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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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小山从衣襟内掏出一个颜色乌黑的木令牌,上面穿着绳子,吊挂在他颈上。「这是干爹给我的,他们不敢阻拦!」

三十八骑同时飞驰向城门。路上的行人和摊贩,早就因为刚才章帅的急奔而躲避在两旁,容小山的马队通行无阻。

「呸,那个狄斌怎么搞的,竟然给他逃脱了!」容小山从齿缝间说,奔驰中只有他自己一人听见。「也好!让我亲手立这个大功!」

章帅已经策马冲出城门。门卫明显都认识他,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可是看见这近四十骑的队伍全速奔来,他们都紧张地提起了戈戟。

容小山当先领头,把手上令牌高高举起。「伦公公亲赐的门令!谁也不要挡路!」

守卫的队目犹疑了。那样的距离怎可能鉴辨得出令牌的真假?可是来者那股气势却假不了。何况要是真的话……伦公公是个绝对惹不起的人物……

「退开!退开!」队目决定了之后,马上催促部下从城门两边后退。

后面又有四骑赶来加入。四十二匹健马没有多少停滞,一气冲过了城门。经过之时,那队目看见骑者全都带着明亮的兵器,愕然张大了嘴巴。

出了城就是首都的西郊,一眼瞧过去尽是平原。容小山领着马队,策骑的姿态娴熟矫健,右手举起银光闪闪的战刀,颇有老父年轻时的风范。

转首向右,终于发现章帅那单骑的细小背影,正往北面逃逸。

「妈的,应该准备弓箭!」容小山调拨马首,引领部下朝北追赶。

「慢着!」蒙真高喊。「那是禁苑的方向啊!今天是御猎,要是误闯了……」

容小山心中一栗。

——可是离禁苑的边缘还有好大一段距离……章帅的马并不快……追得上的……

容小山切齿在空中挥了一刀,再次催促部下马上追赶。

「公子……」蒙真皱着眉再次叫喊。

「别阻我!」容小山回头,狠狠地瞪了蒙真一眼,又再注视远方的章帅,双腿紧紧一挟马肚,促使它再加快脚步。

——皇城御苑有多大,容小山了然于胸,绝不能错过刺杀章帅的黄金机会,最多就追到禁苑的外围地带好了。说不定把慌不择路的章帅驱赶进去,也就借禁卫军的刀子杀人……

一百六十八条马腿,在西郊的平原上扬起一股沙暴,高速往北方卷过去。

章帅的背影渐渐变大了。

容小山的眼睛因充血而变红。他已经在想象,提着「咒军师」的首级回家时,父亲将会何等高兴……

越是往北走,树木越是变得密了,双方的速度被逼减慢下来,容小山心里在估量前进的距离。前面的章帅又再近了一些,看来他的坐骑已乏力了。

——逮着了……快逮着了……

容小山的眼角忽然瞥见了:右前方的林木之间,似乎掠过金属的反光。

——是埋伏吗?章帅的陷阱?……

容小山立时把坐骑减速,让十几骑部下越过,形成前后都有人保护自己。

部下们也都不解地减慢了速度,前方的章帅又把距离拉远了……

——怎么办?……要放过他吗?还是乘着这股气势,把对方迎头痛击?……要快点决定……快……

藏在林子里的人马却自行现身了。

亮光反射自擦得发亮的仪仗盔甲,还有式样仿古的乌木杆矛枪与青铜鞘长剑。

一个个身材硕壮的男人,骑在同样经过精挑的健马上,配上那身华丽的军器装备,仿佛是从古老的神话画卷走出来的天兵神将。林间漫着淡薄的雾气,令他们更添一股神秘的威严。

容小山的衣衫顿时被冷汗湿透了。

两边竖起凤凰翅膀形状的金色头盔;造工精细绵密的锁子甲;佩剑的乌黑鱼皮鞘上绣着云朵状的银丝图案;腰间悬挂着刻有古文字的金牌……

容小山自出生至今二十五年都住在天子的脚下,当然认得出那是什么装束。

禁卫军,而且是最精锐的御驾亲卫队——「神武营」的骑士!

