来地允文猛然明白,像方孝儒这样的诤臣,留在内阁里只能用来装点门面。如果不是看中他在儒林中的号召力,在解除周崇文等人职务时,建文皇帝就将方孝儒一同罢免了,省得天天看他这幅学究嘴脸。

“陛下,臣,臣请陛下三思”。方孝儒躬身施礼,不达到目的誓不甘休。

“好了,希古。难道你冒着雨进宫,就为地是和朕说这些话的吗”?朱允文不耐烦地打断了方孝儒的进言。希古是方孝儒的表字。作为弟子,建文皇帝这么称呼老师的名字,听亲切,却有失君臣之礼。

“臣,臣请陛下即日招集各方诸侯入京立宪,不要再拖延”。

“希古,你不懂……”,建文皇帝推开面前奏折站了起来,走到了发了黑的如画江山图上。立宪,立宪后他如何向祖宗交待。像方孝儒这种有名望的学究,立宪后还可以号召一批信徒在爵士会,也就是北平提出的护民院中呼风唤雨,而作为帝王,他将除了一个头衔外,一无所有。

如画江山,西边的蓝玉已经吞并了吐鲁番和鞑靼土默特(今新疆一部和青海),马上大明西凉自治州就要以恩人的姿态囊括吐鲁番、土默特、亦力巴里和叶尔去羌(今南疆),成为第二个北方六省。西边的蜀王得到云南沐家和当地士绅的支持,派兵进驻了朵甘宣慰司。云南的沐家吞并了乌司藏(西藏),眼下大军正在恒河流域纵横。立国以来,大明朝的疆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大,就这样放弃对它的控制,难道不可惜么?

御书房的气氛有些异常,方孝儒先是听见皇帝叫自己地号,接下来又见朱允文对着地图沉默不语,担心的叫了一声:“皇上……”!作为皇帝的老师,看到年青的皇帝这样为难,他心里也很愧疚。

“老师,你回去吧,雨大,路上小心”!朱允文抚摩着如画江山,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

“皇上”!帝师方孝儒又叫一声,语气中充满感动。刚想安慰弟子几句,又听到皇帝说道:“回去吧,朕不能立宪。否则将来无法去见父皇与太祖。你不要逼朕。如果局势最终无法控制,天要亡我,朕保证听从你的,以死护社稷,绝不再退缩”!

“喀嚓”!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劈下,将君臣的对话湮没在雷雨声内。玻璃窗内,人影晃动,侍讲博士方孝儒仿佛说了些什么,然后跪到了地上。建文皇帝走了过来,双手将他搀起,两个人泪眼相对,身侧是那幅如画江山。

肆虐的暴雨,打得落花满地。宽阔的京师街道上,此时已经不见一个人影。临街的店铺户户关门,显得市面更加萧条。这种暴雨天,店铺开张也赚不到几个钱。朝廷控制地区和北方六省还在继续对峙,北方的货运不过来,两江的货物运不出去。皇上没钱了,可以抄大臣的家,平头百姓抄谁去?生意没法做了,税却还是照样要交。否则那些收税的官吏们发起疯来,肯定折腾你个倾家荡产。

“熬吧,快变天了”。紧闭的屋子中有人叹息。

“熬吧,该变天了”,风雨后有人在祷告。

一乘马车穿过雨幕,停在了户部尚书卓敬府门口。下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未经门房通报就走了进去,看来是户部尚书卓敬府上的常客。

“东里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户部尚书卓敬正在捧着一份报纸解闷,听到仆人汇报,倒拖着鞋子迎到屋檐下。

“这种天气,自然是上下风”。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打了个哈哈,收起雨伞走上台阶。

“书房坐,书房坐”,户部尚书卓敬引着杨士奇穿过回廊。来到二人平时谈诗论词的地点。吩咐仆人准备了香茶,与挚友对坐品味。

大雨天,杨士奇不是来找自己品茶的,这一点卓敬很明白。对方不说。他也不问,抱着一杯碧螺静看世间风雨,仿佛风雨中有无尽地景色可供玩味。

“好大的雨”!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望着窗外说道。

“是啊,好大”。卓敬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炯炯有神双目从雨中收回来对正杨士奇,仿佛要把他给看透。

