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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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另一个亲卫怒骂着举刀正要砍向投降者,却陡感后心一痛,一截剑尖从胸前甲胄中突了出来,他努力想回头看看偷袭者,却已无力摔倒在地。

又是一个亲卫跪倒投降,剩下两个相互看了看,终于也缓缓跪倒。

南宫缺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指指地上跪着的四个亲卫对曹云翳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人,胆小、自私、贪婪、残暴,又惟利是图,忠孝仁义礼仪廉耻全是骗人的鬼话,生死大事面前,方才还是你忠心耿耿的手下,现在便是斩你人头的刽子手。”

说着南宫缺遗憾地挥了挥手,四个亲卫立刻心领神会,四柄佩剑几乎同时刺进了曹云翳身体。

南宫缺饶有兴致地望着四人,突然摇头道:“要秋野一下子饶了你们四个人恐怕有些困难,最多放过两个就不错了。”

四人略一犹豫,几乎同时出刀斩向身旁的同伴,立刻有两人惨呼着倒地,剩下两人尚来不及喘口气,又听南宫缺悠然道:“哦,我说错了,恐怕秋野最后只能放过一人。”

话音未落,反映敏捷的那个亲卫已把同伴斩杀,跟着猛地跪倒南宫缺脚下,肩上流血的伤口也顾不得理会,拼命磕头,泪涕交泗而下,痛声哭号道:“公子爷!求你一定救小人一命,小人家里还有老母妻儿无人照顾,发发慈悲啊!”

南宫缺饶有兴致地望着脚下这最后的幸存者,轻轻叹了一声,厌恶地道:“你既凶残又胆小,既卑鄙又愚蠢,象你这种不忠不义之人我救你何用?还是你自己了断好了,别落在秋野那畜生手里受苦。”

那亲卫抬起头来,脸上的可怜变成了最后的愤怒,声嘶力竭地大叫:“你耍我,你自始至终都在耍我们!”

“不错!”南宫缺声音有说不出的冷酷,“如果忠义仁爱你随便占上一条,至少可以死得光光荣荣,顶天立地。”

那亲卫瘫坐于地,脸上变幻着异样的表情,时而悔恨,时而愧疚,时而惊恐,时而绝望,最后如困兽般一跃而起,嘶声嚎叫着扑向南宫缺:“我跟你拚了!”

南宫缺轻盈地一闪,那亲卫便一头栽倒在南宫缺身侧,如虾米般卷曲于地,后心突出一截剑尖,那是南宫缺腰间的佩剑,不知怎么便已把他刺了个对穿。

“唉,还是免不了亲自动手。”南宫缺叹了口气,掏出一方素巾擦拭着方才拔剑的手,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一柄好剑。”

把那面黑黢黢的腰牌如弃蔽履般扔进一个亲卫怀中,南宫缺缓步回到战场,只见月色下那曾经的欢娱场已变成阿修罗地狱,一千三百余名剿倭营精锐已被屠得干干净净,就连一声垂死的呻吟都已听不到。

“妈的,这帮家伙还真他妈扎手,毫无防备之下,仍使我折了一百多人。”见南宫缺过来,秋野一郎不禁骂骂咧咧起来,显然是在心痛实力的损失。

南宫缺微微一笑:“秋野君连苦心经营十年的大本营,以及数百美貌女子都毫不在乎地放弃,折几个手下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这不同!”秋野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自从有了这些女人,尤其还有了孩子后,我这些手下便少了过去那种一往无前的彪猛,多了些畏首畏尾的牵挂,因此我早想把这些女人清理掉,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这次算是机缘巧合,废物利用。现在你也看到了,个个又都是嗜血的猛兽!武士道的精神又回来了!”

说着秋野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无尽沧桑的口吻说:“这个岛也呆得太久,大家对这儿有了家的感觉,强盗有了家还叫强盗?”

南宫缺闻言不禁莞尔,秋野也不禁失笑,使劲摆了摆头,大概是想挥去那种不该有的伤感,然后亲切地拍着南宫缺的肩头道:“这次你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我算见识了,果然名下无虚,我秋野也算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你我黑白联手,我纵横东海,你称霸江南,定当所向无敌!”

南宫缺哈哈一笑,慨然与秋野击掌道:“愿与秋野君共创辉煌!”