「止住!」一个极洪亮的喊声在林间回响。那些卫士全部都戴着半掩面目的战盔,加上那气雾与回音,分辨不出喊话的是哪一个。「速把兵器抛下!」

「护驾!」另一个声音紧接着高喊。

容小山已惊吓得目中泛出泪水来,整支马队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撤!」蒙真的冷彻声音,像一盆冰水把众人的意识淋醒了。他牵着容小山的马缰,带头拨转往来路奔逃。

「快逃!」茅公雷挥舞手上长刀,催促部下们跟随蒙真逃遁。「我留后拦阻他们!」接着就策马迎向前方。

四十一骑狼狈地沿着来路逃走。

「怎么办?」容小山的坐骑紧贴在蒙真旁,边哭着边问:「真哥哥,现在怎么办?」

「兵器都抛掉!」蒙真高呼,率先把刀子往旁扔去。后面的部下也照着办。

「公子,别担心。」蒙真的面容仍然镇定。「我们回济远门。」

「安全吗?城里会不会都……」

「我们要回城。放心,天大的事儿,有容祭酒,还有伦公公扛着。」

容小山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他心里暗自骂着:怎么还不见城门?快点回去!要是把我那匹爱马带来就好了……

——至于挡在后面的茅公雷此刻生死如何,他连想也没有想过。

◇◇◇◇

章帅再次从树林中出现,缓缓策马过来与那队重装的「神武营」卫士会合。

「可以了。」他轻声下令说。

「卫士」们纷纷下了马,走到林木间一个挖好的土坑前。土坑直径有六、七尺,深达五尺。

他们迅速把身上的甲胄解下来,又把长矛一一折断,然后把一切军器统统抛进坑里,把堆在坑旁的泥土掩埋进去。

章帅亲自监督着部下们工作。这批甲胄和兵器,是于润生透过何太师的亲信萧贤,以重金贿赂买回来的,确实是御驾卫士使用的真货。若是被人发现其中任何一件流进了平民之手,结果将株连极广。

茅公雷仍旧停在原地,一直冷冷瞧着他们。

章帅看着部下完全填平了土坑,又把早已准备的几块草皮掩在上面,然后他才转过头来瞧着茅公雷。

两人四目交视,遥遥互相点了点头。

茅公雷这才拨转马首,急驰离去。

「我们也快走吧。」章帅拍拍白衣上沾染的泥尘。「再过不久,这整片西郊就是禁区了。」

◇◇◇◇

蒙真和容小山等人仓皇逃入济远门的情景,被躲在温定坊大路旁一家房子里的陈渡看见了。

陈渡特别留意众人身上,确实都已没有兵刃。

这就是信号——表示章帅已经成功了。

「灰色。」陈渡下了指令。

身边的部下应声点头,走到屋子中央桌前。桌上放了两个竹制的鸟笼:左边一个关了两只白色的鸽子,另一个则关了两只灰色的。

那部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右边的鸟笼,把两只灰鸽轻轻捧出来,走到屋后的院子,双手往上一抛,释放了它们。

灰鸽振翼迅速上升,一只往城南的方向飞行,把这重要的信息带往于润生的宅邸;另一只则飞向城外西北方,镰首现正停驻候命的地点。

◇◇◇◇

郑式常左右看看,确定长官都不在附近后,忍不住脱下了头盔,掏出马鞍旁皮囊里的汗巾,来回擦抹已湿透的头发。

任职皇城禁卫,怎么说都是份优差。大份的油水当然沾不上,可是平日宫女和下级的阉人,不时都要求他行点方便——通常都是请托他带这种、那种物品进宫。当中郑式常少不免要收一点「掮费」,每个月积下来,比那份少得可怜的军饷要强得多了。

