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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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华心知,他是笑他忘想,初涉军伍,何能处理军政?但他另有想法,”我打算请勒大人派我到他那里,替他打打杂,跟他学点东西。”彭华问道:”罗思举为人好相与不?”

“当然好相与,不然怎会有人肯跟他一起拚命。”驿丞问说:”阁下跟勒大人很熟?”

“熟也不算熟,不过曾经有人替我引见过。”彭华不愿提和珅的名字,只说能够跟经略大臣勒保见得上面的原因:”这回我是上命差遣,有东西要面呈勒大人。”

原来彭华早就呈文兵部请求分发四川;用兵之地,求才孔亟,自然一请一个准。兵部武选司的司官,以前到军机处跟和珅同事时,彭华曾经照应过他,此时投桃报李,附带替他找了个临时的差使——皇帝赏赐勒保的一对大荷包,一只白玉班指,交彭华带到四川,这一来有盘缠可领,犹其余事,最难得的是得以”驰驿”,六千里迢迢长途,一切不用费心。不过,既算专差,不能耽搁,此所以他连想到通州跟吴卿怜去辞行,亦未能如愿。

“勒大人前一阵子驻梁山,听说要移驻达州,等我替你去打听一下。”

驿丞很热心,亲自出马打听勒保的行踪,果然,已经移驻达州了。

“达州在东乡以西,那里的路很难走,而且地方不安靖。我看,”驿丞沈吟了一回说:”只有通知大营,请勒大人派人来接。”

“那不大好吧?”彭华踌躇着,他说:”还没有见着勒大人,先就麻烦他。”

“不然!”驿丞问道:”我看阁下带着一个黄布包裹,那里面是甚么东西?”

“是皇上赏勒大人的一对大荷包,一个白玉班指。”

“那阁下就是钦差啰!”驿丞很起劲地说:”皇上赏的东西,万一叫人给抢走了,别说你担不起责任,勒大人还会怪你大意,听我的话没有错,请大营派人来接。”

“此地到达州三天路程。”驿丞建议:”你自己写封信给勒大人,我托人替你到大营投递,大概六、七天就有人来接你了。”

彭华如言照办。他一直在和珅身边,达官贵人的八行书,不知看过多少,书信款式及措词,颇为内行,这封信写得言简意赅,极其得体;驿丞看完,赞不绝口,随即封好,托一个很老成的驿丞,递到达州大营。

白云深处—七

彭华对此驿丞的热心非常感激,加以见多识广,言语麻利,十分投缘,便有意结交这个朋友,行箧中带了许多小件的珍玩,都是和珅平时随手给的,当下开箱子找出两样礼物,拿块绣花袱子包一包,亲自去送驿丞。

“承老哥种种费心,感激不尽;一点小东西,聊表微意。”

“不敢当,不敢当。”

话是这么说,仍旧将包袱解开来,先看一个猩红色的丝绒小盒,里面是金光闪亮的一只表,便即正色说道:”太贵重了!不敢领。”

一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彭华心想就萍水相逢的交情来说,确是太贵重了,只有说了实话,才可望他能够接受。

“实不相瞒,这只打簧表,在你看或许贵重了一点,可是我说句放肆的话,这样的表,我有三只。老实奉告吧,我原是和中堂身边的人。”

“和中堂?就是今年正月里出事的和中堂?”

“是。”彭华又说:”你不必客气;而且这也不是甚么不义之物,都是他自己给我的,来路非常清白。”说着拿起表,拨动机钮,将表凑近驿丞耳际,只听清脆嘹亮地先打三下,再打一下,又打五下,”此刻是三点一刻加五分,申正一刻过了”

驿丞爱不忍释,终于收了下来;接着检视另一样礼,一个长形皮套,两截尺许长的木棍,不识其物,只是把玩猜测。

“这是一支手杖。”彭华将两截木棍接上一起,转了一下,有个搭襻扣住,成了整体,”虽是济胜之具,可也是防身利器。咱们来试一试。”

“怎么试法?”

“伪装我拿手杖揍你,当头砸了下来,你一定夺我的手杖,以便反击。是不是?”

“是,应该是这样。”

“好!我动手了,你可要玩儿真的!”