“可惜你不是我们大和民族的后裔,不然我还真想把女儿许给你。”秋野满是遗憾地摇摇头,然后转身用倭语向周围的手下高喊:“快点打扫战场,好好休整一夜,明日太阳升离海面时,咱们扬帆出发,去寻找新的岛屿,掳掠新的女人!”

“噢……”海盗们爆出长长的欢呼,冲淡了家破人亡的悲戚。

五、 黄雀在后

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激战了一夜的海盗们尽皆沉入梦乡,就连高岗上放哨的哨兵也抱着倭刀点着头偷睡,直到有人来到近前才惊醒。

“八格牙鲁!”哨兵咒骂一声抽刀跳起,待看清是那个文弱的小白脸,后面的粗口不禁吞了回去,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这小子可是首领的贵宾,就连首领对他都尊敬有加,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嘿,你这刀不错,给我看看!”南宫缺淡淡道,他的声音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魅力,可惜那倭寇不懂汉语,嗯了一声,一脸茫然,直到南宫缺打着手势比划半晌,他才突然明白过来,赶紧讨好地点着头,嘴里不住“哈依哈依”着,双手捧上手中倭刀。

“嗯,钢火不错!”南宫缺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屈指弹了弹刀脊,淡淡道,“也不知砍不砍得断你的颈骨。”

话音刚落,倭刀突然幻成一段匹练,从那倭寇颈项间一扫而过,那倭寇头颅突然被血冲得窜起三尺高,然后一脸疑惑地坠落于地。

向后跳开躲过那倭寇断颈中喷出的鲜血,南宫缺厌恶地扔掉倭刀,用素巾擦了擦手,这才登上高处,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一个特制火绒,然后向大海方向挥舞起来。

海平面尽头渐渐显出林立的桅杆,然后是黑压压的船队,象从海中突然浮出来的幽灵一般,渐渐向荒岛驾来,

船队顺风顺水,速度奇快,半个时辰后渐渐能看清其轮廓,那是一种小型战船,吃水不深但速度奇快,满张的船帆上,有醒目的南宫世家标志,最前方船头上,一条大汉仗剑昂首而立,隐约是南宫世家第二号人物南宫啸月。

南宫缺手中火绒一遍遍划着一种特殊的轨迹,那是在用南宫家独门航海灯语告诉船上人登陆的地点和倭寇的方位。

天色大亮时,一个倭寇迷迷糊糊出来小解,猛看到驶进海湾的十多条战舰,不禁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待彻底看清时,来不及提起裤子便向营帐跑去,边跑边大叫起来,但叫声却被一阵奇怪的“嗡”声盖没,那倭寇不禁回头看了看,只见半空中一片黑压压如飞蝗般的黑点向自己飞来,那倭寇不禁眯起眼,努力要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终于,那倭寇陡然明白过来,是箭蔟!千万支闪着寒光的箭蔟,带着奇异的共鸣声呼啸而来,如铺天盖地的蝗虫般直扑营帐。

瞬间,营帐全变成了蚂蜂窝,被无数箭蔟雨点般穿入,此起彼伏的惨呼不绝于耳,那倭寇也扑倒在地,全身已如刺猬一般。

战斗呈一边倒的格局,待船上的人开始登陆时,已很难遇到什么抵抗。

“二叔,找到秋野没有?”南宫缺迎上浑身浴血的南宫啸月,来不及请安便急问。

南宫啸月遗憾地摇摇头,惭愧地道:“二叔无用,秋野身中数箭二叔仍拦他不住,被他连斩数名弟子,冲出包围跳海逃走,不过二叔还是留下了他一条胳膊。”

见南宫缺神情一黯,南宫啸月赶紧劝解道:“贤侄不必担心,想这荒岛孤悬海外,断了一条胳膊的秋野能逃到那里去,就算不被鲨鱼吃掉,也只有潜回这荒岛做野人了。”

南宫缺想想也是,便点头道:“那咱们收拾战场,毁掉倭寇所有船只后尽快离开。”

战舰终于扬帆启航,南宫啸月与南宫缺并肩立于船头,望着渐渐渺小的荒岛,南宫啸月轻叹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的信鸽送来这荒岛的航海图,又让浙江水师暂停禁海令,并算准攻击的时机,约定好攻击暗号,以及你制作的,一次发射十支箭的诸葛排弩,少一样都不可能摆脱秋野这个能致南宫家于死地的死穴,你是南宫家最大的功臣。”

