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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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敦博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点头道:“不错,正是太阿剑,上古四大名剑之一。”

林意飞眼中现出一丝意味深长之色,若无其事地轻声道:“我记得三年前太阿剑曾在应天府宝康楼公开拍卖,被一神秘买家以一万八千多两银子的天价买走,从那以后就再没听到过关于它的消息。”

孟敦博脸上显出几分尴尬,捋须无语,半晌后才淡淡道:“不错,我就是那个神秘买家。”

六、无间道

天已尽黑,渡口没有渡船,众人暂时不能过河,便在河边撑起几个随行的帐篷,点起几堆篝火,大家勉强在野外将就一夜,只等天明再过河赶路。

经过了一整天紧张赶路和激战,众人没多久便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最大那堆篝火旁,孟敦博和林意飞还席地而坐,了无睡意。

为篝火再添上些枯枝,林意飞望着那闪烁不定的火焰,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篝火自语:“其实我早该想到,以天马镖局马长空的为人,怎么会分文不取就替人保镖?点苍派更是专门靠跟大户人家做保镖护院来维持生计,燕氏兄弟是点苍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收费想来不低。”

孟敦博淡淡一笑:“天马镖局那边,这一趟是四千两,燕氏兄弟八年前就跟着我,每年我付他们三千两。”

虽然有所准备,林意飞还是感到有些意外,喃喃道:“加上买太阿剑的一万八千两,一共就是近五万两,靠你这知府的俸禄,就是不吃不喝干一百年也挣不到这个数。还不知被魏独行劫去的那些骡车,价值究竟是多少?”

“我也说不清楚,”孟敦博微微叹道,“钱都被我早换成了字画古玩,经过这么些年,我哪还记得清究竟花了多少钱,再说字画古玩的市价变化也很大。不过粗略估计,藏在每辆骡车夹层中的字画古玩价值,该在十万两银子以上吧。”

林意飞这回才是真正的惊呆了,木然半晌,最后摇头苦笑道:“没想到一个知府,在聚敛了如此多的钱财后,还能博个清正廉洁的好名声。”

孟敦博笑道:“你忘了我在做知府以前是在船舶司主事,那才是个肥差,每年进出的货物价值总在百万两银子以上,再加上那些想绕过船舶司的走私货,你要想不发财都不行。”

“我还是想不通,”林意飞眼中闪过一阵疑惑,“你在杭州就任知府四年间,确实没有收受过金额超过十两银子的贿赂或馈赠,难道你转了性,真做了四年的清官?”

孟敦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只是没有明目张胆地搜刮百姓,也没有轻易接受寻常人的贿赂,比起那些刮地三尺的官吏来,说我是清官倒也不算过分。”

“这么说你还是在贪污了?”林意飞犹豫了一下,“可刑部为何始终查不出来?”

孟敦博嘿嘿一笑:“这对上边来说是天大的秘密,对下边来说就是人人都知道的小窍门。还记得杭州的丰裕楼吧,行贿者事先给丰裕楼打好招呼,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拍卖字画古玩,受贿者以底价买入,一转手就赚大笔钱,参与拍卖的其他来客都是经过严格甄选,大家心照不宣,不会与受贿者抬价,只有你这个混进去的外人,才会冒失地出价竟拍。这只是方法之一,其它还有通过赌场,生意场等等途经安全行贿的技巧,不一而足。”

“原来如此。”林意飞恍然大悟,“难怪那副颜真卿手迹起价如此之低也没人抬价,我一出价,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我。”

“现在行贿的手段是多种多样,许多已成规矩和定式,通常情况很难抓到确切的把柄。”孟敦博抚须轻叹。

林意飞哑然,转头望向这个当年的救命恩人,不解地问:“守之兄,当年你我虽只是半日之交,小弟也知道兄不是那种为钱读书求官的人,你的高风亮节在很长段时间都一直影响着我,所以小弟对你如今的堕落始终难以相信。”

“堕落?”孟敦博哈哈大笑,“我孟敦博虽然敛财巨万,仍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比绝大多数官吏都清廉,至少我不搜刮百姓,不夺别人的活命钱。我的钱财都是别人求我办事,心甘情愿给我送上门来。我办事至少还讲起码的良心和底线。如果你认为聚敛了钱财的官吏就是贪官,那这世上就没有清官了,大明朝七品以上官吏挨个杀,也决不会冤枉一人。”

说到这孟敦博激动地站起来,“我也想清清廉廉做官,堂堂正正做人,我自求学那一天起,就胸怀安邦定国的抱负,救世济民的悲悯。但真正踏入仕途后,才知道真正清廉的官吏是迟早要被淘汰的,官场就是要把所有高尚的品德都颠覆,把所有美好的情操都败坏,你要么选择与大家同流合污,要么选择被无情淘汰,这是一条没有多余选择的无间道。这是我为官十余年悟出的硬道理。”

