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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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着近日漂城内的情势。他认为「丰义隆」大势已去,庞文英英雄迟暮,花雀五又不思进取,明日始终是「屠房」的天下。「丰义隆」现在不过藉着在首都朝廷的影响力立足而已。

何况「屠房」和他都是本城人,他跟黑狗八爷交情又好,更曾面见过朱老总两次。既要「靠边站」,当然是靠向稳当又熟悉那一边吧?

不过他也很感谢这几年来「丰义隆」进来漂城掀起的风雨,让他又赚了不少……

癞皮大贵断头的幻象再次出现他眼前。他咒诅这不祥的兆象。

「操他的大贵……」

是回巡检房的时候了。不知是不是昨夜的酒精残留在胃里的关系,他不觉得饿。回去再吃早点吧。

他扶正了官帽,步出大宅正门。五个部下差役早就在门外等候。

令吃骨头意外的是雷义那家伙也在。这笨小子。为了擒贼而受伤已是蠢得可以,又放弃几天的休假带伤回来。

雷义只远远站在门前道路旁。另外四个差役则陪笑着凑近来。

「古爷,早啊!」

吃骨头只点点头,带着四人步下宅前石阶。

「古爷,前几天我抓的那干贼匪,你给放了吗?」雷义走近来问,站姿保持了下属对上司的恭谨,但脸容却是冷冰冰。

「我要放什么人,你管不着。」吃骨头连瞧也没瞧雷义一眼。「怎么啦?不服气吗?」

「没什么。」雷义毫无动容。「只不过早知如此,我就当场把他们打成残废,免得又抓又放的,挺费工夫。」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差役戟指向雷义。

吃骨头挥手止住。他知道雷义的硬功夫。将来加紧对付「丰义隆」时免不了要打一些硬仗,到时总要借助这个莽夫。这是吃骨头一直容忍这个刚直差役的原因。

「我今早要到鸡围去巡视,你也来吗?」吃骨头看着雷义的目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欣赏。

雷义摇摇头。「我还在查那几宗案子。」

「随便你吧。」吃骨头一向并不怎么管束雷义——只要他没有作出任何损害吃骨头利益的事情。

雷义连道别也没有,便转身离开了。

◇◇◇◇

刀光寒气跃然。一抹碧华在两尺刃身上流漾。

葛元升的眼瞳里奔腾着汹涌战志。体内的杀性与戾气膨涨至顶点,从全身的毛孔流溢出来,充塞这座荒废的庙宇里,甚至好像要从庙顶的破洞涌出。

压抑了三年的杀伐之气,被癞皮大贵的鲜血解破了封印。胸中仿佛燃烧着熊熊蓝焰,煮沸了浑身的血液。鼻孔也呼出了蒸气。

这就是「魔道」吧,他想。从前老迈的父亲授刀时谆谆教诲戒忌的所谓「走火入魔」。他想起父亲临终把「杀草」交给他时那恐惧的眼神。

——你唤它魔道便是魔道吧。阻我者纵使是魔神仙佛,必杀无赦!

葛元升这样在心中呐喊。

破庙壁孔透进管状的阳光,千亿微尘在光束内浮游无定。

◇◇◇◇

同时狄斌正藏在破庙二十多码之外,城北鸡围临近城墙的一条阴郁肮脏的窄巷中。

矮小的他躲在一堆霉烂瓜菜与破篓筐之间。白皙的皮肤沾满秽物。

一柄腰刀的刃部裹在破布里。短小的指头紧握刀柄,掌背青筋突露。

他很紧张。不是因为缺乏信心,也不是因为鸡围是「屠房」的势力范围。

是因为他正热切渴望目标出现眼前。

他的呼吸异常粗浊。像是老虎鼻腔发出的低啸。他感受着身体每寸肌肉的弹力与敏感度。每个关节的活动都畅顺无阻,自然一如狂奔的猛兽。是的。此刻静止蹲伏的他,灵魂却在奔驰。丈与里飞快掠过。前方的空气沿身体两侧急激磨擦,所产生的热量不断积聚,血气翻涌在喉间,在胯下、在足趾、在手腕、在眼皮、在耳孔……

