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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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是朱,朱总管!”张明鉴闻听,立刻觉得大受折辱,挣扎着就想往起站。立刻有两个衙役扑过去,拿水火棍朝他膝盖骨处狠狠敲了一下,将他再度敲翻在地上。

“打得好,一哥好杖法!”

“一哥,等明年开春从运河上赚到钱,我们大伙请你喝酒!”

周围立刻又响起了一片喝彩声,纷纷为打人的衙役叫好。把个参军罗本气得又是一拍惊堂木,“啪!不得高声喧哗!还有你,谁叫你打他的?他想站,就让他站着说话好了。咱们淮安军,没有跪礼!”

“啊,是,是,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请大人宽恕则个,请大人宽恕则个!”打人衙役“一哥”闻听,赶紧拱着手赔罪。

“把他给我拉起来!”罗本没心思跟一个衙役计较,瞪了对方一眼,大声命令。

“是!是!”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张明鉴从地上架起。

张明鉴刚刚吃了一次亏,两个膝盖骨疼得犹如针扎。不敢再论资排辈,冲着罗本拱了下手,大声道谢,“多谢,多谢这位罗爷。罪将张明鉴,今天但求一死,请罗爷给罪将个痛快。别再让罪将再受这些小人折辱!”

“只要你仔细回答本官的话,本官保证,在你被定罪之前,不会有人再折辱你!”参军罗本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头。“来人,给张明鉴搬块砖头来,请他坐下!”

“这?是!”众衙役们犹豫着答应了一声,带着满肚子困惑,从废墟中拆出一块巨大的青砖,放在地上,给张明鉴充当座椅。

张明鉴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还有坐着说话的资格。心思立刻活动了起来,偷偷看了看罗本,再看看主审官侧面,排成一溜坐着的扬州宿老,抬起被锁链拴着的手,躬身施礼:“罗爷和各位长者面前,哪有罪将的座位?罗爷尽管问吧,罪将如实回答就是!”

“也好!”参军罗本也不客气,用惊堂木敲了敲桌案,沉声问道,“张明鉴,本官问你,上月十八号,乱兵洗劫扬州,杀人放火的案子,是不是你主使的?同案还有谁参与,你都指派了谁,请如实招来?”

第239章 内讧(上)

“冤枉!罪将冤枉!”张明鉴闻听,立刻没口子地喊起了冤来。“罪将不知顺逆,妄图螳臂当车,与朱总管阵前一争高下是有的。但这杀人放火之事,罪将绝对没有做过!”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又响起了一片喊啥声,“剐了他,剐了这没人性的狗贼!”

“千刀万剐,将这狗贼千刀万剐!”

“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

……

众围观百姓见张明鉴一推二五六,怒不可遏。纷纷大叫着将手中的砖头瓦块向此人砸了过去。虽然被维持秩序的兵卒用盾牌截下了大半儿,但是依旧有七、八块漏网之鱼,砸到了目标附近,把张明鉴砸的抱着脑袋不停躲闪。

“肃静!肃静!”参军罗本拎起惊堂木,在桌案上猛拍。“咆哮公堂,成何体统?左右,谁再敢乱扔砖头,就把他叉出城外去。在今天案子审完之前,不准进城!”

“威—————武————,威—————武————,威—————武————”衙役们用水火棍敲着地面,再度大唱堂威,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让周围的人恢复了安静。

参军罗本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强压着怒火说道:“张明鉴,你好歹也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既然做了,就要敢当。何必逼着本主审非弄出一些难堪场面来,让大家伙都不得消停?”

“冤枉,罪将冤枉!”张明鉴求生之心一起,登时什么脸面都不顾了,“那天下午,罪将的确命人关闭了城门,然后派遣弟兄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募集军资。本想着有了钱粮,手下人就不至于去祸害老百姓。谁料太阳落山之后,忽然有溃兵和流氓趁机作乱。罪将弹压了几次都没弹压下去,怕手底下的人也受起协裹,只好弃了扬州城……”

“住口!”没想到张明鉴居然如此无赖,参军罗本气得一拍惊堂木,大声打断,“你可是扬州路大总管,整个城里的兵马都归你调遣!”

