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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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里一边休假,一边等着莫依加的婚礼邀请。但是过了三四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很奇怪,以为他是想筹备的隆重一点,但是一周时间过去,仍旧毫无消息。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决定去莫申村亲自看一看。

我们这两个村子,同属于一个叫费舍的当地贵族的采邑。那个贵族家族的城堡就在我们两个村子的中间,是去他们村子的必经之路。当我到达那个城堡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路上还下着雨,道路泥泞。于是我打算去城堡里借住一晚,第二天再继续赶路。按理说我这样身份的人是没什么机会住进去的,但开门的管家看我身材魁梧,一脸横肉,可能是有点忌惮,就给我安排到了大门附近的马房去住,我想这也好,总比在外面淋雨强,当佣兵的什么地方没睡过。

当天晚上,我躺在稻草堆里刚合上眼,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我起身跑出去看,发现大门半开着,管家和几个仆人提着油灯,手拿武器骂骂咧咧,外面似乎还有人在大喊。我再一听,发现外面大喊的声音居然是莫依加!

我当然大吃一惊,赶紧凑过去,问管家什么事。那管家冷哼一说,说外面一个穷小子喝醉了酒在胡闹。我说我认识他,让我去劝住他。于是管家把门打开一点,让我走了出去。我出去这么一看,心里一阵难过,原本很干净利落的他,如今却象个落魄的醉汉,满脸的胡子碴,衣服肮脏不堪,嘴里还喷着酒气,两只眼睛好象是罩着一层纱布,完全没有以往的神采。

他似乎没认出是我,还在含含糊糊地叫嚷,我把他扶起来,大声叫他冷静,他也不听。我们两个这么互相扯了一会,城堡的大门忽然开了。我和莫依加都扭头看去,发现一个美丽少女穿着丝绸长裙走了出来。

“阿尔蒂,阿尔蒂…………”莫依加忽然平静下来,望着她嘴里喃喃说道。我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莫依加的爱人阿尔蒂。阿尔蒂的脸真漂亮,但却毫无表情,被夜里的油灯一照,白色的肌肤显得特别冷酷。

她看了看莫依加,只说了一句话“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这对我们都没好处。”莫依加的情绪似乎激动不已,他半天才喊道:“那么我们的约定呢?”那个阿尔蒂只是冷冷地回答说:“你就把它忘掉吧。”莫依加听到这句话,好象是中了闪电魔法,全身都颤抖起来,想上前几步,脚下却一滑,整个人一下子跌到泥泞里。

我扶起他,他嘴里还喃喃说道:“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你也是被逼的。”阿尔蒂丢了一句话:“没人逼你,只有你自己在逼自己。”说完她丢过来一个钱袋,然后转身在仆人们的簇拥下走进城堡,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把那个钱袋踢的远远的,搀起莫依加,冒着雨离开城堡,朝最近的村子走去,莫依加一路上就象个孩子般抽噎。刚才他与她的对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进了村子,我们来到唯一一家还开店的酒馆,我叫了一瓶酒和解酒的小菜,为他和我各自斟了一杯。看到莫依加变的略为清醒一点,我才开口问他是怎么回事。原来,当他回到村子,兴致勃勃地去找阿尔蒂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房子却是空的。经过多方打听,他才知道就从去年开始,费舍家的少爷就一直在追求阿尔蒂。在他回村的前几天,阿尔蒂刚刚答应了费舍家少爷的求婚。于是愤怒的他跑去质问,费舍家的仆人过来传话说阿尔蒂不想见他。结果悲愤之余,莫依加就灌了一顿烈酒,然后跑来这城堡前生事。

我听完他的叙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居然会上这样的结果,我实在觉得莫依加很可怜。不过我见过我的父母后,心里倒稍微有些理解阿尔蒂。爱人去当一个整天脑袋朝不保夕的佣兵。三年都渺无信讯,自己总不能一直等下去,何况求婚的是位贵族子弟。吟游诗人故事里那些一等几十年的痴情女主角,在现实中哪里那么容易做啊。

这些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我只是不断徒劳地安慰他,而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用手握着口琴想吹那首《夏季的草莓饼》,但只吹了第一个音符,就泣不成声。