“是了。”

彭华举杖相击,驿丞抓住了不放手,彭华想夺夺不回,便往右一扭,把子跟手杖分开了,只见银光闪闪,是一把三角形带着血槽的锋利短剑。

驿丞对这只”手杖剑”异常欣赏,喜色满面,没口称谢;但接着却出现非常难为的神情,似乎有话非说不可,而又羞于出口似地。

彭华自然看得出来,便即说道:”我们一见如故,又多蒙你当我自己人看待,有何见教,何须顾忌。”

“我顾忌的是,怕人笑我自己忘了自己是甚么东西,妄想高攀——”

“言重、言重!”彭华抢着打断他的话,”高攀二字,请你收回。”

“既然如此,我也就顾不得甚么叫’羞耻之心,人皆有之’了。朋友投缘,愿意祸福相共,总想另结一重因缘;你说,你是不是这么个想法?”

这一说,彭华自然明白了,而且也很愿意,看那驿丞约莫四十上下年纪,比自己大得很多,便叫一声:”大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们收起’老兄’、’阁下’的客套,拣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换个帖。”

“老弟!”驿丞作个揖说:”你是五品守备,我是未入流的驿丞,我又痴长几岁,承你叫声大哥,在我等于荣宗耀祖的喜事。不过,人情浇薄,难免会有人笑我;所以承老弟看得起我,敬谨从命,不过,最好不必让旁人知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只要你我自己知道,情同骨肉就够了。你说呢?”

是这样的一种态度,越使得彭华觉得,官是未入流,人品是”一品”,因而一面还礼,一面恭恭敬敬地答说:”我听大哥的吩咐。”

于是驿丞去找来两张红纸,自己先提笔写了一张赵士奇、湖北施南府恩施县人、乾隆二十七年壬午八月初二辰时生;下面是父某某、祖某某、世代务农,家世清白,写完交了给彭华。

彭华照他的格式,也亲自写了一张,交给赵士奇,作为”换帖”。赵士奇又关照,在稠人广众之间,仍照官称,私下才叙异姓手足之谊。不过彭华仍旧将他的两名随从唤了来,当面交代,要称赵士奇为”赵大爷”。

这天晚上,赵士奇觅来一坛泸州老窖的大曲,用冬虫夏草炖了一只肥鸡款待盟弟,酒逢知己,无话不谈,”老弟,”赵士奇忽然问道:”我倒想起来了,你怎么说罗思举以岳鹏举自期,不惜犯忘讳。甚么忌讳?”

“雍正年间,有人投书岳大将军钟琪,说他是岳武穆之后,应该反金人同族的清朝。所以自己取一个跟岳武穆相同的号,不怕犯忌讳?”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至少现在不会;功高震主,才会有人想打击他。罗思举离这四个字,还远得很。倒是有一层,不能不替他担心,万一将来出了事,请老弟量力而为,帮帮他的忙。”

“喔,甚么事?”

“罗思举当年劫富济贫,在湖北、四川两省,不少县分悬红缉拿。如今他在锋头,就知道他底细的,也不敢冒昧行事;不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倘或失势,譬如吃了个大败仗,统兵大员把责任推在他身上,一本参到朝廷,革职查办,那时墙倒众人推,一定会有人翻他的老帐。老弟如果得意到能够单衔上奏折,务必救他一救。”

“是,是,大哥用不着交代,我也会这样做。就怕我到不了专折言事的分上,辜负了大哥的期许。”

“你一定会。二弟,我别无所长,对于风鉴一道,自己倒还信得过。”

“那末,大哥,我倒要率直相问了。我见过的大官不少,大哥书读得不错,经验见识比一般的大官都强,何以会屈居下僚?”

“我的八字不好。四十五岁以后有一步运,或许——。”赵士奇笑一笑说:”或许就应在二弟你身上。”

“祸福同当。等我一到达州,见了勒大人,行止一定,我就替大哥想办法。”

“不!不!时机未到,不必强求。”赵士奇又说:”其实若论做事,我这个芝麻绿豆官的驿丞,着实可有作为,上个月本县的大老爷要保我升巡检,我辞掉了。”

