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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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伤的只会是你。”公子襄笑道,“我手中商铺数量远远不如你多,又是用民宅改造,成本也比你低得多,所以我要脱身很容易,只有你才会陷入自己布下的危局。”

“你到底想怎样?你告诉我这些,说明你不会真的这么做,有什么条件你但讲无妨。”柳公权说着气恼地一把推翻棋桌。这一局虽是和棋,但对有先行之利的他来说,与败局没有区别。

“柳爷果然是聪明人,我确实不想这么做。”公子襄点头道,“我答应过一个女子,要替她拿回被你夺去的客栈,这家客栈好像叫‘悦来’,它原来的老板姓尹。”

柳公权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栈,就算是现在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你为了要回它竟然不惜动用如此庞大的财力来与我作对?甚至还联合了金陵苏家?”

“当然不仅仅是为这个,”公子襄笑道,“我不喜欢被人算计,更不想被人利用,同时我又想借你这股东风发点小财,毕竟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所以我不愿低价抛售手中的商铺,但我又没有耐心一点点地零卖,你如果不想看到铺价下跌引起市场恐慌,就该把我手中的铺子全部接下来,只要铺价不跌,你依然有可能赚大钱,只是时间稍微长一点而已。”

“什么?你是要我高价买下你手中的铺子,从我这儿大赚一笔?”柳公权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却见公子襄悠然笑道:“随便你啊,明天我就把手中的铺子全部抛出去,一次性大甩卖,如果你愿全部接下,我可以按现在的市面价算你九折,这样一来我也就不必经过牙行掮客抛售,也就不会引起市场的恐慌了,你考虑一下。”

柳公权脸上青筋暴绽,直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实在不甘心受公子襄摆布,他猛一拍桌子,怒道:“你休想从我这儿捞到一两银子,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我输钱,你输命,看咱们谁怕谁!”说着他突然一声高喊:“来人!”

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不过应声上来的不是公门八杰,而是一位神态飘逸的白衣老者,柳公权一见这老者,眼光不由一寒,微微点头道:“原来是苏老爷子,想不到金陵苏家竟和千门公子联起手来。”

“谁是千门公子?”苏慕贤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故意问道,“千门公子是谁?”

柳公权心知没抓住任何把柄,自己无法指认苏家与公子襄勾结。有金陵苏家插手,仅靠公门八杰是奈何不了公子襄的,若是沈北雄和他那十几公门高手在这里还可以与对方斗上一斗。想到这他突然省悟,沈北雄被百业堂传来的假讯息引去城外,显然也是中了公子襄的调虎离山之计。难怪公子襄敢在这儿等着自己找上门来。

柳公权心中权衡再三,知道稳住铺价才是当务之急,只要铺价不跌或缓跌,自己依然有希望赚上一大笔,想到这他只得向公子襄屈服,无可奈何地问道:“你手中有多少铺子,总价是多少?”

“不多,大概也就值七、八十万两银子而已,”公子襄笑道,“不过我估计你现在手中也没那么多银子,你可以先付我五十万两通宝钱庄的银票,剩下的给我打张欠条,柳爷的欠条我信得过。至于银子,你把我这些房契地契押给钱庄,让费掌柜开五十万两银票出来周转自然没多大问题。”

“好,我今晚就把银票和欠条给你送去,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既然已经输了几十万两,柳公权也就不在乎那点零头了,况且公子襄也不会占这种小便宜。

“别忘了还有那张悦来客栈的房契,还有被你手下意外吓死的尹老板的丧葬费,就算作一万两吧。”公子襄说着已转身下楼,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叮嘱道,“柳爷要记住,今晚我若收不到房契、银票和欠条,明天一早,我手中的铺子就会低价出现在金陵所有牙行掮客手中。”

“也包括苏家名下的商铺。”苏慕贤补充了一句,也大步下楼而去。

直到二人离开后,隔壁的琴音才渐渐消失,最后完全寂然无声。鬼影子则呆呆地望着公子襄远去的背影喃喃感慨道:“影杀堂最大一单买卖也才挣十万两银子,公子襄一不杀人二不卖命,几十万两银子就轻轻松松到手,还要别人乖乖给他送去,真应了孟圣人那句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啊!”

一脸愤懑的柳公权突然一巴掌拍在那面已经千疮百孔的板壁上,板壁顿时像面纸墙一般现出个大窟窿。只见隔壁已空无一人,只有板壁后那张桌案上,依旧可见湿漉漉的汗渍。

数日后,当筱伯把悦来客栈的房契和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交到那位献身求助的尹孤芳手中时,她并没有显得太兴奋,只略显羞怯地垂头小声问:“老伯,不知小女子何时晋见公子襄?”

“不必了,”筱伯笑道,“公子从不轻易见人。”

尹孤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满脸诧异地问道:“小女子的容貌没有入公子法眼?”“不是不是!”筱伯连连摇手道,“姑娘倾国倾城,相信任何人都不会视而不见。只可惜,公子压根就没看你的画像。”

“没看?”尹孤芳更加诧异,“那他为何……”

“公子行事,向来不能以常理测度,老朽经常也看不透呢。”

尹孤芳秀美的眼眸中,羞怯早已褪去,渐渐泛起一种期待和向往,遥望天边喃喃自语道:“那我更要让他看看自己,我也想要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奇男子,哪怕这想法实现起来比登天还难。”

“这个我可帮不了你。”筱伯慌忙摇头。尹孤芳对筱伯的拒绝没有在意,只对着老人如发誓一般坚定地道:“我一定要见到他,一定!”

正文 尾声

数月后,还是那处雅致的小竹楼中,公子襄半闭着眼躺在逍遥椅上,身子随着逍遥椅的摇动而微微摇晃着。风尘仆仆的筱伯像往常一样把一叠帖子放到桌上,然后搓着手说:“公子,上次那位尹姑娘想见见你,亲自向你道谢。”

“不必了。”公子襄懒懒地应着,依然没有睁眼,“金陵有消息吗?”

“正如公子所料,船泊司迁到金陵的消息果然是假,而柳公权手中的商铺本来就不少,再加上高价接下了咱们的铺子和民宅,吃得实在太多了。就算铺价最高涨到原来的四五倍,他依然未能全身而退,至少有一半的铺子砸在了手中,算起来不仅没赚钱,还小亏了一些。不过由于他用商铺做抵押,从通宝钱庄借了几百万两银子又投入商铺,铺价一跌,费掌柜借给他的银子全变成了死账。而通宝钱庄乃皇家钱庄,国库收入也多存在那里。它一旦出现巨额亏损,必将动摇国家根基。因此福王无奈,与众臣商议后,只得假戏真作,不合情理地在金陵新设一船泊副司,这才让柳公权从金陵商铺市场中全身而退。”

“荒唐!”公子襄蓦地睁开眼,“有杭州船泊司在前,金陵船泊副司岂不是多余废物?白白养活一大帮闲人?”