事情到了这样的田地,我也没什么好主意,让我卖力气砍杀还可以,这样考验脑子的东西我可不成,这本是莫依加的强项,但是现在他的状态……唉,总之是一塌糊涂。次日我收到那费舍家的口信,让我尽快带莫依加离开这里,否则他们家就把我们当盗贼抓起来绞死。

那贵族家有私兵五十多人,我们两个佣兵是绝无胜算的。我也想让莫依加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于是我们连夜就起程,回到兵团的驻扎地去,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他就只是低头快走。

回到兵团,我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团里的人都大骂阿尔蒂的负心和那贵族子弟的横刀夺爱,有人要给莫依加介绍漂亮的酒吧女郎,也有人对他如此痴情表示不理解。最后大家的结论是:“女人哪里有兵团兄弟们可靠。”不过发表评论的都是我们这些局外人,莫依加本人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不停地摩挲那把口琴。

接下来莫依加就理所当然地留在兵团里和我们一起过从前的日子,他的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干,很快就升任到兵团独挡一面的人物。只是那个爱说爱笑的人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天郁闷着脸的阴沉青年,打起仗来一改以往的风格,好象完全不要命了似的,又好象是想靠打仗来忘却自己的痛苦。

我和他再也没喝过酒,因为他整天忙于兵团事务,没事的时候他就去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吹他的口琴,原本《夏日草莓饼》欢快的曲调从他嘴里吹出来也平添一份悲伤。兵团的新人们都称呼他为“冷面人”,只有我才知道在那张冷冷的脸孔下是条多么大的伤痕。

那件事过去之后大概一年半,大陆上的两个强国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几乎所有的佣兵都参与了这场战争。我们的兵团被分配到边境地区,负责扫荡敌国的后方领地。那些当地的贵族私兵和民兵哪里会是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佣兵的对手,没有正规军的支援,我们很快就将那个地区扫荡一空,将当地的贵族们包围在他们坚固的城堡里。

那个城堡相当坚固,而敌人大概也觉悟到城破后必然是无情的杀掠,所以抵抗的也异常顽强。连续三天的激战未果,我们的兵团不得不暂停了攻击。在作战会议上,莫依加——那时候他已经升任了作战参谋——提议将包围放开一角,等敌人从那里出逃的时候再予以伏击。这个计划得到了军官们的一致赞同,并且立即展开。

莫依加做为计划的发起人,被分配到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环——负责在城外伏击的部队,而我也以他的副手身份同行。按照这个计划,包围城堡的部队将让开南方的防线,并且故意泄露己方将在通往南方的大路设下伏兵,而真正的伏兵则在莫依加的率领下隐藏在另外一条通往南方的峡谷两侧。敌人在获悉我军在大路设伏的消息,必然会以为有机可趁,从峡谷突围。

那个峡谷非常适合来一场伏击战,峡谷道路很狭窄,地形险要,仿佛就是为了打伏击战而生的。而且两侧都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茅草,将几百人的伏击部队埋伏进去绰绰有余。

我和莫依加率领部队隐藏好,整个峡谷看起来就象是空无一人,但其实在两侧的山头都潜伏着三百多名弓箭手与同等数量的步兵。只要敌人进了峡谷,峡谷口立刻就会被巨石封死,接着他们的命运就交给上帝与我们了。

莫依加半跪在草丛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所以只是蹲在他后面保持沉默。很快,远处就传来敌人上钩的暗号,所有的战士都睁大了眼睛从草丛里向下面的峡谷望去。这种战斗前的安静气氛,我再熟悉不过了,每到这时候我就嗅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前面说过,我对此已经麻木了。

先是几个敌人的前哨骑兵飞驰而来,我们放他们过去。随即跟过来的却是几辆笨重的牛车与马车,上面坐满了衣着华贵的妇女,有几个还抱着孩子,她们后面的车子上则放满了各种尺寸的大箱子。周围几十名贵族私兵手持长矛与长剑谨慎地护卫车队前进。