正在谈着,驿卒送进来一张上一站传来的”滚单”,赵士奇接到手里一看,顿时笑逐颜开,举杯便饮。

“保驾的来了。刘青天明天中午经过这里的达州,你跟他一起走,万无一失。”说着,赵士奇将手里的”滚单”递给彭华看。

原来所谓”滚单”是州县传递达官贵人过境的通知,也是州县办差的依据,上一个州县通知下一个州县,达官贵人的职衔姓名,随员几多,有无眷属,多少行李,要准备多少车马夫子?如果只是过境”打尖”;看情形或是备酒席,或是送路菜,负担较轻;倘或留宿,还得预备”公馆”,那就很费事了。

彭华随和珅出差多次,滚单也见得多了,通常都是长长一大篇:”和中堂,海菜席一桌”,接下来是”上席”多少桌;”便饭多少桌”;或者”一品锅”多少个。要车马、要夫子,三、五十不足为奇;尤其是回京复命,各省督抚皆有馈献,辎重特重,要的人马更多。

但这张滚单在彭华却是初见,只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忠州刘大人明日中午经贵处赴达州大营,只携一仆,请备马两匹,不必备饭,更不必迎送。”

“真正一清如水,可敬之至。”彭华又说:”这张滚单,应该送到县衙门,怎么直接送到这里?”

“向例是前一驿递送下一驿;再呈县大老爷。”赵士奇起身说道:”我到县里去一趟,马上回来,你请宽饮。”

“你请,你请!”

赵士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即回转:”县大老爷交代:’刘青天心口如一,声明不吃饭,不迎送,我就乐得省事了。不过你要替他找两匹好马。’这是他不用交代,我也知道的事;脚程快的马,只有三匹,一匹留给你。贵介只好我另外派人陪了到达州,也不过一天、半天的工夫。”

“费心,费心,不过跟我的那两个人,到了达州,怎么找我呢?”

“你在达州驿站留话好了。”

第二天上午,赵士奇一直陪着彭华闲话,他像小孩新得了一样玩具似地,不时将彭华送他的那只打簧表取出来拨动机纽,凑近耳际听报时;听到十点三刻时,突然听得厩中群马长嘶;赵士奇便说:”来了!”

“是刘青天?”

“是的,驿马已经听见鸾铃响了。”

彭华侧耳静听,过了一会,方听得驿马的鸾铃,琅琅作响,便即问道:”是在这里下马?”

“是啊,他换了马就走,我该去照应。”

“我陪你去接他。”

“老弟!”赵士奇郑重其事地叮嘱:”回头当着刘青天,你可千万记得,管我叫赵驿丞。”

彭华点点头,跟着赵士奇在驿馆门口等待,”大哥,”他问:”刘青天多大年纪?”

“五十不到,不过辛劳过度,须眉全白了。”

“他光是直隶州?”

“加了知府衔的。”

直隶州知州跟守备都是正五品,不过武官的品秩不值钱;而加衔知府又变成从四品,所以彭华说道:”我也应该称他刘大人。”

其时鸾铃越来越响,黄沙尘头中来了两匹马,直到驿馆门前停住,赵士奇急忙上前,拉住嚼环,叫一声:”刘大人到来得早。”

“不然还要早,路上出了个小小意外。”刘清下了马,回头看着他的艰难下鞍,面现痛楚的跟班说:”他那匹马性气不驯,把小尤儿从马背上掀了下来,伤了腿,得劳你驾,找个伤科替他治一治。”

“有,有!你老先里头请。喔,”赵士奇回头看着彭华说:”我给刘大人引见一位远客,这是分发到勒大人大营来的彭守备。”

“刘大人!”彭华屈膝请了个安。

“不敢当,不敢当!”刘清还了个礼。

到得驿馆堂屋,赵士奇忙着唤人招呼受了伤的小尤;刘青负手在檐下看着,神情显得相当关切。

这给了彭华一个打量刘清的机会,只见他穿一身粗布行装;脚下是一双破旧的皂靴,但头上却很辉煌,蓝顶后面拖着一条色彩鲜明的花翎。再看到小尤,细皮白肉、面目俊俏,与刘清的白头黑面,成了个很不调和的对比。

彭华恍然大悟,照刘清的清廉,且又在前方,当然不会接眷到任,拖个家累;更不会像那些”吃空”的营官,公然挟妓饮酒、通宵作乐,那就只好置一个娈童,以备不时之需了。

忙过一阵,赵士奇才能来招待宾客,坐定以后,他首先为本县县官致意,说完全遵照刘清的吩咐,但特别交代预备好马,即此便是聊尽东道主微意。

“士奇,”刘清说道:”如今得改一改了,马只要一匹,我骑;小尤儿腿伤不能骑马,劳你驾,替他找一辆车。”