“我是南宫家子孙,这是我应该做的。”南宫缺一脸不以为意。

南宫啸月点点头,声音突然一黯,缓缓道:“有件不幸的消息我要告诉你,你两个兄弟,南宫俊和南宫剑被暗杀,就在你出海前一天,我们过了三天才找到他俩的尸体,虽然伤口经过百般掩饰,但经验丰富的冷总管仍然验出他们是死于倭刀之下,并且就是那招‘旋风一字斩’,这也促成大哥下决心进行这次冒险远征,但在出征前,大哥却病倒了。”

“父亲……没事吧?”南宫缺犹豫着问。

“唉,不好说,大哥是伤心过度,”南宫啸月神色黯然,“几天时间,一下子失去了三个儿子,一生坚强的大哥也还是受不了。”

南宫缺不再说什么,转头问舵手:“现在离开那荒岛多远了?”

“回少爷,大概有五十多海里了!”

“好,停船,让所有船只都停下!仔细搜查每一条船的每一个角落,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这是为何?”南宫啸月低声问,“难道你是以为秋野偷上了我们的船?”

“完全可能,”南宫缺决然道,“这是离开那荒岛的唯一途经,除非秋野想一辈子在那上面做野人,不然他定要冒险一试!”

不多时,所有船只的搜查结果一条条汇集到南宫缺面前,所有结果都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对着这样的结果,南宫缺不禁疑惑起来,喃喃自语:“难道我高估了秋野,他已经葬身大海?”

数天之后,船队终于乘着夜色悄悄进港,如此庞大的船队进出杭州湾没有惊动到官府,完全是曹云翳给水师岗哨放假的命令还没有失效。

初更时分,南宫缺已安然回府,进门便独自往父亲养病的后堂赶去,在门外遇到服侍父亲的丫鬟兰儿,不等南宫缺招呼,兰儿已面带惊喜迎上来,低声向南宫缺请安。

“老爷的病怎样了?”南宫缺盯着兰儿问,直盯得兰儿脸上的羞涩更盛,垂着头不敢看南宫缺一眼,只嗫嚅着道,“老爷的病……老爷的病……”

“到底怎样了?”南宫缺拂然不悦,这才使兰儿从绚梦中惊醒过来,忙道,“老爷果然象公子担心的那样,在公子走后不久便病倒了,兰儿便依公子吩咐,用公子给的那种安神定气的茶代替老爷常饮的那种茶,不过老爷好象……好象……”

“好象什么?”南宫缺急问。

“好象病得更重了,”兰儿几乎哭了出来,“刚开始全身瘫软,嘴角抽搐,现在更一动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通常什么时候给他上茶?”

“当然是每日饭后。”

“饭后?”南宫缺厉声道,“那种茶要饭前饮用才对!”

兰儿脸色立刻就白了,急忙分辨道:“可老爷通常都是饭后饮茶,我怎么知道,再说谁会在饭前饮茶?”

南宫缺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淡淡道:“这话你跟冷总管说吧,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兰儿的脸色已是煞白,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公子你一定要救我!”

南宫缺轻叹口气,柔声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不过你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这事你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见兰儿连连点头,南宫缺不再说什么,推门进入内堂,转过屏风,便见到曾经威震江南的南宫世家宗主南宫啸天如死人般瘫在床上,一个丫鬟正用勺子喂他茶水,虽然丫鬟已经很小心了,可那茶水仍然顺着嘴角留下来,濡湿了他的脖子。

“让我来!”南宫缺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水,挥挥手示意丫鬟出去,那丫鬟忙垂首退出,并随手掩上房门,屋内便只剩下父子二人,一时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南宫缺边用勺子小心地把茶水喂入南宫啸天口中,边淡淡道,“甚至已猜到了一些真象。”

见南宫啸天眼里闪过莫名痛苦,南宫缺无声一笑,点头道:“不错,南宫俊和南宫剑是我借秋野一郎的刀刺杀的,这茶也是出自我的配制,除了用顶极茶叶揉制外,还混有唐门最霸道的酥筋散,相信你听过它的大名,超过一定剂量长期服用就会永远瘫痪,我以后每天都会亲自来喂你,象所有孝顺儿子一样,直到你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还不想你死,我还需要你这宗主的身份暂时为我压服有可能觊觎宗主之位的叔伯兄弟,我想这不会需要太久,这次远征已证明我是南宫家最有资格继承宗主之位的子孙,你问我为何这样做,很简单,我渴望权势,想做这宗主,你三个儿子都是我的绊脚石,所以要一一踢开,如果不是因为你可能察觉到什么的话,我大概不会这样急着对付你。”