“罪将的职位是当天中午才买来的,连手下的官吏和将领都没认全。能调动的,不过是嫡系那六千多人,其他人名义上归罪将管,实际上谁也不听罪将的。罪将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撤出了扬州。弄不好,罪将都得被乱兵给杀掉!”

“放屁!”“撒谎!”“不要脸!”“信口雌黄!”周围立刻又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怒骂声。就连陪审团中的宿老们,都忍无可忍,哆哆嗦嗦站起来,指着张明鉴的鼻子哭骂道:“你,你个不要脸的狗贼。还,还敢说自己没参与。当初,当初是谁,是谁派了亲兵堵了老夫家,老夫家的大门,非要,非要老夫交出十万贯现钱,五百石米,才肯放过老夫全家?”

“张明鉴,我家四十几口的血债,你休想抵赖!”

“张明鉴,敢做不敢承认,你算什么玩意儿?”

……

转眼间,审判场内外,就乱成了一锅粥。那张明鉴为了求生,也豁出了一切。用力跺了几下脚,大声喊道,“姓吴的,你还有脸说我?我的人是从你家借了钱和粮食,但我的人拿了钱后,就没进你家大门。倒是你,当初怕自己光一个人吃亏,告诉我的弟兄,坊子对面的刘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日进斗金……”

“姓吴的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话音未落,陪审团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已经扑到另外一个七十岁的老汉面前,拳打脚踢。

挨打的吴老汉自知理亏,双手捂着脸,大声喊道,“你,你别听他挑拨。当时,当时我根本不是那么说的。 我只是,我只是……”

“我不听!我不听!姓吴的,我跟你没完!”

“肃静,肃静,肃静!”参军罗本满头是汗,惊堂木都快拍裂了,也控制不了秩序。还是负责带兵维持秩序的刘子云有经验,从亲信手里抓起一根皮鞭来,凌空抽了几个鞭子花,“啪,啪!都给老子闭嘴。谁再给脸不要脸,老子就先抽死他!”

他曾经是徐州府的编外衙役,欺负老百姓原本就有一手。起义以来带着麾下弟兄们东征西讨,身上又积累了非常浓郁的杀气。几鞭子抽下去,立刻让陪审团先安静了下来。随即又是“啪啪啪”几下虚抽,将场外的百姓,也震慑得鸦雀无声。

“冤枉,冤枉!”陪审团中的刘老汉不敢再跟吴老汉打架,小声抽泣着喊冤,“青天大老爷,小人要告状。小人要告这姓吴的家伙勾结匪兵,害死了我刘家上下七十余口。可怜我那小孙子,才七个月,才七个月大,就被,就被乱兵给抢了去,活活,活活摔……”

“你不要哭。等审完了张明鉴,本官接你的状子便是!”参军罗本也觉得刘老汉的遭遇可怜,狠狠瞪了吴老汉一眼,柔声劝解。

“冤枉!”吴老汉立刻跳了起来,冲到张明鉴身边,“噗通”一声跪倒,“大人,小的冤枉。是,是这张贼,张贼的手下,拿刀逼着小人,让小人指认,周围还有哪家钱多的。小的当时心里害怕,就……”

“啪!”罗本狠狠拍了下惊堂木,打断了他的辩解,“你也坐回去,继续当你的陪审。至于其他事情,审完了张明鉴再说!”

“是,是!”吴老汉不敢推辞,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哆哆嗦嗦朝陪审团的位置走。参军罗本又叹了口气,抬起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大声强调,“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讲与张明鉴无关的事情。除非你们想要让他逍遥法外,否则,都给本官老老实实的坐着。其他案子,本官以后再问!”

