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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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双梅郁金

凌戚二人出了林家大屋,戚继光仍旧震惊不已,说道:“那姑娘的手段当真厉害!她用药粉将整个人化了去,俺真是见所未见!”

凌昊天点了点头,说道:“她老早计划要杀死这淫僧,才故意去那庙里上香,并留下线索让淫僧去林家找她。”戚继光道:“却不知另一个恶贼怎样了?”

二人对望一眼,都想:“定在倩梅院中。”当下向人问了路径,往倩梅院去。行出一阵,却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形也向倩梅院奔去,凌昊天低声道:“就是刚才在林家的那个小婢,想是去接应她的同伴了。”当下跟在她身后,来到倩梅院外。那小婢从后门进去,来到一间偏房,敲了敲门,唤道:“姊姊?”房门开处,站在门口的竟是梁刚,阴阳三叉递出,抵在那小婢咽喉。小婢低呼一声,说道:“大爷,你…你做甚么?”梁刚冷笑道:“你们想对大爷下手,还没这么容易!”说着将她扯了进去,关上房门。

凌昊天和戚继光来到门外,从窗缝望去,却见那藕衣女子被绑在椅上,小婢也被点了穴道,软倒在地。戚继光急道:“我们快进去相救!”凌昊天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别急!这两个姑娘下毒的本事很高,我们若不小心,反要被她们毒倒了。”

却见梁刚用小阴阳三叉抵住小婢的胸口,冷冷地道:“我兄弟呢?你将他怎么了?”那小婢似乎吓得厉害,颤声道:“他…他…”转头向那藕衣女子哭道:“姊姊,他欺负我!我又不是青楼中人,他怎可这般对我,呜呜…”

那藕衣女子也流下眼泪,说道:“阿香,我虽在青楼,也只有人付钱来买我的,这般威吓强逼的,我也从没遇过,只有比你还要害怕!”二女哭哭啼啼,梁刚冷冷地道:“我号称摧花手,你们装出可怜的样子,对我半点用处也没有!快说!我兄弟呢?”

小婢收泪道:“他…他欺负我后,把我带来这里,说要来找你。经过前面那屋子时,他看到里面的姑娘长得标致,就跳进去了。你看,他这不是来了么?”说着向门口望去。

梁刚忍不住转头一望,便在此时,那藕衣女子和小婢对望一眼,小婢从口中吐出一粒红色的丸子,在地下骨溜溜地滚动。那藕衣女子身子微侧,用椅脚将红色丸子压破,丸中冒出一股淡淡的烟雾。

梁刚见门口无人,回过头来喝道:“大胆贱婢,竟敢骗我!我要你的命!”忽然脸色大变,伸手抓住咽喉,跪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阴阳三叉指向藕衣女子的咽喉,喝道:“取解药来!不然大家同归于尽!”

藕衣女子直视着他,嘴角带着不屑之意,说道:“我奉命杀你,身上怎会带有解药?你认命罢!”梁刚眼中如要喷火,喝道:“好!我们便一起死!”正要刺死那藕衣女子,忽觉背心一凉,一柄长枪透胸而过。

出手的正是戚继光。他见情势危急,便涌身跳入窗口,挺枪刺死梁刚。他咬牙道:“恶贼,你须知也有今日!”凌昊天也已跳入房中,忙将一颗药丸塞入戚继光口中,说道:“屋中有毒,你快坐下!”戚继光顿时感到一阵昏沉,胸口烦闷,再也站立不稳,坐倒在地。

凌昊天过去替藕衣女子解缚,又解开了那小婢的穴道,说道:“我这位朋友中了毒,还请二位惠赐解药。”二女互望一眼,一起向凌昊天和戚继光行礼,说道:“多谢两位相救。”藕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过去替戚继光解毒。

那小婢也将解药递给凌昊天,凌昊天却摇了摇头,意示不用。小婢睁大眼睛望向他,脸上满是惊讶之色,问道:“你怎地没事?”凌昊天微微一笑,说道:“我叫小三儿。两位是仙容神卉座下么?”

藕衣女子转过身来,向凌昊天一个万福,说道:“原来是虎啸山庄三公子。贱婢双梅,这是我小妹子郁金香。”她并未回答,只说出了二人的名字;百花弟子都以花为名,却是不答之答。凌昊天点了点头,踢了地上梁刚的尸身一脚,说道:“两位杀得好!我们一路追来此地,就是想杀了这两只淫贼,为天下女子除害。多谢两位姊姊代劳。”

郁金香咬牙道:“这两个家伙早该除去了,我们只恨杀他太迟。”蹲下身去,抽刀砍下梁刚的头,撒了些药粉在他身上,用床单将之盖住。这时戚继光身上毒性略退,睁大眼望着那床单,想伸手掀开来看看,却又不敢,脸上又是惊奇,又是害怕。

双梅和郁金香见了戚继光的脸色,都抿嘴而笑。不多时,床单全然平了,郁金香掀开床单,又是只剩一滩黄水。她将黄水擦干净了,双梅用床单将梁刚的头包起,踢入床下。这两个女子看来娇怯怯地,杀个把人竟然全不当一回事,斩首毁尸,更没有多眨一下眼睛,戚继光在旁看了,也不禁自叹弗如。凌昊天心想:“这两个姑娘出手干净利落,显然受过严密训练,百花门人当真不简单。”

二女处理完尸体,出房去洗净了手,换了衣衫,又回入房中。凌昊天道:“修罗会的人知道这两个贼子来了倩梅院,他们若找上门来要人,两位能够应付么?”

双梅一笑,说道:“贱妾已有安排,凌三公子不用担心。”郁金香界面道:“刚才在大厅之上,我们让两个姊妹扮作了两个恶贼的模样,和其他客人争风吃醋,大吵大闹,相约出院打架去了。修罗会若来探问,这儿的客人个个亲眼见到他们出得院去,我们自能摆脱干系,不落痕迹。”凌昊天点了点头。

双梅过去扶戚继光躺在榻上,柔声道:“这位公爷,恕贱妾鄙陋无礼,竟尚未请问恩公高姓大名。”戚继光原本惊于她的艳色,这时见她对着自己说话,语音温软,吐气如兰,只觉全身酥麻,心跳加快,傻了一阵,才支支吾吾地道:“俺姓戚,名继光,那个…那个字符敬。”

双梅微笑道:“原来是戚公爷。贱婢误伤了公爷,请公爷大人大量,原谅则个。”戚继光道:“不要紧,不要紧,你…你不用道歉。”

双梅温柔一笑,在他榻前坐下,伸出纤纤素手,替他按摩身上各处穴道,助他去毒,口中说道:“恩公体格健壮,功力深厚,略略休息一下,应便能好起来的。快放松了身子,让妾身替您揉揉。”她十指揉捏得恰到好处,戚继光只觉通体舒泰,他这辈子何曾享受过这等温柔滋味,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吸加快,得要尽力压抑,才不致喘息出声。

凌昊天眼见戚继光神魂颠倒的模样,忍不住微笑,心想:“百花门人勾魂摄魄的手段,天下只怕没有几个男子能抵受得了,也难怪戚大哥心动神驰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双梅的用心:“这两位姑娘行事精细隐秘,这回在我二人面前泄漏了身份,她们知道我会守口如瓶,对戚大哥却不免有些不放心。她们既不能杀他灭口,自得使些手段拢络他,让他为百花门保守秘密。”

他想到此处,开口道:“双梅姑娘,这位戚兄是在下的好朋友,对我曾有救命之恩,为人慷慨重义,实是不可多得的豪杰。”双梅抬眼一笑,说道:“凌三公子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了。”凌昊天知她玲珑剔透,已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此回答便表示她不会加害戚继光,便放下了心。他转头见戚继光脸上红得厉害,说道:“戚兄,这两个恶贼的首级,你或可向两位姑娘请讨,带回山东归案。”戚继光回过神来,说道:“是,是。两位姑娘,俺从山东一路追捕这两个贼子,不知你们可能将首级给俺带回去么?”