说到这南宫缺顿了顿,放下茶碗继续道:“做宗主有什么好?至少可以获得权势和自由,我想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你会答应吗?当然不会,但现在却由不得你,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我要娶一个妓女回来做南宫家的少奶奶,并且就在最近几天,我会带她来看你,我才不管南宫兄弟是不是刚死,这就是做宗主的好处。”

说完南宫缺站了起来,似打算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噢,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是南宫家唯一把我当亲人的家伙,这样对你我心里其实有些难受,但没办法,我答应了一个朋友,所以不得不这样做,他叫萧缺,是随母亲的姓。”

听到“萧缺”这个名字的时候,南宫啸天的眼睛蓦地睁得老大,嘴唇似也哆嗦起来,南宫缺见状,便又重新坐下来,抚着南宫啸天的胸口安慰道:“别激动,容我慢慢告诉你。八年前,一个叫萧缺的下三滥小毛贼落入了刑部大牢,本来象这等小毛贼根本没资格进刑部大牢,但他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却引起了我的老师曹云翳的注意,找人多方查证,才发觉那是南宫世家的信物,并且只有嫡亲子孙才有,而这块玉佩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小毛贼身上,南宫世家却从来没有报失过,老师立刻注意到其中的不同寻常,看!就是这块玉佩!”

说着南宫缺从项上解下一块玉佩举到南宫啸天眼前,笑道:“很熟悉吧?这曾是你的随身玉佩啊。”

见南宫啸天眼中闪过一阵复杂的情愫,南宫缺收起玉佩接着道:“于是刚满二十岁、立志成为最好密捕的我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和萧缺关在一起足有半年时间,这期间我们成了患难之交,枯燥的牢狱生活使我们无话不谈,于是我知道了萧缺的另一种身份和他过去的一切,原来他是南宫世家宗主南宫啸天的私生子,当年南宫啸天为争宗主之位,抛弃了可能给他带来负面影响的萧缺母子,尚未满月的萧缺便在一个风雪之夜和母亲一齐被南宫世家赶出了家门,只因为他的母亲出身青楼,他们母子经厉了常人难以现象的种种磨难,母亲最后郁郁而终。所以萧缺永远恨他的父亲,恨整个南宫世家,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向南宫世家报复,只是他独来独往又本事低微,根本没这个能力,于是我便来了,和萧缺长相相似,有南宫世家的信物,知道他母亲过去的一切细节,甚至有伪造得和他一样的胎记,一个全新的萧缺,也就是现在的南宫缺诞生了!”

此时南宫啸天胸膛急剧起伏,眼角有泪水汹涌而下,拼命哆嗦着嘴唇,却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南宫缺同情地轻抚着他的胸膛,缓缓道:“虽然萧缺最后死在牢中,但我忘不了他临死前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一定要完成他的心愿,我当即答应了他,当我了解到南宫世家对萧缺母子所做的一切后,便肯定随便怎么报复都不算过分,如今,整个南宫一族都将臣服在我这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手里,并且我还要堂而皇之地娶一个妓女进门,让所有南宫家的人都得尊她一声少奶奶,不知这算不算最好的报复?萧缺地下有知,想必也该瞑目了!”

南宫啸天胸膛急速抽动,口鼻流涎,终于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六、天谴

南宫啸天的书房中,南宫缺满意地坐上主人的位置,开始代替父亲处理家务,虽然还不是宗主,但只要南宫啸天一天不能恢复健康,南宫缺便会一直代替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

“公子,这是你要的一些消息,要不要我给你念念?”一个南宫家的少年恭谨地道。

“嗯,念!”南宫缺闭目躺在逍遥椅上,随椅子轻轻摇动着身体。

“昨日夜里,东城区一个叫‘老三味’的小酒馆突然失火,老板孙大钢被烧死火场,官府至今未查出失火的原因。”见南宫缺似浑不在意,那少年赶紧翻到第二篇,念道,“侍侯宗主的丫鬟兰儿,已经许配给了一个蜀中行脚商,今日一早已离开杭州回蜀。”

翻到第三篇,少年继续念道:“今日城中有远征倭寇的曹云翳大人全军覆没的谣言流传,闹得百姓人心惶惶,官府已出动水师,远赴海外搜寻远征军下落。”

