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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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寄信,想已接到。余蒙祖宗遗泽,祖父教训,幸得科名,内顾无所忧,外遇无不如意,一无所缺矣。所望者,再得诸弟强立,同心一力,何患令名不显,何患家运之不兴。欲别立课程,多讲规条,使诸弟遵而行之,又恐诸弟习见而生厌心;欲默默而不言,又非长兄督责之道。是以往年常示诸弟以课程,近来则只教以有恒二字。所望于诸弟者,但将诸弟每月功课,写明告我,则我心大慰矣!

乃诸弟每次写信,从不将自己之业写明,乃好言家事及京中诸事;此时家中重庆,外事又有我照料,诸弟一概不管可也。以后写信,但将每月作诗几首,作文几首,看书几卷,详细告我,则我欢喜无量!诸弟或能为科名中人,或能为学问中人,其父母之令子一也,我之欢喜一也。慎弗以科名稍迟,而遂谓无可自力也。如霞仙今日之身分,则比等闲之秀才高矣。若学问愈进,身分愈高,则等闲之举人进士,又不足论矣。

学问之道无穷,而总以“有恒”为主。兄往年极无恒,近年略好,而犹未纯熟。自七月初一起,至今则无一日间断,每日临帖百字,抄书百字,看书少须满二十页,多则不论。自七月起,至今已看过《王荆公全集》百卷,《归震川文集》四十卷,《诗经大全》二十卷,《后汉书》百卷,皆朱笔加圈批。虽极忙,亦须了本日功课,不以昨日耽搁,而今日补做,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预做。诸弟若能有恒如此,则虽四弟中等之资,亦当有所成就,况六弟九弟上等之资乎?

明年肄业之所,不知已有定否?或在家,或在外,无不可者,谓在家不好用功,此巧于卸责者也。吾今在京,日日事务纷冗,而犹可以不间断,况家中万万不可及此间之纷冗乎?

树堂、筠仙自十月起,每十日作文一首,每日看书十五页,亦极有恒。诸弟试将《朱子纲目》过笔圈点,定以有恒,不过数月,即圈完矣。若看注疏,每经不过数月即完,切勿以家中有事,而间断看书之课,又勿以考试将近,而间断看书之课。虽走路之日,到店亦可看,考试之日,出场亦可看也。兄日夜悬望,独此有恒二字告诸弟,伏愿诸弟刻刻留心。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公元1844年12月29日)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前月寄的信,想已接到。我承蒙祖宗留下的遗泽,祖父的教训,幸运地得了科名。反顾内心没有可忧虑之处,再看自身的际遇也没有不如意之处,算是一无所缺了。所希望的,弟弟们再能个个强而自立,同心协力,又怕什么美名不显,家运不兴?想另立课程,多讲条规,使弟弟们遵行,又恐怕弟弟们见惯而生厌;想沉默不说,又不合兄长督责的道义。所以往年常以功课为弟弟们做示范,近来只强调有恒二字,所希望弟弟们的,是把每月功课写明白告诉我,那我的心里便有了很大的安慰。

但弟弟们每次写信,从不把自己的学业写明白,只是喜欢说家事和京城中的事。目前,家中祖父母、父母俱在,外面的事又有我照料,弟弟们可以一概不管。以后写信,只把每月作诗几首,作文几篇,看书几卷,详细告诉我,那我将无限欢喜。各位弟弟或者可以成为科名中的人,或者可以成为学问中的人,这作为父母的好儿子却都一样,我的高兴也是一样的。不要因为科名稍迟一些,便说自己不行,这一点务须慎重。如霞仙,今天的身份,比一般的秀才就高一些。如果学问再进,身分更高,那一般的举人进士,又不必去说了。

学问之道是没有穷尽的,总以有恒为主。兄长往年没有恒心,近年略好,却还没有达到纯熟的境界。自七月初一起,至今没有一天间断。每天临帖百字,抄书百字,看书至少也须满二十页,多则不论。自七月起,到现在已经看过《王荆公文集》百卷,《归震川文集》四十卷,《诗经大全》二十卷,《后汉书》百卷,都朱笔加圈点批注。虽然特别忙,也要了结当天功课,不因昨天耽搁了,今天补做,也不因明天有事,今天先做。弟弟们如果能像我这样有恒,那四弟虽是中等的资质,也应当有所成就,何况六弟、九弟是上等资质呢?

明年习业的地方,不知定了没有?或者在家,或者在外,都无不可。说在家不好用功,这是巧于卸责。我现在京城,天天事务繁忙,都可以不间断,何况家中万万不及这里繁忙呢?