“是啊,”筱伯叹道,“为了把通宝钱庄的巨额死账救活,以福王为首的权宦不惜把假话编到底,在金陵设船泊副司引江南那些不明就里的愚夫入彀,接下了柳公权手中的商铺,把通宝钱庄和柳公权的巨额亏损全转嫁到江南富商财主头上,只有少数人在这场风波中一夜暴富,而大多数参与商铺买卖的商贾最后都输得一贫如洗,有不少人甚至为此背上了巨额债务,最后只得上吊自杀,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公子襄的身子停止了晃动,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遥望虚空黯然道:“筱伯,你说咱们借柳公权之局巧取数十万两银子,是不是也算害别人家破人亡的帮凶?这是不是有违天理?”

“公子千万别这么想,”筱伯忙道,“旁人不理解公子,但老仆却是知道,公子的所作所为正是在替天行道,你取的每一两银子,都替天下人花到了最该花的地方。”

“替天行道?”公子襄苦涩一笑,“天若有道,何需我千门云襄?”

筱伯理解地点点头,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账薄递到他面前,安慰道:“就算公子不取这数十万两银子,它也会落入柳公权之手。再说公子首创的这个组织,显然比柳公权和那些江南富户更需要这些银子。有了这几十万两银子,咱们不仅可以维持它运转数载,甚至还可以再在全国各地新开十几处分堂。”

公子襄接过账薄,轻轻抚摸着那册厚厚的薄子,神情就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眼里满是欣慰和关爱。那册厚厚的薄子封面上,有珠圆玉润的三个大字——济生堂!

(全文完)

《千门之圣》

第一章 反击

晨曦如梦,静谧地投入空空的大帐,令朦胧幽暗的大帐渐渐明亮清晰起来。倒在地上的少林方丈圆通,缓缓睁开了他那迷茫失神的双眼,疑惑地打量着四周。一点清澈的神光随着回忆,慢慢在他那浑浊的眼眸中亮起。

他一跃而起,晃晃依旧有些沉重的头,正待从帐后悄然而逃,就听见身后有人用揶揄的声音调侃道:“大师总算醒了,你的修为比老夫估计的要差很多啊!”

圆通一惊,慌忙回头望去,就见黑衣如墨的魔门门主寇焱,正在自己身后负手淡笑。圆通舔舔干裂的嘴唇,涩声问:“你……你想怎样?”

“大师为何这般惊恐?咱们可是刚结盟的盟友。”寇焱笑着友好地伸出手,像尊者鼓励后进般欲拍圆通肩头。

圆通沉肩一缩,本能地躲开了寇焱的手掌,嘶声问:“你昨日给贫僧吃了什么?”

“你是说这个?”寇焱笑着从怀中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白得耀眼的丹丸,递到圆通面前,“这叫失魂丹,乃是老夫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制成的东西,珍贵无比,它能让你感受到西方极乐世界的快乐。你已经感受过它的好处,要不要再来一颗?”

圆通浑身一颤,不由自主连退数步。他忘不掉昨夜那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奇特,如此令人愉悦,完全不亚于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令圆通心生警惕。他知道这失魂丸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心底深处,却又渴望着它给自己带来的神奇感觉。

“怎么,你不想要?”寇焱冷冷问。

圆通连忙陪笑脸道:“门主但有所令,贫僧无不从命,这失魂丹既然如此珍贵,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寇焱喜怒难测地盯着圆通的眼眸,收起失魂丹淡淡道:“你不吃也可以,老夫十八年未踏足中原,不知你少林的武功有无精进,想与方丈切磋几招,请不要推拒。”说着也不等圆通拒绝,已飘飘然一掌拍向圆通胸膛。

圆通大惊失色,想起寇焱二十多年前以天下高手为拳靶的往事,不由胆战心惊,连忙双掌暴推而出,全力抵挡。谁知寇焱这一掌只是虚招,被圆通一挡立刻变向,换了个方向拍向圆通肩胛。圆通不敢大意,连忙沉肩变招,以少林擒龙手还击。二人出手俱迅若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已交手数招。只见寇焱大袖飘飘绕着圆通一味佯攻,圆通则以少林绝技严密防守,一时间但听风声倏然,却没有拳脚交击的闷响。

斗得数十招,圆通便发觉寇焱并未出全力,只是用佯攻来引自己出手,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他待对方出手稍缓的瞬间,连忙退出战团躬身拜道:“寇门主神功盖世,贫僧甘拜下风,还请寇门主高抬贵手。”

“好!”寇焱也应声停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圆通道,“方丈虽然为俗务奔波劳碌,功夫却没有搁下,比我想象的要好。”

“寇门主过誉了。”圆通勉强一笑,见寇焱并没有将自己当成拳靶练功,心中略松了口气,却又不知对方打折什么样的主意,心中惴惴不安,正想找借口离开这险地,突然感觉骨髓深处似有万千虫蚁蠢蠢欲动,令人十分不舒服。他心中暗惊,连忙运功暗查,却又没有受伤或中毒的症状,大惑不解。

“方丈是不是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骨髓深处似痒非痒、似痛非痛?”寇焱打量着圆通,似笑非笑地问道。他方才引圆通出手,就是要加快对方气血运行,引失魂丹的药性提前发作,见圆通咬牙强忍的模样,他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经过方才的激战,圆通只感到潜藏在自己骨髓深处的万千虫蚁,被寇焱内力一激,似乎已经从沉睡中惊醒,开始啃噬起自己的骨髓和神经,浑身上下三百六十五个穴位、十二条经络,无一处不痒、无一处不痛,同时心底深处渐渐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那是对西方极乐世界的渴望和向往。他大惊失色,失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失魂丹的功效。”寇焱笑着从怀中重新拿出一颗失魂丹,递到圆通面前,“吃了它,你立刻就能享受到极乐世界的无上快乐,不然就会堕入十八层地狱,身受油煎火烤,刀锯斧砍却不死之苦。”

圆通张皇后退,厉色内荏地叫道:“妖孽,我有阿罗汉的定力,不会受你邪魔外道的引诱!”说完盘膝于地,运功与体内的药瘾相抗。

“很好!我就看看你阿罗汉的定力。三天之内,你若不求着我要这失魂丹,我就让你平安离开这里。”寇焱冷笑着在圆通面前坐下。虽然失魂丹已经在很多人身上试验过,不过用在圆通这种身负佛门精深内功的绝顶高手身上,却还是第一次,寇焱心中也没多少把握。所以他想仔细观察圆通的反应,以验证失魂丹在内家高手身上的功效。