深吸口气,孟敦博稍稍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我可以安于清贫,在唾手可得的钱财面前不动心,我也可以安于平庸,任同僚下属步步高升而不妒忌,我更可以洁身自好,对别人的贪污腐败不闻不问。但我无法不在这条无间道上走下去,如果我心甘情愿被淘汰的话,我就变成了这些贪官手中肆意玩味的猎物。顶替我的,只会是另一个比我还要卑劣贪婪的恶棍。为此,我只有有限度有条件地选择与他们同流合污,为了让上司、同僚、下属不把我当成异类踢出去,我只有像他们一样敛财,一样享受,一样两面三刀,一样欺世盗名。”

望着心安理得的孟敦博,林意飞叹了口气,默然半晌,轻声问道:“你可知道跟我说这些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孟敦博点点头,“皇上有励精图治之心,继位伊始便在着手整顿吏治,四处派出侦骑眼线,希望能抓几个典型的大案要案,以起警示作用。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正是肩负着这样的使命。”

“不错,”林意飞没有否认,“刑部早注意到浙江船舶司有一个巨大的漏洞,每年有价值上百万银两的货物从海外涌入,绕过官府流入全国各地,涉及的官吏盘根错节,背景十分复杂,而你曾任船舶司主事,一定清楚其中内情,所以才要我秘密调查你。不过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到你也是这些蛀虫中的一个。”

孟敦博淡淡一笑:“我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小角色,真正的大鳄决不会如我这般沦落潦倒到离任还乡的地步,以我的地位和身份,也办不成这样的大事。”

林意飞眉梢一跳,抬头盯着孟敦博直直地问:“你若能指认那条幕后的大鳄,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告诉我他是谁?”

孟敦博哈哈一笑:“算了吧,这个不能说,不可说,不敢说,我也劝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像这样的大鳄满朝都是,保不定就是皇家的人,万一你真把他给捅了出来,皇上多半是杀了你灭口,难道真会在自家人头上动刀?其实皇上要你查案,也不过是要你找个警示官吏的榜样,也就是杀给猴看的鸡,我这个离任的知府份量虽然轻了点,却也勉强合用。”

见林意飞还在沉思,孟敦博叹道:“其实在你来之前,大鳄已经有所行动了,让我离任还乡还不放心,更派出杀手想杀我灭口,他行事真是太谨慎了,其实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指认他呀。不是不想,是知道根本就没用,我要敢在皇上面前指认他,皇上最多把他申斥一顿,而我全家却要不得好死,既然他派出杀手,已经给我传递了想我死的念头,我无论如何是不能违抗的,尤其在刑部密捕已经盯上我的时候。我如果照他的意思爽爽快快地死了,至少他不会再为难我的家人。”

说着孟敦博慢慢抽出身旁的太阿剑,缓缓横在喉间,林意飞见状大骇,想冲上前却又怕逼死了孟敦博,只得连连劝阻:“守之兄你这是何苦?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子女想想啊。”

孟敦博苦涩一笑:“兄弟,你要记得为兄对你的那一点恩情,就以这样结案吧,另外再告诉我儿一句遗言,在良心还没让狗吃尽以前,千万不要做官。”

说完,孟敦博又摸了摸项间的太阿剑,轻叹:“听说宝剑杀人,能使人感受不到一点痛苦,当初我买下这太阿剑,心中隐隐便存了这样的心思,不想果然有这一天。”

话音刚落,孟敦博手上猛一用劲,太阿剑就毫无阻碍地从项间一扫而过,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红痕。

“终于解脱了!”孟敦博一声轻叹,头缓缓垂了下去,从胸前滚落下来,半晌,那无头的身子才向后倒去。

林意飞木然望着地上孟敦博的头颅,只见那上面沾满了柴草的灰烬,已完全辩不出它本来的面目。

5)、恶咒

七月半,鬼乱窜。阴历的七月十五,是民间传统的鬼节,传说在这一日的子时,天上的阴月会以最重的森寒,镇住世间所有的阳气,使地府的门悄然打开,被十殿阎罗镇压在十八重地狱的恶鬼会在这时回到人世,去探访看望在阳间的亲人,而他们的亲人此时也烧香焚纸,为他们祝福,为他们祈祷,为他们奉上供品冥钱,求他们保佑子孙后代禄寿双齐。不过,保佑人的鬼魂很少听说,传说中更多的是带着来自地狱冤气怨气戾气的恶鬼,回人间找他们的仇人报复,成为仇人最恐惧的恶梦。所以,老人们总是在这一天告诫年轻人,夜里千万不要外出,就算不得已要外出,也必须戴上避鬼的护身符,不然,很有可能撞到来自地狱的冤魂厉鬼。