树堂、筠仙从十月起,每十天作文一篇,每天看书十五页,也算是极其有恒了。弟弟们试着把《朱子纲目》过目圈点,坚持有恒,不要几月,就圈点完了。如果看注疏,每经不过几个月就能看完,切不要强调家中有事,而间断看书。也切不要强调考试将近,而间断看书。就是走路的时侯,到店的时侯,也可以看;考试那天,出场也可以看。

为兄日夜悬望,只有“有恒”二字告诉弟弟们,恳请弟弟们时刻留心。

兄国藩手草

必须从头到尾,句句看完

诸位老弟足下:

十四日发十四号家信,因折弁行急,未作书与诸弟。十六早接到十一月十二所发信,内父亲发一信,四位老弟各一件。是日午刻,又接九月十一所寄信,内父亲及四、六、九弟各一件,具悉一切,不胜欣幸。

曹石樵明府待我家甚为有礼,可感之至,兹寄一信去。西四位,因送项太简,致生嫌隙,今虽不复形之口角,而其心究不免有觖望,故特作信寄丹阁叔,使知我光景亦非甚裕者。贤弟将此信呈堂上诸大人,以为开诚布公否?如堂上诸大人执不肯送去,则不送亦可也。

四弟之诗又有长进,第命意不甚高超,声调不甚响亮。命意之高,须要透过一层。如说考试,则须说科名是身外物,不足介怀,则诗意高矣;若说必以得科名为荣,则意浅矣。举此一端,余可类推。腔调则以多读诗为主,熟则响矣。

去年树堂所寄之笔,亦我亲手买者。“春光醉”目前每支大钱五百文,实不能再寄;“汉璧”尚可寄,然必须明年会试后,乃有便人回南,春间不能寄也。

五十读书固好,然不宜以此耽搁自己功课。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不诬也。常家欲与我结婚,我所以不愿者,因闻常世兄最好恃父势作威福,衣服鲜明,仆从煊赫,恐其家女子有宦家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我子弟好佚耳。今渠再三要结婚,发甲五八字去,恐渠家是要与我为亲家,非欲与弟为亲家,此语不可不明告之。

贤弟婚事,我不敢作主,但亲家为人何如,亦须向汪三处查明。若吃鸦片烟,则力不可对;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备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六弟九月之信,于自己近来弊病颇能自知。正好用功自医,而犹曰“终日泄泄”,此则我所不解者也。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课而已,何必问其他哉?至于宗族姻党,无论他与我家有隙无隙,在弟辈只宜一概爱之敬之。孔子曰:“泛爱众,而亲仁。”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此刻未理家事,若便多生姓嫌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之圣贤,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十一月信言现看《庄子》并《史记》,甚善。但作事必须有恒,不可谓考试在即,便将未看完之书丢下,必须从首至尾,句句看完。若能明年将《史记》看完,则以后看书不可限量,不必问进学与否也。贤弟论袁诗论作字,亦皆有所见,然空言无益,须多作诗多临帖,乃可谈耳。譬如人欲进京,一步不行,而在家空言进京程途,亦何益哉?即言之津津,人谁得而信之哉?

九弟之信,所以规劝我者甚切,余览之,不觉毛骨悚然。然我用功,脚踏实地,不敢一毫欺人。若如此做去,不作外官,将来道德文章必粗有成就。上不敢欺天地祖父,下不敢欺诸弟与儿子也。而省城之闻望日隆,我亦不知其所自来。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白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来书写大场题及榜信,此间九月早已知之,惟县考案首前列及进学之人,至今不知。诸弟以后写信,于此等小事及近处族戚家光景,务必一一详载。

季弟信亦谦虚可爱,然徒谦亦不好,总要努力前进。此全在为兄者倡率之。余他无可取,惟近来日日有恒,可为诸弟倡率。四弟、六弟纵不欲以有恒自立,独不怕坏季弟之样子乎?