“小事,小事,我一定找一辆妥当的好车。”

“士奇,我把话说在前面。”刘清一本正经地,”驿站有马无车,要车都到民间去找,只给’官价’,心狠的连官价都不给,硬是抓差。你不是那种人,不过官价实在太少了,这也是教匪能够裹胁百姓的原因之一。此刻你给我找车,照市给价,讲好了我自己给。”他拍一拍置在他座椅旁边的一个褡裢袋:”我带得足够的盘缠;回头找个小馆子,我请你跟彭大哥喝一钟。”

“刘大人,”彭华说道:”能不能让我做个小东,以表敬仰?”

“对!”赵士奇接口,”彭守备先到,也算半个东道主。”

“喝顿酒,谁做东道是小事,只是于情理不合,彭兄万里迢迢到四川来请客,成何话说?”

正在争让不下时,驿卒引进来一个汉子,是仆役打扮,见了刘清先请安,然后说道:”我家二老爷,听说刘大人来了,特为叫小的来请刘大人去吃晌午,还有件要紧事要跟刘大人商量。”

“好!我回头就去。”接着转脸看着彭华与赵士奇说道:”好了,谁也不必争了,跟我一起去打优邵仲琛。”

这邵仲琛是当地的一个绅士,也是刘清的债主,不过并非刘清私人有债务要向人告货;只为四川的教匪,一家之中,父子兄弟不全是蹚浑水的,刘清一向采剿抚兼施的策略,而抚尤重于剿,经常派人存问这些教匪的家属,若生计艰难,一定设法替他们解除,如果匪徒有投诚之意,自然负责替他作妥善的安排,否则就听其自然,照旧存问,并无要求。因此辗转相引,就这样将好几股教匪瓦解了。

这样的想法,自然要花很多钱,但库款不能动用,一则动用公款必须呈报奉准;二则公款另有农田水利上的用途,若说慰抚匪徒家属可用公款,岂非鼓励良民做贼?因此刘清只向殷实的绅商打交道,用私人名义借钱来行此釜底抽薪的长治久安之计。

这些情形,彭华自然不会明了;不过看得出来,刘清与卲仲琛的交情极深,邵家彷佛是他自己家里一样,去做不速之客,不嫌冒昧,因而欣然相许。

邵仲琛是川北广元人,在川东创业,酿的酒不输泸州大曲,本人亦捐了个知县在身上,所以亦在缙绅之列,为人慷慨慕义,极其敬重刘清,对彭华及赵士奇招待得殷勤备至,酒过数巡,刘清问主人:”说有要紧事跟我商量,甚么事?”

“‘蓝号’有人在这里。”邵仲琛轻声答说。

“在那里?我来问问他巴州的情形。”

“不忙,不忙。饭后等送了贵客再说。”

这明是碍着生客,不便深谈之意,赵士奇立即接口:”请便、请便;邵二爷我替你招待客人。”

“对了!士奇你陪彭兄宽饮两杯,我失陪片刻。”

于是邵仲琛告个罪,与刘清相偕入内。等他们的身影消失以后,彭华压低了声音问:”我在京里,也常看到勒经略他们奏折,常有’白号贼、蓝号贼’的字样,那是怎么回事?”

“呃,这说来话长了。”赵士奇沉吟了一会,方又开口:”我此刻只能简略谈一谈。大家都说’教匪’之教是白莲教,这个说法不能算错,但也不完全对,如今势成猖獗的邪教,起于明末万历崇祯年间,所信奉的教祖名为’无生老母’,信教的都算无生老母的儿女,所以又有八字真言,叫做’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凡是入教,要经过一番仪式,首先是出钱办蔬果’上供’;然后’升表’,用黄表纸写上名字焚化,为的是通知无生老母;接下来列册’挂号’。邪教的帮派很多,用颜色来分,故而有’白号’、’蓝号’的说法。”

“原来如此!”彭华又问;”说蓝号有人在这里,自然是派人来接头投降?”