双梅道:“一贼本是戚大爷所杀,何须相问?我们原本想用这两个首级祭告所有被害女子,戚大爷既然有求,自当奉上。”戚继光谢了。

凌昊天向二女说起路小佳之事,双梅和郁金香都甚是怜悯,双梅道:“凌三公子,我门内收留了许多身世可怜?遭人欺凌的女子,路姑娘若投身无处,本门定当好生照料于她。”凌昊天起身行礼道:“素闻百花门人互相照顾扶持,亲胜姊妹。两位若能善待路姑娘,在下感激不尽。”双梅道:“我百花门的宗旨,便是以救助天下孤苦无依女子为心,行侠义天理之举。凌三公子何用相谢?”

郁金香道:“倒是戚大爷带着这两个首级回去,就怕修罗会的人会来抢夺报仇,另生风波。”双梅道:“不如我们一同去衢州拜访路姑娘,再送戚大爷回山东归案。”

戚继光不愿麻烦二女,二女却坚持要护送一程。次日清晨,一行人便携了两个首级离开杭州,回到衢州。双梅和郁金香找了当地的百花门人一同去探望路姑娘,提起邀她加入百花门之意。路小佳甚是感激,当下决定捐出路府供百花门使用,成为百花门在浙省的据点。她自己仍旧住在家里侍奉老父,暗中帮助百花门铲恶除奸,接济孤苦。

凌昊天见路小佳有了寄托,才放下了心。他想戚继光北上有双梅和郁金香护送,定然出不了差错,也不用自己挂心,便决定与戚继光作别。戚继光甚是不舍,说道:“我和凌兄弟极为投缘,但盼日后还有机缘相见。俺明春便将赴乡间武举,若能中了,当向凌兄弟拜谢指点武艺之德。凌兄何时有空,定要来山东舍下作客,我兄弟好多聚聚。”凌昊天答应了,与戚继光洒泪作别。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边新识

凌昊天送走了戚继光和二女,又独自在江湖上流浪。他想起路小佳受辱及自己与丐帮闹翻的前后,心情低沉,郁闷难遣,信步来到江边上。这时已近初秋,朔风扑面,寒意侵人,他身上钱已用光,只能坐在江边露天而眠。正寂寞无聊时,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欢畅的笑声,他转头看去,却见十多丈外的江岸边上有座小木屋,窗中透出光线,屋中传出笑语之声,听来是一男一女。不多时,空气中飘来一阵酒肉香味,似乎便是从那木屋中传来的。他想起和丐帮众人围坐喝酒吃肉的热闹情景,心下不由得伤感,这时天地凄怆,秋意萧飒,他真想躲进那木屋里,就算吃不到东西,能感受到些许温暖的人气也是好的。

正想时,忽听身后一人道:“你饿不饿?”凌昊天一惊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似乎只有十五六岁,衣衫看来甚是单薄,细看下才知他穿得竟是上好的银狐轻裘。那少年悄没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后,不知是天生脚步轻盈,还是身负上乘轻功。他脸上笑嘻嘻的,伸手拉起凌昊天,笑道:“我饿坏啦,咱们一起去讨顿吃的!”挽着他便向那木屋走去。

那木屋外面十分破败,屋内也甚是简陋,就是一间通房,正中架着一个大火炉,炉上烧着一锅白菜牛肉,水雾蒙蒙。锅旁坐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身形高大,英气勃勃,手中拿着一柄小刀,正雕刻一块木头。那少女也是十六七岁年纪,双目黑亮,身上披着一件青色外袍,正拿着木勺子搅拌锅中食物。她听到门响,并不回头,口中说道:“是阿丹么?你来迟了。”瘦小少年笑道:“我见到这位朋友坐在外面喝西北风,请他一块来吃点东西。”

那少女转过头来望向凌昊天,展颜一笑,笑容又是甜美,又是调皮,说道:“不喝西北风,却来这儿打秋风么?欢迎欢迎。外面冻得要命,快进来坐啊。这位大哥怎样称呼?”凌昊天道:“我叫小三儿。”那少女一笑,说道:“我是阿韵。”指着那火旁的高大少年道:“这是我大哥云小子,人云亦云的云。”指着瘦小少年道:“那是我小弟阿丹。”

便在此时,木门开处,一个少女走了进来,看来更加年幼,只有十三四岁,圆圆的脸蛋,细细的眼睛,板着脸全无笑容,严肃中却带着几分天真可笑。阿韵道:“容容,这位是小三哥,你快来招呼。”容容走进屋来,向凌昊天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神态冷漠,走过去在云小子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中的雕刻。

阿韵和阿丹就没这么安静了,阿丹咭结呱呱地说起刚才街上看到的热闹事:卖牛肉的老王如何被人骗了钱,赶车的小虎如何被多赏了两文银子,张媒婆如何被新郎新娘追打得满街跑。阿韵一边煮食,一边格格而笑,忽然说道:“听说淫僧武如香在屯溪忽然失踪了,也不知是怎地?”阿丹笑道:“不只他哩,那摧花手梁刚也消失无踪了。这些坏人啊,就该像这样没事就失踪一两个?两三个,天下不就太平了么?”

凌昊天见这四个少年少女年纪不大,举止谈吐却不似常人,心中暗自纳闷。过不多时,阿韵便叫大家来吃饭。凌昊天肚子饿得很了,接过一碗白饭牛肉,便大口吃了起来。阿韵那锅白菜牛肉虽像是随便煮的,竟是绝佳美味,凌昊天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白饭,只觉身上暖呼呼的极为舒服。云小子饭量也大,只默不作声地吃;容容吃了半碗便停下了,她坐在云小子和采丹中间,吃完后便轮流替两个少年添饭夹菜,极为细心。阿韵和阿丹却边吃边说,两张嘴巴像是停不下来,阿丹说到有趣处,大家都笑得停下筷子,捧腹滚倒在地。阿韵坐在凌昊天旁边,虽说话嘻笑不绝,仍不失殷勤周到,连连招呼着替凌昊天夹菜。

凌昊天和四人闲闲攀谈起来,却越发觉得奇怪。这四人对他们的来历绝口不提,武林中事似乎知道得不少,世俗中的杂物琐事却好像全然不知,芝麻蒜皮的街坊小事也说得津津有味。阿韵的俏皮爱笑和容容的不苟言笑恰成对比;云小子的高大安静和阿丹的瘦小机伶更是全然相反。这四人性格虽异,默契却似乎极佳,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若说是兄妹,却又不像。

