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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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斗一阵,初扇已渐落下风。台下凡是识得初扇的人心中均是一惊,初扇从小便在门中习武,许多年长的人都要尊称她一声前辈,今日却在一个闻所未闻的少女手中吃了亏,再瞧这少女使的拳术,刚猛异常,少说也得具备二三十年的功力,她又分明才年方十六七岁,即便是从小开始习武,又怎么能有这般境地?

凤凰心中大感惊奇,忙看向若笙,见若笙正也看向她,两人面面相觑,均是满脸的不解及担忧。对视片刻,二人同时将目光移开,再看向台上。凤凰此时已是心不在焉,眼见初扇愈发力不从心,幽梦的拳招却愈加猛烈,心中惴惴,将幽梦的拳术细细看了又看,仍是看不出丝毫破绽与端倪。二人再斗得片刻,但见幽梦双拳齐出,拳中带风,将初扇猛的击出高台,将拦阻的木桩撞了个粉碎。凤凰与若笙急忙奔出,小心将初扇扶起。幽梦站在高台边,双手一拱,道:“承让了,前辈。”这前辈二字说得是极尽讽刺,叫人听了好不舒服,若笙垂首不语,凤凰狠狠瞪一眼回去,也未多言。

初扇浑身无力,仍是支持着回礼,一口鲜血登时吐了出来。凤凰浑身一震,忙替她封住静脉,以免血气流尽。她握紧拳头,冷声对幽梦道:“门中规矩,点到即止。怎么你不知道吗?”幽梦不以为然道:“在座各位都看到了,我出手不重,是她自己不济。”凤凰怒极,作势就要冲上去,若笙忙一把拉住她,缓缓摇摇头,低声道:“别冲动。”凤凰只得作罢,仍是狠狠瞪回一眼,小心翼翼与若笙一同将初扇送回房去。

凤凰与若笙在红衣洞口分了手,便独自一人在院中徘徊,天气虽冷,她却并无感觉,皆因此时她恼火异常,心中愤愤。只暗道,这个幽梦好不懂事,一开始便上台打了头阵,全然是想以一人之力得胜众人,好讨得别人看好。这也罢了,竟出手如此之重,打伤了人还振振有词,倒不怪自己下手不知轻重,显是存心。越想越气,顿时折返身子,又要回灵犀洞去。

还未行至洞口,乌鸦便从一旁出来拦她。凤凰见到他,心中更是恼火,怒道:“你在这里作甚?滚开。”乌鸦眉头一皱,道:“你简直是愈发不懂规矩,怎的说话?”凤凰并不理会,只大声道:“给我让开。”乌鸦冷声道:“我若是不让呢?”凤凰抽出长剑,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乌鸦冷笑一声道:“规矩撇开不说,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和我动手?”凤凰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厢主,爱怎么打怎么打。但你若不让开,我也管不着什么规矩和斗得过斗不过,斗得过要斗,斗不过也要斗。”乌鸦嗤笑,左手一抬,只听“铮”地一声,便讲凤凰长剑格开,直直插入一旁的雪地中。

凤凰大怒,道:“你到底要怎样?”乌鸦淡淡道:“也不知长垣是怎的教的你,武功学的不行,规矩更是学的不行。”凤凰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答非所问,可是很有意思?”乌鸦道:“我只是不想你太冲动。”凤凰道:“我冲不冲动与你有何干系?你少多管闲事。”乌鸦嗤笑道:“我当我愿意?是长垣让我过来拦着你。”凤凰疑惑,心道,长垣为何要让你来?问道:“他人呢?”乌鸦道:“其他几位厢主唤他走开了,他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凤凰心念一动,道:“怎的其他几位厢主不找你呢?”乌鸦见凤凰眼珠转动,便已猜到她的心意,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凤凰下巴一抬,道:“其他几位厢主不敢问你,我可敢问。那个幽梦是谁的手下?”乌鸦斜睨她一眼,并不做声。凤凰怒火又起,道:“你可是要护着她?”乌鸦淡淡道:“她不是谁的手下。”凤凰愣了愣,奇道:“莫非她不是新人?怎的连长垣都说未曾见过?”乌鸦蹙眉道:“长垣是你能叫的?”凤凰一怔,这才发觉竟把厢主的名字直呼了出来,忙解释道:“我不过一时顺口。”又急道:“你倒是快说呀!”乌鸦道:“她是新人,是我前两天才带回来的。”凤凰心道,莫非这姑娘当真武功如此厉害,连乌鸦都要忌她三分?皱眉道:“才来了两天,你也放任她这般折腾?可是觉得这样很给你争脸?”乌鸦轻蔑地睨她一眼,道:“我没你那么无聊。”凤凰奇道:“那是为何?”乌鸦道:“莫不是她要上去,我还拦她不成?”又道:“不过,她倒确实给我争了脸面。”