当然,这一切都不过是传说,除了那些已经闻到地狱味道的耄耋老人,没一个人真的相信,对所有年轻人来说,这一切也仅仅是传说,最多是一个比较有趣的传说罢了。

一、 七月十四的诅咒

“打你个恶人头,你脑袋里生个大毒瘤,打你个恶人身,你全家死绝难逃生,打你个恶人手,你下辈子再也不长手,打你个恶人脚,你这辈子别想睡个安稳觉……”

一声声怨毒的诅咒,回荡在空荡寂静的古镇长街,天上明晃晃的圆月,反使长街象蒙了层凄迷的薄雾,一个佝偻朦胧的身影缩在寂寂长街中央,身前一小堆篝火映着那褴褛的衣衫和飘乱的苍发,也映着那一下下高举的手臂,枯瘦如行将腐朽的芦柴,随着手臂一次次落下,鞋底击地的声音也似应和着那哑涩的诅咒,在寂寂长街单调地回响――――啪……啪……

“闪开!闪开!徐公爷座驾在此,闲杂人等一律回避!”打头的马弁见有人拦在路中央,远远就出言吆喝,四周的纸灰似被那暴然而发的喝声惊起,在空中飘飘荡荡,迟迟不愿落下。

“哦,今儿是鬼节了。”世袭一等公徐天麟扇了扇鼻端的灰烬,仍扇不去满鼻子的香烛烟火味,他那白晰儒雅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嫌恶之色,虽已四十出头,他仍象所有贵族子弟一样,保持着一种严苛的洁癖。掸掸衣衫上的灰烬,从马背上抬眼望去,远近都有堆堆暗红的篝火和隐隐约约的香烛,以及绰绰约约的人影,那袅袅的烟尘使整个天地都朦胧飘忽起来,在一轮晦涩的阴月映射下,恍眼一看,真象有冥灵鬼魂往来其间。

“快闪开!听到没有?惊了公爷座驾,问你个不恭之罪!”马弁见那人没有回避的意思,立刻紧赶几步迎上去,扬鞭就要抽向那人,不说他阻了徐公爷一行,就是在大街中央烧纸焚香也该打!

那人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手中那只破烂不堪的布鞋就这样定定地举在空中,然后慢慢转过头来,马弁一见那人模样,怔了一怔,手中的鞭子突然停在空中,再抽不下去。

只见那人两眼浑浊朦胧,虽然正对着马弁,可那散乱的眼光象飘忽于天外,空洞一片,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使她的脸看起来就象是被霜打坏了的茄子,加上那一头枯蒿般的苍发,使人难以断定她实际的年龄,尤其从褴褛衣襟中裸露出的肌肤和乳房,皱巴干瘪得让人不忍目睹。虽然不能判断她的年纪,但马弁立刻就想到,该比自己的奶奶还要大吧?这样想着,手中的鞭子便抽不下去了。

“小武,不要惊吓了老人家!”控马过来的徐天麟也看清了老妇模样,立刻出言喝止,马弁武彦彪当即放下鞭子,心中闪过一丝激动,没想到公爷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打你个恶人头!你脑袋里生个大毒瘤!打你个恶人身!你全家死绝难逃生!打你个恶人手……”那老妇转回头,继续挥动着她的破鞋,继续她那嘶哑怨毒的诅咒,对徐天麟一行置若罔闻。

“喂!你先让一让好不好!”武彦彪耐着性子,伸手准备把老妇扶过一旁,刚架住老妇的胳膊,眼光无意间落到地上,突然浑身一怔,眼里立刻闪出骇人的暴怒,猛把老妇往地上一摔,“呛”地一声拔出佩刀瞠目厉喝,“你他妈找死!”

“小武你干什么?”徐天麟一声呵斥,总算使武彦彪的刀没有落在老妇的身上,但他原本紫膛色的脸瞬间已憋得通红,指着地上不甘地道:“公爷你看!”

徐天麟垂目望去,只见地上是一个白纸剪成的三寸多长的纸人,纸人已被打得破烂肮脏不堪,几乎辨不出它本来的颜色,但纸人身上那几个朱砂写就的大字却还清晰可辨,对那几个字徐天麟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最早学会的三个字――――徐天麟!

“你认识我?”徐天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望那老妇,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出点熟悉的痕迹,但最终还是失望了,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老妇也茫然地望着徐天麟,眼里还是永恒不变的混沌和空洞,对徐天麟的话充耳不闻。

“公爷,要不要拿她去见官?”身旁的闻千里小声问,身为徐府多年的总管,他比刚顶替父亲进徐府的武彦彪老成多了,只会给徐天麟解决麻烦而不是增加麻烦。

“算了。”徐天麟苦涩一笑,淡淡道,“跟这婆子计较,没的失了咱的身份,明儿你打听打听,这婆子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对我徐天麟如此痛恨?”