昨十六日卓秉恬拜大学士,陈官俊得协办大学士,自王中堂死后,隔三年大学士始放人,亦一奇也。

书不尽宣。兄国藩手具

(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公元1845年1月25日)

【译文】

诸位老弟足下:

十四日我寄出第十四号家信,因为信差走得很急,所以没有给弟弟们写信。十六日早晨接到十一月十二日家中寄出的信,其中有父亲的一封信,四位老弟各一封信。这天午刻又接到九月十一日家中寄出的信,内有父亲及四、六、九弟的信各一件。一切都知道了,很是欣慰。

曹石樵县令对我家十分有礼,让人感动,现在寄一封信去。西四位,因送的物品太少,以至于产生了不满,现在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毕竟不免有些失望,因此特地写信给丹阁叔,让他明白我家的情况也不是很富裕的。贤弟可把这封信给堂上几位大人看,看他们认为开诚布公是否可以?倘若堂上几位大人坚持不肯把信送去给丹阁叔,则不送也可以。

四弟的诗,又有长进。只是诗的立意不很高超,声调不很响亮。立意要高,必提高一个层次。如说考式,那应该说科名是身外之物,不值得放在心上,那么立意便高了。如果说一定要以取科名为荣,那意义便浅薄了。举一个例子,其余便可类推。音调不响的问题需多读诗来解决,熟读古诗,音调白然就响啦!

去年树堂所寄的笔,也是我亲手买的。“春光醉”,现在每支大钱五百文,真的不能再寄。“汉璧”还可以让人带回,但一定要等到明年会试之后,才有顺便返回湖南的人,春天是没有办法了。

五十读书虽然好,但不应以此耽误自己的功课。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不错。常家想与我家通婚,我之所以不愿意,是听说常家世兄最爱依仗他们父亲的权势作威作福,衣服鲜艳,仆人随从一大群,恐怕这家的女子也有官宦人家骄傲奢侈的习气,会乱我家规,引诱我家孩子学会奢侈。现在他家几次要和我们结亲家,要了甲五的生辰八字去,恐怕他家是要和我结亲家,而不是和弟弟结为亲家,这话不可不明说。

贤弟的婚事,我不能做主,但是亲家为人怎样?也要向汪三那边查问清楚,如果吃鸦片烟,那千万不能结亲;如果不抽鸦片烟,就听凭堂上大人和弟弟自己做主就行了。所谓翰堂秀才的人,那家的父子都不应该接近,我曾经见过,估计衡阳人也有知道他的。如果要结亲,或者另外请媒人也行。

六弟九月的来信,对于自己近来弊病很能了解,正有利于用功改正自己的缺点,而仍然说“终日泄泄”,这我就不理解了。家中的事,弟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家事自有堂上大人管,外面的事有我管,弟弟只需安心管好自己的功课就行了,何必过问其他事呢?至于宗族姻亲,不论他与我家有无矛盾,在弟弟们只应该一概关心敬爱人家。孔子说“泛爱众,而亲仁”,孟子说“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目前还没有管理家事,就已矛盾重重,以后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自古以来未有和宗族乡亲结怨的圣贤,弟弟们一定不要一味指责他人。

十一月的信中说:目前正在看《庄子》与《史记》,非常好,但做事一定有恒心,不能说考试在即,就把未看完的书丢下。一定从头到尾,句句看完。如果能在明年把《史记》看完,则今后读书不可限量,也不必理会科考得中与否。贤弟论袁诗论书法,也都有见地。不过空言无益,须多做诗多临帖,才有资格谈论。比如有个人要去京城。一步也不走而在家空言进京的路程,又有何用呢?即使说得吐沫横飞,又有谁会相信?

九弟的信,对我的规劝十分恳切,我看后,不觉为之毛骨悚然。然而我用功,脚踏实地,不敢有一丝一毫欺骗别人。如果我这样做下去,即使将来不在地方上做官,道德、文章也必然会有所成就。对上不敢欺骗天地和祖辈父辈,对下不敢欺骗各位弟弟和儿子。而我在省城的名望一天比一天重,就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我在京城,唯恐名不副实,因此从不主动去拜访别人,不自夸一句,深切地为过分的名望感到羞耻。

来信写的大场題目与发榜的信息,这边九月间早巳清楚了,只是县考的案首前列几名与进学的人,到现在还不清楚。弟弟们以后写信,对这些小事及近处亲成家的情况,必须一一详细记载。

季弟的信也谦虚、可爱。但仅是谦虚也不好,总要努力进步,这全在于做哥哥的倡导示范。我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是近来天天有恒,可以为弟弟们倡导示范。四弟、六弟如果不打算以有恒来自立,就不怕给季弟做个坏榜样吗?