凤凰两眼一翻,白他一眼道:“瞧你把自己说得这般清高。”又道,“我倒是要去会会她,瞧她到底有多厉害。”说着走到一旁去将剑拔出,欲进灵犀洞去。乌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一旁,道:“你打不过她,还不如别上去丢人。”凤凰这几年来一直勤奋练武,并未丝毫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今日被乌鸦这样一说,顿觉屈辱,眼一瞪,怒道:“你怎知我打不过她?你是怕我打过了她,你挣来的那些脸面又一下丢尽了?”乌鸦倒是不以为然,慢悠悠道:“我是怕你给长垣丢面子。”凤凰忆起在红衣时,初扇为了让她尽力一搏时说的那番激她的话,更觉非要好生教训幽梦不可,扭动身子,用力挣着乌鸦的手。乌鸦道:“你别白费力气了,若你都能挣开我,我的武功当真是白学了。”凤凰哼了两声,停下挣扎道:“你放手,我不去就是。”乌鸦脸色一沉,手中暗暗使劲。凤凰惊呼一声,道:“痛,痛,快放手,痛。”乌鸦放松力道,拽了她往别苑外走,一边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聪明么?”凤凰踉踉跄跄跟在后面,皱眉道:“我没骗你,我真的不去了。”

乌鸦一直将她扯到花田,这才松了手,与她相对而站,道:“结束之前,你最好别进去。”凤凰扁扁嘴,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旁去不作理会。乌鸦也不以为然,一时无话,两人各自沉默伫立,竟是直站到了黄昏。期间,凤凰偶尔在原地来回踱几步,免得站久了要腿麻。天气寒冷,乌鸦却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宛若雕像一般。凤凰本想乘机溜进别苑去,念头一起,正待要行动时,却又被乌鸦钳制住,几番折腾下来,最后只得作罢。

凤凰与乌鸦自相识以来便是水火不容,凤凰性子急冲且倔强,时时口无遮拦,乌鸦却凡事淡定决绝,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常惹得凤凰怒不可遏,却又碍于他厢主的身份,不能如何计较。加之初遇之事,使她对乌鸦更是事事憎恶。乌鸦与长垣关系极好,长垣性子温和,或明或暗都处处护着她些,无形中便助长了她乖张的性子,这也是念再多书都补不回来的。

但见暮色苍茫,别苑内炊烟已起,凤凰已是站得浑身无力,嘴唇冻得几乎发紫,恹恹道:“这下能回去了?”乌鸦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凤凰问话,睁眼四顾,道:“早就可以走啦。”凤凰嗔道:“你不说我哪敢走?”乌鸦心觉好笑,道:“你何时这么怕我?”凤凰扁嘴道:“我一直都这么怕你,你会不知吗?”说完顿觉后悔,忙伸手捂嘴。乌鸦脸色不变,沉默半晌后道:“你先回罢。”凤凰忙点头,站了这许久,肚子早已饿扁,与乌鸦道过别,便径直到饭堂去。

用过晚膳,凤凰本想回房休息,脑中忽地念头闪过,也不知乌鸦回去了没有,现下正是融雪之时,只怕他再不回去,就要被冻成冰塑了。即刻折返身子出了别苑,独自一人在花田边的小道上来回走了一遍,不见乌鸦的人影,心中一梗,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欣喜。正准备回房去,刚走出几步,脚下一滑,便直挺挺地摔了一跤,跌得一身是雪。凤凰吃痛,喃喃嗔道:“死乌鸦,臭乌鸦!”正要爬起身来,眼前出现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斗篷,连鞋都不见。凤凰心中一惊,暗暗叫苦道,不会这么巧吧?