“好的,明儿我就去办。”闻千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叫几个兄弟挨家挨户去问,一定弄个明明白白。”

“别!”徐天麟立刻摇头道,“人在世间走,哪能不得罪个人,若因这婆子几句诅咒我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没的让人笑话,你就找个机灵的兄弟悄悄打听打听,别弄得满镇子都知道。”

见闻千里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徐天麟对武彦彪挥了挥手说:“咱们绕开走,这么宽的道也没必要和一个疯婆子争。”

“好吧!”武彦彪无奈地应了声,慢慢牵起徐天麟坐骑,绕过那老婆子和街道中央那堆燃着的纸钱,临走却也没忘把地上的纸人捡起来,愤愤地扔进火堆。

直到徐天麟一行十余人去得远了,那婆子才慢慢坐起,刚要继续挥舞她的破鞋,却发现地上的纸人不见了,急得象狗一样在满地灰烬中扒拉找寻,嘴里没住地直念叨:“我的小恶人,千刀万剐的小恶人……”

小纸人在那堆暗红灰烬中只烧了一半,便被火的热力托起,悠悠扬扬地升上半空,被微风一吹,飘飘荡荡飞往数丈开外的街角,那里正好是火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一个朦胧的人影不知何时就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象影子一样贴在墙角,让人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

半截小纸人飘飘然飞过那人面前,他左手闪电一抄,小纸人便被他两根手指拈住了脑袋停在空中,随着夜风的轻拂,小纸人凌空乱舞,似在拼命挣扎,并发出细弱的呻吟,仔细听听,却又只是纸帛拂动的悉嗦声。

看到小纸人身上那几个字,那人的眼光蓦地一亮,似突然闪耀的黑钻,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只一闪,那眼眸又归于平常,那人也缓缓走出街角的阴暗,渐渐现出他那修长挺拔身姿和苍白阴沉的面庞,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婆婆,你是在找这个吧?”年轻人来到街心,把半截纸人递到地上那老妇面前,老妇一见纸人,浑浊的眼眸中蓦地闪出疯狂之色,猛抢过来,一把摁到地上,操起鞋底子就打,边打边机械地念叨:“打你个恶人头,你脑袋里生个大毒瘤……”

一股阴风顺街吹过,卷起满街纸屑灰烬漫天飞舞,待灰烬徐徐落下后,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街心只剩那佝偻老妇,尤在操着鞋子喃喃诅咒,干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长街单调地回响。

临溪古镇是徐天麟祖上的封地,镇上有太祖爷当年御赐的祖屋和庄园,周围几十里的良田也几乎全部姓徐,不过徐天麟却很少来这里,比起扬州的妖冶和苏杭的明秀,临溪也实在太乡土了些,简直就象个永远洗不干净的傻村姑。

清晨的薄雾永远是徐天麟喜欢的一景,在薄雾中练剑更是其一大嗜好,徐家是靠军功挣得的功名,武功自然是传家之宝,只是当初那马背上纵横驰骋的霸道功夫,早衍变为更富贵族气质的飘逸剑法。随着剑势的舒缓起伏,徐天麟的心神也渐渐沉浸在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

“公爷,我已查出昨夜那婆子的底细。”随着闻千里一声低低的禀报,徐天麟的好心情瞬间便被破坏殆尽,不禁又想起昨夜的不快,手中剑势一紧,原本徐缓舒惬的剑势陡地一变,剑光大盛,骤然如狂风暴雨突至,不过只一闪,徐天麟剑势已收,倒提宝剑缓步离开后花园,对廊下的闻千里淡淡道:“讲!”

闻千里抬头正要禀报,却蓦地张大了嘴,骇然望着徐天麟身后,只见徐天麟方才练剑之处,突然下起了一阵细密的雨,绿雨!瞬间即铺满方圆三丈之地,而上方那桠老树的树叶几乎全部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树叶已变成细碎的绿雨洒落下来,竟被那一闪的剑气瞬间震为齑粉。

直到徐天麟来到近前,闻千里才蓦然惊觉,忙收回目光小声禀报:“那婆子其实才四十多岁,夫家姓卢,原本住在镇尾的三拐巷,疯了二十多年了,无儿无女,无亲无友,平日靠捡点残羹剩水过活,至于她怎么会如此恶毒地诅咒公爷,属下怎么也打听不出来。”

“姓卢?”徐天麟迷惑地望向薄雾渐渐散尽的天空,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姓卢的人家,最后只得摇头低叹,“算了,这事别再提了,那婆子没准只是受人唆使,又或者无意间听得本公的名字,便一直记在了心头也说不定。”

说着徐天麟还剑入鞘,顺着长廊缓步离开后花园,闻千里紧跟在他身后,面色犹豫,欲言又止,徐天麟没有转头,却象看到了闻千里脸色一般,不快地问:“还有何事?”