十六年前,郑式常花了四百多两银子才买到这个差缺——这笔钱他花了两年才还清。最初的一个月他有点后悔,禁军的油水并没有想象中多。可是后来听闻了戍守边疆那些同袍的苦况,倒又庆幸自己守在皇城,无风无浪,每顿吃的也差不到哪儿……

当年上京时怀着那个飞黄腾达的美梦,早已消失无踪。郑式常现在只一心想着:再干个十年八载,退伍时储到的那笔钱,也足够回家乡买些田产了……

「干嘛?」

身后传来队目的叱责声,郑式常慌忙把头盔戴上。

——这差事样样都不错,就是每逢庆典时最糟糕……

郑式常重新握起重甸甸的长戟,远远眺望御苑林子中央的大草原。像他这样的重甲骑士分列成一个个方阵,停满在可见的空地上。从这儿肉眼可见的,少说也有三百骑。

御猎真正动员当然不止此数。郑式常的骑队只是守在禁苑的西南最外围,别说是皇帝的御驾与营帐,就是高等的亲卫士,也在视线以外。

郑式常嘀咕着。出来打打猎,就要动用上千的护卫人马,还有三倍以上的后勤和侍从,陪猎的大小官员和祭祀的僧道神官……单是喂饱这许多人一顿的食物,也够一个小城池整个月的粮食库存了。

还有这看不见尽头的「花园」,整个就只属于一人所有……

——这大概就是「权力」吧……

「今天还算空闲呢。」旁边的同袍小毕用手掌扇着风说。

「嗯……」郑式常点头。「听说今天陛下在东面放箭。看来我们今天不用怎么动了,就停在这儿摆摆样子。」

小毕微笑。「这个我们也当惯了嘛……皇宫的装饰品……」

「别说那么大声……队目又要骂人了……」

「啊,好想回家洗个澡呢……可是回宫后要值勤,连睡的时间都没有啦。」

「我来替你,三两银子。」

「你休想,今晚柴公公那边有赌局呢,我正准备趁休息时去翻本……」

「是吗?我也想去啊,上次我可给杀得惨呢……」郑式常说着打了个呵欠,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又是那股烤肉香味。可是这个月来他已吃了太多,嗅着感到有点反胃……

「嗯?是什么声音?」

郑式常听见有人这么说。

「好像有马蹄声……」

「听错了吧?」

「肃静!」

后面的队目大喊,骑兵们马上全部住口。

马蹄声立时变清晰了,蹄步非常急激,而且最少有数十骑。

郑式常转头瞧向蹄音传来的方向,是西南面的林子。

——会不会是哪些卫士脱队迷路了?

越来越接近,可是禁卫们毫无紧张感——没有人会来这里惹麻烦啊……

人马在林子前方出现了。

没有任何甲胄或军服,一个个都穿着平凡不过的布衣,以粗布巾密密包裹着头顶和下半脸。一眼看去大约共二、三十骑……

手上都闪着亮光。

郑式常的脸绷紧了。

——哪儿来的一群疯子?

「逆贼!」队目也呆住了好一阵子,这才呼喊起来。「哪儿来的叛逆,吃了虎胆吗?竟然敢闯入禁苑重地,还带了兵刃?快快抛掉,然后过来自首!惊扰圣驾,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那神秘骑队最前头是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似乎对队目的话充耳不闻,还高举尖刀在头顶上挥了一圈,骑士们马上纷纷掉头。