圆通光秃秃的脑门上泌出了一层油汗,头顶渐渐蒸腾起白蒙蒙的水雾,那是汗水被内力蒸发的现象。他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此刻已是一片灰败,脸颊上的肥肉不由自主地哆嗦着,显然在运功与灵魂深处的欲望勉力相抗。

半天时间过去了,圆通虽然依旧在咬牙苦忍,但浑身已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脸上的表情更是痛苦不堪。寇焱观察着圆通的反应,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他捏碎一颗失魂丹,然后以内力催逼烘烤,让失魂丹的药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并随着他的内力催逼,飘向圆通鼻端。

这一丝熟悉的药味,使圆通强压下的欲望如猛兽般破栅而出,渐渐将他的理性淹没。骨髓深处的万千虫蚁开始疯狂的啃噬着他的神经,令他忍不住用手抓绕全身。但即使将皮肤抓得血肉模糊,也如隔靴搔痒般越挠越痒。在肉体的痛苦和意识深处的强烈欲望驱使下,圆通完全失去了自我,一声怪叫扑向寇焱,欲抢他手中的失魂丹。寇焱侧身一让,圆通立刻失足扑倒在地。他心知要想从寇焱手中抢夺失魂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由挣扎着向寇焱伸手哀求:“给我……快给我……”

寇焱俯视着他笑道:“我早说过,你会求着我要失魂丹。不过现在你想要失魂丹,得先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圆通嘶声问。寇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到圆通面前:“你照着这个给武当掌门凤阳子写一封信,邀他到少林一晤。”

圆通接过纸条一看,立刻就明白了寇焱的用心,不过早已被失魂丹摧毁了反抗的意志,毫不犹豫地叫道:“我写!我马上就写!”

寇焱拍拍手,一名教徒应声而入,为圆通送上笔墨纸砚,并扶他到书案后坐好。见圆通浑身战栗捉笔不稳,寇焱伸掌按在他后心灵堂穴上,用内力助他压住药瘾,圆通稍事喘息,立刻照着寇焱给他的纸条,匆匆写下了一封书信。

寇焱收回掌,拿过书信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仔细封好后交给那名教徒:“立刻送去少林寺,让少林弟子把信送到凤阳子手中。”

圆通挣扎着扑到寇焱面前,涕泪齐下,拉着寇焱的衣袖嘶声哀求:“给我……给我失魂丹!”

寇焱脸上泛起满意的微笑,连精通佛门内功的圆通都抵不住失魂丹的药瘾,天下还有谁能抵御失魂丹之毒?

他将一颗失魂丹一分为二,递给圆通半颗道:“为了保持你的清醒,我先给你半颗,等拿下风阳子后,我再给你剩下这半颗。”

圆通已来不及计较,一把抢过半颗失魂丹便吞了下去。药性渐渐在体内发作,压住了令人疯狂的药瘾,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寇炎手中剩下的半颗失魂丹。半颗失魂丹根本无法满足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寇炎,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抢夺。

寇炎收起失魂丹,掸掸圆通后背上的泥土笑道:“你先休息一日,仔细洗去脸上身上的污垢,堂堂少林方丈,可不能有半点失态。明日我陪你回少林。只有你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会源源不断地供给你失魂丹。”

圆通失魂落魄地点点头,现在在他心目中风阳子的生死,少林的事业和荣耀,甚至自己的权势地位,都不及失魂丹来得重要了。

少室山的山坳是武当众道士露宿的营地所在。虽然少林曾邀武当众道士去寺内客房歇息,不过都被武当掌教风阳子以“僧不入观,道不宿寺”的祖训为由推拒。释、道、魔三方虽然结盟,但门人弟子并无多少往来,哪怕是同为名门正派的少林和武当,互相间也有所提防。

此刻,风阳子正盘膝于地,眯着浑浊的老眼打量着对面的云襄和罗毅。想从二人的表情上判断他们所言真伪。圆通方丈受魔门门主寇炎的药物控制,已投靠魔门,设下圈套欲引自己入瓮,通过自己控制武当上下,并欲挟释、道、魔三教弟子起事造反,这些消息任何一条都让人惊心动魄,难以置信。不过千门公子襄说的话,加上静空大师俗家弟子罗毅作证,却又令人不敢有任何怀疑。风阳子正沉吟间,忽听远处有弟子禀报:“掌教师父少林有信送到!”

“递上来!”风阳子沉声道。那弟子应声将信送到风阳子手中,风阳子拆开一看,是少林方丈圆通的亲笔书信,邀他三日后到少林一晤,有机密要事相商。风阳子将信递给云襄,这封信让他再无怀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襄问:“贫道该怎么做?”

云襄将信仔细看了一遍,笑道:“掌教现在只有两条路走。”迎上风阳子的目光,云襄淡淡地笑道:“一条路就是连夜逃离少室山,再不趟这浑水,这是眼下最安全的办法,不过如果将来魔门得势,恐怕未必会放过武当;另一条路就是大胆地去见圆通,届时将计就计奋起反击,粉碎魔门吞并释、道两教的阴谋!”

“反击?如何反击?你难道是要我们独力去对抗魔门和少林?”风阳子尚在沉吟,他身后的风清子已在大声质问。风清子乃风阳子师弟,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火暴脾气,与风松子、风明子、风阳子合称“武当四子”。

而面对风清子的质问,云襄从容道:“道长放心,如果没有万全之策,我也不敢要武当一派去冒险。”

风阳子身后的凤松子冷笑道:“你不过是一巧舌如簧的老千,有何万全之策?你该不是想让咱们武当为你个人的功业打头阵吧?”

云襄淡淡笑道:“武当四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肚鸡肠、胆小谨慎?难怪如今武当一派的声望远远不及少林。”

风清子与风松子勃然变色,正待发火,却被风阳子挥手打断。他捋着下颔稀疏的花白胡须沉吟道:“不知公子有何妙策?不妨说来听听。”

云襄点头道:“寇炎虽然控制了圆通,欲借会晤之机制服掌教,但他并未控制整个少林,所以他们的计划不敢让更多人知道,寇炎与圆通只能在与掌教单独见面时出手突袭。而我已说服少林达摩堂首座圆安、戒律堂首座圆祥,为少林的前途命运与魔门决裂。届时他们会率少林十八罗汉在外布阵埋伏,只要掌教躲过寇炎一击,十八罗汉立刻就会一拥而入,将寇炎和圆通困在罗汉阵中。就算寇炎武功再高,要想在罗汉阵中平安脱身,恐怕也是千难万难。”

罗毅听云襄信口开河,不由连使眼色,云襄却装着没看见,继续道:“道长韬光养晦至今,不就是在等一个令武当重振往日辉煌的机会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就看道长能不能大胆抓住了。”