吃过了饭,阿韵和容容拿出几张毯子,让大家就地睡下,替凌昊天也铺了一席。凌昊天睡在角落,感受到火炉传来的暖意,耳中听得阿韵和容容两个姑娘低声谈论胭脂花粉的价钱,坐在火旁的云小子手中小刀刻上木头的细微声响,和阿丹沈缓的鼾声,心中感到一阵平安舒适,竟是他离开虎山后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他想着往事心事,想着宝安,慢慢阖眼睡着了。

如此七八日,凌昊天和四个少年在木屋中共住,不自觉中对这四人越来越感亲厚喜爱。这日他去看云小子的雕刻,发现他刻的是一套乐器;有琴?瑟?古筝?洞箫?直笛?琵琶?扬琴?胡琴,每样都有一个宫装女子抱持吹奏,动作逼真,表情生动,彷佛小人真的在演奏一般。有时凌昊天一整日便坐在云小子身边看他雕刻,看得出神。阿丹偶尔跟凌昊天一起坐在江边聊天,他口齿伶俐,常将凌昊天逗得捧腹不已。容容虽寡言冷面,却总知道别人需要甚么,往往在不言中替别人将一切打点停当,让人觉得分外舒服妥贴。阿韵年纪虽较容容大,相较之下却粗疏得多,但她的言笑晏晏总能令凌昊天想起在家里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四个少年偶尔结伴出门去,大半日或一整日才回来,他们没说去做甚么,凌昊天也不多问。

第十日的晚上,凌昊天坐在屋角练无无功,忽听屋外脚步声响,一群人快步来到屋外,听脚步声都是会武的。凌昊天才一察觉,四个少年男女也都警觉,云小子起身走到门口,沈声道:“是黄山派的朋友么?”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谁是你的朋友?快将七杀碑谱还来!”阿丹倚在窗口,见窗外闪着五点磷光,笑道:“咦,白骨派的人也到啦。不错,你们的人肉耙是我拿走的,你们来找我也没用,那耙早被我大哥毁啦。”

屋侧一个尖锐的声音骂道:“贼小子,竟敢偷窃毁坏我镇派之宝!纳命来!”阿丹尚未答话,容容已一跃出门,冷冷地道:“你用人肉耙伤了多少无辜人命,今日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最好,省得我们到处去追杀。”话声未毕,人已欺上前,但听五声惨叫,白骨派的人竟已全数毙命。容容走回屋内,脸上仍是毫无表情。

凌昊天不料这小女孩出手如此狠辣,一瞬间便要了五条性命,暗暗咋舌。门外黄山派众人已大声鼓噪起来,一起冲向门口。云小子缓缓走出门外站定,开口喝道:“天不仁兮风雷变,地不仁兮万物灭。天地予我悲愤怒,杀杀杀杀杀杀杀!”

他这一喝中蕴含着极猛烈的内劲,那第七个杀字出口,门外霎时静了下来,接着砰砰连响,却是黄山派众人纷纷摔倒在地,只有为首那人还撑着没有跌倒,口中喃喃道:“好,好,你好!”手抚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缓缓转身,拖着脚步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凌昊天并不惊奇四人打退来敌,也不惊奇容容的出手狠辣和云小子的内力深厚,奇的是自己竟全然看不出他们的武功家数。他家学渊博,不但熟知正派武功,对各种奇门武功也颇有涉猎,岂知他不但看不出容容杀人的手法,连云小子的内力家数也瞧不准。

却见云小子和阿丹走出门外,将白骨派死者的尸体扔入江水。二人回进屋内时,便似刚去砍柴搬米一般若无其事,阿丹皱着鼻子搓手道:“好冷,好冷!”四人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各自躺下睡了。凌昊天心中虽惊异,却也没有出口询问。

次日晚间又有人来,却是崆峒派和血旗帮。崆峒派说四人偷了他们的神蛊瓮,血旗帮则来讨回千血旗。云小子出手杀了血旗帮的人,阿韵挫败崆峒弟子,让他们退去。此后每晚都有两三个门派帮会找上门来追讨失物,若是作恶多端的帮会,四人便下辣手杀死;若是恶不太深的帮会,便打伤几人放走。凌昊天每晚都有好戏可看,如此七日,总共来了十八个帮派,他心想:“他们偷的东西可真不少。”却始终猜不出四人的武功来历。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中四奇

这日晚间又有人走近木屋,来人只有三个,从脚步听来竟都是高手。阿丹啊了一声,惊道:“大哥,莫非…莫非是他们?”阿韵摇头道:“他们怎会找到这里?”云小子抢到门口,喝道:“来人报名!”

门外一人慢吞吞地道:“银瓶山庄松柏梅三友到访,四个小鬼快出来领死罢。”

容容惊呼一声,叫道:“是他们!”云小子叫道:“我挡一阵,你们快逃!”话声未了,人已抢出门外,和一人交起手来。其余三人哪里肯独自逃生,也跟着跃出屋外,身法奇快,向门外三人攻去。

凌昊天早已来到门口,月光下却见来敌三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其中一个是个老妇。三老出手既快且重,四个少年显然不敌。凌昊天正要跃出相助,忽听阿韵尖叫道:“容容!”那老妇已扣住了容容的手腕,陡然退出十多丈,冷笑道:“一命换一命!”另两个老者也倏然后退,来到老妇身旁,三老快步离去。

云小子抢上拦截,两个老者一齐回身出掌向他打去,云小子一惊,只能硬接下来,向后连退数步,仰天跌倒。三老嘿的一声冷笑,远远地去了。

阿丹抢上扶起云小子,叫道:“大哥!”凌昊天奔上前搭他脉搏,知他只是一时闭住了气,并未受重伤,便道:“不碍事。”俯身将他抱入屋内,伸掌在他胸腹间按摩,助他顺气。阿韵脸色苍白,泪水在眼眶里滚动,急道:“容容被他们捉去了,云哥又受了伤,可怎么办?”

阿丹苦着脸,摇头道:“谁料得到他们会找到此处?唉,要救容容的命,除非去银瓶山庄面见萧大小姐,向她求恳。但是…唉,世上哪有人能见得到她的面?”

凌昊天忽然转过头来,说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阿韵和阿丹立时闭上了嘴。此时云小子已醒转过来,低声喘息,向凌昊天道:“多谢相救。”他抬头望向阿韵和阿丹,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我们都是始料不及。小三儿,我们不该再瞒你了,我就是风云。”

凌昊天啊了一声,脱口道:“风云?原来是你们!”云小子点点头,指着阿丹道:“他是风采,阿韵是风韵,容容是风情。”凌昊天恍然道:“妙手风采!那天偷走明眼神的天风令的,就是你了!”阿丹点了点头。

云小子缓缓说道:“我们本也无意瞒你。小三儿,我们风云?风韵?风采?风情四个,乃是天风堡风老太爷的关门弟子,合称‘风中四奇’。我们并不姓风,风云?风采这些名字,都是师父帮我们取的入门化名。我姓刘,单名一个云字,人人都叫我云小子。阿丹是妙手采丹,阿韵是俏妞李韵,容容是冷面容情。”

凌昊天点头道:“那天出手保护天长狐狸的,就是你们四个了。”刘云道:“不错。”李韵道:“我们早先已见过你几次,你在路家时,我们也在那儿。后来我们去追天长狐狸,修罗会竟趁机伤了路姑娘,我们心中都很觉过意不去。”采丹道:“后来我们见你尽心照顾路姑娘,都觉得你心地忒好。又听说你为此和丐帮闹翻了,猜想你心里定然不好过,才邀你来此。”李韵叹息道:“我们对你绝无恶意。唉,只没想到那三个老头会找上门来!”