“是!”陪审团成员齐声答应,然后几个当事人互相拉开距离,拿目光当刀子互相投掷。

“张明鉴,你确定杀人放火的事情与你无关?”罗本将目光再度转向犯人,大声追问。

“罪将只是阻止不得,罪将根本没有动手杀人,也没指使手下去杀人放火!”张明鉴豁出去了一切,咬着牙死撑到底。

“好,那你站到一边!”罗本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大声命令。随即又一拍惊堂木,“啪!来人,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

“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衙役们也擦了把汗,很专业地扯开嗓子,一遍遍大喊。

当了半辈子衙役,像这样审案的方式,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以个人经验,像这样审案,能审出个明白案子来,才怪。

正在心中偷偷腹诽间,又听见一阵锁链拖曳声。紧跟着,数名士兵架着一个正方脸汉子,缓缓走进了审判场。

“余大瑞,你怎么也在这儿?”张明鉴看到此人,大吃一惊,本能地张口追问。他记得当时,自己曾经派了此人,带着亲兵去充当诱饵,吸引淮安军的注意力。按道理,此人应该早就战死沙场才对,没想到最后居然也跟自己一样做了俘虏!

正方脸汉子余大瑞不愿意看他,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咬牙切齿地回应,“张总管,余某没死,让总管失望了是不?余某怎么敢死?张总管没死,余某怎么敢死在张总管前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明鉴被骂得耳朵发热,怒气冲冲地质问。

千夫长余大瑞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拱起双手,向主审官施礼,“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就冲着贵军这些天不惜本钱救治余某和众兄弟的份上,余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参军罗本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吩咐,“你把扬州当时毁于乱兵的经过说一遍,如实说就行,不用指责任何人!”

“是!”余大瑞又拱了下手,大声回应,“当日两个蒙古王爷任命张万户做了扬州路总管,却没给我们青军留下任何粮食和军饷。张总管为了买这个位置,还另外送了两个蒙古王爷一大笔钱。他觉得自己吃了亏,就召集我们一起商量,说无论如何扬州城都不可能守得住。不如趁机捞上一票,然后去另找靠山。然后,就命令罪将和其他几个千夫长,先关闭了陆上和水上的城门。随即,又分头带人出去,把城里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先堵了,挨家挨户逼他们交钱交粮,并且让他们互相举报,谁家钱多,谁家可能还藏着准备复起的资本……”

恨张明鉴将大伙推出去白白送死,却自己偷偷跑路。余大瑞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当日的整个事情经过,抖了个一干二净。包括其他乱兵和地痞流氓参与进来之后,四处杀人放火,张明鉴不肯阻止的理由,也如实交代了出来,“……,当时小邱,就是战死的千夫长邱正义说,这么下去不行,这么下去,整个扬州就全毁了,我等都是千古罪人。可张总管却说,毁了才好,毁了之后,淮安军这仗就白打了。非但从扬州城得不到一分一毫,还会被灾民所累,没有力气再去攻打庐州。”

“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 “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四下里,喊杀声又响成了一片。百姓们举着砖头瓦块,拼命地朝前挤,恨不得立刻就将张明鉴给砸成肉酱。

刘子云见状,赶紧命令维持秩序的弟兄们,将盾墙架稳,顶着人群,不准他们继续靠近。好不容易才将周围的怒火平息了下来,却听见张明鉴大声喊道,“冤枉,罪将冤枉。姓余的当初想继续带队去投奔蒙古人,罪将没听他的。所以他心里怨恨罪将,这才故意把罪将往死里整!”

“你给我闭嘴!”参军罗本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张明鉴的鼻子骂道,“拿出点儿人样子来!好歹你也是成名多年的豪杰,别一点儿脸也不要!”