南宫缺眉梢微不可查地一跳,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少年见状停了下来,不知道这年轻的代宗主在笑什么。

“嗯?怎么不念了?”南宫缺睁开眼,那少年赶紧道,“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那红玉呢?”南宫缺皱起眉头。

少年似才想起什么,忙道:“噢!红玉姑娘已经赎了出来,暂时安置在外边一处新购的别院内。”

“嗯,带路,我要去看她。”南宫缺说着站了起来。

“公子,这……这不太好吧,她毕竟是……是……”说到最后,少年不禁斯斯艾艾起来。

“是妓女,对吧?”南宫缺神色如常,淡淡道,“我不仅要去看她,还要娶她为妻,你去告诉那帮老家伙,别对我指手画脚,现在没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一处偏僻的小院,幽静、雅致,苏式的园林设计,在不大的空间营造出曲径通幽的气氛。

“公子!你……你终于回来了!”迎着大步进来的南宫缺,红玉喜极而泣,紧紧抓住南宫缺的手不愿松开,“刚开始南宫世家出钱赎我,我怎么也不相信。”

“傻丫头!”红玉带泪的娇容略显憔悴,让南宫缺心中一痛,忍不住在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下,笑道,“我不早说过,只要我平安回来,就一定来赎你吗?不仅如此,我还要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把你娶进家门,让你风风光光做我的妻子,南宫家少奶奶!”

红玉一下子愣在当场,脸上没有喜色,反倒象被吓坏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南宫缺把她拥入怀中,她才蓦然惊醒,急道:“公子别!南宫世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我怕……,能容红玉做一小妾侍奉公子,奴家就心满意足了。”

“怕什么?”南宫缺哈哈一笑,“我说你做得你便做得,谁要反对便是我南宫缺的死敌。”

红玉还想说什么,却已被南宫缺捂住了小嘴,轻轻在红玉额上一吻,南宫缺在她的耳边悄声道:“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便要过门。”

红玉脸上泛起幸福的羞红,反对的话再说不出口,不禁扑进南宫缺怀中,缠绵片刻,只听南宫缺柔声道:“去为我调琴,让我们夫妇二人合奏一曲。”

琴声缓缓从二人指尖飘逸出来,琴瑟之音如两只初春的雀鸟,在花丛中嬉戏打闹,时而挨肩擦羽,时而展翅蓝天。南宫缺双目微闭,沉浸在一片祥和春色中。

“铮!”就在琴音将息未息之际,突然暴起一个异音,二人浑身一颤,不禁停下琴瑟,睁目看去,却是那焦尾琴一根琴弦已乍然而断。

南宫缺静静地望着断弦,半晌,方平静地道:“既然是故人来访,何不现身一见?”

“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一个嘶哑苍老声音文绉绉地绉了一句,然后轻盈地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叹息道,“让我这粗人也心旌摇曳,不能自己。”

和从前一样浑身黑衣,背插倭刀,曲腰弯膝,唯面容更显沧桑,空空一只袖管,使他看起来象是一只被折断了一条腿的黑蜘蛛。

“倭寇!”红玉一声颤呼,惊惶地躲入南宫缺身后,南宫缺轻轻拍拍她的手,对黑衣人款款道:“秋野君别来无恙?”

“无恙?”秋野怨毒一笑,挫着牙道,“是啊,我手下武士尽成亡灵,我身中数箭还断了一臂,确实是无恙,还无恙得很呢。”

南宫缺皱皱眉头,淡淡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竟能从那偏僻荒岛上逃脱。”

“你忘了我是一个忍者,断刀流最好的忍者!”秋野脸上露出一丝骄傲,“我若不是紧紧附在你的船底,靠着一股狠劲坚持到你搜过所有船只后才敢潜上船的话,恐怕真要荒岛终老了。”

“佩服!”南宫缺叹息,“人的潜能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要说佩服,我对你才佩服得五体投地!”秋野由衷赞叹,“我秋野自问也算是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杀戮无常的恶汉了,但在你面前,我才发觉自己就象个只会恶作剧的三岁娃娃,若论心之毒、智之奸、手之狠,志之忍,恐怕你是当世第一人。”

说到这秋野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叹息道:“你利用官府之力杀我儿,激我对南宫世家报复,再冒险与我交易,借我之手杀南宫兄弟,为诱我暴露自己大本营,不惜送我一个天大的礼,用一千三百多名剿倭营官兵和当朝大员曹云翳的人头来赢得我的信任,最后倾南宫世家一族精锐屠尽我所有武士,所有这些,都只是为了一步步爬上南宫家宗主之位,啧啧,若论杀人数量之多寡和手段之高低,我不过是个强盗,你可是王者啊!”