抬头一看,却见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面带嘲讽奚落之色。凤凰眉头一皱,并不做声,只默默撑着身子站起来。幽梦伸手扶她,见她一边拍着身上的雪水,一边道:“多谢。”幽梦耸耸肩,语带不屑道:“我只是顺手扶你一把,你莫要以为我们的关系就此更近了一步。”凤凰听她这般冷言冷语,心中好不是滋味,暗道,好个了不起的幽梦,简直比乌鸦还要嚣张,只是可惜,我连乌鸦都不怕,还会怕你?立时直起身子来,讽刺道:“我可没有这等奇怪的癖好,从未指望要与你有进一步的发展。”这“进一步”三字说得极重,幽梦脸色一沉,欲待发作,念头转动,又敛了下来,如常道:“今日有许多前辈上台与我切磋,但都被我一一打下了台。”说着轻笑两声,继续道:“我从第一回合打到最后一回合,居然没有一人能伤我。你信吗?”凤凰冷笑道:“我当然信。”随即又道:“像那些日日想得人另眼相看的人,自然是想在台上一战成名。那些个真正的高手,都躲在台下看好戏。你说,你会不会赢?”幽梦瞳孔收紧,道:“这么说,你认为我是在哗众取宠?没有真凭实料了?”凤凰斜睨她一眼,道:“有没有真凭实料我不知道。不过,哗众取宠倒是真的。”幽梦眉头蹙起,不悦道:“既然如此,前辈不妨来领教我两招。”说着就要拔剑。凤凰退后一步,摆手道:“我对你有什么本事根本就没有兴趣,你要打,大可留着明年再上台去打。”凤凰说着便要走,路过幽梦身边之时,幽梦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可我对前辈的本事如何,很有兴趣。”凤凰甩开她的手,道:“你叫我前辈可还不够,还得叫一声姐姐。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做人知足常乐就好,何苦这么争强好胜?”幽梦微微一笑,道:“妹妹在这儿就多谢姐姐指教了。”又道:“不过,今日妹妹不是要争强好胜,是想与姐姐切磋武艺,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凤凰叹了口气,仍是不予理会转身就走,心中却正自打着如意算盘。幽梦是前两天才入门的新人,怕是不知门中规矩,不得私下比武这条,可是大忌,轻则幽禁终生,重则由厢主亲自处决。今日幽梦这般缠着她,纵然两人真打起来,也不会怪在她头上。

幽梦身形一转,便到了凤凰跟前,她将斗篷一扬,抽出佩剑,不给凤凰说话的机会,直刺而来。凤凰忙伸剑格挡,心中暗自得意,却故作不悦道:“我说了不愿与你斗,你怎么缠个没完?快让开。”幽梦并不作声,只是一剑紧接一剑刺来。凤凰心中大惊,暗道,瞧来她不仅拳术了得,就连剑法也是十分厉害。当下全力应战,不再多言。凤凰正要将剑拔出,却听一声呼喝,道:“住手。”凤凰听出是长垣,连忙松了正要拔剑的手。幽梦却是充耳不闻,仍是一剑接着一剑刺来。凤凰只得一味避让,一边嚷道:“你何必这样逼我?若要切磋,你大可找别人去。”

忽闻“叮”地一声,幽梦顿时只觉手臂一麻,剑已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花田边缘。幽梦大骇,心道,若非当真如这女子所说,真正的高手不过是在台下做观众?而自己,也不过是哗众取众般地耍了场猴戏?忙转头看向长垣,弯腰拱手恭敬道:“厢主。”长垣面无表情,峻声道:“你们可曾玩够?”幽梦神色一变,低低道:“是,幽梦以后不敢了。”长垣转头向凤凰看去,冷声道:“你还不进去?”凤凰忙敛了神色,虽是心有不甘,却仍是不敢多留。

待凤凰走远,长垣才仔细打量起幽梦来,幽梦垂首而立,不敢抬头,也不敢离开,虽心知晓长垣正在瞅着自己,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顶着他慑人的目光纹丝不动。长垣却是越瞧越心惊,眼前的少女只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瘦。轻风一吹便入骨,散灰捻来即化烟。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瘦骨伶仃,一种令人毛发悚然的骨瘦如柴。长垣心头一凛,暗暗猜测道,莫非她是中了蛊毒?越想越不寻常,若她真是中了蛊毒,又该是什么蛊?她又究竟是自己服了蛊,还是受人利用?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有一个结论是不会错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第 12 章