骂完了,却又命人将余大瑞带了下去,带另外一个证人。

第二个被带入场内的,是张明鉴的一个亲兵。上来之后,没等罗本问,就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小的招。小的全招。小的当日带领两百名弟兄,奉命堵了一户大盐商的家。张总管说,要他们家交三十万贯铜钱,或者等值的金银、珠宝。那家一时凑不齐,小的就下令弟兄们冲了进去,先杀光了他家的护院。然后一个一个杀他的家人,逼他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银窖里的金银,全都交了出来。然后张总管派人跟小的说,这家如此有钱,怕将来会有麻烦。小的,小的就一时狠下了心,把那家老少近百口,全给杀了。然后又放了把火,将宅子给烧了个干净。”

“你这背主求荣的狗贼,那是我叫你干的么?”张明鉴大怒,扑过去就打。

那名亲兵不躲不闪,任由他打了几下,然后继续招认,“小的自从干了那件事后,天天睡不好觉。小的知道自己早晚必遭宝应。小的麾下的弟兄,已经在战场上遭了宝应。小的该死,罪有应得。但这厮要是还活着,小的死不瞑目!”

“你,你这卖主求荣的狗贼!老子天天好吃好喝养着你,你,你居然敢出卖老子!”被两名差役架着,张明鉴兀自像疯了般张牙舞爪。

“是将军卖了我等在先!”亲兵头目冷冷地看了张明鉴一眼,不屑地反驳,“我在战场上等为将军效死,是份内之事。但将军却不肯让我等死个明白。一边让我等朝东面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你突围,自己却掉头朝北边逃了。那么多弟兄死不瞑目,小人如果不拖上了你,小人做鬼都无法安生!”

张明鉴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哆嗦,转过头,冲着主审罗本大声强调,“他,他冤枉我!他怪我不该临阵逃脱,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你先站一边去,本官再传其他证人!”知道张明鉴不见棺材不掉泪,参军罗本又拍了下惊堂木,大声宣布,“把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一起带上来!”

“带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带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带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

在衙役们专业的呐喊声中,几名契丹、高丽士兵头目,同时被押进了审判场。一个个垂头丧气,魂不守舍。当罗本命令他们如实叙说当日扬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则争先恐后地招认道,“大人,我等罪该万死。但当时,是青军带头先杀人放火的。我等见没人管这事儿,也就都红了眼睛,跟着一起烧杀起来。”

“我等手下弟兄,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见到青军把别人家大门堵住,挨家挨户杀人抢劫。自己就管不住自己,跟着一起干了起来。我等罪该万死,请大人赏我等个痛快!”

第240章 内讧(下)

“你们这帮王八蛋,串通好了冤枉老子!”张明鉴瞪着通红的两只眼睛,拼命朝众乱兵头上扑去,“老子当时倒是想管你们,你们肯听老子的么?当时抢钱时没分给老子一文,现在被抓了,却把过错全推到老子头上。老子这辈子欠了你娘的过夜钱了?!”

他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因此只冲出几步,就被衙役又给硬拉了回来。那些契丹、高丽乱兵心里虽然害怕,却一个个梗着脖子喊道,“咱们怎么会冤枉你?要不是你的青军带头烧杀,咱们怎么会落到连退路都没有的下场。咱们爷几个被淮安军给抓了,活该杀头。你这带头的,也甭想落个什么好!”

“就是,姓张的。当初要不是你弄得大伙都没了退路,咱们何必落到如此下场?咱们爷们下了十八层地狱,也得拉着你!”

这些乱兵被抓获后,回首当日的所作所为,都知道此番恐怕是在劫难逃了。然而却又无法怪罪淮安军下手太狠,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把恨意全都着落在张明鉴头上。那张明鉴虽然蛮恶,却是第一次被原本属于自己的同伙联手斥骂,顿时憋的脸红脖子粗,愣了好一阵儿,才喃喃地说道,“你们,你们冤枉我。你们,你们都要下拔舌地狱。张某即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你如果做了鬼,不知道要下往地狱第几层呢?跟我等未必碰得上!”那些乱兵连连撇嘴,流着眼泪摇头。

在他们看来,自己当日杀人放火,完全是受了青军的诱导。所以顶多算作从犯,到了阎王爷哪里,也不会判得太重。而张明鉴这种有计划有组织杀人的恶贼,却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肃静!”参军罗本见底下越咬越不像话,用力拍了下惊堂木,大声打断。“把第三波证人带下去。请当日的苦主代表上堂。”

“请当日的苦主代表上堂。请当日的苦主代表上堂。”衙役们扯开嗓子,将命令一遍遍重复。

代表这个词,又是朱八十一的独创。但从字面上理解,倒也浅显易懂。不多时,在一名淮安军连长的带领下,有群衣衫褴褛的受害百姓,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审判场内。目光看到张明鉴,立刻两眼冒火,围拢过去,指着后者鼻子骂道:“姓张的,你也有今天?!老天爷,你可算开了眼呐!老天爷,您赶紧打了个雷劈碎了他吧!”

