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高阳作品水龙吟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吴卿怜定神细想了一会,方始弄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要有一个人冒我的名去死。”她说:”这个人是谁呢?”

“不!吴姨太,不是真的有个人冒你的名去死;只是这么说说而已。”

“我又胡涂了。不是这么,谁又会知道我死了呢?”

“只要皇上知道,把案子销了就行了。”张四官又说:”吴姨太,顺天府抓总的捕头杨才年是我拜把的弟兄,我跟他谈过好几回了,事情可以做;顺天府司狱周老爷,因为知道上头对这件案子从宽来办,也答应帮忙,如今就不知道十公主的意思,到底是真的逼你,还是只为了一个虚面子?”

“十公主跟我无冤无仇,何必一定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多半是为了面子。不过,也很难说。”

张四官点点头,”那好!”他说:”咱们只要做得像那么回事?十公主就知道了真情,也不会追究。总之假死这件事好办;难的是假死以后。吴姨太,你心里该有个时时刻刻都不能忘记的念头。”

“喔,你说!”

“从假死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这个人了!”

“啊!”吴卿怜一面想、一面说:”我得移名改姓,躲起来,不能跟熟人见面,当然也不能回苏州;还得另外编出一套身世,总而言之,’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对了,就是这样子。”

“别的都好办,只是我连我老娘都不能见吗?”

“那倒也不然,以后总有办法;只要你家老太太口风紧就行。如今倒是有件事,关系重大;倘或有人要赖你债,你不能出面来讨,哑巴亏岂不是吃定了?”

“说得是。”吴卿怜停了一下说:”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有钱可以助人、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白白为人干没,于心不甘。”

然而如何才能不为人干没呢?张四官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债务转到他人名下;张四官问吴卿怜,有没有可以充分信赖的人?

吴卿怜心想,事情很明白地摆在那里,如果张四官存心干没,根本无计可施;再说,他如有歹意,又何需跟她商量?所以毫不迟疑地答说:”除了你,还有谁?你去想法子,也不必告诉我,我把性命都托付给你,你怎么说,怎么好!”

张四官不作声,但脸色凝重,彷佛负荷不胜似地,好一会他才开口,语音低沈地说:”吴姨太这样信任我,我只好拿全副精神来对付这件事。现在我先请问你,你打算住那里?”

“自然是想回苏州,可是——。”

“回苏州当然不行,离苏州近的地方倒可以。”张四官沈吟了一会,很有决断地说:”到太湖边上,找一处风景好的地方,造一座’家庵’住!”

吴卿怜欣然色喜,”对!”她即时下了决心,”我住家庵。”

“家庵”的名目起于明朝。退归林下的大老身后都留有姬妾,年纪往往比”少奶奶”还轻,既因名声所关,不能让她下堂求去;而供养在家,奉之为”庶母”,难免意见不合,有伤和气,所以往往在清幽之处,建造一座佛堂来安顿,双扉紧闭,并不对外开放,故而名之为”家庵”。

“好!说定了,我马上去办。”张四官又说:”再有一层,要跟吴姨太说明白,如今使这条金蝉脱壳计,事情要做得滴水不漏,各方面都要打点照顾到,得花大把的银子。”

“我知道,只要花得起,我不在乎。”

“要吃好多苦。”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还要受许多委屈。”

“呃,”吴卿怜问:”是怎么样的委屈?”

“譬如说——,有些人你是不想见的,为了有求于人,不能不敷衍;那不是委屈?”

“既然有求于人,委屈也说不得了。”

“好!吴姨太完全明白,我就可以放手办事了。喔,还有很要紧的一件事,郭嬷嬷那里,得好好儿笼络笼络。”

吴卿怜想了一下说:”那也无非多给她一点儿好处。我如今是再世做人,一切身外之物都没有甚么用处;不但郭嬷嬷,这里跟我的人,我亦都要给他们一点东西。”

“这就是了。”张四官问:”明天郭嬷嬷是不是要来讨回音。”

“对啊!我该怎么跟她说?”

“你只说,一定对得起和中堂就是了。含含糊糊,不必说死了,才好见机行事。”张四官站起身来,走到廊上,四处打量了一下,点点头说:”这个地方好,一门关紧了,里面干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张四哥,”吴卿怜突然问道:”谈了半天,你自己呢?是仍旧住北京,还是跟我一起?”

“我打算南北两头跑。”

“你的戏班子呢?”吴卿怜问:”是照常呢;还是’报散’?”