「要逃了!」一名卫士高叫。「队目,怎么办?」

「还用说?」队目「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追赶!」

禁卫们立刻把坐骑调向西南面。可是因为平日主要负责徒步戍守禁宫,缺少了马上的操练,阵式乱成一团。

「别管阵式了!只是一小群贼匪而已!追!全部给我追!」

卫士们于是不管排阵,全体策马,驰向那些正要消失于林子里的匪人。有的卫士因为没有收好戈戟,几乎互相挥打。

另外两个较远的骑阵也发现了异动,随即亦拨转方向,加入追捕的行列。

兵队杀入树林内,又再看见对方的身影。那个高大男人跑在最后头,很明显是在殿后。

原本还是心情悠闲的禁卫们,骤然遇上突变,又带上一身不轻的盔甲、军器和猎具,激烈策骑了一段路已经开始喘气;加上战马背负了如此重量,追赶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些轻装的匪人。

兵队终于冲出了树林,进入广阔的西郊平原。眼看那伙匪贼已经渐远,队目焦急不已。

忽然匪人之间有一匹马误踏了凹坑,折腿悲鸣滚倒。骑者被狠狠摔落地上,无法站立。

「好!抓活的!要活的!」队目的声音变得沙哑。

殿在最后的那个高大男人越过了地上的伤者,十数步后方才勒止得住。他拨过马首来瞧向那被遗下的同伴。

那伤者忍痛爬着坐直了身子,瞧瞧追赶而来的禁军,又看看停在另一头的领袖,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项上。

「不要!」那名高大男人虽然隔着布巾呼喊,但那洪亮的声音,整个平原的人都听得见。

伤者握刃的手停住了。

高大男人策动坐骑,往受伤的同伴奔过去。

队目看见了,马上急呼:「放箭!放箭!」

带了猎弓的禁卫立时缓下马儿,纷纷从箭囊抽出羽箭,搭矢弯弓。

高大男人仍在往前奔。

二十五根弓弦同时弹动的声音。

男人迎着射来的箭雨,丝毫没有减速,只是把上身弯低下来。

就像奇迹一样,那男人与坐骑安然穿过了箭雨,最接近的一枚也只是划过他的左肩。

男人掠过伤者的瞬间,俯身舒展右臂,准确地抓住同伴的肩颈衣衫,轻松得就像提起纸造的人偶般,一把就将同伴的身躯横放在马鞍前;左掌单手猛力拉缰,坐骑拐了一个美妙的急弯,又往西南逃走。

禁军再次搭矢放箭时,男人早已离得更远,箭矢纷纷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为了放这两轮弓箭,兵队全都止住了,以免误射同胞;现在再次起动,对方却早就把距离拉得更远,眼看就要失去踪影。

「追!继续追!看不见就跟着蹄印!」队目仍然叫喊着,可是声音里已经听得出没有多大把握。

那匹折了腿的马儿仍在地上挣扎。队目策马走近,挥手朝部下示意。两名卫士刺出长枪,搠进马儿的头颈。

队目瞧了瞧已追赶到远方的部下,然后跃下马鞍,步前检视马尸。马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携带物,马鞍也是已用旧了的平凡货色,没有一点儿线索。

加入追捕的另外两名队目也都到达了。

「怎么样?逃脱了吗?」

队目没有回答,眼中却露出惶恐之色。让如此重罪的犯人逃脱,那可是天大的责任。

「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可能也会受苦……」

「等一等。」队目突然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

他伸手指向西郊远方的一片林木山坡。大气中虽然漫着薄雾,可是仍清楚看得见,那儿的上空冒着生火的炊烟。

◇◇◇◇

耐性是容玉山成就今天事业的最大本钱。

此刻他坐在偌大的「丰义隆凤翔坊分行」厅堂内,双手把拐杖拄在跟前,闭着眼睛,把额头搁在拐杖顶上,高大但已衰老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入定。

在这场战争里,情报就是生命。传信人已经带来最新的情报:狄斌刺杀章帅的行动败露了;章帅单骑从济远门逃出;容小山带着约四十名精锐骑马追击……结果如何却还没有任何回报。