看的出,这是贵族们的家眷和细软,想不到最先从这里企图出逃的居然是这样一群人。我真不知道该称赞贵族们讲究人道呢?还是该嘲笑他们的没有战争常识。

这支队伍逐渐接近埋伏圈,只要莫依加一声令下,战士们就会一跃而出,将这些毫无心理准备的妇孺送进地狱。当他们已经彻底走进我们的范围,我看了看莫依加,等待他发出信号的一瞬间。

但是我突然发现莫依加的身体莫名地颤抖起来,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以为附近有蛇。但是当我看到莫依加的侧面时候,发觉情况有点不对。莫依加的脸色变的比以前更加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原本无神的眼睛也开始发射出奇特的光芒。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光芒,那好象是混杂了愤怒、悲伤、喜悦和惊讶的光芒。

我很快发现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峡谷里的一处不放,我顺着目光向下看去,也惊呆了。在其中的一辆马车里,一位女子正坐在车子的边缘,焦虑不安地四处张望。没有错,那是阿尔蒂!虽然我只见过她几面,但是她的美貌令我印象极深,绝对不会看错。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她!这一年来,阿尔蒂变的更加有成熟风韵,看起来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里面应该是她和那个贵族公子生的孩子吧,我猜。

我们围困的城堡距离费舍家族的领地并不十分遥远,也许她是随丈夫来参加宴会或者来旅游,却赶上了这场兵灾。现在马车上的她看去来非常不安,不时还拍拍手里的孩子,大概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她上面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吧。

我可以想象莫依加此刻的震惊,也可以理解他始终犹豫不决不下令攻击的原因,老实说,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恐怕也会非常为难。一方面是整个战局,一方面则是自己昔日的爱人,对他来说,这选择起来太难了。但是,我是他的副手,我有责任去提醒他去做该做的事。于是我悄悄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该行动了。

莫依加转过身去,我只看得见他的背影,他的肩膀抖的厉害,不过在下一瞬间,他全身突然绷紧,象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松了口气,看到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铜簧哨,放到嘴边。这是我们兵团专用的信号,只要短促地吹上三声,那意思就是“全体冲锋”,对峡谷里的人来说,这是死神的呼唤。

哨声终于响起,无论我们还是峡谷里的人全都被哨声所惊呆。峡谷里的逃难者惊奇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遭到了埋伏,而我们埋伏的战士吃惊却是因为这哨音属于“两短一长”,那是“全军撤退”的讯号。战士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同样的信号又坚定地在空气里又响过一遍,他们有些失望地把拉圆的弓重新放下,把剑插回刀鞘,遗憾地看着峡谷里的人惊恐地乱做一团。

我不顾是否有可能被逃难者发现,一把拉住莫依加叫道:“你疯了吗?现在改变还来的及。”不过他立刻回敬给了我一个极其锐利的眼神,他说:“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虽然我们是佣兵,但是非常强调纪律性,命令是铁律,,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此刻的峡谷,莫依加是最高指挥官,他的命令绝对不可以违反。于是战士们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不得不停止了攻击,一个一个悄悄地利用茅草的掩护撤退了。

峡谷里的人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以为敌人即将发动攻击,吓的人仰马翻,女眷们大呼小叫,队伍一片混乱,过了好久才走出峡谷。我一直目送着阿尔蒂乘坐的车消失在峡谷口,我想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做的。

当逃难者全部逃光了,而我军的战士也都撤离了峡谷后,我和莫依加两个人站起来,他转过身面对着我。我惊异地发现,刚才短短二十几分钟,这个人居然苍老了足足二十岁。原来斥责他的话,我一时间都无法说出来。过了很久,我才问他:“你打算怎么办?违抗命令是大罪。”莫依加摇摇头,笑了笑,那是一种属于老人的笑容,却出现在他的脸上。对我的问题,他回答说:“我辜负了团长和大家的期望,你认为我还有回去的价值吗?”