风阳子眉梢一挑,眼中隐有神光闪烁:在少林与魔门两大势力的压力下,他一直低调隐忍,静待声势的机会。这是他心底潜藏已久的隐秘,没想到却被云襄一眼看穿。捋须沉吟良久后,他微微颔首道:“若能得少林圆安、圆祥两位大师及十八罗汉相助,贫道便率武当上下冒一回险与魔门周旋。不过若没用少林的亲口承诺,贫道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襄沉声道:“只要道长给我一件信物,我便连夜请两位大师前来与你相会,商议联手对付魔门的细节。”

风阳子略一沉吟,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云襄道:“这是贫道随身携带之物,两位大师一见便知。请公子连夜去请两位大师,贫道在此恭候佳音。”

云襄接过玉佩,仔细放入怀中,对风阳子拱手一拜:“请道长在此相侯,我去去就来。”

离开武当驻地后,罗毅忍不住小声提醒:“云大哥,虽然圆安师兄和圆祥师兄一向看不惯圆通方丈的所作所为,但你也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说服他们背叛掌门师兄啊!”

云襄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风阳子的玉佩道:“若是仅凭你我空口白话,确实很难说动圆安、圆祥,不过现在有了武当掌教风阳真人的信物,我就有把握说动他们了。”

罗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云大哥早有打算,难怪坚持要风阳子的信物。”

云襄笑道:“利用各方势力信息的闭塞和滞后,巧妙借用一方势力的名号说服另一方势力,这在千门中叫做‘借势’。春秋战国时的千门前辈苏秦正是此道高手,我不过是向他学习罢了。”说着他遥望少林方向,“咱们要立刻去见圆安、圆祥,只要他们对少林的忠诚超过对掌门的愚忠,我就有把握说服他们。”

苏秦正是此道高手,我不过是向他学习罢了。”说着他遥望少林方向,“咱们要立刻去见圆安、圆祥,只要他们对少林的忠诚超过对掌门的愚忠,我就有把握说服他们。”

少林寺达摩堂还像几年前一般破败古旧,静谥幽暗,当云襄被知客僧领到这里时,不禁想起了与舒亚男在此相遇的情形,一时间百感交集,怔怔失神,以至于有人来到身后尚不知觉。

“云大哥,圆安师兄与圆祥师兄到了。”罗毅小声提醒道。

云襄连忙收入起杂念回头望去,就见一胖一瘦两位老僧已并肩立在自己身后,经罗毅介绍,才知右边那圆脸方额、始终面带微笑的胖和尚是达摩堂首座圆安;而左边那瘦骨嶙峋、满脸冷厉的黑脸和尚,则是江湖上默默无闻、少林上下却人人惧怕的戒律堂首座圆祥。

双方见礼毕,圆安笑问:“听罗毅小师弟说,公子襄有要事必须见咱俩,不知有何要事?”

云襄沉声道:“是关系少林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在下才连夜求见两位大师。”

圆祥一声轻嗤:“危言耸咱是千门中人惯用的招数吧?”

“没错!”云襄笑着迎上圆祥那冷厉的目光,“圆通方丈去见魔门门主至今未回,难道还不够危言耸听的吗?”

圆祥面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云襄没有回答,只目示身旁的罗毅,罗立刻将昨晚看到的一要仔细地说了一遍,圆安、圆祥听后满脸惊诧,面面相觑。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但罗毅向来不打诳语,令人不得不信,而根据被方丈支回来的十 八罗汉的禀报,以及方丈令人给武当掌教送信的举动,又让人不敢不信。(花容月毛打)

圆安立刻急道:“我带十八罗汉去魔门驻地,若方丈师兄真落入了魔门掌握,咱们定要将他救出来!”

“怎么救?”云襄毫不留情地质问道,“且不说在魔门手中抢人有多大把握,就算你们见到圆通方丈,他让不让你救还是个问题。从他给武当掌教写的信来看,他已经完全屈服于寇焱,如果你们贸然前去相 救,而他以方丈身份命令你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的话,你们怎么办?”

圆安、圆祥面面相觑,皆哑然无语,圆祥沉吟片刻,只得对云襄拱手请教:“公子有何办法?请不吝赐教!”

云襄负手从容道:“要想救下圆通方丈,粉碎魔门吞并少林、武当的阴谋,首先就要无视圆通方丈的身份。”见二人有些不解,云襄解释道,“既然圆通方丈已为失魂丹控制,他的言行已不能代表他的本意 ,若再将他的命令当成方丈的法旨,岂不是上了魔门的当?”

圆祥想了想,微微额首道:“公子言之有理,若圆通师兄协助寇焱袭击武当掌教,便犯了少林戒律,戒律堂有权暂时时免去他方丈的职责。我会通知门下弟子,暂时时无视方丈的指示。”

“不可!”云襄忙道,“此事一旦传开,少林上下必定人心惶惶,恐怕难以在方丈面前日保持镇定,定会被他看出破绽,咱们也就无法将计就计,对魔门实施反击。”

圆安急道:“公子有何妙策?请快快道来,别再卖关子了。”

云襄沉呤道:“圆通欲与寇焱在少林伏击武当掌教风阳真人,咱们就将计就计在少林反击寇焱,所以咱们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看除了你们两位,只须再让十八罗汉知道就够了。”

圆祥沉声问:“连圆泰师兄都要瞒过?”

云襄点点头:“圆泰与圆通关系最为密切,一旦得知咱们的计划,他未必会支持。两位是少林难得的开明高僧,相信你们对少林的忠诚过对圆通方丈的忠诚,所以我才冒昧前来献策,希望能借你们的力量粉 碎魔门阴谋,助少林度过这次危机。”

圆安、圆祥交找了一个眼神,俱沉吟不语,显然还在犹豫。

云襄见状拿出风阳子的玉佩,对二人道:“武当掌教在得知魔门阴谋后,立刻表示愿率武当下下冒死一搏,决不容魔门的阴谋得逞,他甚至不顾自身安危,愿以已为饵引寇焱上钩,难道少林上下竟无一人有 掌教的气魄?”

二人一见风阳子的信物,脸上俱有几分羞惭。云襄见状趁热打铁:“寇焱要想在少林伏击风阳子掌教,必定不会多带人手。为了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将掌教制服,他只能选在圆通方丈的禅房中动手。十八罗 汉只要事先埋伏在禅房四周,待掌教将寇焱从藏身处引出,到时寇焱便会引入罗汉阵和少林,武当众多高 手的重围之中,要想脱身可就难了。”

圆祥沉吟片刻,终于慨然道:“既然武当掌教敢以身犯险,我少林岂能退缩。请云公子带我去见风阳子掌教,当面商议反击寇焱的细节,圆安师兄与罗毅小师弟立刻去联络十八罗汉,待咱们定下详细的计划 后,便依计行事,定要将寇焱一举拿下!”