“这会儿还不知道,得看情形。”

“你何不到苏州去搞一个班子?”吴卿怜说:”有你在,我才能放心。”

“这都好商量。”张四官起身说道:”我得走了。这几天,你得派小彭专门跟我联络。吴姨太,你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张四哥,”吴卿怜一面相送,一面说道:”我现在无依无靠,一切都在你身上了;你就是我的亲人。”

张四官走了,吴卿怜却不想走,一丸凉月,满院西风,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想马上回屋子,因为身上冷,头上却很舒服,清醒轻快,自觉思路敏锐,甚么都能想得通,实在是很值得珍惜的一刻。

最使她兴奋莫名,有不可思议之感的是,一夕之间,再世为人;”轮回”之说,渺不可知,而自己竟在现世经验到了,这不是万分奇妙的事吗?

她心里又想,说有人能记得前生,那是虚无缥缈,无法求证的事,但像自己这样,能记起”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的往事,不就等于记得前生?

“姨太,要受凉了,回去吧!”

回到卧房,回想”以前种种”,忍不住又铺纸吮毫,随想随写,接着亦有起句的那第四首诗,记述往事。

“村姬欢笑不知春,长袖轻裾带翠颦;三十七年秦女恨,卿怜不是浅尝人。”第五首仍旧用”人”字韵:”莲开并蒂是前因,虚掷莺梭廿几春;回首可怜歌舞地,两番空是梦中人。”

如今梦是醒了,万缘俱灭,寸心之中,空无所有,唯一割舍不下的是,苏州的老母,从十五年前专程回乡扫墓,曾有半个月的团聚之后,一直未曾见过,不知这两天能不能在梦中相见。

于是,他又提笔写了一首:”白云何处老亲寻,十五年前笑语温;梦里轻舟无远近,一声欸乃到吴门。”

这时天色已经大明,但吴卿怜却毫不觉得,直到丫头来打开深垂的帘幙,才发现红日满窗;人也觉得倦了,稍进饮食,解衣上床。朦胧中听得人声,旋即分辨出说话声音又高又急的,正是郭嬷嬷。

“吴姨太天亮才床上,这会儿睡得正沉。”她听见丫头在说:”郭嬷嬷,你是不是下午再请过来?”

“来一趟也很麻烦,我等她醒就是。”郭嬷嬷又说:”这样吧,我先到二太太那里去一趟,听了她的回音,再来看吴姨太。”

“是,是。郭嬷嬷你先请到二太太那里去;回头请过来吃中饭。”

谁知郭嬷嬷这一去,直到傍晚才来。问起来才知道她是奉召回公主府去了一趟,带来的消息是,和珅将在第二天赐帛;在户部后面的小庙中入殓以后,即时移灵到涿州,择期安葬,府中亦不设灵堂,因为房产已经入官,不是和珅的私第了。

“轰轰烈烈一份人家,就此烟消火灭。”郭嬷嬷感叹着:”想想做梦都没有这么快。”

吴卿怜蹙眉不语;然后起身到卧室中转了一转,回出来时,后面跟着一个丫头,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有一个蜀锦的包袱、黄橙橙的两双蒜条金的镯子、一朵珠花,另外是拿红丝线串着的四个宝石戒指。

“郭嬷嬷,多年承你照应,如今要分手了,你留著作个遗念。”

这在一般富贵人家也算是一份重礼了,但和府上实在太豪奢了,郭嬷嬷是看惯了的,所以并无惊讶之色,只说:”吴姨太,我也没有甚么好处到你身上,这些东西实在有点拿不下手。”

“别说这话。”吴卿怜意味深长地说:”这两天也许还要请你帮忙,在十公主面前,多多为我担待。”

“只要用得着我,没有话说。”郭嬷嬷问:”吴姨太,我回府以后,怎么跟十公主回复。”

“请你跟十公主说:我一定会对得起老爷。”

郭嬷嬷不作声,然后点点头说:”我先回复了,看十公主怎么说,再作道理。”

等她一走,吴卿怜派彭华去约张四官来见面,后半夜仍在沧浪山房等候,直到四更时分,方见张四官践约。

“事情很痛快,一切都已谈好,连公主府的长史也说通了。吴姨太,你要带甚么人、带甚么东西,明天白天都弄妥当,半夜里我派车来接。”

“到那里?”

“到通州暂住一住。”张四官说:”半个月以后,我陪你一起走,是起旱还是水路,现在还不能定。”

“喔,”吴卿怜问:”这里怎么办?”