昨天十六日,卓秉恬拜为大学士,陈官俊得任协办大学士。自从王中堂死后,隔了三年, 才任命大学士,也是很少见的。

书不尽宣。

兄国藩手书具

切不可间断一日

字谕纪泽: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字,每日不可缺一。

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

譬之富家康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看书与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

至于作诸文,亦宜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过三十后能长进极难。作四书文,作试帖诗,作律赋,作古今体诗,作古文,作骈体文,数者不可不一一讲求,一一试为之。

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此时不试为之,则后此弥不肯为矣。

(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 公元1858年8月29日)

【译文】

字谕纪泽:

读书的方法,看、读、写、作四个字,每天不能欠缺一项。

看,比如你去年看的《史记》、《汉书》、韩愈文章、《近思录》,今年看的《周易折中》这一类即是;读,比如《四书》、《诗经》、《尚书》、《易经》、《左传》等经书,《昭明文选》,李白、杜甫、韩愈、苏轼的诗,韩愈、欧阳修、曾巩、王安石的文章,不高声朗读则不能领略到它雄伟的气概,不细咏静吟则不能探究它深远的韵致。

好比富有之家积累财产,看书就像在外贸易,获三倍的利益,读书则像在家谨慎守把,不轻率花费。好比军队打仗,看书就像攻城略地,开拓疆土,读书则像深沟坚垒,所得到的土地能够守住。看书同子夏说的“每天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的新知识”相近,读书与“不忘记所知道的旧知识”相近。两者不可偏废。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各体,你都比较喜好,切不可间断一天。既要求好,又要求快。我一生因写字迟钝,吃亏不少。你必须力求敏捷,每天能写楷书一万个,就差不多了。

至于作各种文章,也适宜在二三十岁时立定规模,过了三十岁后,长进就很难了。做四书文章,作试帖诗,作律赋,作古体诗今体诗,作古文,作骈文,这几种不可不一一讲求,一一都试着写。

少年时不应该怕丑,必须有“狂者进取”的情趣风致,这时候不试着去做,那么以后则更不愿意去做了。

复邓注琼:

学者于看、读、写、作四者,缺一不可。

看者,涉猎宜多宜速;读者,讽咏宜熟宜专。看者,日知其所亡;读者,月无忘其所能。看者,如商贾趋利,闻风即往,但求其多;读者,如富人积钱,日夜摩挲,但求其久。看者如攻城拓地,读者如守土防隘,二者截然两事,不可阙,亦不可混。

至写字不多则不熟,不熟则不速,无论何事,均不能敏以图功。

至作文,则所以瀹此心之灵机也。心常用则活,不用则窒,如泉在地,不凿汲则不得甘醴,如玉在璞,不切磋则不成利器。今古名人,虽韩、欧之文章,范、韩之事业,程、朱之道术,断无久不作文之理。张子云:“心有所开,即便札记,不思,则还塞之矣。”

(咸丰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复邓注琼 公元1859年7月23日)

【译文】

求学者在看、读、写、作四个方面,缺一不可。看,指的是涉猎宜多宜快;读,指的是朗诵宜熟宜专。看,即每天知道哪些是原先所不知的;读,即每月不忘记所掌握的。看,好比商人趋于利,闻风即往,但求利多;读,好比富人积累银钱,日夜抚摸它,但求财久。看又好比攻城掠地,读又好比守土防隘。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不可缺失,也不可混同。、

至于写字,写得不多则不熟练,不熟练则速度不快,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做到敏捷地获得成功。

至于作文,则可以疏通心灵激活灵感,心常用则灵活,不用则窒息,好比泉水在地下,不凿通汲取则得不到甜美的水,好比玉藏在石头里,不切磋则不成美器。古今的名人,即便是韩愈、欧阳修的文章,范仲淹、韩琦的事业,程颐、朱熹的学术,绝对没有长久不作文章的道理。张载说:“心若有所领悟,要随即写下札记,一旦不思索,便又阻塞了。”

字谕纪泽:

去年在营,余教以看、读、写、作,四者阅一不可。尔今阅《通鉴》,算看字工夫;钞《说文》,算读字工夫。

尚能临帖否?或临《书话》,可用油纸摹欧、柳楷书,以药尔柔弱之体,此写字工夫,必不可少者也。

尔去年曾将《文选》中零字碎锦分类纂钞,以为属文之材料,今尚照常摘钞否?已卒业否?或分类钞《文选》之词藻,或分类钞《说文》之训诂,尔生平作文太少,即以此代作字工夫,亦不可少者也。

尔十馀岁至二十岁虚度光明,及今将看、读、写、作四字逐日无间,尚可有成。尔语言太快,举止太轻,近能力行近重二字以改救否?