云襄心知冒如此大的险,圆祥在没有得到风阳子的亲口承诺之前,决不敢轻易答应,正好风阳子也想见过两位少林高僧后再作决定,他立刻欣然道:“好!咱位这就去见风阳子掌教。”

圆安虽不是罗汉堂首座,但十八罗汉的武功大多出自他的传授,而罗毅与十八罗汉的交情最为深厚,由他们二人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四人击掌盟誓后,立刻分头行事——云襄与圆祥连夜去见风阳子,而圆安 刚与罗毅连夜去联络十八罗汉。

当风阳子与圆祥见面后,立刻便下定了决心,有少林四大高僧中的两位和十八罗汉相助,面对寇焱他也不必再胆怯。若少林、武当的顶尖高手联手都对付不了寇焱,那这释、道两门的泰山北斗,除了投降魔 门,恐怕就只有灭亡一途了。这是两派生死攸关的一战,二人都不敢大意,在云襄的指点下,二人谋算好 行动的所有细节,这才各自回去准备。

离开武当临时的驻地后,云襄对园祥道:“大师先回少林照计划准备,我还要去联络另外一位盟友,若得她之助,咱们的计划便万无一失。”

园祥听云襄说得慎重,似乎对这位盟友的看重还在凤阳子之上,他不禁问道:“不知这位盟友是谁?”

云襄抱歉地摇摇头:“我不敢肯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更不敢肯定她一定会帮忙所以暂时不便透露她的名字,请大师见谅。”

听云襄如此说,园祥只得满腹狐疑地告辞回寺。云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于黑夜后,不禁抬头仰望苍穹,脑海中浮现出楚青霞那清朗如月的面容,若能得她和天心居第子相助,魔门的计划定会彻底失败!想到这,云襄立刻照楚青霞留下的地址连夜赶去……

在离开少林三天后,圆通终于回到了寺中,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眼神也有些迷离,就像是大病初愈。这十分奇怪,但却没人敢过问。

陆续有第子前来请安,圆通将他们打发走后,只留下了最信任的园泰。望着面前这身材魁梧的罗汉堂首座,圆通捋须问道:“这几日寺中可有状况?”

“一切正常。”园泰忙说,想想又道,“师兄邀武当掌教凤阳子前来谈禅论道,凤阳真人已答应今日午时前来,咱们要不要以佛门最高礼节迎接?”

“不必了!”圆通摆摆手,“凤阳师兄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你直接将他领到我禅房即可。另外严令僧众,不得走近我禅房半步,以免打扰了凤阳师兄与我谈禅论道的兴致。”

园泰得令退下后,圆通不由抬头望向禅房的屋顶,看到一片青瓦已被人掀开一道细缝,一双眼睛正目光炯炯地监视着禅房中的一切,方才回寺时,他支开了禅房四周的警戒武僧,寇炎立刻照计划潜入寺中,埋伏于禅房屋顶,就等凤阳子进门后,一招将其制服。虽然仅凭寇炎一人,要做到不惊动旁人而制服凤阳子,多少还有些困难。但若再加上圆通,一招制住凤阳子就十拿九稳了。

就在圆通忐忑不安默念《清心经》,勉力克制心底那蠢蠢欲动的心魔时,知客僧突然在禅房外禀报:“武当掌教凤阳真人率门人求见!”

“快快有请!”圆通连忙起身相迎。半颗失魂丹只能解除肉体的痛苦,却不能满足心底那令人发狂的欲望,他只想早点将凤阳子卖给寇炎,以换取另外半颗失魂丹,就算是为虎作伥也顾不得了。

这时,凤阳子被知客僧领到了禅房,而随同前来的凤松子、凤明子、凤清子和几个武当弟子,则被知客僧领到一旁的偏殿歇息。圆通将凤阳子让进房中,待奉茶的小沙弥退下后,他貌似随意地笑问道:“凤阳师兄对这次释、道、魔三教结盟,不知有何看法?”

凤阳子讷讷道:“少林乃中原武林领袖,贫道一切唯圆通师兄马首是瞻,能有什么看法?”

“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圆通追问。就见凤阳子迟疑道:“三教结盟,结束百年争斗,这无疑是武林一大幸事,贫道自然是衷心拥护,全力赞成!”

圆通面色一肃,压着嗓子沉声问:“魔门包藏祸心,欲借三教之力起兵举事,难道凤阳师兄也支持?”

凤阳子缩缩脖子,连连摇手:“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师兄千万不要乱说!小心传到朝廷耳中,为咱们惹来灭顶之灾!”

“如果魔门有此计划,凤阳师兄有何打算?”圆通俯身过来,紧盯着凤阳子的眼眸追问。就见凤阳子胆怯地低下头,讷讷道:“那咱们武当,只好、只好退出联盟,远离这是非之地。”

圆通目光炯炯地盯着凤阳子,缓缓伸出手,沉声问:“既然凤阳师兄不愿与魔门一起造反,何不与我少林结盟,共抗魔门?”

凤阳子在圆通目光逼视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似乎要与圆通击掌。圆通手腕一翻,突然扣向凤阳子脉门,几乎同时,凤阳子身后的窗户突然无声打开,寇炎鬼魅般倏然扑入,一抓扣向凤阳子后心灵台穴。

这几下兔起鹘落,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凤阳子却像早有预料,手腕一转,如灵蛇般滑出圆通掌握,跟着合身扑向圆通。圆通十拿九稳的一招突然落空,连忙飞袖直击凤阳子面门。就见凤阳子就地一滚,虽避得狼狈,却躲过了圆通的流云飞袖,不仅如此,还借圆通的流云飞袖挡住身后寇炎的一抓。

这几下快如电光石火,待寇炎发觉自己低估了凤阳子时,这瘦弱猥琐的老道已撞破木门滚出了禅房。寇炎正待追击,忽听禅房四周有轻而不乱的脚步声响起,转眼便将禅房包围。只听这脚步声,寇炎便知自己陷入了少林十八罗汉的重围,跟着禅房为传来凌厉的拔剑声。寇炎立刻便听出这是随同凤阳子前来的凤清子、凤明子和凤松子。转眼之间,这禅房已被少林、武当两派高手团团围困,成为一个猎虎擒龙的陷阱。

“这是怎么回事?”寇炎盯着圆通质问。他不由分说,一把便扣住了圆通的咽喉。就在这时,禅房外响起一声佛号,接着就听一个冷厉的声音高喊:“寇门主,欢迎到少林寺来做客!”

寇炎一听这话便知落入了陷阱,他也是心思敏捷、刚愎自用之辈,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朗声问:“外面是少林四大高僧中的哪位?”