◇◇◇◇

吃骨头领着十四名差役步出了位于漂城西南的巡检房,恰好与大牢管事田又青碰个正着。吃骨头嘻笑,拍拍田又青的胖肩,彼此虚假地对应寒暄一番,便道了别。

吃骨头一行十五人掠过田又青痴肥的身躯,走上善南街,经过于润生工作的药店,左转进入仍未睡醒的安东大街,直往北行。

◇◇◇◇

齐楚急促在窄巷间穿插,抄捷径赶向鸡围。他刚才已看见吃骨头离开衙门,沿安东大街北走向鸡围。他带的部下数目比预期中要多。

根据「丰义隆」提供的情报,鸡围北区几家私娼窑子都欠下吃骨头的抽红。今天是归还的日子。他爱早起。他晚上从不踏入鸡围或破石里半步。

齐楚跃过一堵残败的矮墙,窜进了鸡围。

◇◇◇◇

同时吃骨头等十五人步至安东大街中段。

◇◇◇◇

齐楚在鸡围迷宫般的巷道内走过。凭着脑里那幅清晰的地图,他走到一条狭长而寂静的荒巷,站在一所破败木屋前。

他左右察看。没有人影。他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齐楚推开腐朽的木门。一股霉臭从门缝里的黑暗空间溢出。

齐楚伸颈往门内探视,视线正好与黑暗中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相对。

齐楚虽然知道屋里是谁,但仍禁不住一阵悚然。

「老五……快来了。」

◇◇◇◇

吃骨头走到安东大街北端尽头,鸡围的南门入口就在面前。他视察一下鸡园外,随即往后面部下招手。

「进去。」

他很安心。鸡围是「屠房」的领土。从来没有「屠房」以外的人敢在里面生事。连「丰义隆」也不敢。

◇◇◇◇

鸡围是「屠房」除安东大街外的重要根据地。虽然是同样幽暗而充满罪恶的贫民窟,但始终比破石里富裕。

鸡围内藏着许多私娼窑子与赌窟,其中「屠房」直接经营的占三分之一。它们提供了各种刺激新鲜的赌博玩意和变态兽性的性爱服务,吸引了很多连安东大街也满足不了的人。

相形之下,破石里显得贫瘠、荒凉得多。因此破石里才会在「屠房」不屑一顾下,成为了腥冷儿的聚居地和「丰义隆」的势力范围。

进入鸡围脏乱狭隘的街巷后,差役队伍显得更轻松。他们哄闹、咒骂、打撞、破坏,任意抓取摊贩的货品。

巷内一角伏着一名街童的尸身。据说许多商店忍受不了这些惯于偷窃的流浪街童,不时暗中雇用差役在晚上悄悄把这些露宿街头的孩子宰掉……

有一家窑子欠下吃骨头最多,差不多有一百两银子。前往那儿要通过一条狭长的荒巷。巷道两旁残破的木屋已无人居住,只余下破烂的几件衣服疏落悬挂在巷里。寂静得可怕。人踪全无。这条长巷就像被神的手掌从鸡围挖空了一般。

像这种荒弃的街巷,在鸡围内日渐增加。为了扩张淫窟和赌坊,「屠房」施行暴力手段迫使居民迁往破石里。传闻朱老总有意把鸡围完全肃清,改造成继安东大街后另一片黄金地。

吃骨头等十五人二人一排,成长列步进这条窄巷。

吃骨头走在第三,前头是他下属里最精壮、经验最丰富的两名差役。

走到长巷中段,吃骨头突然感觉到一股渗入脊骨的寒气。

就在这时,前方巷口出现一条人影。

吃骨头心脏突跳,瞳孔扩张。然后他看清了那只是个孕妇。

巷内顿时充斥差役的脏话。孕妇听到一句「母狗」,急忙低下头来,把青色头巾拉低,抱着鼓胀的肚皮,加快脚步走过差役的行列。

孕妇畏缩地走到一旁。差役露出邪笑,眼睛紧盯她丰满的乳房。

「看前面!」吃骨头的猥笑僵硬了,眼睛瞪住前方。

前面巷口不知何时又出现另一个人。

一个强悍拔挺的赤发男人,脸色阴青。一个长状灰布包斜插在腰带上。

吃骨头的嘴巴无法合拢。他认出了这个男人那头火红的赤发。那个在北临街市肆上曾与大贵争执的腥冷儿。

吃骨头的手指伸向前方,瞄准了那个赤发男人。

他说了三个字。

「抓」

孕妇急步接近吃骨头。

「住」

孕妇抬起头。

「他」

孕妇左臂举起,宽大的衣袍袖口对准吃骨头额前。

一记机簧弹动声在袖里响起。

三寸二分长的玄黑色短箭。

箭簇刺破吃骨头眉心的皮肤,钻进了头壳骨。骨层破裂。箭簇撕裂血管,突进浓稠的脑浆。空气拨动乌黑的箭羽,加速箭杆的旋转。三角形的箭簇继续扩大创口,箭杆接着顺利地滑进骨肉与浆血。最后箭羽犹如交媾中阳具上的阴毛,没入了湿滑的洞口。