张明鉴甭看先前对着那些乱军将士理直气壮,此刻看了受害的百姓,却没勇气正面相对。任由对方把吐沫唾到自己前额上,也不敢抬起头来。

“老人家,老人家们稍安勿噪。请把当日你们亲眼看到的情形,逐一说来!”参军罗本轻轻敲了下桌案,和颜悦色的吩咐。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为我们做主啊!”众苦主立刻跪了下去,哭泣着喊叫了起来。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将张明鉴如何教唆指使手下杀人放火,乱兵如何肆意残害百姓,以及当时的扬州官府如何不作为,如何与乱兵同流合污的举动,抖了个干干净净。真的是,字字带血,句句含泪。

围观的十数万百姓,也都是当时受了青军和乱兵所害。虽然不能亲自进场指证张明鉴的罪行,此刻听了代表们的哭诉,也都红了眼睛,抽泣着叫喊道,“青天大老爷啊,您可别放过这姓张的。他当日做的事情,我们大伙都曾经亲眼看到。您一定要剐了他,然后挫骨扬灰,让他永世都不得超生!”

“剐了他,然后挫骨扬灰,让他永世都不得超生!”

“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

“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为我等做主啊?!”

“呜呜,呜呜……”

参军罗本听了,眼睛里也难受得厉害。用惊堂木在桌案上拍了一下,大声喝问,“张明鉴,父老们的哭诉,你可都听清楚了?”

张明鉴早就被哭诉声吓得两腿发软,此刻听到罗本准问,不敢再狡辩下去,但又不愿意放弃求生的希望。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回应道,“听,听到了。当日,当日之事,罪将,罪将的确有对不起大伙的地方。但,但当时罪将是蒙元的扬州总管,杀的抢的,也是蒙元治下的百姓。如果大人您为此就处置了罪将,罪将定然死不瞑目!”

“放屁!”参军罗本怒不可遏,用力拍打这桌案,大声咆哮,“蒙元治下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我家朱总管之所以起义兵,就是为了解民于倒悬。无论是蒙元治下,还是我淮安军治下,只要你残害了百姓,就罪该万死!”

骂完了,又是一拍惊堂木,“来人,先给我打他五十杀威棒!”

“是!”众衙役们早已忍无可忍,听见主审官罗本下令,立刻扑上来,将张明鉴按到在地。拔下裤子,一五一十地打了下去。

都是些用刑的老手,当然知道如何让犯人受到最大的痛苦,却不会立即要命。连二十棒子都没打完,张明鉴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双手举起来,大声讨饶,“别打了,青天大老爷。我招,我什么都招!”

参军罗本这会儿气儿消了大半儿,猛然间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下令打人屁股的权利。赶紧将惊堂木在桌子上敲了敲,就坡下驴。“既然你肯识时务,本官就免你皮肉之苦。来人,先把他带到一边去,穿上裤子,听候宣判。”

“是!”衙役们还没打过瘾,又狠狠敲了张明鉴几下,才将起拖起来,像拖死狗一般丢到了审判场的角落里。

“现在,请陪审的宿老投票表决,张明鉴犯有故意杀人罪,可否通过?!”按照事先对朱八十一想法的理解,参军罗本大声喊道。

“通过。”“当然通过,这么好几万人,还能冤枉了他?”众陪审异口同声,都认定了张明鉴罪责。

“那接下来表决第二项,张明鉴犯有纵火罪,诸位宿老可否通过?”