“贫僧园祥!”门外的声音越发冷厉,跟着就听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贫僧园安!”、“贫道凤清子!”、“贫道凤明子!”、“贫道凤松子!”……

寇炎面色微变,冷眼望向圆通。圆通连忙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待贫僧将他们都支开。”

寇炎将掌心贴在圆通后心,示意他去窗口。圆通对窗外的园安、园祥喝道:“二位师弟,我与寇门主在此商议释、道、魔三教结盟的细节,谁让你们带人来打扰,还不退下?”

园安、园祥不答,却望向一旁的凤阳子。有备而来,勉强逃过寇炎与圆通联手一击的凤阳子面有得色地嘿嘿笑道:“圆通师兄,你与寇门主倒是对三教结盟热心得很啊,方才贫道若不是躲得快,定落入寇门主之手,然后被喂下失魂丹,像傀儡一样受人摆布,到时三教结盟还真就顺理成章了。就不知失魂丹的滋味如何,圆通师兄可否透露一二?”

圆通面色微变,色厉内荏地喝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林弟子听着,立刻将出言不逊、心怀叵测的武当门人,尽数给我拿下!”

“大家不要妄动!”园祥对十八罗汉沉声道,“掌门师兄中了失魂丹之毒,此刻心智已不受自己控制,先拿下寇炎,夺得失魂丹的解药解救掌门师兄要紧!”)

园祥为戒律堂首座,在寺中威望仅次于掌门。十八罗汉早经过园安和罗毅的策反,此刻听圆通方丈竟下令拿下武当门人,对他中失魂丹之毒、心智已失的话不再怀疑。园祥一声令下,众武僧立刻轰然答应,依着九宫八卦的方位,向禅房中的寇炎逼了过去,将他困在罗汉阵中。

寇炎见十八罗汉步伐沉稳,行进有序,仅十八人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蓄势待发的压力,少林罗汉阵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在罗汉阵之外,还有武当四子及园安、园祥掠阵,要想突破重围实非易事。不过寇炎毫不惊慌,他笑着拍拍圆通肩头:“这罗汉阵是你少林镇寺之宝,而你是少林掌门,对它一定再熟悉不过。你若助我破了这罗汉阵,我就将失魂丹的配方送给你。”

圆通内心正受着药瘾的煎熬,一听这话顿时有了精神。若能得到失魂丹的配方,从此便不必再受寇炎的控制和摆布,这对他来说无疑比失魂丹还有吸引力。他立刻对寇炎点点头:“请寇门主记住你的承诺。”

寇炎傲然道:“寇某言出必践,天下皆知,难道你还不信?”

当年寇炎黄鹤楼一败,魔门依约退出中原,坚守诺言十八年有余,这在中原武林广为流传。武林中人虽敌视魔门,视寇炎为武林最大魔头,不过对他信守诺言的品德还是颇多赞誉。

圆通听寇炎这一说,不再怀疑,转身来到禅房外,对十八罗汉喝道:“掌门方丈在此,你们难道要造反?”

十八罗汉都是圆通后辈,在他的积威之下,顿时有些心虚气馁。园祥见状忙喝道:“掌门方丈已被魔门药物控制,大家不必理会他的言语,先将他拿下要紧!”

圆通连服三日失魂丹,神智已与以前有些不同,加之他竟与寇炎联手对付武当凤阳子,这实在不像是少林方丈的行径。十八罗汉再无犹豫,立刻发动阵势,向圆通围逼过去。圆通见状,只得出手抢攻。

第二章 失魂

圆通既为少林方丈,年轻时也是十八罗汉之一,对这套罗汉阵再熟悉不过.他一出手,立刻击在罗汉阵的弱点上,而十八罗汉顾忌他的身份,不敢直下重手,圆通一阵猛攻,罗汉阵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阵不成阵.

寇焱借着禅房作掩护,虽置身罗汉阵却突然无恙.他一边窥探着罗汉阵的奥秘,一边等待着出手的时机.他乃武学天才,不多时便看出罗汉阵的弱点及阵眼所在,见罗汉阵在圆通的打击下已有些运转不灵,他突然一声长啸,从禅房中飞身扑出,人未至,凌空一掌已将指挥罗汉阵的武僧击得飞了出去。

这一击乃寇焱蓄势而发,正好击中罗汉阵的阵眼。剩下的武僧顿时乱了阵脚,片刻间便被冠焱和圆通击倒数人,阵势大乱。

在罗汉阵外掠了的圆安、圆祥及武当四子一看,立刻各执兵刃加入战团。圆安、圆祥联手截住圆通,而武当四子则仗剑围住寇焱,其余武僧立刻扶着受伤的同伴退后疗伤,并在后方为众人掠阵。

圆安、圆祥乃圆通师弟,武楞虽比师兄稍弱,但二人以敌一,加上圆通经失魂丹的折磨,功力尚未完全恢复,顿时被二人逼得手忙脚乱。而武当四子四柄长剑如电光闪烁,在寇焱周围交织成网,虽然将寇焱围困其中,却奈何寇焱不得。

打斗声惊动了在前殿值守的圆泰,他循声过来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见圆安、圆祥联手围攻方丈,他一声呵斥:“两位师弟快住手!不得对掌门师兄无礼!”

“师兄来得正好!”圆安忙道,“掌门师兄被魔门药物控制,已迷失心智,师兄协助我将他擒下。”

“放屁!”圆通破口大骂,本想指责二人犯上作乱,奈何在二人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竟不得开口。圆泰平日对圆通就唯命是从,见他吃紧,连忙挥掌架住圆安,高喝道:“两位师弟快住手!再不住手为兄不客气了。”

圆安、圆祥心知今日这一战关系少林生死存亡,哪里能停手!少林通、泰、安、祥四大高僧,功力本在伯仲之间,四人这一混战,一时间竟难分胜负,圆泰见状忙对闻讯赶来的武僧高喝:“还不快帮掌门方丈拿下圆安、圆祥?”