凌昊天问道:“刚才那三人为甚么要抓走容情?”李韵和采丹正要开口,刘云却阻止道:“这是我们自己的恩怨,不敢以此相烦阁下。”凌昊天知道他们不愿将自己卷入纷争,大声道:“你们若当我是朋友,便知道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你们当我小三儿是甚么人了?”

刘云和李韵?采丹互相望望,李韵叹了口气,说道:“小三儿,我们当你是朋友,却不愿你为我们去冒险。此事原不足为外人道,你既问起,我便跟你说了也罢。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天风堡和银瓶山庄乃是世仇,传到先师的独子风老爷时,双方仇恨更深。不久前先师的独孙风平少爷又去招惹了银瓶山庄的主人,银瓶山庄大举来攻,将风少爷困住;我们和几位师兄师姊赶去救出风少爷,与银瓶山庄的人大打出手,将他们的人打死打伤了好些。刚才那三人便是银瓶山庄中的高手,他们对我等出手,自是想挟持容情向天风堡报仇了。”

凌昊天微微点头,望向采丹,说道:“你刚才说,要去银瓶山庄面见萧大小姐,向她求恳,才有希望救出容情,那是怎么回事?”李韵向采丹瞪了一眼,埋怨道:“你便是口没遮拦。”采丹涨红了脸,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李韵不去理他,转向凌昊天道:“萧大小姐是银瓶山庄的少主人。她性子仁善,最不喜滥杀无辜。容情还是个小女孩儿,我们若去向她求恳,她多半会饶过容情一命的。”

凌昊天沉吟道:“你们四处去偷那些事物,和此事有关么?”

刘云摇头道:“无关。我们是受师父遗命出来办事。”凌昊天问道:“你们偷那些东西做甚么?”采丹道:“我们出手偷的,都是武林中阴毒下贱的武功兵器,如人肉耙?阴尸爪?绝户枪法等,我们已将之毁掉。”

凌昊天道:“七杀碑谱流传已久,向来是黄山之宝,怎能算是阴毒武功?”刘云道:“这功夫太过狠霸,伤人伤己。放眼今日黄山,谁有资格学用这七杀碑谱?”凌昊天默然,这四个少年口气狂妄,身手确也着实不凡。他数日来眼看四人对付各门派,手段虽狠辣,却不失光明,惩诛恶徒也甚是公正,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天风令究竟是甚么?”李韵道:“天风令是先师送给恩人的信物。他老人家遗令,谁持有天风令,天风老人的弟子就得尽力保护。”

凌昊天道:“我还道这只是传说,原来竟是真的么?”采丹道:“是的。天风令一直在天风堡中,后来不知如何流传到江湖上。这天风令上写了:‘持此令者,天风齐护’。我们风中四奇是天风门人,见到持令之人,自当出手相护。”刘云道:“丐帮人多势众,并不需要这令;路岩心怀阴谋,不配持有这令。我们因此出手偷回夺回。”

凌昊天回想前事,路岩心急保住天风令,竟是想要依靠这四个小娃子保护,不由得微微一哂。李韵见到他的脸色,猜知他在想甚么,说道:“其实我们是小风中四奇,老一辈的风中四奇已经退隐了,因此才由我们出手。”

凌昊天奇道:“老一辈的风中四奇?那是甚么人?”

刘云道:“那是先师壮年时收的弟子,叫做风影?风叶?风骨?风姿。”李韵界面道:“风影和风叶两位轻功绝佳,曾为虎侠和龙帮办,你或许听说过。”凌昊天恍然大悟,拍手道:“原来飞影和落叶是天风老人的弟子!娘总说飞影落叶两位轻功绝佳,连她自己都不定比得上。他两位跟随虎侠日久,我娘只道他们的武功是虎侠所传,原来另有师承。”刘云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本门和虎山也是有些渊源的。”

凌昊天站起身来,说道:“去救回容情的事,我义不容辞。你们快告诉我,如何才能上得银瓶山庄,见到萧大小姐?”

刘云?李韵?采丹脸上都露出喜色,一起向他下拜,说道:“出手相救之德,风中四奇没齿难忘。”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章 银瓶山庄

四人次晨便离开木屋,向东南赶去,不一日来到天目山脚。采丹道:“天风山和天目山原是同一山脉中的不同山峰。银瓶山庄也在天风山里,离天风堡距离甚近,但中间隔了一个深谷,绕谷行去,须两日路程才到。”当下领着凌昊天往银瓶山庄所在的鸣泉峰行去。来到峰脚,却见平地上起了一间占地数十顷的庄子,气势雄伟,门前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凌昊天在这幽静偏远的山里陡然见到这般热闹景象,不由得一怔。

采丹低声道:“这些人都是慕萧大小姐之名而来的。自从萧大小姐三年前去峨嵋金顶上香许愿,露过一次面后,江湖上立时将她的美名传得沸沸扬扬,公认为天下第一美女。此后争着来一睹芳容?妄想博得青睐的子弟多如过江之鲫。银瓶山庄为了挡住这些不速之客,才在此建了这座‘止客庄’。”

李韵界面道:“银瓶山庄的人对他们大小姐尊重维护得如天宫公主一般,谁要上峰去,必得有很大的本事才成。听说他们设了不少关卡,测试来人的武功人品才德,通不过一关,便会被拦阻下来。因此江湖上都说:要见萧大小姐一面,直比登天还难。”刘云道:“小三儿,我们自知无望,只能请你勉为其难,试着上峰去。”

凌昊天点了点头,问道:“他们设了些甚么关卡?”采丹道:“我们和银瓶山庄虽是仇家,毕竟是比邻,多少听闻一些。这样罢,我扮作你的书僮跟你一块去,路上也好帮你出点主意。”李韵道:“我们要救容容的事万分机密,若被银瓶山庄的人知道了,定会立时将你赶下山去,容容也不免有生命危险。为免他们起疑,请你声称是因仰慕萧大小姐,才想来一睹她芳容,一路上只管过关,旁事莫涉。关于容容的事,只可在面见萧大小姐后才说出。”

四人当下商量了一阵,采丹便扮成书僮模样,跟着凌昊天来到止客庄外。刘云和李韵不得进入,便在山脚与二人告别,祝他们能顺利上峰。

凌昊天和采丹才走入庄门,便见一个身穿葛色长袍的家人坐在门旁的红木大掌柜桌后,头都不抬,没好气地道:“来人报名!”