“通过!”“他要是没放火,扬州城是谁烧的?”众宿老还是没有异议,全票通过了对第二项罪名的认定。

“第三项,张明鉴犯有教唆手下,抢劫罪……”

“第四项,张明鉴犯有绑架勒索罪……”

“第五项……”

几乎每一项罪名,都获得了十三位宿老的一致通过。然而,当主审官罗本说出第八项,也就是最后一项罪名,张明鉴犯有渎职罪时,众宿老当中,却有一大半儿人摇起了头来,“这个,他这狗官,椅子都没坐热乎呢。不派人救火,算不上渎职!”

“火是他放的,他当然不会救。跟他是不是扬州总管没关系!”

“咱扬州父老讲道理,从没认可过他这个总管,当然也不求他能干人事儿!所以渎职不渎职,没啥关系!”‘“这个?”有人一边说一边看罗本的眼睛,发现主审官大人没有发怒的迹象,硬着头皮补充,“他不救火,也不算渎职吧。当时闹事的乱兵太多,他的确想管也管不过来啊!”

……

越说,众人胆子越大。一番讨论下来,居然有九个人都不认为张明鉴是真正的扬州总管,所以也不愿意平白冤枉了他。主审官罗本虽然觉得出乎意料,却也按照事先制定的规矩,不得不接受了众人的裁定,推翻了最后一项罪名。

随即,他又用力敲了下桌子,命衙役将张明鉴拖回审判场中央,当众宣布此人犯有故意杀人、纵火、教唆杀人、抢劫杀人等七项大罪。按照每项判一个绞刑算法,共判了七次绞刑。两次绞刑递进一次斩首,则是斩首三次外加绞刑一次。

“你应该庆幸,我家总管不喜欢那么多杀人花样!”最后,主审罗本看了一眼张明鉴,大声宣布,“无论多少次斩首,都归结为一次。张明鉴,如此判你,你可心服?”

“大人非要杀张某,张某也没办法。但张某现在却已经痛改前非,做了红巾军的滁州总管。你要杀了张某,未免有同室操戈之嫌!”张明鉴明知道在劫难逃,却依旧不甘心。低着头,大声抗辩。

“本官才不管你做了什么总管!”参军罗本憋了一肚子火气,说出的话不管不顾,“罪行就是罪行,你投靠了谁也洗不干净!即便有人赐了你免死金牌,只要你罪行属实,本官依旧要为扬州父老讨还个公道。本官自从追随我家大总管那一天起,就听我家大总管不止一次说过,他恨得不是蒙古人,而是恨蒙古人的所做所为,恨得是蒙古人拿大伙不当人看。你既然做得连蒙古人都不如,本官今天要是放过了你,岂不是为虎作伥?!来人,推出去,斩了,首级挂起来示众!”

张明鉴还想再分辨几句,却被对方那一句,“恨得不是蒙古人,而是蒙古的所做所为。”说得无言以对。踉跄着被拖出了审判场外,越走越远。猛然间,觉得自己大腿根儿处一紧,有股热乎乎的东西,哗啦啦淌了满地。

第241章 歧途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能看到仇人授首,扬州城的百姓一个个激动得情难自抑。没等张明鉴被押到刑场,就纷纷大声哭喊了起来,“老天爷,您这回可真的开眼了啊……”

“孩子他爹,你在天之灵睁开眼看看吧,淮安军把仇给咱们报了!”

“罗老爷,您将来一定平步青云,公侯万代!”

“朱佛爷,小的这辈子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啊”.

“朱总管,朱总管,您除恶务尽,赶紧把青军那些王八蛋全砍了吧!”

……

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特别是那十三名被挑选出来做陪审人的宿老,等同于亲手将头号大仇人送下了地狱。 一个个觉得扬眉吐气,精神抖擞。连看向彼此之间的目光,都跟着温暖了几分。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声炮响,杀人恶魔张明鉴身首异处。脑袋被绳子拴住,高高地挂上了旗杆。

刹那间,人群就彻底沸腾了。男女老幼手舞足蹈,在废墟上笑一会儿,哭一会儿,让远处的运河都为之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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