如果别人说这句话,我一定会认为他会逃走,但莫依加说出这句话来,我立刻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不过我反应还是晚了,一阵山风吹过,我浑身发凉,再仔细一看,一把匕首就插在他自己的胸前。

我急忙扑过去,经验告诉我,一旦拔出匕首,他就立刻活不成了,所以我只能把他小心地放平到地上,握住他的右手。

“你还好吧!你还好吧。”我连声问道。

莫依加只是虚弱地笑了笑,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口袋。我知道他的意思,从他怀里掏出那个口琴放到他的唇边。他抬了抬头,很努力地把嘴凑过去,想吹出些什么,但是一张嘴,鲜血就立刻喷涌出来。我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但是已经回天乏术……莫依加就这么死掉了,口琴上还沾满了他临死前喷出的血,但是他的表情却很安详,似乎找回些昔日的影子。我按照佣兵的习俗,就地将他掩埋,简单里立了一块木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我写的几个字:“这里沉睡着一个人,他为了他的爱人而死。”也许诗人们会有更华丽的辞藻来描写,不过我只能想到这么简陋的悼词。

我把那把口琴也埋在他的身边,希望到了地狱(我们佣兵一向认为自己是该下地狱的),他也能够吹上一曲《夏日的草莓饼》。最后,我向着他的坟墓想说点什么,但是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这个傻瓜啊。”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回到总部,如实汇报了情况,团里虽然很恼火但是也没办法,莫依加都已经自裁了,而那个城堡最后也献城投降,这件事也就被不了了之,被大家淡忘了。现在除了我,恐怕也没有什么人还能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和这么一段事。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凄美的爱情故事,爱情这东西实在是不可思议。”佣兵瑞安终于讲完了他的故事,嗓音沙哑,不知道是因为说话太多还是悲伤过度。“我这次赶去大陆那边,也是想去探望一下他的坟墓,帮他锄一下周围的草……”

大家都安静下来,人群中响起小小的叹息声。吟游诗人朗泰斯拨了拨琴弦,说道:“一个因爱而生的人,一个因爱而亡的人。瑞安先生,如果您有机会再去他的墓地,请帮我把这句祝福带给他。”

“一定,一定,您的说法实在是太好了。”瑞安回答。他身旁的女史官卓娅扶了扶眼镜,也感叹道:“爱情永远是以玫瑰色与蓝色装点的两面镜子啊……我这次出来,就是要搜集这类感人的故事。瑞安先生,您不介意我把这个收录到我的集子里去吧。”

“随您的便,不过希望名字能换一换,我不想莫依加在地下还有什么不安。”

几个人正在聊,旁边的凯茨亚姆拉得子爵却有点觉得恼火,先前这两个故事,虽然一喜一悲,但无论揶揄还是谴责,都针对着贵族来的。他很想为贵族辩解解释一下,但是怕又引来大家更多的嘲笑。

大家又发了一轮食物,都低头吃起来,只有子爵还在琢磨,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挺身而出去维护贵族名誉,讲个体面的故事的话,那么就不配佩带胸前的这枚尊贵的纹章。

于是,当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子爵举起酒杯,再次为在座每一位的健康祝福,然后说道:“刚才我们都听到了两个非常动听的故事,我对两位演讲者怀有深深的敬意。不过,鉴于一切众所周知的原因,我觉得有一个小小的事实需要澄清一下:刚才故事中的贵族们,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贵族。我说的不是所谓”经过皇家册封“这种事,而是指他们并不具备那种优雅深沉的气质。一个真正的贵族,是受过良好教育,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与深沉气质的人。为了能够让我的观点更有说服力,请允许我也来为大家讲一个小小的故事,一个关于真正贵族的小故事。”

第三章

第三个故事,凯茨亚姆拉德子爵的故事。

我曾经从我父亲的书房里翻到一本相当陈旧的回忆录,封面印有“双月”纹章,满是灰尘,纸张也已经泛黄。回忆录的作者是一位叫华尔特·冯·温德的伯爵,他是一位旅行家,里面记载了他在大陆旅游的一些见闻与经历,那种优雅的风格我很喜欢。在四十二岁的条目下,温德爵士记录了他在安德森堡所遭遇的一件事,里面记录了几位贵族在面对危机的时候,是如何表现出冷静、果断以及明辨是非的高贵品质。这一整章我都可以背诵的出。下面我就将温德爵士的这部分回忆录转述给各位。