采丹趋前道:“管家老爷您老安好。这位是我家凌三公子。”那家人瞪眼道:“我要你报名,便好好报上名来。我才不管你是张家二公子还是李家五公子。来人报名!”采丹只得陪笑道:“我家公子姓凌,名昊天。昊天罔极的昊天。”那家人点了点头,在一本簿子里写下“凌昊天”三个字,便摆手道:“进去厅里坐下,等人来叫你,便去赴试。”

凌昊天见他高傲无礼,微感恼怒,采丹拉拉他的衣袖,使眼色要他莫恼,两人便一齐走入厅中。却见厅上站站坐坐总有二十来个青年,个个打扮得十分体面,顾盼自得。凌昊天在虎山长大,虽也曾游走江湖,却并未会见过少一辈的侠士,只能从服色看出有些是江南武林世家子弟,有些是天龙剑派?峨嵋派的弟子,还有一个是点苍派弟子。众青年和各自的同门随从围坐一处,对其他人并不招呼,更不理睬。

采丹倒是十分博闻,在凌昊天耳边道:“那边两个身材高挑?面目清秀?衣着华贵的,便是庐山孟老英雄的儿子,孟玉树?孟临风兄弟,以家传八卦游身掌称雄江西。他孟家富霸一方,难怪这两兄弟周身锦缎。那个头戴书生巾,身穿白衣的是山西天龙剑派的少主石珽,听说他剑术已得天龙主人的真传,威震山西。啊,那边独自一个人站着,满脸傲色的,想必是点苍小剑客张洁,离嚣观主许飞的得意弟子。西厢里一大群人簇拥着的,定是峨嵋派的柳少卿。他原是峨嵋山脚的世家子弟,因他资质特佳,被峨嵋正印大师看中,收为关门徒弟,尽得真传。”接着又指指点点地数了七八个人。凌昊天忽道:“阿丹,我现在才知道李韵和容情有多么好命。”采丹一愕,奇道:“怎么说?”凌昊天道:“你是个天生的月下老,识得这许多漂亮的公子哥儿,人人的身家底细都一清二楚,李韵和容情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采丹脸上一红,笑道:“你别将这话说给容容听,她可要恼呢。在她眼中,这些人哪里及得上咱云小子大哥?阿韵和容容她们才看不上他们呢。”凌昊天一笑,说道:“也及不上你。”采丹笑而不答,转开话题,说道:“公子,你瞧这儿的字画挺不错的。”说着拉着凌昊天穿过大厅,观看墙上的字画。凌昊天笑道:“哟,你倒风雅得很,懂得看字画。”采丹笑道:“这是甚么地方,就不风雅,也得装着风雅一些。你瞧人人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咱们可不能输给别人了。”

两人谈笑无忌,旁若无人。厅中众青年都对凌昊天侧目而视,有的看他衣着朴素寒呛,露出讥笑之色;有的看他举止粗率无忌,露出嫌恶之意。凌昊天也不理会,径自负手在厅内走了一圈。

采丹低声道:“公子瞧出了么?这儿的字画都是宋人的作品。”凌昊天点了点头。采丹指着一幅山水画道:“你看这幅少了签题。你说该题甚么字好?”凌昊天随口道:“这画的是三峡,就题‘三峡初晴’好了。”采丹笑道:“不如‘清荣峻茂’四字。”凌昊天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肚里还有几分墨水。”采丹吐舌道:“小时候师父教我们读了好些书,现今都快忘光啦。”凌昊天幼年时曾随文风流读了不少诗书杂文,他聪明强记,过目不忘,此时将幼时读过的诗文重又记忆起来,与采丹谈得甚是兴起。

二人谈论了一阵,门口那家人啪一声阖上了簿子,朗声道:“好,一共二十七位贵客,都到齐了,这就开始罢!”手指着通往后厅的屏风,说道:“本庄特产的天目龙井,入口芳香,清淡味醇,别处绝不得见,小姐特请各位少爷入内品尝。请各位依序通过屏风,至后厅稍坐奉茶。”

一个矮小的青年当先站起,向着屏风闯去。众人心中都想:“这屏风后定有古怪,先让这莽撞的家伙去闯闯看。”却见那青年大步走到屏风之后,忽地闷哼一声,身子竟从屏风上飞了出来,飞出两三丈才砰一声摔在地下,跌得鼻青眼肿,动也不动。众人都上前围着他看,指指点点,却无人去相扶。凌昊天上前扶起他,见他身上竟有七处穴道被点,不由得暗暗惊讶:“他去屏风后不过一瞬间,出手的人竟点了他这么多处穴道!”当下替他解开穴道,知道点穴者内力甚强,显是高手。那青年站起身来,满脸通红,向凌昊天点头称谢,头也不回地出庄去了。

余下众人互相望望,都不敢贸然上前。忽听一声冷笑,一个灰衣少年跃众而出,正是点苍小剑客张洁。他转过了屏风,众人只听得七八下刀剑相交声,便听他朗声道:“前辈承让。”走进后厅。

众青年见有人过关成功,胆子都大了起来,接着又有三四人走向屏风。众人陆续走去,二十多个青年竟有十多个被打了出来。凌昊天等众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才缓步走向屏风。却见屏风后坐着一个脸色枯黄的小老头,他抬头望了凌昊天一眼,便道:“你解得开我点的穴道,身手不凡,请入厅。”凌昊天一拱手,走进后厅。

却见后厅里只有七个青年犹在,除了张洁之外,还有石珽?柳少卿?孟家兄弟和另两个青年,采丹认出一个是六合拳的少掌门姓李,一个是连环刀门的大弟子姓蒋。在后厅接待的是个葛袍老者,神态比先前在门口那家人恭谨得多,向众青年道:“八位公子请随意用茶点。”各人坐下喝了茶,葛袍老者便请众人上楼。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道题

楼上竟是别有天地,四面开阔,放眼望出去便是一片苍郁的青山,一道清澈的溪水蜿蜒流过楼前。楼顶飞檐青瓦,甚有气势;楼内窗明几净,各种事物都布置得极为精致素洁。众青年见到楼上的景象,都赞叹不已。凌昊天信步来到东首,见一道楼梯通到楼上,显然这楼还有再上一层。他抬头望去,却见一道悬空飞桥从楼上挂出,向东指去,直连接到对面的峭壁之上,足有数十丈之遥,通体都是木造,状似轻盈,实则稳固。凌昊天不由得心生赞叹:“这飞桥构造之巧妙,形态之壮美,实为世间难见奇观。银瓶山庄的主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正想时,葛袍老者朗声道:“各位公子,待我引诸位见过敝庄叶士奇叶老师。”众人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穿着儒服的中年文士站在廊口,向众人拱手为礼,执礼甚恭。众人都未听过叶士奇的名头,但想来定是银瓶山庄中的要紧人物,不好轻慢了,便都恭敬回礼。

葛袍老者道:“叶老师是小姐丹青之艺的启蒙老师,受小姐之托,想来向各位请教一二。”众人心中都想:“这又是一个出题人了。”

那叶老师一摆手,说道:“各位公子请随我来。”引众人走到西首,却见廊上挂了十多幅画,有山水风景,也有花鸟人物。叶老师道:“这几幅画都出自小姐的手笔。小姐有请各位贵客品评指点,挑择贵客最喜爱的一幅,在画上题字及古人诗文一段,以资留念。”

众人心想:“这是要考察我等的文才了。”

张洁走上前浏览诸画,指着一幅将军舞剑图道:“这幅最有气势!”伸手将画摘下,平放桌上,提笔写了“侠客行”三个草书大字,其后又写下李白的侠客行诗句,字字龙飞凤舞,神采飞扬。他放下笔,一旁的仆人待墨干了,又将画挂回。张洁径自走开,眺望风景,更不理会余人。叶老师向那画望了几眼,脸上并无表情,也不知赞许与否。