杨士奇被好朋友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卓敬的目光,一边低头品茶,一边说道:“先帝云,国家养士二十年,只得一卓敬。我想请问卓兄一句。兄台可知风雨何时来,何时止。”

“该来时来,该止时自然就卡了。这是天下大势,岂是人力能强行扭转的”。卓敬吹了口茶叶,淡淡地答道。

“可知何处可避”。杨士奇说话地声音给人感觉就像在参禅,伴着一缕缕茶香和漫天风雨。

“我看兄台不是想避雨,而是想找一股好风,借力直上青云吧”!卓敬脸色突然绽放出一抹笑意,目光直透杨士奇心底。

杨士奇被他看得大吃一惊,手微抖,晃了两次才稳住心神,苦笑着分辨道:“卓兄何必拿小弟开玩笑,我辈寒窗苦读数十载,难道就非得困死在这孤城当中么。朝廷出尔反尔,北军大兵压境,东南三省虎视眈眈,那靖海公当年一战灭高丽,再战平日本。江边上几座小小的炮台,难道卓兄以为真能挡住震北军和水师合力一击么”?

“挡不住”,卓敬摇摇头,对杨士奇的分析表示赞同。“杨兄胸怀济世安民之心,也的确不该与这孤城俱殉。可杨兄万里投奔地,就一定是条真龙么。一旦他不是,恐怕杨兄没第二次机会再做选择了吧”。

“卓兄救我”,杨士奇见心事全部被人猜中,一揖到地。此时他对卓敬的才能心服口服。身家性命要紧,顾不得什么面子。“我听人说北边那主是天命所归,头上有云气。才起了投奔之意。如果他非真命天子,卓兄可否明示我此行该向何方”?

“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去”,卓敬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抖了抖,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

“可是什么,怕错过从龙的好机会是不是”?卓敬将手中的禁报《北平春秋》抖得哗哗直响,他了解杨士奇为人,所以也不避讳对方自己藏有禁报。“我且问你,北边那位你口中的真命天子能有今天,凭得是谁”?

“当然是六省布政使郭老大人,不,还有定辽公武大人。应该武大人的作用还大些,如果没有武公当年打下的基础,恐怕的六省叛乱早就被朝廷平了”。

“那我再问你,现在武大人在哪,郭大人又在哪”?

“武公在东南坐镇,郭大人在北六省”,答案从杨士奇嘴里脱口而出,他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讶地问道:“武大人没回北方,打败帖木儿后就在东南三省做了什么爵士会地会长!难道,难道他不愿意帮燕王登基不成”?

卓敬摇摇头,低声又问:“我没追随过武公,但当年武公修路时,听说杨兄曾在他的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不知在杨兄眼里,武公这人怎样”?

“真英雄也,头脑清楚,心胸开阔。杨某阅人无数,放眼天下称英雄者,恐怕无一人有此气度”,提起当年跟在武安国身边修路地事,翰林院编修杨士奇登时眉飞色舞。狠狠将武安国夸了几句,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兄弟你,如果武公有争夺天下之意,我宁抛弃身家性命不要,也去投他。且不说成败如何,他的作为,无论谁来写史书,那都是流芳百世的一笔”。

“如此说来,杨兄口中的天命,可能纯属扯淡,可问题就在这里”,卓敬摇摇头,叹息着说道。“武公没回北方,也不可能支持朝廷,他又没自立的心思,所以我才劝杨兄先不要急着动。依照我的分析,武公此举是为了告诉众人,他支持的是郭大人提出的平等基础上的制宪与分权,而不是谁来当这个皇帝。如果想当皇帝那个人不制宪,恐怕将来第一个起来反对他的就是武公。到那时,杨兄,你可得想好了,自己到底帮谁”?