南宫缺神色如常,只把浑身簌簌发抖的红玉轻拥进怀中,淡淡道:“古往今来,哪一个帝王将相的地位不是用白骨堆成,秋野君戎马一生,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秋野眼里寒光暴闪,点头道:“不错,所以你值得我钦佩,你若不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敌,我说不定会拜倒在你的脚下,但现在,我要你也尝尝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我要在你面前奸虐你的女人,我要让你受尽天下酷刑,却怎么也死不了!”

南宫缺淡淡一笑:“你不怕我已设下通天埋伏,就等着你来上钩。”

“怕!”秋野露出一丝得色,“所以在你来之前,我已把这别院仔细搜了个遍,几个丫鬟仆佣已在梦中归西,整个别院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没有人会来救你。”

“哦?也许我并不需要别人来救呢?”南宫缺话音未落,人已一冲而出,直射向秋野,秋野一声轻喝,倭刀旋身横斩,二人身影电光火石般交错而过,相隔丈余顿住,背向而立。

“别因为我很少出手就低估我,”南宫缺悠然掏出一方素巾,慢慢擦拭着拔剑的手,然后回身把素巾扔在秋野头上,淡淡道,“你若没有残废我还有些怕你,又或者出手偷袭我也无从抵挡,谁知你愚昧到要用虐杀人来泄愤,所以你死得不冤,只可惜了我一把好剑。”

南宫缺说完缓步走向红玉,不再回头,身后,秋野一郎难以置信地望着插在胸膛上的剑柄,迟迟不愿倒下。

“玉儿,为我续弦,我要把方才那一曲奏完。”南宫缺坐回琴案边,神色如常。

红玉手忙脚乱地进内取弦,好一会儿才捧着个茶盘出来,茶盘上是一副宜兴紫砂茶具,红玉哆嗦着手斟上一杯香茗,双手捧到南宫缺面前,强笑道:“公子先喝杯茶压压惊,这是奴家从顾老板那儿学来的茶艺,公子尝尝。”

“你也会茶艺?”南宫缺笑着接过茶杯,凑到鼻端轻轻一嗅,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抬眼一见红玉脸上那种惶然惊栗的神色,显然被今晚一切吓坏了,南宫缺不忍扫她的兴,还是把香茗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摇头叹道,“这水已凉,根本泡不出茶的馨香,阿玉,做我南宫缺的妻子,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啊。”

“玉儿……以后努力!”红玉话音未落,泪水已如断线珠子般滚落下来。

“别这样,”南宫缺赶紧执起红玉的手,笑着安慰道,“不会泡茶也没关系,以后你是南宫少奶奶,用不着亲自动手,来,为我续上断弦。”

“是!”红玉哽咽着垂下头,泪水更见汹涌,抖着手续上断弦后,早已变成个泪人儿。

南宫缺怜惜地摇摇头,柔声道:“明天给你重新换个地方,我不想你被血腥沾染。”

说着拨动琴弦,琴音一起,南宫缺不禁皱起眉头,心中奇怪,如此粗鄙嘈杂的声音怎会出于自己指下?

南宫缺停下手,终于感觉到了指尖的麻木,默然片刻,不禁一声轻叹,淡淡问:“玉儿,你给我吃了什么?”

此时红玉反而平静下来,抬头望着南宫缺哽咽着道:“是公子给的酥筋散。”

南宫缺心中一寒,涩声问:“多少?”

“全部!”

南宫缺头脑一片空白,瞬间如跌入虚空,拼命想问为什么,但舌头已僵硬得难以动弹,只在喉间发出“咕咕”的怪响,人也缓缓向后倒去。

“公子,你干嘛要私通倭寇,出卖剿倭营啊!”红玉猛地扑上来,把南宫缺紧紧搂在怀中,失声痛哭,“随便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玉儿都可以原谅你,可你不该和倭寇勾结,杀害我剿倭营的勇士,你不知道玉儿全家就是死在倭寇手里?玉儿亲眼看到我爹爹、妈妈、还有不满周岁的弟弟,全都惨死在倭寇刀下,全村百多号人,玉儿是唯一幸存者,玉儿恨倭寇,崇拜剿倭营的英雄,你勾结倭寇害死了他们,我永远不能原谅你!”