其余众青年议论纷纷,考虑该要选哪一幅画来题字。天龙少主石珽忽然大步上前,摘下一幅宫装美女图,提笔写了“大美人”三个字,笔粗墨浓,占了画的所有空白部分,再无空处可以题写诗句。旁观众人见了都不禁失笑,石珽身边几个像是他师伯师叔的都皱起眉头,连声唉叹,想阻止已来不及,有的趋前想问叶老师可否重选,有的望着那画筹思能否修改,有的狠狠向石珽瞪去。石珽却似毫不放在心上,笑道:“萧大小姐画美女,大美人画小美人,自该题‘大美人’三字了。”叶老师站在一旁看着,仍旧没有说话。

采丹忽然拉拉凌昊天的衣袖,说道:“少爷,你看第三幅如何?”凌昊天转头望去,见第三幅画得正是三峡风景,意境构图都和在外厅见到的三峡图十分相近,但笔迹秀丽,用色淡雅宜人,显是出于女子手笔。他回头向采丹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上前选了那幅三峡山水图,提笔在上写道:“山水有灵,亦当惊知己于千古矣!”见画的上方留了很多空白,又题小字引郦道元《水经注·江水注》云:“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出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其迭崿秀峰,奇构异形,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仰瞩俯映,弥习弥佳。流连信宿,不觉忘返。”

叶老师看他写完,忽然问道:“请问凌公子的书法,是向哪位名家学得?”凌昊天道:“我是从家父所学。”叶老师便没有再问。接着柳少卿和六合拳李少主也题了字,那连环刀门的大弟子显然不会写字,不愿自暴其短,便告辞出去了。剩下孟家兄弟仍在画前踟蹰,不知该选哪一幅画,题甚么字。兄弟俩指指点点,琐琐交谈,额头冒汗,却总谈不出个头绪。张洁在旁冷眼相看,冷笑道:“两位要等到日落西山,才会有灵感么?”

凌昊天看着剩下几幅画,心中早想好了七八个适当的题字,见孟家俩兄弟焦急彷徨的模样,便趁叶老师走开时,走上前揽着孟玉树的肩膀,暗指一幅画道:“孟大哥,你瞧这雪景图如何?”孟玉树随口道:“很好,嗯,很好。”

那雪景图中白雪纷飞,几座小屋浮现在白雪掩映间,一个身披雪衣的老人手持拐杖,走在铺满白雪的小道之上。凌昊天道:“依我瞧,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可以使得。”孟玉树脸现难色,说道:“甚么芙蓉山主人?”凌昊天便示意他取下画来,说道:“我念你写。”孟玉树接过笔,凌昊天低声念出唐人刘长卿的五绝:“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孟玉树大喜,依言在画上写下诗句,又落款曰:“庐山孟大题于止客庄小楼。”

凌昊天暗暗叹息:“萧大小姐要你题字,是想知道你懂不懂她画中的意境。你加上自己的名号和题字处,那还有甚么意味?萧大小姐又怎会再悬挂这画?”

弟弟孟临风见哥哥题了字,又喜又急,忙抢到凌昊天身旁,请他指点。凌昊天见叶老师走了回来,不好意思当着他面作弊,说道:“孟二公子文才敏捷,定有妙思佳句。”孟临风缠着他不放,不断拱手作揖,低声求教。

柳少卿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文才上须人代拟,武功上须人代打,莫非阁下要见萧大小姐时,也须请人代见么?”孟临风脸上一红。叶老师开口淡淡地道:“孟二少爷选不出最中意的画,那也不要紧。请孟二少爷回楼下休息,茶点伺候。”

孟临风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合格,怏怏下楼去,临走前还对凌昊天瞪了一眼,怪他不肯相助。凌昊天见这少爷鄙陋无礼,也不放在心上。

叶老师见大家都题了字,负手在画前走过,每幅都细细看了,忽然摘下六合拳少主题字的画,说道:“小姐愿将此画赠给题字人。李少主,请取去此画,楼下稍坐奉茶。”

李少主嘿了一声,伸手接过了画,向叶老师一拱手,大步下楼而去,也不留下喝茶,径自出庄去了。

叶老师又看了一阵,才转过身来,说道:“五位公子请上楼。”

众人知道自己的题字过了关,都举步上楼。天龙石珽却指着自己那“大美人”三字叫了起来:“我这么也成?你要我也上楼?”叶老师道:“正是。阁下虽是戏写,但笔力浑厚,架构严谨,不可多得。”石珽愁眉苦脸,摇头叹息。他身后的师叔伯们喜上眉梢,前推后拥地将他拉上楼去了。凌昊天心想:“这石珽显然无心去见萧大小姐,却是身不由己。叶老师眼光不错,他虽是胡乱写字,却颇有章法,底子里确是有文才的。”他却不知石珽正是因为苦恋文绰约,才对求见萧大小姐毫无兴趣。若非他父母严辞命令,师叔伯强力逼迫,他是怎也不会想要涉足银瓶山庄的。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二道题

不多时,张洁?柳少卿?孟玉树和众跟随都已来到楼上,石珽也被天龙门人簇拥着上得楼来。凌昊天最后走上阶梯,却见楼上气势更加不凡,那道悬空飞桥延伸出去,好似一条蛟龙般直窜对岸岩壁。葛衣老者指着对面的悬崖道:“银瓶山庄便在悬崖之上。各位文才武功都有过人之能,便请过桥上峰,银瓶山庄谨备盛筵相候。”

众人眼见这桥悬空而窄,若一失足,便会跌入其下的深渊,不免粉身碎骨。这飞桥实是高绝险绝,世间少见,摆明是要试探各人的轻功造诣。

第一个上前的仍是点苍小剑客张洁。他飞身上了悬空桥,快步向对岸走去。却见那桥在风中左右摆荡,他每走一步便上下震动,直比走绳索还要不易。张洁乃是点苍高弟,轻功自是不凡,但见他身轻如燕,灰衣飘飘,双手在扶手栏杆上借了两次力,便安然到了对岸。但见那桥并未接上崖顶,却是接到半山腰的一座小亭;要上峰去还得攀爬岩壁而上。那岩壁陡峭如削,怪石嶙峋,险恶已极,离悬崖总有二十多丈远。张洁站在亭中仰望,一时无法决定该如何上去。

柳少卿和孟玉树见他过了桥,抢着跳上桥去,二人一前一后落在桥上。那桥禁不起这般震动,剧烈晃动起来,二人险些摔将下去。柳少卿叫道:“你退去!”孟玉树恼他说破自己兄弟作弊,令孟临风失去资格,也喝道:“你退去!”柳少卿哼了一声,陡然长剑出鞘,向孟玉树头顶刺去,是一招峨嵋派的“金顶佛光”。孟玉树怒道:“动手么?”拔出腰间八卦刀,反砍过去,两人便在桥上打了起来。

孟玉树文才不行,刀法倒颇有功力,十多招过去,和柳少卿的峨嵋剑法相持不下。柳少卿心中暗急,心忖:“我先到桥中,他自会知难而退。”便一步步向桥中走去。孟玉树却怎肯退去,抢步跟上,加紧攻势。两人走走打打,来到桥心,此时一阵大风吹过,木桥向旁荡开三丈,两人几乎给甩下桥来,一齐惊呼出声,放下刀剑抱在一起。待风略止,两人又抓起刀剑互相砍杀。