“我不敢跟武公做对,纵使有胜算,我也不敢”!杨士奇说得斩钉截铁。

“我也不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武公人在水里面,我辈难道还敢站在舟子中么”?卓敬对着漫天风雨,叹息着说道。

第十一章 天问(三)

如烟细雨,潇潇洒洒清洗江山。幽幽的春绿伴着雨水从树梢、田野里吐出来,染遍群山南北。草色只可遥看,走近了,你就会发现树还是原来那棵树,山还是原来那座山,根本没有新芽冒出。打马远去,蓦然回首,让你失望的地方偏偏又现一抹新绿。

这就山中春色,来得比平原晚,却总在若有若无之间,驱散冬的严寒,带来生命与希望。晋王朱棡站在五台山的黛罗顶上,凭栏远眺,无限江山,尽收眼底。他现在是眼前这片土地的名誊首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悠闲地看几回风景。朝廷的使者在山下已经守候了一个月了,燕王的使者在馆驿里等了也不下十天。朱棡不知道自己该接见谁,也不知该怎么做。

起兵了,自治了。可现在首倡自治的老四准备当皇帝了。燕王使者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出兵相助,就允许晋地自治。侄儿朱允文这个在任皇帝也给了相同的承诺,并且答应将属于朱棣的东北三省也划归晋王管辖。

他们谁都想当皇帝,他们夺了江山后我的结果都难免兔死狗烹。自古以来,哪个裂土封王的承诺兑现过?晋王朱棡不会傻到帮人家打江山,但南北双方如果再次打起来,他又很难袖手旁观。眼下最难保证的是,如果这样拖延下去,燕王会不会先转过头来,将成北军先收拾掉。

“难啊,”晋王朱棡叹着气,修剪得整齐地指甲在亭柱子上不知不觉抓出一块油漆。“这乱局究竟该如何应对,真让人无从下手……”他没有当皇市的野心,也知道自己没割据的本钱。治下无论是山西一部,还是蒙古河套,都不是粮食主产区。这些年的繁荣凭借的是货物交换,用丰富的矿产交换北方六省的器物和南方的粮食布匹。如果真的将山西北部和河套地区隔离在帝国之外,朱棡很请楚,不到三年,这两个地方就会比元朝统治时还穷。到时候甭说关起门来做皇帝,连自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这就是武安国那厮的厉害之处,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全国各地用道路和贸易联结在一起,让各省彼此相依存,从而彻底打碎了诸侯割据的希望。或者说,他在二十多年里改变了帝国的基础,让割据的难度与风险大大增加。晋王朱棡沉思着,眼神如雨幕一样迷茫。

“王爷,朝廷的使者又来求见了。”王府长史林仲达手里拿着份拜贴,气喘吁吁地从半山腰爬上来,边走边喊。

“我知道了,告诉他本王病了,没法见他,”晋王朱棡没好气地说。朝廷的使者拿出了当年申包胥哭秦庭的功夫,在晋王的临时驻地前声声血泪,以大义相责。可那些大义说起来好听,背后隐藏的还不一样是利害。明知晋王自治还请晋王出兵相助,这不明摆着想让威北军和北方六省自卫军打得两败俱伤么?你朝廷真的有本事,自己去打啊,耿炳文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修整好几个月了,难道还没修整够么?

“可那您也不能躲在山中不出来啊,难道您在这里还能躲一辈子?”王府长史向上快走了几步,大声喊道。他是服了这个王爷,遇到困难就罢工。若不是此人待属下还算宽厚,彼此相交多年,林仲达真想自己躲回河套的地区的工厂里,任由事态发展。可眼前的事还是要管的,谁让自己是王府长史呢,况且收到了邓个人的信,不好不按照他的安排去做。要知道那个人可是人中俊杰,他如果想登高一呼,天下响应者肯定不计其数。

“仲达,你别逼我,让我,让我过几天顺心日子吧!”晋王的哀求般的口气从如烟细雨传来,说不出的凄凉。

王府长史笑了笑,手一松,拜贴被山风裹进雨里,翻了几个跟头,落进了幽幽深谷。“好,好,我不烦你,咱们且看风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说话间,他走进山亭,将身上的油布雨衣脱下来,交给旁边的侍卫,趴在围栏上和晋王朱棡一块赏雨。

山风裹着细雨,打在丛林间发出沙沙的响声。淡绿色的树枝摇摆着,搅动重重水气。有化了冻的春泉从不远处的岩石上奔流而过,留下一路欢歌。连绵春色,在不同人眼中却是截然相反两个世界。林仲达看到的是希望,晋王朱棡看到的却全是危机。

“哎——”晋王朱棡长叹一声。

“哎——”长史林仲达回以一声长叹。

“你叹什么?”晋王朱棡回过头,不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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