“公爷,昨夜庄老刀突然死了。”

“庄老刀?”徐天麟停下脚步,慢慢转回头,眼里闪过一阵疑惑,“庄老刀虽然六十出头了,可身子骨一向健朗,寻常十个八个年轻武师也不是他对手,怎么会死?”

闻千里眼中又闪过一丝犹豫,才道:“他昨夜好象喝醉了酒,晚上出来小解,一头栽进茅坑就再没起来。”

徐天麟哦了一声,不再深究,继续缓步向前,边走边淡淡吩咐:“庄老刀跟了我二十多年,虽没啥大功,却也没啥大过,你要好好抚恤他的家人,后事也要办得风风光光。”

闻千里应了一声,嗓音颇有些沉重。

二、 七月十八的意外

公爷府的大堂建造得宽敞明亮,颇有祖上将军府议事堂的气概,十多条大汉围坐其间仍显得空空荡荡,穿堂风悄悄吹过,在阳光灿烂的仲夏正午,十多张丑俊不一的脸上竟都闪过一丝寒意。

寒意来自大堂中央停着的那具尸体,尸体体格粗壮,即便躺在地上也能感受到他的魁梧,只是那笆斗大脑袋以一个超常的角度扭曲在一侧,使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已经是第四个了。”坐在右首第一个位子上的闻千里喃喃道,“若这巴老三也是意外,这意外也太多了些。”

“没有,没有他杀的痕迹。”从县城请来的捕头老何终于从地上的尸体旁直起身来,摇头叹道,“怎么验也是失足从楼上摔下来,摔断脖子毙命。”

“混帐话!巴老三是何等武功,从区区二楼上摔下来,居然会把自己脖子摔断?”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破口怒骂,粗豪的声音震得大堂内嗡嗡直响。闻千里立刻出言呵斥:“裘老二,怎么能跟上差如此说话?”

那裘老二悻悻地瞪了闻千里一眼,冲老何胡乱一拱手算是赔罪,老何忙陪笑着还了一礼。

“决不是意外!”上首的徐天麟没有理会裘老二的失礼,突然击掌道,“从庄老刀、老顾、金彪到巴老三,都是孤身一人时出的意外,并且从七月十四日开始到昨夜,每天死一人,这么多的巧合凑一块儿就决不是意外!”说到这徐天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喃喃自问,“只是我始终想不通,谁会用这等高明的手段杀了他们?这明明是跟本公过不去,我徐天麟一向与人为善,何时跟人结下了如此深的仇怨?”

众人默然,眼中闪过各种不同的表情,闻千里沉吟半晌,小声问:“公爷,咱们是不是在夜间加派人手巡逻放哨,所有武师家丁也暗中戒备,轮流值夜,同时准备强弓劲弩,一旦发现外敌立刻射杀?”

“不仅如此,任何人还要严禁落单,”徐天麟微微颔首,“另外再派人去京师,去刑部找最好的捕快来破案,咱们毕竟是正经人家,什么事总要经官府出面才对,我倒要看看,是哪路高人和本公过不去!”

黄昏时分,去京师的两骥快骑飞驰出镇的时候,一个衣衫落拓的年轻人正顺着官道往古镇悠悠然而来,年轻人嘴角叼着根短短的草茎,模样也就二十出头,身材长相都很普通,只是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微笑中有孩童般纯真的笑意,总让人生出亲近之心。见快马飞驰而过,他赶忙闪在路边躲避,然后望两骑消失的方向摇头笑着自语:“这小地方,居然还藏龙卧虎呢。”

七月十八的月亮仍十分圆亮,照得大地如同白昼,闻千里安排好巡逻暗桩,便早早来到徐天麟的书房,他知道,公爷一定在等着他。

果然,书房中徐天麟正全神贯注伏案挥毫,运笔也如运剑一样徐缓舒惬,对悄然进来的闻千里也没有理会,直到那个大大的“义”字最后一笔走完,这才搁笔抬头问:“你说,巴老三他们,是不是死于过去的仇家?”

闻千里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不象,虽然巴老三以前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做过不少缺德事,但庄老刀却是正经的武师,出道后一直在公爷府效力,不该有江湖上的仇家,老顾更是府中的家将,从小就在府中侍侯,四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不太可能有共同的仇家。”

“这么说真是冲本公来的了?”徐天麟神色怔忡,喃喃道,“可我怎么也想不出与谁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他要直接来找本公就好了,我也可以当面问清楚,不然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闻千里见徐天麟面色忧郁,忙安慰道:“公爷不必担心,咱们已伏下天罗地网,除非他不来,只要他再敢出手,兄弟们一定能把他……”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跟着是弓弦声、呼喝声暴起,闻千里面色一变,转身开门正要冲出去,只听身旁有衣诀声响,一道白影一晃而过,徐天麟已经如一阵风般抢先冲了出去。

二人几个起伏来到最先响起呼声的后院,只见满脸虬髯的裘老二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神情惊恐嘴唇哆嗦,手中的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嘴里如野兽般嚯嚯乱叫。

“怎么回事?”闻千里一把夺下他的大刀,拎住他的衣襟厉喝,“到底怎么回事?”