“这里司狱周老爷会安排,细节我亦不十分清楚;总之,一定妥当。”

“好!只要妥当就好。”

“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吴姨太,一共花了四万银子。”

“你不必告诉我。”吴卿怜问:”我带的人除了贴身的两个丫头以外,我想把彭华也带了去。”

“彭华随后再去好了。”张四官又说:”行李不能太多,拣紧要的东西拿好了。”

“我明白。”

“好!我走了。”等他出了门,忽又回身说:”吴姨太,你得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妇女,首饰不能戴,脂粉也不能用。”

“现在穿孝,首饰脂粉本来就用不着。”

“再有件事,言语行动别显得跟平常不一样,让人起疑心。”

“好,我明白。”

“那就明儿晚上见了。”

其实应该是”今天”才是,因为曙色已露,已是正月十八了。

白云深处—二

吴卿怜回去和衣假寐了一会,等天色大亮,将她的两个心腹丫头找了来,低声说道:”今天晚上,我得走了,你们怎么样?”

两人愕然不知所答,都瞪大了眼,等她往下说。

“这一回,我是隐姓埋名、吃斋念佛,虽不当姑子,可是有一座庵,容我带发修行。你们如果愿意跟我去呢,我当然替你们好好儿找个有出息、又是你们中意的的人,备一副妆奁,风风光光把你们嫁出去;如果不愿意呢,我让张四官给你们每人一万银子,回娘家好好过日子。不过有一层,绝口不能谈以前的事。”

“我没有娘家。”

“我有娘家也不回去。”

“照这么说,你们都愿意跟我走?”吴卿怜欣慰地说,”那好,我现在交代几件事,你们听仔细了:第一,这件事不能露半点口风,也不要有甚么惹人生疑的举动;第二,你们得换粗布衣服,替我也找一身来;第三,我今天一天不进饮食,不过小厨房的饭,还是照做。”

“为什么?”

“今天老爷升天,既不能看他入殓;也不设灵堂,连痛痛快快哭他一场都办不到。”吴卿怜凄然落泪,”我只有绝食一天,代替抚棺一恸。”她擦一擦双眼又说:”你们悄悄儿收拾东西去吧,越轻便越好。”

吴卿怜自己只是关起门来,焚香静坐,回想廿一年来繁华富丽的日子,不免担心将来能不能忍受那种凄清寂寞的岁月?倘或不能忍受,又将如何?

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心,直到长二姑来了,方始打断。

看她双眼红肿,便知她刚哭过;吴卿怜不由得叹口气,自语似地说:”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只有靠自己拿主意,再难堪,也得咬紧牙关来挺。”长二姑紧接着说:”我是来跟你辞行的,我明天一早要走了。”

这”走”字可有生离死别两种解释,吴卿怜先得确定是那一种,才能答话,因而只是怔怔地望着,开不得口。

“前天郭嬷嬷来传十公主的话,要我跟了老爷去;又说,如果不愿,只能空手出门。我说:蚂蚁尚且贪生,能不死何必非寻死不可?不过,我仍旧愿意听十公主一句话,我请你上覆十公主,能不能让我空手出门。今天中午,有了回音,十公主答应让我走。”

长二姑个性爽朗,这件生死之间的大事,办得干净俐落,不由得使吴卿怜佩服,想了想问道:”那么你是到那里呢?回陕西?”

“当然,不回娘家到那里?”长二姑问说:”你呢?你是怎么个打算?”

吴卿怜当然不能透露自己的秘密,但也不愿编一套话欺骗她,半真半假地说:”照我自己的心愿,最好长斋供佛,但能不能办到,还要托郭嬷嬷跟十公主先商量。”

“我想十公主会答应的。”长二姑急转直下地换了个话题,”我怕夜长梦多,明天一早就走,反正空手出门,除了铺盖,没有别的,倒也省事。不过有件事我要托你,我有五万银子在张四官那里,那天不是把折子、图章都交给他了;如今没有工夫找到他谈,拜托你转告张四官,务必把我这笔款子要回来,转存天源德票号,那里的掌柜姓屈,只说是我的钱,他自然会替我料理。”

“你最好写封信,我怕说不清楚。不过,我一定会替你盯着这件事。”

“也好。我回去写。”

这封信一直到晚上才送来,另外还有一幅素笺,上面写了两首七律,题目是:”哭相公兼以留别卿怜妹”,第一首是:”谁道今皇恩遇殊,法宽难为罪臣舒,坠楼空有偕亡志,望阙难陈替死书;白练一条君自了,愁肠万缕妾如何?可怜最是黄昏后,梦里相逢醒也无?”