说着红玉慢慢起身,来到秋野尸体前,吃力地从他胸膛上拔出宝剑,镇定地回到南宫缺身边,哭道:“我不能原谅你,不然就对不起死去的亲人,可我又不能失去你,你永远是玉儿深爱的夫君,所以玉儿会一直追随你,哪怕和你一起下到十八层地狱,也要让阎王爷的油锅把我们熔在一起!”

南宫缺眼中盈满泪水,渐渐泛起无尽温柔,此时此刻,突然觉得生生死死,权势地位都已经不重要了。望着红玉恨爱交加的脸,只在在心中默默祈祷:玉儿,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只要你爱我!

红玉望着南宫缺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心语,眼中渐渐泛起一丝欣慰,慢慢把剑插入南宫缺胸膛,温柔地道:“夫君,那就让我们快一点去往来生吧。”

横剑划过咽喉,红玉慢慢摔倒在南宫缺身上,抱紧那瘦弱的身子,红唇印上南宫缺渐渐冰凉的双唇,用生命中最后的余力,使命吻吸,不忍分离。

多少年以后,江湖中仍然在谈论南宫世家那个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的南宫公子,仍然在猜测他与杭州城最红的姑娘红玉以及东海最大的倭寇秋野一郎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没有一种说法能让人信服,许多年过去,他们终于还是淡出了江湖的记忆和传说。江湖就是这样,每天都有新人满怀希望地进来,再带着或平凡或传奇的经历离开,江湖永远是那个江湖,没有幻想,难断善恶,每个人都将在江湖中沉沦。

4)、无间道

一、故人来

“啪!”

醒木的脆响压住了场中的窃窃私语,丰裕楼那神情木讷的大掌柜,用他那古井般波澜不兴的眼眸环视众人一眼,待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脸上后,才用公鸭般的嗓子报出今晚的第三件拍卖品:“颜真卿手迹,起价三百两,每次加价十两。”

那副三尺长短的条幅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虽然字迹珠圆玉润一如颜氏的其它字帖,但落在行家眼里,立刻便看出这只是那位书法大师的早期习作,笔法尚未达臻境,也难怪起价如此之低,比起丰裕楼动辄上千上万的其它收藏品,这条幅无论艺术价值还是收藏价值,都不值得大家留意,所以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继续悄声谈论方才那一幅卖了三千多两银子的唐仕女图。

“有没有人出价?”大掌柜干涩的嗓音在厅中回荡,直问到第三遍,才终于有人缓缓举手示意,那人面容清瘦,年近五旬,一身寻常的青布长衫杂在周围众多绫罗绸缎间显得颇有些扎眼,不过大掌柜却不敢怠慢,神情立时就有些不同,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孟大人出价三百两,有没有更高的?还有没有人出价?”

就在他正要敲响醒木时,远处突然又有一人举起了手,大掌柜愣了一下,立刻报出新的价格:“那边那位先生出价三百一十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场中一直不曾禁绝的私语嘎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最后排那位出价者,只见那人年近四旬,面目平常不甚起眼,虽头戴坠有汉玉的瓦楞帽、身着绫罗绸缎作商贾打扮,却有一股普通商贾没有沉凝之气,只是这种特质内敛深沉,不易为人觉察。

“这人是谁?这是何人?”场中经过短暂的沉寂后,立时又响起了众人悄声询问的声音,也难怪众人奇怪,作为杭州府知名古董店的丰裕楼这不定期的拍卖,出席者都是经过严格考察后才特别邀请出席,都是这杭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是钱多就能来。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生面孔,众人自然感到有些意外。

“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大掌柜眼光扫过全场,只见第一次出价的那位孟大人遗憾地笑着摇摇头,显然无意争夺,大掌柜便按规矩继续吆喝了两次,就在他正要敲响终止拍卖的醒木时,陡听一人突然喊道:“我出四百两!”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杭州绸缎庄的少东家,众人尚来不及喝彩,大掌柜又报出了新的价格:“方才那位先生出价四百一十两!”