容玉山的脸静止得像木头,心里却前所未有地焦虑,比当年黑道决胜时还要忧心——现在犯险的是他视同性命的儿子。

——不应该答应小山……他怎么这么笨,要亲自出手?太危险了……章帅啊……

自从在于润生的府邸开会回来后,容小山就不断央求父亲答应让他出动。

「于润生开出这个条件,也算合情合理啊……」容小山努力地游说父亲。

「他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事到如今,他有拒绝这次任务的理由吗?」

「没错……可是爹啊,你想想,要是我添了这场战绩,以后行子里就没有人不服我……」

「小山,是不是有人怂恿你这样想?」容玉山当时表现出狐疑。「是不是……蒙真?」

「不要提蒙真那家伙了。在回来时他就一直在给我泼冷水……爹,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让我去吧!让我证明给人们看,我确实是『丰义隆大祭酒』容玉山的儿子!……」

抵不住儿子数天以来的热切要求,又看见儿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容玉山终于也心软了。

现在他却开始懊悔。

这次能否成功刺杀章帅,其实并不是容玉山最关心的事情。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开战的契机,他已不能再等了。

因此他不理会是否会败露行藏,坚决派出达二百人保护容小山;事前他更千叮万嘱儿子:非到必要关头,或是确定章帅死亡之前,绝对不要露面出手。

——可是小山这孩子……终究没有继承我的耐性……

于润生。这是他的诡计吗?容玉山想不透。他要诱杀小山,断绝我的希望?还是活捉他来要胁我?不,他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要报复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只要叫伦笑伸出一只手指头就足够了……

——而且要对付小山,平日也有机会,何必大费工夫设计这样一个假局?还要章帅以身犯险……

——章帅不是个容易把头颅伸出来的人。假如这真是个局的话,他愿意这样做,必定是觉得有冒险的价值……那是什么?……

厅堂里已经站满了带着兵器的部下,有的甚至穿上了皮革或竹片编成的护甲,总共一百五十多人。分行内其他部分,加上附近几所房子又集结了二百余人。

此外,容玉山也在中午暗中派遣两支各五十人的先头部队,一支分布在九味坊的「丰义隆总行」外探查和戒备,并确定韩老板仍在行子内;另一支则监视于润生的府邸有没有异常状况。两方面回报的消息都正常。

——太过平静,反而令我觉得不安……

一名部下急步自厅门奔进来。容玉山睁开了眼睛。

「祭酒!」那人在远处便大呼。「我们的人看见公子了!他们从济远门回了城!」

厅堂里的部众现出振奋的表情,马上交头接耳窃语起来。他们已经是属于容祭酒最内围的一支「亲兵」,但容玉山并没有向他们透露这次「兵变」的全部计划——特别是要用武力威胁韩老板这一节。不过首都「丰义隆」的汉子都不笨,早已约略猜到:既然要「处死」狡猾的章帅,接着当然是走这一步。

——叛变这回事,要嘛就不做,要嘛就做到底。

容玉山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可心里暗自吁了一口气。儿子仍然安好。

他举起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掌,众人立时肃静起来。

「有没有带着……那个人的头颅?」

「没有……」

容玉山的手掌变成握拳。可惜,要把战略变成全面的硬攻了。可是不能死太多人,引起朝廷的注意——现在仍是登基周岁庆典的期间啊……

「那么小山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这里?」

「不知道……」那部下的声音中充满畏惧与犹疑。「不知道到哪了。而且……」

「快说!」容玉山把拐杖猛力打在青石地板上。

「而且看见他们的兄弟说:他们似乎很狼狈……全部都没有了兵器。公子,还有蒙真,好像什么都不理,就骑着马儿一直走,拐入另一条街就不见了……」

容玉山半白的浓眉深深压在双眼上。

——小山在城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异样的事情……是什么……足以让章帅亲自引诱他出去……

章帅、于润生,你们在搞什么把戏?