长垣思忖片刻,将目光别开,低声对幽梦道:“既然来了这里,就好生待着。太大的野心对你没有好处。”听到这话,幽梦藏在袖中的拳头顿时紧张地握起,却并未作答。不多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长垣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长垣未及反应,惊道:“你这是做什么?”连忙上前扶她,道:“起来,快起来。”幽梦固执地不肯起身,将头从地上抬起来,一张脸泪眼盈盈楚楚可怜,对上长垣的眼睛,喃喃哽咽道:“厢主都知道了罢?厢主一定都知道了,厢主一定都知道了。”长垣一怔,随即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幽梦缓缓摇了摇头,无助地握住长垣的手臂,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悲戚道:“厢主没有猜错,我是中了蛊毒。”长垣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心中却暗自疑心道,她竟主动告诉我她是中了蛊毒,莫非她真是被人利用?还是深不可测地另有所图?幽梦低声道:“我知道厢主在想什么。”说着眼泪唰唰流下,继续道:“厢主一定是在想,我来这里定是另有所图。”说着,哭得愈发凄苦厉害,道:“厢主可愿听属下一言?”长垣沉默半晌,点头道:“但说无妨。”

幽梦目视远方,若有所思,将她的身世经历徐徐道来:“我叫独孤暄,是苏州首富独孤家的小女儿。我还有个姐姐,叫独孤嫣,是我爹跟他的正室夫人秦湘所生。但她自幼便被人掳走,下落不明。爹娘怕我也出什么意外,于是就请了陆家镖局总镖头陆舛教我武功。十三岁以前,我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每天就是习武读书绣花作画,我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姐姐回来开始。姐姐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当时,我和爹娘几乎都不敢相信。那时候的姐姐已经十七岁了,她被掳走后没多久,秦湘夫人就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去世了。爹说,姐姐长得和秦湘夫人几乎一模一样。可我总觉得姐姐很奇怪,她很瘦,瘦到皮包骨,瘦到令人望而生畏,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有一次,我奇怪地问姐姐,为什么她那么瘦。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衣服脱下来,给我看她身上的那些疤痕,有刀伤,剑伤,有鞭打,有火烙,还有很多奇怪的黑色印记。她告诉我说,她被人掳走后,就被卖到了苗疆,为一个专门研究蛊毒的人做药人。那人练蛊不成时,常拿她出气,不光没有饭吃,还被打得遍体鳞伤。姐姐当时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屈辱,那种痛苦,我光是想想就想哭。我抱着姐姐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我会一直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我真的很心疼姐姐。自那天以后,我便更加努力地跟着陆镖头学功夫,说来也奇怪,我竟然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学得极快。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在我身上下了蛊。”

“这种蛊叫做十年一日。顾名思义,每日下一点,蛊毒在体内堆积,到了一定的时日,便会发作至死。姐姐终日陪在那个苗疆人身边,习了不少练蛊的方法,十年一日就是她自己炼制出来的。她将这种蛊,每日添一点在苗疆人喝的水里,好不教他发觉。几年下来,苗疆人虽然炼制出了许多稀罕未见的蛊,但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后来连行动都成了问题,终于死在了姐姐的面前。姐姐逃出来后,就一直四处流浪。后来遇上了一伙江洋大盗,其中一个女人脸带刀疤,身上还有幼时姐姐随身带着的玉佩。她忆起自己被人掳走之事,便在夜里对那女人下蛊,逼她说出当年之事。这个女人却只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的玉佩。她将那人的名号告诉姐姐,姐姐顺着她说的线索,一点一点地找寻,最终找到了当年掳走她的人。她还知道了一个真相,其实当年,是我的娘亲雇人将她掳走的。