(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 公元1861年8月29日)

【译文】

字谕纪泽:

去年在营中,我教你看、读、写、作,四者缺一不可。你如今阅《通鉴》,算看字工夫;抄《说文》,算读字工夫。

还能临帖么?倘若临《书话》,可用油纸摹写欧阳旬、柳公权的楷书,以此来救助你柔弱的字体,制这写字工夫,一定不可少的。

你去年曾将《文选》中零字碎锦分类编辑抄写,用为作文的材料,如今还照常摘抄么?已做完了否?或者分类抄《文选》中的词藻,或者分类抄《说文》中的训诂,你生平作文太少,就以此代替作字工夫,也是不可少的。

你十多岁至二十岁虚度光阴,到今天将看、读、写、作四字功夫一天也不间断,还可有所成就。你说话太快,举止太轻,近来能努力实行“近重”二字以改救了吗?

第4章 读书篇(3)

三、读书不求强记,却须弄个明白

【题解】

本篇选取了曾国藩自咸丰五年到同治元年间写给弟弟与儿子的八封信中有关读书的内容。

这些信有五封是写给弟弟的,只有三封是写给儿子的,但是即便写给弟弟,也大都谈到儿子的读书问题。在这些谈论中,体现出一个很重要的思想,即因材施教。这是因为儿子纪泽记性不好,或者说记忆力平常。因此他一再告诉弟弟在教纪泽读书时不要要求他强记或者熟读乃至背诵。他对弟弟说:纪泽儿读书记忆不好,悟性比较好。如果让他句句熟读,就会越读越蠢,将来仍然不能读完经书。不用强记,却必须遵守勤、敏二字,每天至少看二十页,不能间断,就像煮饭一样,歇了火就冷,小了火就不熟,要用大柴大火,那才容易成功。

而在给儿子的信中,更直接说道:不必要求记住,但要求弄个明白。如果确实看明白以后,时间长一定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味,心中就会出现心悦神怡的感觉,那样就会大略记得了。

在这里,曾国藩同样将读书的范围扩大到写作,指出儿子长和短处:你看书天分很高,写字天分也高,作诗写文章天分稍差些,如果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有好的教导方法,今天也许不止是现在这样;作诗文是你的短处,最好从短处努力下工夫;看书写字是你所擅长的,就最好再发扬光大。关于写字方面,他告诉儿子:你写字笔力太弱,今后就常常临摹柳帖才好。家里有柳书《元秘塔》、《琅邪碑》、《西平碑》各种,你可以用《琅邪碑》.》每天临帖一百字、仿摹一百字。临帖是为了学其神气,模仿是为了仿其间架结构。关于作文方面,他看出儿子诗笔远胜文笔,故此鼓励儿子经常写诗;又看出儿子才思古雅而不雄俊,故此指出儿子适合作五言诗,而不适宜作七言诗。针对儿子所需,让他选取和自己性情相近的曹、阮、陶、谢、鲍、谢六人的诗专心去读。不过却还没有忘记让儿子开拓心胸,扩充气魄,故此教他读唐代的李杜韩白、宋金的苏黄陆元这八家的诗文,尽管儿子的性情不与这八家相近,但作为弥补,也不可不将这八个人的文集悉心研究一番。正因为看出儿子气质不够雄峻,也就是偏弱偏轻,进而便叮嘱儿子走路应该稳重,说话应当慎重,让儿子时常记在心上。一颗为父的拳拳之心、殷殷之爱,已经由读书拓展到做人。

至于同九弟所谈,同是读书不求强记,则是教他借读书养病:身体多病,得到名人文集静心阅读,也足以养病的。同样体现出曾国藩因材施教的思想。即便谈此,也能讲出很切实的道理来:凡是想要强记的,还有好名的想法横在心里,就更记不住;如完全没有爱好虚名的想法,记住也行,不记住也行,这种心理宽松无牵挂,反倒觉得安心舒泰,也许倒能记住一二处也未可知。

记性平常,读书不必求熟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纪泽儿读书,记性不好,悟性较佳。若令其句句读熟,或责其不可再生,则愈读愈蠢,将来仍不能读完经书也。请子植弟将泽儿未读之经,每日点五六百字教一遍,解一遍,令其读十遍,不必能背诵也,不必常温习也。待其草草点完之后,将来看经解,亦可求熟;若蛮读蛮记蛮温,断不能久熟,徒耗日工而已。诸弟必以兄言为不然,吾阅历甚多,问之朋友皆以为然,植弟教泽儿即草草一读可也。儿侄辈字亦要紧,须令其多临帖,临行草字亦自有益,不必禁之。