少林四大高僧在寺中地位尊崇,一向为众僧敬仰,今见四人捉对拼斗,众武僧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帮谁才好。有几个武僧正待出手帮掌门,忽听有人在身后喝道:“掌门方丈被魔门药物控制,已是身不由已,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众人回头望去,发现小师叔罗毅正匆匆赶来。罗毅年纪虽小,却一向诚实忠厚,深得众僧信赖。大家听他这么说,便都停了手,静观事态发展。

圆通恶战半晌,渐渐引发药瘾,却不敢在众僧面前暴露,只得咬牙苦忍。这一来功力大打折扣,在圆祥一招紧过一招的攻势下,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另一旁寇焱独战武当四子,虽游刃有余不落下风,但要想脱身却也不易。见圆通已支撑不了多久,他只得一掌逼开风阳子,然后从怀中掏出信炮望空发射,通知寺外的教众人寺接应,虽然一旦魔门教众与释、道两门正面冲突,结盟之事就再难挽回,他的一番谋划从此便付诸东流,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寺外响起几声应答的号炮,却不见魔门教众冲入寺中接应。寇焱跃上禅房屋顶,举目望去,隐约可见少林寺后方的树林中,身着黑衣的魔门教众已被十几个白衣女子截住,看那些白衣女子飘忽轻盈的身形步法,显然正是天心居弟子。

寇焱心中暗惊,想不通自己的计划是如何走漏了风声,又是何人联络了少林、武当及天心居众高手,竟在此设下陷阱等自己来跳。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模样有些熟悉的少年,正里外奔跑替一个青衫如柳的书生传令。寇焱一眼便认出,那少年正是三天前的“觉能”,而那负手指挥寺外两个战场的青衫书生,正是几年前狠千了自己一回的千门传人云襄!

看到云襄,寇焱就什么都明白了。此时武当四子已追上屋顶,四柄长剑将他死死缠住。寇焱一声厉啸,挥掌逼退挡在正面的风阳子和风松子,飞身跃下屋檐,正待向数十丈外的云襄扑去,突听空中传来“铮”一声弦响,晴天有雨打-一道劲风随音而至,打在他身前的青石板上,在青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寇焱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就见数丈外一位青衣少女手抚瑶琴,盘膝端坐,双手按弦引而不发,正是天心居素妙仙的衣钵弟子楚青霞!

寇焱一声冷哼,怒道:“黄毛丫头,也敢挡我?”

楚青霞肃然道:“寇门主,你已落入重围,若想平安脱身,请答应晚辈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寇焱冷冷问道。

楚青霞款款道:“这条件其实是妙仙居主的遗命,只要寇门主放下心中的杀戮欲望和宏图霸业,天心居愿为魔门化解与中原武林的仇怨。”

寇焱冷笑道:“如果我不愿放下呢?”

楚青霞黯然叹道:“晚辈只好秉承先师遗命,为天下人除去祸患。”

寇焱哈哈大笑,傲然道:“黄毛丫头,竟敢口出狂言。若非我看在妙仙面上,早已将你毙于掌下,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大言不惭?”

话音刚落,他已向楚青霞扑去。他身形方动,就听弦声迸发,如万箭穿空,又如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向自己扑来。几乎同时,武当四子的四柄长剑也倏然而出,如藏在风浪中的毒蛇,噬向自己的要害。

寇焱一声长啸,毫无惧色地迎上楚青霞的梵音剑和武当四子的八卦剑阵。武当四子在剑上修为已臻化境,四人凭身形之快占住了八个方位,使出了威力不逊罗汉阵的八卦剑阵;而梵音剑以弦音为载体,几乎无孔不入,比武当四子的有形之剑更难应付。寇焱在五人围攻之下顿感呼力,再难前进一步。不过他心思敏捷过人,见圆通左支右绌就要落败,他突然飞身后退扑出圆通,与圆通对敌的圆安只防着寇焱袭击自己,见他扑来连忙后退,谁知寇焱却突然袭向圆通,将他一把扣在手中。

这一下事发突然,不说圆通毫无防备,就连圆安、圆祥也不及相救。寇焱扣住圆通咽喉要害,立刻对众僧喝道:“住手!统统给我住手!不然老夫就杀了你们方丈!”

众僧面面相觑,圆安、圆祥也束手无策。他们可以说方丈受魔门药物控制,却不能令众僧不顾方丈安危,从寇焱手中抢人。圆泰见圆通落入寇焱掌握,忙道:“寇门主有话好商量,千万别伤了咱们方丈。”

寇焱顾圆泰喝道:“去将武当那几个牛鼻子赶出少林,不然老地就宰了你们方丈!”

圆泰无奈,只得对武当四子拱手道:“请四位道兄暂且离开少林吧,待过了今日,圆泰再到武当山向几位道兄赔罪。”

风阳子冷喝道:“咱们好不容易困住这魔头,岂能让他安然脱身?”说着便向三个师弟使了个眼色,三人心领神会,立刻向寇焱缓缓逼近,四人隐隐将寇焱围在中央,长剑遥指其要害,蓄势待发。

圆泰见状面色一沉,“风阳道兄是要置圆通师兄安危于不顾?那就莫怪少林翻脸。”说着挥手示意众僧,将武当四子围在了中央。双方剑拔弩张,俱不敢妄动。

寇焱心中拖延下去对自己越发不利,他目光四下一扫,立刻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顿时将圆能当成暗器,向人丛外的楚青霞掷去,跟着他身形凌空跃起,追在圆通之后扑向楚青霞。他知道与少林和武当相比,天心居才是最大的威胁。

楚青霞听到有人向自己凌空扑来,不慌不忙以长袖卷住圆通身体,正欲往旁带开,寇焱已飞身扑到,楚青霞长袖被圆通限制,不敢当其锋芒,本能地往旁一让。寇焱突然扑向她身后的云襄。

待楚青霞发现寇焱的目标是云襄而不是自己时,她慌忙丢开圆通以流云飞袖击向寇焱后心,同时另一只手拔弦发劲。以梵音剑射向寇焱,同时,云襄身旁的罗毅挺身而出,双掌平推击向寇焱,只盼阻他一阻。

寇焱一声长笑,一掌居高临下,如泰山压顶般击向罗毅,二人双掌相击,就听半空中一声闷响,罗毅被震得直飞出数丈远,心中鲜血狂喷,半响不能站起。寇焱被罗毅这一阻,身形也不由缓了一缓,后心立刻连吃了楚青霞一记流云袖和梵音剑,脚下一软,差点没有站稳。他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把抄起云襄,边走边傲然道:“谁敢追来,老夫就宰了这小子!”