“我当然不信。于是姐姐说,只消过了今晚,我就会知道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生怕她对我娘下手,于是一直守在我娘的身边。但我娘却一直都安然无恙。直到半夜。半夜的时候,我娘突然醒来,像发了疯一样地尖叫,绕着院子四处跑,她说她头痛,她说她浑身都痛,就像要被撕裂了一样。她的声音很痛苦,很恐怖,我害怕得不得了,爹他抱着我,我感觉到连他都在浑身发抖。姐姐当时就立在墙角,我看到姐姐在笑,她笑得很可怕,就像故意在配合着我娘发疯一样。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都会梦见她的笑,梦见我娘在她身边大声尖叫。”

“我娘看到姐姐,她跪在她面前,一边哭一边求饶。姐姐笑得更开心了。我娘说,湘湘我对不起你,你别怪我,我不该找人掳走你女儿,我不该在你的药里放毒药,求求你,我认错了,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当时根本就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我娘竟然是个这么狠毒的人。爹爹当场就晕了过去,我很乱,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她一直在给姐姐磕头,我去抱她,她根本就不理我,她把我推开来,一直磕一直磕,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就这样看着我娘,看着她就这样死了。”

“姐姐说要我们偿命,偿还她这十年来受的苦楚,偿还秦湘夫人的命。她对我们恨之入骨。当夜,她就将整个府邸烧得一干二净,我骂她,说她没人性,怎么可以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怎么可以连爹都杀,我骂她没人性。她不理我,她说是我们活该,是我们活该。我在大火中逃了出来,连续逃了几天几夜,一直到这山里,才被乌鸦厢主带了回来。”幽梦说着,动了动干涸的喉咙,低低哽咽道:“后面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长垣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她的眼中放入了无限的痛苦,不停地循环放大,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真实,令人无不动容。他带了些同情,柔声道:“我听你把话说完了,先起来吧。”幽梦缓缓地支撑着起来,身子瑟瑟发抖,几乎站不住就要跌倒。长垣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里走。幽梦握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厢主,等等。”待到长垣停下脚步,她凄然问:“厢主是不信我吗?”长垣摇了摇头,真诚道:“我信。”她说得那般动情,他不得不信。她恳切道:“我有事想求厢主。”她说:“我想求厢主,替我想想办法,帮我把蛊毒解了。”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一边摇头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长垣曾在苗疆执行过任务,因此对苗疆蛊毒略有所闻,但也仅限于听闻,却是不甚了解,更别说是解蛊方法。他正自踌躇,抬眼却见若笙立于门边角落,见他瞧见她,忙使了个眼色,身子更隐向柱子后头。长垣应允道:“你放心,我自会尽我所能帮你。”幽梦大喜,感激道:“多谢厢主。”说着又要跪倒,长垣忙撑住她的身子,道:“跪了那么久还嫌不够吗?快回去休息。”

送了幽梦回去,长垣才又折返至别苑门前,若笙已在一旁等候。见了他,忙将他拉到一旁的偏僻处,皱眉道:“你当真信她?”长垣摇头道:“并不全信。”若笙怔了怔,道:“那就是信了一半?”长垣道:“瞧她的神色,不似在说谎。”若笙待要说话,长垣又道:“但我什么都没问,她却从头到尾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也实在奇怪。”若笙环目四顾,压低了声音道:“所以我才总觉不安。你需得小心为上。”长垣点头道:“我会多加留神。”又道:“这件事你暂且别管的好。”若笙奇道:“为什么?”长垣道:“我总觉有些不对,置身事外才不会被牵扯,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实则长垣也是毫无头绪。这是一团没有头的线,就算剪去了再多,也始终剪不到关键的一根。

一夜,长垣正与乌鸦谈及此事,忽闻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若不是二人武功高强,只怕根本是听不见。两人当即噤了声,细细侧耳倾听。此时已是子时,门中弟子均已入睡,乌鸦房中烛火早时便已燃尽,只道天气寒冷不愿起身,两人便一直在暗中对话。

这人显是在刻意隐藏脚步,每一步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然速度却是极快,不多时便已渐渐隐去。长垣即刻闪到门边,低声道:“你听出来了吗?”乌鸦从喉咙里应了一声,俩人一齐跟出门去。