(咸丰五年二月廿九日与诸弟书 公元1855年4月15日)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纪泽儿读书记忆不好,悟性比较好。如果让他句句熟读,或者他不能够再生疏,却会越读越蠢,将来仍然不能读完经书。请子植弟把泽儿没有读完的经书,每天选五六百字教一遍,解释一遍,让他读十遍就行了,用不着能背诵,也不用经常温习。等他草草读完后,将来再看经解,也能够求得熟练。如果硬读硬记硬温习,绝不可能久熟,只是白白消耗每天的功夫而已。兄弟们肯定不赞成为兄的话。我阅历很多,问朋友这事,都认为是这样,植弟教泽儿只要草草一读就行了。儿侄辈写字也很重要,必须叫他们多临摹字帖。临摹草书行书也会有好处。不必禁止。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季洪弟尽可不必教书,宜在家中读书,文理尚未甚通,不可误人子弟。去年季弟带兵在益阳等处,所出告示,人有传以为笑者,笔墨之间,不可不慎。沅弟要方望溪、姚姬传文集,霞仙已代为买得,可用心细看,能阅过一遍,通加圈点自不患不长进也。

纪泽儿记性极平常,不必力求背诵,但宜常看生书,讲解数遍,自然有益。八股文、试帖诗,皆非今日之急务,尽可不看不作。史鉴略熟,宜因而加功,看朱子《纲目》一遍为要。纪鸿儿亦不必读八股文,徒费时日,实无益也。修身齐家之道,无过陈文恭公《五种遗规》一书,诸弟与儿侄辈皆宜常常阅看。

(咸丰五年三月廿日与诸弟书 公元1855年5月5日)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季洪弟不必教书,应在家中读书。文理还不很通,不能误人子弟。去年季弟带兵到益阳等处,所出的告示让人传为笑话。动笔写作,不能不慎重。沅弟所要方望溪、姚姬传的文集,霞仙已代为买到,可用心细看。如能阅读一遍,都加圈点,自然不怕不长进。

纪泽儿记性极平常,读书不必一定要求背诵,但应该常看新书,讲解几遍,自会有好处。八股文、试帖诗都不是现在迫切要学的,尽可不看不写。史书比较熟,应当趁热打铁,加把力气,看朱子《纲目》一遍为最重要。纪鸿儿也不必读八股文,白白浪费时间,实在没有益处。修身齐家的道理,没有能够超过陈文恭公《五种遗规》一书的,诸弟和儿侄们都应当常常阅读。

澄、温、沅、洪四弟足下:

纪泽儿读书记性平常,读书不必求熟,且将《左传》、《礼记》于今秋点毕,以后听儿之自读自思。成败勤惰,儿当自省而图自立焉。吾与诸弟惟思以身垂范教子侄,不在诲言之谆谆也。

(咸丰五年三月廿六日与诸弟书 公元1855年5月11日)

【译文】

澄、温、沅、洪四弟足下:

纪泽儿读书记性一般,不必要求他熟读。暂且让他把《左传》、《礼记》到今年秋天点读完即可,以后任他自己阅读思考。勤奋成功,懒惰失败,纪泽应该自省求自立。我与诸位弟弟应该考虑以身作则来教育子侄,而不在于说教很多。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足下:

沅弟买得方、姚集,近已阅否?体气多炳,得名人文集静心读之,亦自足以养病。凡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须从容涵泳,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但于已阅过者,自作暗号,略批几字,否则历久忘其为已阅未阅矣。筠仙来江西时,余作会合诗一首,一时和者数十人,兹命书办抄一本寄家一阅。

(咸丰五年五月廿六日与诸弟书 公元1855年7月9日)

【译文】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足下:

沅弟买到方、姚文集,最近读了吗?身体多病,得到名人文集静心阅读,也足以养病的。读书有难于理解的地方,不必立即求得透彻的理解。有一个字不能记住,也没必要苦求强记,只要从容理解领会,今天看几篇,明天看几篇,时间长了自然有好处;只是对已经读过的部分要作出记号,稍微批几个字,否则时间久了就会忘记是已经读过了的,还是没有读过的。筠仙来江西时,我作了一首会合诗,一时间唱和的有几十人,现在叫书办抄录一本寄回家中给大家看。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植弟前信言身体不健,吾谓读书不求强记,此亦养身之道。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无累,反觉安舒,或反能记一二处亦未可知,此余阅历语也,植弟试一体验行之。

(咸丰五年七月初八日与诸弟书 公元1855年8月20日)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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