“五百两!”绸缎庄也是杭州知名的巨商,它的少东家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退让的人,立刻就把价格提高了整整一百两。不想大掌柜紧跟着再次报出了新的价格:“那位先生出价五百一十两。”

二人立时你来我往,转眼间便把拍卖价推高到千两之上,每次那人都只加价十两,且毫不犹豫,这终于让绸缎庄少东也顾虑起来,倒不是在乎这点钱,只是用如此高的价钱买这样一幅前人习作,也实在太奢侈了些,所以当那幅颜真卿真迹涨到一千二百一十两时,他也就悻悻地收手了。

“一千二百一十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拍卖师照规矩大声询问,见无人再出价,他才在三次报价之后,猛地敲响了手中的醒木,“好!一千二百一十两,成交!”

条幅当即就由丰裕楼的伙计包好送过去,那人立刻便付清了一千二百多两的银票,拍卖继续进行,众人重新投入其它的古玩字画的争夺。一身便服的杭州知府孟敦博见自己心仪的颜真卿真迹已落入他人之手,对拍卖也就不再感兴趣,率先起身告辞,对后面那些动辄数千两起价的字画古玩也不再多看一眼。

带着两个随从走出丰裕楼二门,此时虽然还不到掌灯时分,外面天色却已尽墨,西天那冬日的寒阳早为乌云遮蔽,罩得满世界一片阴狸,街上除了挑着云吞有气无力叫卖的小贩,就只有一个乞丐抱着条野狗缩在墙角避寒,一个随从快步到大门外去招呼轿夫,乘这机会孟敦博搓搓手跺跺脚,渐渐才适应外面的寒冷。就在这时,只听身后有人缓步追来,一个凝定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孟大人请留步。”

孟敦博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个高价拍下颜真卿真迹的家伙,只见他手捧刚拍下的那卷条幅,对一脸诧异的孟敦博恭敬地垂首道:“早知大人喜欢颜氏真迹,这幅颜氏墨宝还望大人笑纳。”

孟敦博脸色立时冷了下来,手抚颌下三尺柳须淡淡道:“你既知道我孟敦博,就该知道我在杭州这些年,从未收受过价值超过十两银子的重礼。”

“大人误会了。”那人抬起头,脸上现出真诚的微笑,“在下这幅颜氏真迹不是送给杭州知府孟敦博,而是送给故人孟守之。”

“你是……”见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别字,孟敦博眼中现出疑惑,能叫出自己别字的,不是旧友就是知交,但孟敦博打量再三,还是没想出对方到底是谁。

“人生难免多坎坷,矢志不移大丈夫,大人当年送我的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呢,”那人说完见孟敦博眼中仍是不解,不禁叹道,“十多年前,大人的救命之恩也还罢了,唯大人送我的这句话,对我可是安身立命的座右铭啊。”

“我想起来了!”孟敦博恍然大悟,“你叫林意飞,原也是饱学士子,当年在开封府相国寺,咱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人眼中显出一丝欣喜,跟着又摇头苦笑:“大人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当年意飞迫于贫困,在相国寺行窃失手被擒,差点让那帮恶僧打死,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也没有我林意飞的今天。”

“是啊,十七八年了。”孟敦博手捋青须发出一声感慨,思绪也回到那几乎要遗忘了的过去,那时他还只是一名屡考不中的落第秀才,胸怀鹏鹕之志,却困在相国寺闭门苦读,无意间救了被寺僧擒获的盗贼林意飞一命,不想这盗贼竟也是个失意秀才,孟敦博感慨之余,顿起同病相怜之心,除了资助他一些银两,也把那句自勉励志的话送给了他。

“守之兄,难得你还记得,意飞欣甚,知道兄素爱颜真卿手迹,这幅字帖便当是迟到的见面礼。”林意飞说着手捧卷轴,一拜到地。孟敦博赶忙扶起,细细端详林意飞片刻,摇头叹息,“这十多年来,老弟变化甚大,以至一时半会我都认不出你来。见面礼之说休得再提,不受重礼是为兄上任以来便定下的规矩,无论故交旧识均一视同仁。”

“意飞这礼是送给故人孟守之,不是知府孟大人!”林意飞尤在坚持,孟敦博则正色道,“为兄这知府虽离任在即,但也要避瓜田李下之嫌,你也不愿坏我多年的名节吧?”

林意飞见孟敦博意态坚决,只得收起卷轴轻叹:“听闻守之兄为官清正,迹近迂腐,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不过请兄小酌一杯总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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