第二首是预拟登车以后的心境:”掩面登车涕泪潸,便如残叶下秋山,笼中鹦鹉归秦塞,马上琵琶出汉关。自古桃花怜命薄,者番萍梗恨缘艰,伤心一派芦沟水,直向东流竟不还。”

“唉!坠楼空有偕亡志!”吴卿怜很想依韵相和,但心乱如麻,只好收起诗笺,以后再说。

“姨太,”彩霞悄然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有件事,我想求姨太,针线房的阿莲是我嫡亲的表妹,当初我姑妈千叮万嘱,务必照看她,如今不能丢下她不管。姨太,是不是可以带着她一起走?”

“你已经这件事告诉她了?”

“没有,我不敢说出去。”

“你没有说破,就可以去。不过这会儿先别告诉她,要防她无意之中,走漏风声;到时候叫醒她就是。”

“是。”彩霞四面看了一下问道:”姨太,这里的东西,真的都不要了?”

“想要也要不成,怎么带啊?我只带一个首饰箱。”

彩霞不作声,望着多宝槅上,五光十色的摆设;脸上流露出难以割舍而无可奈何的神色。吴卿怜当然知道她的心境,想开导她一番,正要开口时,听得窗外有男人咳嗽的声音。

“谁啊?”

“必是彭华!”

彩霞走到外间去掀开门帘,果不其然是彭华,他低声说道:”我有话要跟姨太回。”

他要跟吴卿怜说的是转述张四官的话,第一、不必带铺盖,在通州备有全新的卧具;第二、要改姓名身分,请吴卿怜自己决定。

“姓就不必改了。”吴卿怜想了一下说:”你们都叫我’吴大姑’吧。”

“是。”彭华看一看彩霞:”你可记住了。”

“彭华,我倒问你,等我走了,他们到底如何交代?”吴卿怜问:”说我上吊死了,还是怎么着?”

“说姨太,不,说吴大姑上吊死了;还要抬一口棺木到沧浪山房。”

“喔,装要装得像。”吴卿怜点点头表示赞许。

“抬棺木进来,另外还有作用”彭华停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还是说了下去,”这回抄家只封老爷的上房跟八个仓库,各处好东西还多的是;他们打算趁此机会,拿棺木塞满了抬出去。”

“原来是借我的’尸首’发一笔财。”吴卿怜有些忧虑:”但愿不出事才好,不然,我到那里都不能免祸。”

“不会,不会。张四官做事最扎实。”彭华放低了声音说:”刑部、顺天府、公主府的长史,都通了的;万无一失。”

“那也罢了。喔,彭华,我有句要紧话问你,你自己总有个打算吧?倒说给我听听。”

“我老早打算好了。我要去从军。”

这个答复,大出吴卿怜意料,”你怎么会想到这条路子。”她仔细打量着他说:”看你文质彬彬地,怎么也不像个武夫。”

彩霞一旁接口说道:”人家可是位五品的武官呢!”

“五品武官?”吴卿怜越发诧异,”我怎么不知道?莫非是二老爷替你办的保举?”

“二老爷”是指和珅的胞弟和琳,他是笔帖式出身,由于胞兄的提携,当到湖广道御史;以伉直见知于太上皇,随福康安办理军务,乾隆六十年在四川总督任内,以平苗之功,封一等宣勇伯;嘉庆元年福康安卒于军中,和琳督办军务,不久,亦像福康安一样,染患瘴气,不治而死。身后恤典甚厚,晋赠一等公,谥忠壮;尤其难得的是,诏命配飨太庙,准其家建专祠。这些非分之荣,如今随着和珅的获罪而被褫夺了,不但撤太庙,毁专祠,他的儿子丰绅伊绵承袭的公爵当然亦保不住了,不过还是赏了他一个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职。

彭华的五品武官,却非由于和琳的保举,他年纪虽轻,很有志气,书也读得不错,但不能应考出仕,光大门楣。因为身隶奴籍——士农工商四”民”为”良”;而倡优胥隶以及奴仆则为贱民,照定制报官改业,须经四代,身家清白,子孙方准应试。彭华为了摆脱贱民的身分,特地捐了个守备的武职,成为五品武官,由”民籍”改隶”军籍”,便像脱胎换骨一样了。

  如果觉得水龙吟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高阳小说全集水龙吟千门八将红顶商人胡雪岩清朝的皇帝八大胡同艳闻秘事大浪淘沙李鸿章董小宛慈禧全传汉宫名媛王昭君明朝的皇帝明末四公子风尘三侠(高阳)柏台故事清末四公子三春争及初春景临邛卓家李娃乾隆韵事大将曹彬荆轲草莽英雄正德外记恩怨江湖状元娘子任公与刁间吕不韦买命清官册、假官真做乞女玉垒浮云缇萦丁香花粉墨春秋汪精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