少林众僧只想救下方丈,根本无心追赶;武当四子被少林众僧围困,无法追赶;罗毅被寇焱一击重伤,无力追赶;楚青霞担心云襄安危,不敢追赶。众人眼睁睁看着寇焱挟持着云襄,几个起伏便出了寺墙,消失在寺门外的荒山野岭之中。

寇焱的长笑传到少林寺后门,正率明月、慧心及数十名教众冲入少林以接应父亲的寇元杰总算放下心来。虽然他已竭尽全力,不过在以阎青云和柳青梅为首的天心居弟子的阻拦下,魔门教众竟不能踏入少林寺半步。寇元杰不禁对率领天心居弟子的柳青梅赞许地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坏笑:“几年不见,你可成熟多了,有机会咱们单独切磋切磋,让我尝尝你这颗青梅熟透没有。”

柳青梅早认出面前这魔门少主,就是几年前硬闯天心居的白衣少年,尤其他脸上那一丝坏笑,跟几年前几无二致。她不禁啐了一口,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正仗剑想教训这口舌轻薄的家伙,寇元杰已一声长笑,率魔门教众潮水般退去,转眼便消失在寺庙后方的密林深处,柳青棋梅恨他屡屡对自己出言不逊,竟不顾“遇林莫入”的古训,孤身追入了密林。阎青云怕众弟子有失,忙喝令大家在密林外止步,再高声呼唤柳青梅时,却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从少林挟持云襄逃脱后,寇焱为防众人追踪,一连翻过三道山梁,才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山谷中停下脚步,将云襄重重扔到地上,他得意地打量着强自镇定的云襄,嘿嘿冷笑道:“公子襄,你也有今天?”话音未落,就感到喉头一甜,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方才为活捉云襄,他强挨了楚青霞一记流云袖和梵音剑,先前还不觉得怎样,适才一阵疾奔之后,顿感胸中气血翻滚,竟是伤得不轻。

“寇门主伤势如何?”云襄虽落入敌手,却还在出言调侃。

寇焱一声冷哼:“老夫有二十年没受过伤了,没想到竟伤在一个小丫头之手。不过说起来老夫还是为了你才受伤的,这世上能令老夫不顾自身也要生擒活捉的,你公子襄是第一人!”

“晚辈真是受宠若惊!”云襄忙笑着拱手致谢。

“你知道老夫为何对你这般看重,宁愿受伤也要将你生擒活捉?”寇焱俯下身来,笑眯眯地盯着云襄,就像雄狮在打量着可怜的羔羊,“你多次与本门为敌,坏我大事,甚至敢利用老夫的势力反千老夫,让投奔于我的唐功奇死于其兄之手,害我儿差点失陷巴蜀。这些事任何一桩都是死罪,但老夫不将你立毙掌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想不外乎三个原因。”云襄坦然笑道,“第一,寇门主以江山社稷为重,对能帮助自己争霸天下的人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笼络。云某多次破坏门主好事,寇门主却不以为仇,反而更加赏识云某,这才是不以愤怒杀人的一代枭雄!龙凤中文网!第二,云某在江湖打拼多年,多少也积攒下一些势力和财富,若能借机吞并,魔门的实力无疑会大幅提升。第三,济生堂在百姓中声望日隆,门主早已垂涎三尺,若能将济生堂收归麾下,魔门定能赢得天下人之心,这可比任何财富都来得宝贵。云某既为济生堂的创办者和资助者,在寇门主心目中,自然是收服的首要对象。”

寇焱眼中的调侃已变成钦佩,连连颔首叹息:“知我者,公子襄也!老夫一生中只有两个知已,一个是二十多年前的妙仙,另一个就是你公子襄!你几次坏我大事,老夫却反而更加赏识你。想那刘备得一诸葛,即可三分天下;刘邦得韩信,张良,即取汉家数百年江山,可见得智者,得天下!公子在老夫眼中,就是当世屈指可数的智者,若能得公子相助,老夫不仅可以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还可答应你一切条件,只要老夫能做到。”

云襄眼中闪过一丝调侃:“我只有一个条件,跟天心居的妙仙居主一样。”

寇焱脸色一寒,沉声道:“公子襄,老夫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成大事者,对人才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决不能留给敌人!”

云襄哈哈笑道:“寇门主将我引为知己,但你却不知我云襄,你但凡对我有一点了解,就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寇焱冷着脸木然半晌,最后叹道:“是啊,老夫实在理解不了你和妙仙这样的人,老夫对你不再抱有任何笼络之心,我现在只要两样东西,你的势力和济生堂,只要你交出来,老夫放你平安离开。”

云襄摇头微叹:“门主还是不了解云某。”

寇焱一声冷哼:“老夫不信一个千门中人,竟然会将身外之物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说着一掌抵上云襄心窝,劲力微吐,云襄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只能咬牙苦忍那钻心的痛楚,虽然浑身痛得真哆嗦,但眼中却有一股视死如归的从容。二人四目相对,对峙片刻,寇焱突然收回掌,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没想到你果然不怕死,不过老夫还有比死更有趣的游戏。”

寇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白得刺眼的丹丸,笑眯眯地递到云襄的面前:“你既然连死都不怕,想必也不怕服下老夫这失魂丹吧?”

云襄面色微变,怔在当场。

寇焱见状调侃道:“怎么?你怕了?要不要老夫帮你?”

云襄哈哈一笑,坦然接过丹丸,一扬脖子吞入口中,对寇焱笑道:“不劳门主动手,这等毒药还吓不倒我。”

寇焱赞许地点点头:“很好!三天之后你还说这话,老夫才真的服了你!”

寇焱的声音听在云襄耳中已有些缥缈恍惚,四周的景物也迷离扭曲起来。云襄虽知失魂丹的厉害,却没想到竟厉害到如此地步,只能使劲咬自己的舌尖,拚命掐自己的大腿,想用肉体的痛苦来保持头脑的清醒,可惜失魂丹之毒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不过片刻他就软倒在地,茫然地睁眼望着虚空,脸上焕发出一种幸福至极的容光。

他似乎变成了过去那简单纯良的骆文佳,仿佛还在骆家庄里看到怡儿对他羞怯地微笑,不过她很快又变成功之路天真活泼的明珠,嚷嚷要自己带她去逛街,但很快明珠又变成一袭红衣的柯梦兰,正用幽怨的目光凝望着自己的......最后所有的幻象都凝聚成那个令他苦寻不得的女子,正缓缓向他走来,跟第一次看到她是一模一样,并用她那独有的口吻说:“从现在开始,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你愿意也罢不愿也罢,都没得选择!”

寇焱紫盯着倒在地上的云襄,从云襄那时而幸福、时而欣慰的表情上,他知道夺魂丹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这令他完全放心了。失魂丹的药性连精通佛门内功的少林方丈圆通都无法抵挡,更何况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哪怕是大名鼎鼎的千门公子襄。

寇焱心知夺魂丹药性一旦发作,一时半会儿人不会清醒,他将云襄拎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生起冓火,并顺手猎杀了几只野兔山鸡,他一边用冓火烤着野味,一边盘膝打坐,独自运功疗伤。

几个时辰过去,寇焱缓缓收功,就见云襄也从失魂丹的虚幻中渐渐恢复了神志,虽然药性已过,但他依旧两眼空茫地望着虚空,神情比先前萎靡了许多,再没有一贯的从容淡定。

寇焱将烤好的兔子递给他:“尝尝老夫的手艺,你是除了我儿元杰之外,第一个让老夫侍候的人。”

云襄没有接过烤兔,望着虚空怔怔说道:“请再给我一颗失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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