凌昊天和石珽在桥头看了,都不由得好笑,对望一眼,凌昊天指指桥边的栏杆,石珽会意,点了点头。二人便一齐跃起,分别站上左右栏杆之上,快步向桥心走去。

原来这桥构造奇巧,若走在桥上,桥便容易摇晃摆荡;但若有二人同时走在桥旁的扶手栏杆之上,桥身便稳固得多。但那扶手细而难行,若非轻功高手,绝难从上走过。此时凌昊天和石珽同步走在扶手之上,桥身竟慢慢稳定下来。在楼上观看的银瓶山庄众人和众随从见二人展露出超绝轻功,都出声惊叹喝采。

转眼间凌昊天和石珽已来到桥心,一齐出手,凌昊天抓起了孟玉树,石珽拉起了柳少卿,将缠斗二人分开了,又继续向峭壁行去。柳少卿不敢走在扶手上,在石珽身后跟了几步,便又跳回桥身。这一颠簸,石珽陡然失去平衡,脚下一滑,向旁跌下。柳少卿退后一步,竟不去相救。凌昊天叫道:“抓住桥底!”石珽危急中抓住了桥底,身子便吊在桥下晃荡。凌昊天跨上另一边的扶手,俯身握住石珽的手腕,想将他拉上来。便在此时,柳少卿忽然在他背上撞了一下,凌昊天立足处本已不稳,此时更专注于救起石珽,不由自主跌下扶手,他连忙伸手抓住桥底一片木板,才稳住下跌之势。

孟玉树在旁看得清楚,向柳少卿怒道:“你干甚么?”挥掌打向柳少卿后心。柳少卿叫道:“少两个人,你我都多着机会!”孟玉树一怔,这掌便犹疑未发。

这时凌昊天左手勾住了木板,右手拉着石珽的手腕,两人都悬挂在半空中。那桥负不起这许多人的重量,在空中摇晃不已。凌昊天见柳少卿又挥掌打来,显然有心致自己二人于死地,转头向石珽望去,两人目光相交,有了默契,同时大喝一声,手腕使劲,互相藉力,翻身飞起,如飞鸟般腾上桥身,又站上了桥两边的扶手。柳少卿这掌落了空,他自知武功不及,生怕二人来向自己寻仇,忙举足向桥对岸奔去。孟玉树一呆之下,大声骂道:“无耻小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凌昊天和石珽互相望望,两人同去鬼门关转了一圈,思之仍有余悸,忽然不约而同伸手互握,相视而笑,携手缓步向对岸走去。石珽道:“在下天龙石珽。请问兄台贵姓大名?”凌昊天道:“我姓凌,行三。”石珽“啊”了一声,说道:“原来…原来你就是凌小三!你…你为何来此?”话声极为苦涩。

凌昊天道:“我来见萧大小姐,有事相求。”石珽摇头道:“斯人对你朝思暮想,倾心相许,你竟狠心不顾,决意来此攀附高枝么?你…你怎能如此不识好歹,不知珍惜!”

凌昊天哪里知道他说的是文绰约,只听得一头雾水,奇道:“谁对我朝思暮想?甚么攀附高枝?”石珽神色痛苦,说道:“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是如此,她又何尝不是?思之令人心疼不已,悲叹不绝!唉,红粉知己,世所难求。红颜薄命,岂非天意?”

凌昊天更加摸不着头脑,说道:“我来见萧大小姐,是想求她救我一个朋友。足下来见她,又有何意?”石珽一愕,说道:“原来你不是来…唉,我么,父母之命难违,尊长之意难逆,因此我就来了。凌兄欲上银瓶山庄相救令友,小弟定当尽力相助。”凌昊天拱手称谢。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对面的亭中,却见张洁早已飞身上了险峰,离崖顶只不到十丈,柳少卿和孟玉树也展开轻功向山上攀去。

凌昊天道:“咱们也上去罢。”便和石珽先后登峰。二人跃上一块凸出的平台,忽听头上张洁大叫一声,两人仰头望去,却见峰边上陡然冒出两个葛衣人,挡住了张洁的去路。那两人身形轻盈,好似飞鸟一般在峰上盘旋,简直不似人所能为。再仔细看去,才见那二人手持利钩,能嵌入山壁,二人借着双钩之助在悬崖上飞荡来去,纵跃自如,轻功之高,便飞鸟猿猴也无法比拟。但见他们围绕在张洁身旁,双钩一得空便向张洁攻去。张洁双手双脚都用在攀援山石,如何能躲避?但听他大叫一声,似乎受了伤。那两个葛衣人看来并不想致他死命,又退了开去,看来只想阻止他上峰。

柳少卿和孟玉树见张洁受到围攻,哪敢直撄其锋,一个从左,一个从右,打算绕远路攀峰而上。凌昊天见那两个葛衣人轻功高绝,心中惊叹,暗想:“这两人的轻功和风中四奇相比,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世上真是多有奇才异士!”胸中生起一股豪气,猛然长啸一声,身子向上一窜,直向张洁冲去。葛衣人见他上来,一起飞下阻挡。凌昊天展开梯云纵轻功,缓出双手,挥掌向两人打去,掌风到处,将二人逼退数尺。他一提气,又跨上两步,人已来到张洁身旁,右手托在他腋下,将他往上一掼,张洁的身子便向上飞去,他忙伸手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稳住身子。他没想到凌昊天会出手相助自己,抬头见自己离峰顶已不到数丈,低头叫道:“多谢相助!”展开壁虎游墙功,翻身上了悬崖。

两个葛衣人见凌昊天轻功不俗,对望一眼,双钩化成两道白光,一齐向他攻来。凌昊天刚才使劲将张洁托上,梯云功已受阻,无法再向上窜,当下伸手抓住石块,双脚踢出,正中两个葛衣人的手腕。那两人一惊,向旁让开,凌昊天捉住机会,手脚并用,快速向上攀去,两个葛衣人却已快捷无伦地荡回,挥钩阻拦。

此时石珽也已攀上,笑道:“两个打一个,未免太不公平。我们二对二试试。”说着抽出长剑,向左边的葛衣人刺去。他天龙剑法果是江湖一绝,轻捷灵巧,如影如电,也亏得他攀附在山壁之上,仍能将一手天龙剑使得流畅顺遂,法度俨然。凌昊天忍不住赞道:“好!”