孕妇转身离去。

吃骨头的身体溃倒。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差役最快反应过来,追向孕妇,手已搭在腰间刀柄上。

「别——」

他只喊出了半个字。子音凝固在拉扁并合的双唇之间,母音滞留口腔内。另一枚玄黑短箭没入他的声带。气流从喉管的破口泄出,他一生中最后的发音尴尬而乏力。

其余十三人震住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冷箭从何而来。

只有假孕妇自己知道:仅有的两枚袖箭已射尽。

假孕妇闪身到安全距离,推开左边一所破败木屋的前门,窜身进去。

差役们此刻才清醒。十三柄腰刀同时拔出。两人当先冲向木屋,正想破门进入——

朽腐的木门自行碎破。

一柄厚重而刃面宽广的巨斧,挟着纷飞的木屑自门内横斩而出。两颗戴着差役冠帽的头颅飞升半空,血雨自颈断处狂暴喷洒。

沐浴在血雨中的十一名差役前所未有的震怖,互相推挤。

魁壮的持斧者披散长发,赤着上半身,像疯兽般自门口追扑出来,染血的巨斧再次挥舞,一名走避不及的差役被拦腰斩为两段,膏肠从断口泼跌落地上。

两截尸身与刚才飞起的两颗头颅同时落在泥地上。

余下十名差役恐惧地挤成一团,然后为了躲避持斧者而分成两批,分别往前后两边巷口逃生。

四人往前方奔去。

前面有那名赤发男人。

赤发男人冷笑。

四个差役红着眼睛,高抡腰刀,以拼命的姿态冲向赤发男人。

——一片灰布飘落。

四人喉间几乎同时出现一道幼细的红线。当身体像断根的树木般倒地后,血才开始从颈动脉喷出。

另外六名差役狂乱挥舞手上的兵刃,往后面原路奔逃。

不知从哪个窗户连环激射出两枚急劲的黑杆长箭。太阳穴。颈侧。

余下四人跨过中箭身亡的两个同伴,冲出了巷口。

一条高大的阴影投在他们顶上。

四人仓皇回首——

巨斧砍至。

四人跌步左闪,险险避过斜斩而来的斧刃,顺着跌势窜入另一条横巷。

——他们暗自为逃过这一斩而庆幸,却不知自己已被赶进了北方更寂静的地带。

持斧者在后面疾跑追赶。长发飘飞犹如奔马的鬃毛。

四名差役走过了荒巷,终于到了北城墙下。只要越过面前大堆破篓筐和霉烂的瓜菜,便可以抵达北城门求救——

烂瓜菜飞扬。一柄腰刀像怒虎的利牙,自篓筐间挥斩出,深深砍进走在最前头那名差役的左股骨。

那名差役的身体瞬间僵硬崩倒。紧随其后的三人撞在他身上,四人在泥泞、秽物、残渣中混成一堆。喷涌不止的血。凄厉的哀号。

染满鲜血的锋利巨斧再度临近。

持斧者双手高举兵刃。他的额顶上有一点镰刀状的乌光。

斧刃落下。

◇◇◇◇

不久后几名「屠房」流氓凭着遥远的惨呼声寻索到来,却已看不见一个人——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只有屋宇木板上、泥地上遗留的惊心动魄的血渍。

◇◇◇◇

就像任何一个城市,漂城在她短促但灿烂的历史上,也发生过无数匪夷所思、无从解释的悬案。

这一年,役头古士俊与十四名部下在鸡围北区神秘失踪,从此再没有出现过——没有半片骸骨,半根毛发。

没有人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

◇◇◇◇

「兴云馆」是「丰义隆」在岱镇的根据地,庞文英在这间旅店配置了约三十名部下,指挥头目就是旅店掌柜麦康。

「兴云馆」二楼一所幽静的厢房里,庞文英轻松地呷下一口清茶。

他心想:于润生挑选这处见面,看来他对「丰义隆」所知不少。

他凝视坐在桌子对面的于润生。于润生垂头看着茶碗,没有喝过一口。

守在庞文英身后的是交叉背负双剑的沈兵辰,和身材硕壮宽厚如磐石的卓晓阳。

「庞祭酒。」于润生抬起头来,以闲谈般的平淡语气问:「你老人家今年多大了?」

「六十二。」庞文英的语气微带叹息。

「在道上也怕走了三、四十年吧?」

「整整四十二年。二十岁那一年我拜入了『丰义隆』门下。转战多年,如果用『刀头舐血』来形容那些日子,我的牙齿都已染得赤红了……少年子弟江湖老……」

庞文英是「丰义隆」三朝老臣。在他三十六岁时,创帮立道的第一代韩老板韩东病逝,怯懦无能的独子韩用继承了时为首都十三大势力之一的「丰义隆」的最高权力,立时令「丰义隆」陷入厄境。