我来到安德森堡的时候,正是深秋时节,道路两旁巨大的梧桐树好象是群悲哀的守卫,枯槁的枝条在阳光下里无奈地挺立着。眼前的大路被枯黄的树叶盖满,每当风吹过的时候,这些已经没有生命的小东西就会翩然起舞,不禁让人想起那首著名的诗歌:树叶飘零,多么奇妙啊

这些死后还再跳舞的精灵

安德森堡是座充满古典气息的城市,市区里保留着相当多的古代建筑与雕塑,它们是这城市的灵魂。我善解人意的朋友马维尔勋爵士上个月写信给我,邀请我来哈德森堡做客,我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我还在帝都大学里求学的时候,就一直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憧憬,现在是实现我青年时代梦想的良机。于是我简单地给家里交代一下,随后雇佣了一辆马车,向安德森堡而来。

进城以后,一路上类似的古朴建筑与雕像比比皆是,让我目不暇接,深深被这样的厚重历史感所感动,甚至想教车夫赶的慢一点,好教我慢慢欣赏这浸透人文主义精神的美景。这样的塑像,在别的地方可能会被视做珍品而存放在皇家的库房里,而在安德森堡,它却安详地耸立在街道中心,和整个城市融在一起,行人在它身边走来走去。

马车到达马维尔勋爵宅邸的时候,恰好是下午三点零七分。出来迎接我的是马维尔家的管家。他恭敬地告诉我,他的主人每天下午都会去一个叫“银手杖”的贵族俱乐部打牌,现在不在家。于是我把行李与马车交给管家,决定亲自去那个俱乐部拜访。管家派了一个小孩子,把我带到位于城西的“银手杖”俱乐部。这是一间老式两层建筑,色调发暗,阴郁中显出一种绅士般的沉稳。我给了那孩子一枚铜币打发他走,然后走进这间俱乐部。

“我来拜访我的朋友马维尔勋爵,请问他在这里吗”

门房立刻回答道:“马维尔先生正在吸烟室聊天,他的牌局通常在三点半开始。”

我点点头,门房殷勤地接过我的大衣,然后向我指明吸烟室的方向。我走过一条两侧挂满油画的走廊——其中几幅我还叫得出作者名字——走廊的尽头就是吸烟室,我注意到两扇镶着金边的大门上刻着这样的铭文:“自由不仅在于实行自己的意愿,也在于不屈从于别人的意愿。”

我推开大门,带着强烈烟草味的白色烟雾立刻扑面而来,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安详地叼着烟斗。

其中一个人见到我,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伸开双手高兴地喊道:啊,我亲爱的华尔特,你到的真快呀。"这就是我的朋友马维尔勋爵,我和他热烈地拥抱了一下,彼此都感觉到旧友重逢的喜悦。两人都热情地拍拍对方的后背,马维尔勋爵随后向我介绍另外一位坐在沙发上的先生。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华尔特·冯·温德爵士,大陆的著名旅行家,这位是奥斯卡·冯·艾舍斯特爵士,我们俱乐部最引以为豪的牌手。”

这位先生站起身来,伸过手来,原来他一直在等待马维尔爵士在做正式的介绍。我们简单地握了一下手,我借机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眼前的这位艾舍斯特爵士: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部棱角分明,线条异常严谨,仿佛天生就是要被铸成青铜胸像似的,浓眉下的两只眼睛如同猎鹰一样的锐利。也许猎鹰这个比喻太过平凡了,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能够准确表达我感觉的词汇。

“非常荣幸能够认识您。”我们两个人同时说道,又同时笑了笑。马维尔叫侍者送过来一把精致的烟斗,我把它叼到嘴里,加入到这群吞云吐雾的人中。我们寒暄了一阵安德森堡天气的话题,等到墙上的钟表走到三点半,马维尔邀请我去娱乐室跟他们打几局牌,因为他们固定的一个牌友今天并没有来。

于是我们三个人来到娱乐室,我和马维尔爵士做了对家,而艾舍斯特爵士则跟另外一位绅士搭档。我们一边打牌,一边谈论各自听来的趣事,我兴致勃勃地将在大陆旅游的见闻讲给他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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