◇◇◇◇

在合和坊的「大树堂京都分店」里,狄斌灌了整整一壶清水,才止得住那因为紧张带来的干渴感。

他跟负责「刺杀」章帅的五十多名手下,在「失败」后就分批回到了这儿。今天店子当然不会作生意,门窗全都牢密地关起来。浓浓的药材气味,在闷热空气中令人头脑清醒了一些。

狄斌又再抚摸一下颈项上的小佛像,他最担心的自然是五哥。镰首这一次不必杀人,却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还要危险。摸老虎的屁股,而且要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还不能暴露面目……假如只是正面的决战,不管敌人是谁,狄斌都对五哥有绝对的信心。可是这一次……

假如出了岔子,那么一切都太迟了。然后,容玉山那压倒性的力量就会开始反扑……

——老大,希望一切都在你计算内吧……

「六爷……」一个年轻的部下在后面叫他。

是个叫宋吉祥的小伙子,从漂城开始加入「大树堂」已经四年,一向办事很妥当,而且话不多。

——因此,狄斌早前给了他一个特别的「工作」。

宋吉祥看了看狄斌身旁的田阿火,欲言又止。

狄斌会意了,示意田阿火离开。田阿火带着不解的表情,瞄了瞄宋吉祥才走开。

「……那件事情……我昨天查出来了。可是还没有机会向六爷你说……」

「说。」狄斌闭起眼睛,表面上很平静,可是心情比刚才在温定坊里时还要紧张。

「是……『拔所』。」

「『拔所』?」狄斌双眼暴睁。「『铁血卫』的『拔所』?你确定没有弄错?」

「是的……」宋吉祥被狄斌的气势吓唬得脸色变青。「有人亲眼看见……她进去……」

狄斌的两排牙齿紧紧咬合,仿佛胸膛被人用槌子重击了一记。

他深深呼吸了好几次,面容才开始放松开来。

「这事情……绝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明白吗?任何人!」狄斌努力把声音压低。「包括堂主,包括五爷。」

宋吉祥用力点点头,他额上渗满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查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希望自己能够忘记它。

狄斌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

容小山自出生开始,仪表从来没有像今天般糟糕:头发蓬乱成一团;高价的锦织衣服,不知何时扯裂了左边袖子;裤子和靴子沾满难看的泥斑……原本健康而自信的脸,此刻了无血色。

他疲倦地坐在木椅上,双手搁在桌面,十只手指紧张地交扣在一起。惯于活在父亲的保护网之下,此刻容小山就像离群迷路的幼牲,眼睛不断左顾右盼。

蒙真则站在门里,从门缝察看外面的情形。这儿是位于西都府雷鸣坊深处的一幢平凡房屋,是容玉山在首都不同地点秘密收购的七所「窟屋」之一。

所谓「窟屋」,就是平日不作任何业务用途的空屋,只作紧急时避难之用,而且使用一次后就会放弃。屋子的木地板底下藏着少量应急用的金钱和防身兵器,此外就只有简陋的桌椅。

「为什么我们不回爹那边?」容小山的声音充满焦虑。他急于与父亲会合——只要爹动用政治上的影响力,天大的事儿也能盖得住……

「我们不能肯定有没有给盯上。」蒙真回过头来,那水晶般的蓝色眼珠在微暗的室内显得更明亮。「假如直接回凤翔坊的行子,等于告诉那些跟踪的家伙:我们是『丰义隆』的人。」

屋里的部下只余二十八人。蒙真刚才已命令半数的手下,把他们骑过的马牵走收藏,然后再买几匹新的回来。另外要雇两辆普通的马车,给容小山乘坐回凤翔坊——其中一辆用作幌子。

「我们先留在这儿一阵子,确定没有人跟踪监视,才再动身。」

容小山点点头。他庆幸在这危急的时刻,心思缜密的蒙真还在身边。

——现在才发觉,蒙真其实一直是个不错的心腹……平日应该对他好一点……

——爹却要我杀了他们……不,如果这次的事情解决了,要跟爹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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