幸而这个二代韩老板身体羸弱,接任四年便即去世。而真正的传奇人物——三代韩老板,也就是现在的韩老板韩亮登场了。

他首先组成了「丰义隆」新的最高决策层「六杯祭酒」,迅速整顿内部架构。「丰义隆」在短期内大幅强化,令其他十二帮会原来的侵吞计划胎死腹中。

庞文英晋升祭酒之年四十岁。

韩亮并没有乘势冒进,用了三年时间积极调练人才;同时利用十二帮会在争相试图瓜分「丰义隆」时所种下的嫌隙加以挑拨煽动,令他们互相牵制削弱。三年间此消彼长,「丰义隆」的实力已暗暗凌驾于其他任何一股势力之上。

然后就是有名的首都十年黑道战争。韩亮以逐个击破、连盟夹击等种种攻略,吞灭了其中九大帮会,降服其他三股势力,而崛起为首都第一大黑帮,垄断北方的私盐贩运网络,进而勾结朝廷高官,成就了前无古人的大事业。

在黑道史上这奇迹的一页上,勇武的庞文英与专责后勤策划、沉着过人的「大祭酒」容玉山,并列为「丰义隆」的守护神。

「庞祭酒,你说得对。」于润生燃烧的双目与庞文英对视。「你老了。」

「你说什么?」卓晓阳在「四大门生」中性格最为暴烈。「你敢对庞祭酒无礼?」

庞文英举手止住了卓晓阳。但他自己的脸上也已显露出愠意:「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庞祭酒你确是一头老虎。从前你是一头饥饿的老虎。但是你已不再饥饿了。只有衰老了的老虎才会失去胃口。」

「我不明白。」庞文英强压着愤怒,但握着茶碗的手仍在颤抖。

「『丰义隆』进驻漂城已有五年,却是毫无进取。那是因为你不够饥饿,不够贪婪。你只一心想着打通运盐的路线,却没有想过把整个漂城据为己有。假如你是四十岁时那个开山劈石的闯将,会甘心放过漂城这口肥肉吗?」

「漂城黑道上的事你知道多少?」庞文英的语气平缓下来。

于润生知道庞文英已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住了。他呷了第一口茶。

「漂城的财源,谁都知道是安东大街,其次是鸡围。这全都是『屠房』的天下。鸡围也日渐兴旺了。看来朱牙有意把它发展成另一条安东大街。我曾粗略估计,『屠房』在这些地方直接经营和抽红的收益,每个月不在二百万两银子之下。」

庞文英错愕。于润生竟知道得那么多。

「可惜,假如朱牙那笨瓜若肯与你合作,以漂城为交易站打开本州以至南部、西南部的盐运,他不用动一根指头又可坐地每月瓜分不知多少银两了。他却反而把财力、人力都花在阻截『丰义隆』的盐车上。也许他想迫使你交出部分的贩盐权吧?这根本是笨方法。他为何不能学韩老板先积蓄增加势力,再图谋吞并贩盐生意呢?朱牙这种笨人不值得活在漂城。」

庞文英惊讶。连他自己也从没敢轻视朱老总,于润生却把他说得一文不值。然而于润生的分析条理分明。

——究竟他是在说着大话?还是真的有这样的自信?

庞文英发觉自己无法看透于润生。

「那么说,我们『丰义隆』应该作出什么能够吞并漂城的对策?」

「『屠房』强在人手充裕。『屠房』在漂城的势力,我知道大概有三千至四千人。假如再总动员的话,数目可能增加一倍。『丰义隆漂城分行』的人数呢?只有五、六百人吧?」

庞文英没有回答。

「要拉近这差距,方法之一当然是向『丰义隆』总行征调大量人手。但这样做会大大影响庞祭酒在韩老板心中的地位和在总行的威望。庞祭酒一定渴望凭着现有的力量把漂城夺到手中吧?」

「另一个方法呢?」

「从破石里召集腥冷儿。他们都在战场拼过。而且他们每一个都饥饿。『屠房』没有掌握这些人是另一个重大错误。

「当实力增强后,再借助朝廷方面的人事控制漂城知事查嵩,便有一半胜算。」

「那另一半呢?」庞文英已浑忘了自己的身分,完全专注在于润生口中的伟略上,语气显露出强烈的欲望。

「数目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一向这样相信。有多少人、多少兵器、多少金钱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意志。『丰义隆漂城分行』需要的是一些敢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的人。足以抗衡『屠房八大屠刀手』的人。」