裘老二怔了怔,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但双眼仍因恐惧瞪得溜圆,声嘶力竭地大叫:“是鬼!那是鬼!来自地府的厉鬼!”

“混帐!”闻千里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破口大骂,“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我就立刻废了你!”

突然的一巴掌总算使裘老二神志清醒过来,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沫,他立刻又犟起脖子大声分辨:“我……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二十年前那个恶汉又活回来了,他活着都那么凶悍,死了也必是厉鬼!他一定是七月半溜出地府的夺命厉鬼!”

“什么恶汉?什么二十年前?”徐天麟皱起眉头突然问。裘老二一怔,立刻闭上了嘴。徐天麟还要再问,周围陆续响起家丁的高声禀报:“公爷!齐天齐前辈挂了,我们都没有发现凶手。”

徐天麟眉头皱得更深,盯着裘老二质问:“你跟齐天在一起,你一定看到了凶手,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个恶汉又是怎么回事?”

裘老二神情惊恐,目光无助地转向闻千里,闻千里慢慢松开他的衣襟,略一犹豫,转头对徐天麟小声道:“公爷,咱们换个地方再问。”

徐天麟看看四周围过来的武师和家丁,以及远处几个满脸惊骇的丫鬟仆妇,踌躇了一下道:“好!你们去我书房等着,我不希望在这府中,有我这个主人不知道的秘密!”

简单安抚了众家丁几句,徐天麟匆匆赶回书房,候在书房中的裘老二神色仍是惊恐不安,就连闻千里的脸色也怔忡不定,完全没有当初纵横江湖时的狠色。

“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齐天究竟是怎么死的?”徐天麟不待坐定便盯着裘老二质问。裘老二咽了咽唾沫,这才哆嗦着道,“我……我看到了一个……一个……人。”

“人?”徐天麟眉头一皱,“什么样的人?竟会让你如此害怕?”

“那人模样除了比普通人彪悍点,本来也没什么特别,”说着裘老二嗓音突然抖起来,几乎是用哭音在说,“可他……可他早已经死了,死了整二十年,我方才看到的,只能是……是……”最后那个字,裘老二再怎么努力也没能说出来。

徐天麟眉梢一挑,淡淡问:“这么说你是认识他的了?不管他是人是鬼,他究竟是谁?”

“公爷,”一旁的闻千里突然插话,“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前那个姜凌云?”

“姜、凌、云?”徐天麟眼里闪过一阵迷茫,显然对这名字并没什么印象。

“就是刑部那个密捕!”闻千里又提醒了一句。

徐天麟浑身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彪壮汉子模样,神情冷峻严肃得有些木讷,虽二十多年过去,那模样仍十分清晰,甚至还记得他那带有胶东口音的方言,以及他那句铮铮铁骨般的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家奴!在下虽是微末小吏,仍要向小公爷讨个公道!”

“原来是他。”徐天麟恍然点头,依稀记得那时自己还是风流倜傥,跋扈飞扬的小公爷,以及一生中唯一的那次与人对簿公堂,从未向人低过头的徐小公爷,居然就为了那小小捕快无所畏惧的凛然之气,乖乖地跟他到县衙受审,甚至输掉了那场官司。徐天麟至今仍把那场官司引为平生奇耻大辱,虽然如此,徐天麟心中对那捕快仍有一种异样的敬意。

“我想起来了!”徐天麟突然指着裘老二笑道,“当时好象就是你这家伙闯的祸,害我陪了百多两银子,还受那小小捕快之辱。”

说到这徐天麟住了口,心中怎么也想不起那场官司究竟是因何而起,摆摆头甩开那些陈年旧事,徐天麟转向闻千里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他跟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闻千里缩了缩头,轻叹:“裘老二方才看到的就是他。”

“哦?这么巧?”徐天麟突然来了兴趣,“二十多年前的故人,我到很想再会会他,裘老二怕他是有原因,可也不该怕到如此程度吧,你方才好象说他早已死了二十年,这又是怎么回事?”

闻千里面有愧色,踌躇片刻才道:“公爷,后面的事你不知道,我们也没敢告诉你,本来那场小小的官司完了也就完了,公爷丢了面子赔了钱,裘老二也服了软吃了苦头,哪想到他第二天晚又到府上来寻仇,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有两个兄弟还死在他手里,大伙儿气不过,失手把他给宰了,总算给公爷出了口恶气,公爷当时在县城没回来,第二天又直接去了省城,不知道这事,我们也没敢告诉你,毕竟是官差,怕给公爷惹上麻烦,就连夜把他弄到乱坟岗葬了。”

“竟有这等事?”徐天麟睁大了双眼,拍案厉喝:“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刑部密捕,还瞒我到现在!”