彭华的猜测不误,来接头投降的,正是出名狡悍的巴州蓝号大头目,鲜大川的族人鲜文炳、鲜路保,以及鲜大川的副手杨似山。刘清透过邵仲琛在川北的关系,早在这三个人身上下了很深的工夫;此三人感恩自愿效死,刘清便关照他们说服鲜大川来降;这是两个月前的话,如今来作回报,刘清以为事情成功了,谁知不然。

“刘大人,”鲜文炳说:”看情形,我那个侄子是不会投降的,到底该怎么办,特为来见大人请示。”

“他如果执迷不悟,那也是急不得的事,只好慢慢想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要刘大人替我们作主。”杨似山说:”文炳虽然是大川的胞叔,不过大川从小离家,我跟他十六岁起,就在一起打流;大川的性情,我最清楚,他为人阴狠、疑心病重,如果劝他投降,他答应了、还则罢了,不肯答应,他一定要杀我们。所以我们商量好了,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劝他不听,就先下手为强。”

“这么做,有把握吗?没有把握就别做,我决不肯让你们白白送命。”刘清又说:”这是我心里的话,不是假惺惺。”

“我们都知道大人的心;就因为大人心好,我们才心甘情愿卖命。”杨似山紧接着说:”事情虽没有十成把握,七、八分数是有的,不过没有大人做后台,事情就办不成了。”

“你说,要我怎么做后台?”

“无非做’后路粮台’。一声把大川做掉了,我们就要告诉大家,愿意回家的,多发盘缠;愿意投到刘大人这里来当’乡勇’的,加发一个月恩饷。这样子,大家自然就服贴了。”

“一共有多少人?”

“两千三百多。如果说是投到刘夫人这里来,想回家的就不多了。”

“投到我这里来,是办不到的事,我在川东,岂能到川北去办招抚?那不是太越权了?其次筹一笔遣散的盘缠,跟一个月的恩饷,数目不小,大是难事,只有等我到了达州,跟额大人好好商量了,才能给你们确实回话。”刘清想了一下又说:”计之善者,还是劝鲜大川改邪归正,事情归达州大营来办,就顺当得多了。”

“能让大川改邪归正,自然再好不过,无奈——,”鲜文炳使劲摇着头:”听口风是决不会改的。”

“他的口风怎么说?”

“他一再说:’我是早就打算好了的,一定”穿大红袍上天。”你们就不能上天,至少也不能”下地狱”,那个想下地狱,趁早说,我先成全他。’刘大人,你倒想,他是这样子的语气!”

“上天”就是去投无生老母,永登仙界,与”往生极乐”同义。但”上天”亦有各种区分,信教起事被捕,如判绞罪,是”不挂红上天”;斩罪是”挂红上天”;倘或罪至凌迟,则受刑时,全身成了个血人,所以说是”穿大红袍上天”。至于被捕而未判死罪,虽不能上天,但可免”下地狱”。鲜大川的意思是,他已准备受凌迟之罪;而警告”号众”,虽不能上天,至少也不能下地狱,意思就是莫作脱教之想;所谓”我先成全他”,自然是倘有异心,先死在他手下之意。

“嗯,嗯,看来你们是要慎重,谋定后动。”刘清又问:”你们此来,鲜大川知道不知道?”

“文炳跟路保来,他不知道。”杨似山答说:”我是他要我来采办火药,这里查得紧,我还找不着门路,回去怕交不了差;刘大人能不能替我想个法子?”

“你要多少?”

“不多,有一百斤就够了。”

“好!我替你找一百斤。”刘清对邵仲琛说:”邵二哥拜托你替他办一办;我写封信,请你派人到我营里去领了转交。”

“是。”

“你们俩,一个回去,一个到达州听回音。”刘清问鲜文炳叔侄:”谁去!谁留?”

他们叔侄低声商量了一下,决定鲜路保去,鲜文炳留,不过不是留在达州,因为邵仲琛认为达州既设大营,盘查必严,”鲜”是个僻姓,盘查起来,易露马脚,不如留在邵家,较为稳妥。刘清亦以为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随刘清到了达州,彭华见到勒保,交代了差使,不用他开口求差,勒保便先表示:”和中堂托过我,他虽赐了帛,我不会因为生死易交;你的事,我已经想好了,你先去休息,我很快就会替你安排。”

于是彭华道谢辞出,先投驿馆。到晚来刘清回来了,一见面就说:”彭兄,我们要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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