「你的意思……」庞文英凝视于润生。

于润生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就是答案。

「我听到马蹄声了。」于润生说。「他们来了。」

他的脸忽然恢复了恭谨的表情,垂首走到门旁。「庞祭酒,于某有一份『入门礼』送给你老人家。请移步到外面验收。」

◇◇◇◇

初夏的热风卷起一片沙尘,岱镇的空地更显得苍凉。

庞文英、于润生、沈兵辰、卓晓阳,还有刚才一直守在房门外的「四大门生」其余两人:面容满布皱纹的童暮城,神情凶悍、脸上有一道赤红刀疤自左耳根横越至鼻翼的左锋,一同伫立在荒地上。身材略胖的「兴云馆」掌柜麦康紧随在后。

一支五人骑队从东方远处的漫天黄尘中出现,排开尘雾急驰而来。

庞文英看看于润生。于润生却专注地凝视前方的骑队接近。他的笑容中充满信赖。

骑队更近,可见马上五名骑土高矮壮弱不一,却同样散发出懔悍的气息。

「好浓烈的杀气。」左锋动容,脸上的刀疤发出红光。

「但并不是冲着我们而来。」沈兵辰淡淡说。他的披肩长发被吹得扬起,露出肃杀苍白的脸。三角状的细眼不含半点情感。

五骑抵达。领先一骑上的龙拜已换回男服,提着一个布包裹,当先下马。

其余四骑上的葛元升、齐楚、镰首、狄斌也一一跨下马来,随着龙拜走到庞文英跟前。

庞文英扫视眼前五个奇异的男人。他的目光曾多次停留在镰首脸上。

「这些就是你的……兄弟?」

于润生点头。「是歃血为盟、誓共生死的兄弟。他们都把性命交托了给我。因为我们都是人神共弃的腥冷儿。」

龙拜走前一步,垂首呈上布包裹。「庞祭酒,请验收。」

庞文英略动眼色,身旁的童暮城立即接过包裹,谨慎地打开来。

吃骨头古士俊那错愕的死相,呈现在庞文英眼前。吃骨头额上仍深深钉着那枚黑杆黑羽的短箭。

◇◇◇◇

漂城以北,宽阔的漂河在阳光下静静流动。

漂河上游北岸六里外一片农庄。

庄园死寂。废弃多年的粮仓仍然稳固屹立,大门迎风摆动。

曾经养活数百人的田地今天杂草丛生,蔓成一片起伏的绿海。

在久远年代开挖的引水道,因久欠疏通而淤塞,浊水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黄铜色污物,反射着午后的烈阳。

田野间乱草晃动。只有游于草间的飞虫以复眼看得见,外表看来平静的长草之下躲藏着五十个人类。

农庄以东一幢木屋中,花雀五安坐观控大局。文四喜和「兀鹰」陆隼侍奉在旁。

花雀五合上眼睛。脸上纵横交错的刀疤微微抖动。

——于润生……

直觉告诉花雀五:于润生将成为他可怕的敌人。

于润生的力量当然够不上花雀五的百分之一;然而那次「江湖楼」会面,花雀五感觉自己竟完全被于润生的气势压倒了。一个在药店当小厮的腥冷儿!

花雀五无法忍受。他要把今天羽翼未丰的于润生除掉。他会告诉庞文英,这是为了灭口。

十倍的力量,足以把一心前来农庄领赏和匿藏的于润生等人斩成碎块。

就像吃骨头和他的部下一样。

远处传来蹄音。

文四喜走到窗前观察一会,把木屋对着田野那面窗子上的窗帛由青色换作红色,下令田野内的杀手作出剿击的预备。

文四喜透过窗帛的缝隙远眺。他看见到来的并不是马匹,而是一辆四骊拖拉的大马车。

「掌柜,是马车!」

花雀五站起来,神色显出不安。

「他们怎会雇得起马车?」

◇◇◇◇

龙拜、葛元升、镰首、齐楚、狄斌换上了簇新的衣服,在「兴云馆」饱餐之后,随着麦康走在岱镇的巷道上。

「各位也吃饱了吧?」麦康的笑容很和善,但五人仍保持警惕。「来,我带大家去一处好地方喝两杯。」

「不用客气啦,麦掌柜。」龙拜笑着说。「只要有休息的地方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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