“公爷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根本由不得我们。”裘老二脸上显出恐惧之色,嘴唇甚至又开始在哆嗦,“你不知道他有多凶悍,冲进府一言不发见人就杀,招招都是搏命的招数,几个兄弟没几个照面就被砍得血肉横飞,要不是闻老大趁他刀子卷了刃,拼着受他一刀把他打倒,我还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命跟公爷说话。”

“是这样吗?”徐天麟似信非信地转问闻千里,闻千里苦涩一笑没有说话,只慢慢解开衣衫,褪下一只袖子,露出胳膊上那道蚯蚓般的刀疤,刀疤深陷肌肤,直达臂骨,在隆起的肌肉上就象是一道深沟,闻千里轻抚着刀疤叹息:“幸亏他刀卷刃力已竭,不然我这条胳膊就不在了,二十多年了,每到阴雨天气,这刀疤还在隐隐作痛。”

徐天麟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喃喃道:“这是什么样的刀法?居然要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虎啸闻千里’拼出一条胳膊才能将他打倒。”

闻千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叹息道:“刀法也还罢了。是悍勇,那种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悍勇,我纵横江湖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

徐天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问:“那件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怎么弄得别人到我府上来拼命?”

“其实也只是小事一桩,难怪公爷不记得了。”闻千里穿上衣袖,回忆道,“那年好象也是七月,天旱无雨,庄后的小明溪水量不足,佃户们争着吸水,就断了流,下游镇子十几家农户纠集到庄上来争水闹事,还发生了械斗,打死了两个人。械斗嘛,死伤难免,可那些外庄农户不服,要到县上告官,当时没人敢给他们写状子,最后是镇上的卢秀才强出头,给他们写了状子递到县上,裘老二气不过卢秀才帮外人,叫了几个家丁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那秀才是个短命鬼,被裘老二失手推倒在地,脑袋磕石头上撞个窟窿,抬回去当天夜里就死了。”

说到这闻千里遗憾地摇摇头,叹道:“本来这样的意外,咱们赔几十两银子也就是了,可那秀才娘子仗着自己读过点书,自以为懂点大明律法,不依不饶要裘老二偿命,带了一双儿女上县城告状,县太爷哪理会这等胡闹,假意接了状子,却给她拖着不办,只想拖得她没了脾气,这事也就罢了,不想秀才娘子不知怎么就遇上了路过县城的那个刑部密捕姜凌云,那姜凌云大约也是贪恋秀才娘子的美色,居然以一个小小捕快到县衙质问堂堂七品县太爷,弄得县太爷很是为难,就给他出了个难题,只说是县衙没一个捕快敢到公爷府拿人,那姜凌云大约也是被美色迷晕了头,居然孤身一人到公爷府来撒野,公爷当年谦虚礼让,就随他去了县衙……”

“我想起来了!”徐天麟抬手打断闻千里的话,“县上最后判咱们赔了百多两银子,还让裘老二披麻戴孝为卢秀才送葬,这些咱们都照办了,那捕快也没有异议,这事不就结了?”

“是啊!”闻千里微微叹息,拍拍裘老二肩头道,“想裘老二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哪遭过这等作践,不过公爷既然答应下来,咱们兄弟也就认了,想公爷当年豪爽任侠,对江湖朋友向来没的说,对咱们兄弟更是义薄云天,咱们兄弟就是把脑袋甩给公爷都不会皱皱眉头,这点委屈又算啥?”

徐天麟默然片刻,点头道:“裘老二虽然鲁莽,却也是为我徐府出头,披麻戴孝也就够了,意外伤人总不能要人抵命吧?再说我堂堂世袭一等公,罔顾身份跟一个小小捕快到县衙对簿公堂,也算给够了他面子,本公银子也赔了面子也丢了,裘老二苦头也吃了。他既没有刑部文书又越权办案,敬他是条汉子,这些我都没有计较,若他还不知好歹再来闹事,那就该死,死不足惜!”

“多谢公爷不怪罪,不然小人就该死了。”闻千里说着拜倒在地,见徐天麟没有责备,裘老二脸上也露出轻松之色,慌忙跟着闻千里拜倒。

“罢了!”徐天麟对二人摆摆手,疑惑地问,“方才裘老二说看到了他,该不是当年他没有死吧?”