两个葛衣人见他剑法凌厉,不敢欺进前,忽然各自从腰间解下一段绳带,甩出勾在突出悬崖的树干之上,身子便在空中摆荡,飞旋自如,趁隙向石珽攻去。石珽啧啧称奇道:“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会走路的鸟我见过,会飞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凌昊天叫道:“石兄,我来助你。”纵身跃去,挥掌向右边的葛衣人打去。那人倏然转身,银钩向他手掌刺来,二人斗在一起。

石珽仍和左边那葛衣人缠斗,心中对那人的轻功惊叹不已,问道:‘尊驾轻功若神,在下好生佩服。请问尊驾高姓大名?’那人见他被攻得手忙脚乱,兀自好整以暇地请问自己姓名,也不由得笑了,说道:‘在下空飞。那是我小妹飞天。’凌昊天听在耳中,这才发现和自己对打的是个女子。只因她身形太快,自己竟然一直没能看清她的面目。旁边石珽和空飞又交了几招,空飞笑道:“阁下剑术超人,在下不敢再行阻拦,请上峰罢。”双钩银光一闪,刺入石壁,但见他一个翻身,便上了峰顶。

石珽叫道:“多谢相饶。也请令妹手下留情罢。”他这么说原只是客气之词;此时飞天在凌昊天雄厚的掌力下只能全取守势,更无法逼近,胜负已明。石珽哪里知道飞天最是心高气傲,她听得石珽的言语,只当是讥刺,吞不下这口气,陡然回身,叫道:“哥哥饶你,我却不饶!”银钩挥出,攻向石珽后心。石珽不料她会攻向自己,一呆之下,急忙侧身躲避,忽然脚下一块石头松了,他不及抓住石壁,惊呼一声,向下跌去。

飞天原本无意杀他,见他失足,只惊得脸色雪白,忙挥出绳带相救,石珽伸手去抓,却差了寸许,未能构着。

凌昊天和空飞在上见了,一齐跳下相救,凌昊天应变极快,他纵下时头上脚下,双足勾在一株树上,右手急出,抓住了石珽的手腕。两人稳住了身子,便在此时,凌昊天勾住的那树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陡地连根拔起,凌昊天和石珽便一起向下摔去。二人正下方便是那突出的石台,其上尖石林立,跌下去距离虽不远,却不免摔得血肉模糊,难以保命。凌昊天身在空中,心念电转,猛然伸左掌向山壁击去。他使动无无功,这掌打得极重,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借着这一掌之力向旁飞去,避开了石台,从石台边缘落下。凌昊天动念极速,在空中一个转身,使动巧劲,将石珽往石台扔去。石珽身不由主地向石台飞去,跌在乱石之上,额头撞上一块大石,昏了过去。凌昊天自己却不及构着石台边缘,又往下跌去。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地洞奇遇

这一跌之下便是千仞深涧,更是不能活命的了。那一瞬间,凌昊天动了很多很多的念头:“爹娘养我到大,我怎能就这么死了?宝安若听说我死在此地,会来这儿凭吊么?她最爱哭,她若在这里哭泣,谁来安慰她呢?”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得空飞和飞天齐声大叫:“抓住铁板!”

凌昊天一怔,这陡峭石壁之上,哪里来的铁板?才想到此,便见眼前出现一块紫黑色的事物,似乎便是铁制,连忙伸手抓去。那铁板从石壁中突出一尺,厚约二寸,他十指扣住了铁板边缘,借力阻住跌下之势,整个人便悬吊在铁板之下。他感到手掌一阵剧痛,抬头见鲜血从双手的指缝间涌出,沿着手臂流下,猜想定是方才跌下时被尖锐的岩石割伤了手掌。他吸了一口气,低头望去,见铁板之下的石壁上有个黑漆漆的岩穴,不知有多深。凌昊天感到双臂肌肉抽慉,手掌剧痛彻心,再难支持下去,危急中不暇细想,手一松,涌身便往那岩穴跳去。却听头上空飞大叫:“使不得!”

凌昊天却已身不由主地跌进了穴里。那穴后竟是一道斜坡,滑溜已极,他双手使劲撑去,却怎也无法减慢,只能顺着斜坡滑下。不知滑了多久,才终于到了底。他滑下之劲甚重,直滚出四五圈才停下。他翻身站起,只觉全身疼痛,运气在全身走了一遭,知道只是筋骨之伤,并没有受到内伤,才嘘了口气。洞中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走去,摸到一面石壁,便靠着石壁在黑暗中坐倒喘息,但听洞中传来自己喘息的回声,那地洞似乎甚大。

他休息了一阵,才站起身,摸索着找到刚才跌落的洞口,探头望去,隐约见到洞外传来极淡的光线。他试着向上爬去,但那斜坡尽是铁制,滑溜而陡,更不可能攀爬出去。他心想:“这地洞或许另有出口。”在洞口摸索一阵,发现洞旁有个平台,上面放了好些事物,其中有一盒满是圆柱形的东西,表面光滑,似乎是蜡烛。他心中大奇:“这地方怎会准备了蜡烛?既然有蜡烛,多半也有火刀火石。”便又伸手摸去,果然找到了火刀火石,当下开始打火。洞中潮湿,好几张燃纸都已不能用了,他试了七八次,才终于打着了火。他拿起一只蜡烛点着了,往洞中看去。

却见那石洞极为宽敞,顶部总有三层楼高,地上铺着青砖,东首放着一些石制的桌椅几具。屋的正中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满了字。凌昊天走上前去,却见其上写道:“本门功法集天下绝学于一,练成无敌于天下。掌法为主,轻功为辅;棍法自卫,剑法杀敌。新招独创,世间无俦。暗器击远,心法倍功。七室既通,内外兼修。十年出山,敌手难求。”

凌昊天心想:“原来这地方是专为练功而辟。这甚么门的弟子要来此练功十年才能出山,也未免久了些罢?但这地方既然不是囚牢,就定然有出路。”当下转到石碑之后,但见正后方的石壁上有个洞门,便持烛走进。门后又是一室,约莫十尺见方,四壁都是平整的花岗巨石,上面刻满了字。正对面石壁上有扇高大石门,门上嵌了一块铁板,上面写道:“掌法有成,以强猛掌力快击此门,可通往下一室。中等资质者若下苦功,三月可有小成。”石门右首的花岗石上密密麻麻写得都是字,还有不少人形,想来是一套掌法秘诀。

凌昊天摇头道:“甚么三月能练成,不到三天,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他走出室去,在原先那石洞四处探索一阵,却更无其他洞门或出路。他自知无法从方才滑下的斜坡出去,便又回到花岗石室,伸拳去敲打那扇石门。但听声音沈闷,似乎是块实心巨石,也不知有多厚。凌昊天沉心运气,伸掌向那石门打去,连打十余掌,那门竟纹丝不动。他无奈之下,只好转头去读那掌法秘诀。

他将四壁的秘诀读了一遍,不由得甚是失望:“这掌法也没有甚么特异之处,如何有那么大的威力?”不由得气馁,在室中躺下,感到花岗石的寒气直透到背后,心想:“我难道就要被困死于此地,再也无法见到天日了么?我死了倒没甚么,阿丹他们却要失望了。他四人感情那么好,容情若不幸丧命,他们定会很难过的。”又想:“我答应吴老帮主的事还没有做到,我怎能让他失望?宝安,宝安。唉,我多想再看你一眼!”想到此处,心中难受逾恒。他收敛心神,跳起身来,再去读那掌法秘诀。

他虽聪明颖悟,但自幼跳脱好动,最不喜欢专心练功,这时迫于形势,不得不用心研习石壁上的掌法,依样练习,倒也领悟得极快。一枝蜡烛烧尽了,他又点起一枝,如此换了三次蜡烛,他已将四壁的掌法练完。他转身去看那石门,猛然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向石门打去,一共打了三十六掌,那门竟仍毫不动摇。凌昊天吸了一口气,又挥掌打出,出掌既快且重,四十九掌过后,那门似乎微微摇晃了几下。凌昊天闭上眼睛,将掌法秘诀重新想了一遍,又挥掌打去,这回出掌直有破天震地之势,每掌打出都砰然作响,回音不绝。六十四掌打过,门后发出嘎嘎响声,巨石缓缓向后倒去,露出一个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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