“决不可能!”裘老二涨红了脸抢着说,“当时他腿也断了,臂也折了,肠子拖了一地,闻老大一拳把他胸腔都完全打塌,肋骨全部折断,刺穿皮肉露了出来,其他几个兄弟也不知补了多少刀,反正到最后已经认不出他曾经是个人了。”

徐天麟怔了怔,犹豫了一下:“那方才也可能是你看错了。”

“绝对没有!”裘老二急忙分辨,“我看得清清楚楚,神情跟当年闯进府来杀人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杀气腾腾!齐天也认出他来了,比我还先叫出声,幸好我见机得快,首先想到给公爷报信而不是拼命,不然我恐怕也象齐天一样,被他一下子就拧断了脖子。”

徐天麟眼中闪过一阵疑惑,追问道:“你说,他跟当年一模一样?”

“没错,一模一样!嗯,”裘老二犹豫了一下,“脸色好象更苍白阴沉些。”

徐天麟与闻千里骇然对望,几乎同声问:“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是……是一样啊……”裘老二满脸恐惧,再次嗫嚅起来,“所以只能是……只能是……”

三人都住了嘴,心中都想到一个共同的字,那个字已涌上舌尖,但最终还是没人说出来。

三、 爱笑的年轻人

“公爷!我们……我们找到了一支箭,一支带血的箭!”书房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禀报,言语中满是兴奋。

“快拿进来!”徐天麟心中一喜,连忙高呼,家丁立刻推门而入,手捧一支带血的箭,是那种短短的弩箭。徐天麟接过箭,只见箭尖上血迹殷然,就连半截箭杆也为鲜血染成暗红,血太多,以至尚未完全凝固,徐天麟脸上的喜色一闪而没,有些不敢肯定地问,“会不会是误伤了自己人?”

“不会是自己人!”家丁抬起头,“这是设在后院墙角的机关,那里根本没有咱们的人。”

徐天麟与闻千里对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同样的惊喜,闻千里更是如释重负,笑道:“这么说凶手受伤了,既然会受伤流血,就不会是什么厉鬼凶神。”

“去!追查后院墙角还有没有别的血迹,另外再招集人手,把何捕头也叫来,咱们立刻清查镇上所有客栈!”徐天麟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独特的从容和镇定。

“我亲自带人去!”闻千里心领神会,立刻道,“让何捕头领头,我带人搜查镇上所有客栈,只要有陌生人住进来,我一定把他给公爷带回来。”

“不必,只需当场验看他身上有没有箭伤就成。”徐天麟阻止了闻千里的鲁莽。

天色微明时,县城的何捕头领着公爷府的武师和家丁,开始了对临溪镇上所有客栈的大清查。

悦宾客栈虽然不是临溪最大的客栈,却是临溪字号最老的客栈,当清晨第一道阳光落在客栈古旧的牌匾上时,一个衣衫落拓,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正从二楼上懒懒散散地下来,用同样懒散的语音招呼在柜台前忙碌的孙老板:“掌柜的,来碗热腾腾大卤面,多放油辣椒!”

孙老板高高地应了一声,立刻吩咐小二下厨去准备。本来象这种衣衫落拓的客人,走到哪都会受白眼和冷落,但孙老板对他却十分的热情,孙老板当然不是个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的主儿,完全是因为年轻人那天真的微笑和从容的气度,让人打心眼里感到亲切和舒服。

当大卤面终于端上来的时候,年轻人已经跟孙老板熟络得就象多年的老朋友,望着唏哩呼噜埋头吃面的年轻人,孙老板眼里露出一丝慈祥,就象望着自家的孩子,只是对年轻人的名字感到有些奇怪,心中在想:唐小刀,这名字还真有些特别。

就在年轻人辣得满头大汗,刚把一大碗面对付完时,十几个背弓擎剑的彪壮汉子已闯进店中,领头的是个年近五旬的粗壮老者,孙老板认得是镇上公爷府的闻总管,慌忙迎上前打躬作揖拜见。

“孙老板,把你住宿客人的花名册拿出来,我要所有陌生人的名单。”闻千里没有理会孙老板的礼数,嘴里随意吩咐着,眼光却斜向一旁吃面的年轻人。

孙老板赶忙递上花名册,闻千里信手接过来递给身后一个武师,眼光却始终没离开吃面的年轻人,见他终于推碗抬起头,闻千里便淡淡问:“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笑了笑:“我叫唐小刀,大叔叫什么?”

闻千里眉梢一跳,眼光似凝了凝,追问了一句:“唐门小刀?”

“是我。”年轻人笑意不减。

“你的刀呢?”闻千里说这话的时候,语音中的凝重谨慎任谁都听得出来。

“在这里。”唐小刀说着手中已多了把两寸多长的刀,刀子小得有些可怜,被他五根灵巧的手指信手玩弄着,象活物般在指缝间滚动游走。

闻千里紧盯着那柄小巧玲珑的刀,一字字地问:“不知在下能否见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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