行至灵犀洞,便见那人在洞口不住摸索,一身黑衣似要融入了夜色之中。不见月,隐约可见他随风而动的衣角。长垣与乌鸦躲在一旁,既未出声喝止,也未离去不顾。

那人在洞口摸索了许久,想是无果,才终于恹恹离去。两人正待要开口说话,便见一抹红色从另一侧闪了出来,低声冲二人道:“你们可有瞧清是谁?”长垣摇头道:“没有。”又道:“不过,听出了个大概。”若笙奇道:“听?”转念一想,他二人武功如此高强,能听出也不足为奇,便忙问道:“是谁?”这夜,若笙与凤凰本是在外谈天,两人一直依依不舍说了许久,直到实是太晚,若笙才将凤凰催了回去。刚送走凤凰,就见一黑影迅速闪过,当下未及犹豫,便跟了上去。长垣低声道:“幽梦。”若笙大惊,暗暗称奇道,她怎的会有这样一身好轻功?疑道:”她到底想做什么?”长垣道:“我也想问。”乌鸦道:“绝非好意。”长垣点头,也道:“绝对好意。”

若笙怔怔望着二人,一时不知如何答腔,便转目瞧向灵犀洞,望能瞧出些思绪。长垣却道:“别看了,不可能会留些什么。”若笙摇头,也不作解释,回过头道:“怎么办?要不要向门主禀告?”乌鸦与长垣对视一眼,均摇头道:“不说的好。”若笙也不多问,只道:“那要怎么办?如你们所说,她绝非好意,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又对长垣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她说与你的那番身世,如此看来,也是假的了?”长垣却道:“那不一定,她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不像作假。”乌鸦道:“你倒是很信她。”长垣摇头道:“我若信她,今日就不会跟来。”若笙道:“那是如何?”长垣犹豫片刻,道:“看来我需得下山一趟。”若笙登时明白过来,随即脱口而出:“你别去。”长垣奇道:“为何?”若笙不放心道:“苗疆太过险恶,只怕出了意外,武功再强也未必能够逃脱。”长垣微笑宽慰道:“你放心,我曾去过苗疆,对苗疆还算熟悉,不会有事。”说着看了乌鸦一眼。

乌鸦摆手道:”我不去。“若笙秀眉微蹙,忙道:“我同你去。”长垣一怔,随即摇头道:“万万不可。”若笙脸色一沉,略有不悦道:“为何?”长垣道:“苗疆巫蛊之术盛行,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若笙道:“我可以女扮男装。”长垣仍是不住摇头。若笙将头别向一旁,冷声道:“你可是不愿与我同行?”长垣忙道:“你莫要多想,我只是觉得此行凶险,怕你会有不测。”若笙心中愈发不悦,暗道,我对你如何,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也罢,你不愿说破,我自是不便强求,但你当真是如此嫌弃,连与我同行都不肯?你越是不肯,我便越是要与你同去。这念头一过脑海,若笙顿感脸红,暗嗔自己怎的这生不要脸,却仍是固执道:“你既然如此说,那就是同意了,我会好生护住自己就是。我们何时下山?”长垣踌躇片刻,仍是摇头。若笙急得脚一跺,嗔道:“你怎的这般优柔寡断?我是洪水猛兽,当真令你如此生厌?”话刚罢,忆起乌鸦还在身侧,顿觉窘迫。话说到这份上,长垣自是不好再拒绝,只得应允道:“待过几日,我给凤凰派下几个任务,我们便下山去。”若笙当即应允,第二天便交代洞天与灵秀,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两人要好生练武,不可懈怠。

此时洞天与灵秀均已是初长成的十六岁年纪,正值青春少艾血气方刚,也不似从前那般淘气闹心,且两人均是天资聪颖,武功都已略有小成。若笙性情温和,两人素来不惧她,在这门中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但唯一惧怕的便是凤凰。自三年前被她一吓,两人老实了好长一阵,这才有了今日彬彬有礼善于言行的二人。虽后来知道凤凰不过是吓吓他们,但仍心有余悸,不敢在她面前逾越半分。

凤凰自十七岁入门以来,至今已有四年光阴,只觉时日过得甚快,入门之事,与众初见之况,均似昨日。这日,长垣将练功房的众人都遣了出去,抽了长剑出来,要与她比试,道,若是她胜了,便让她下山。一听此言,凤凰心中自是喜不自禁,但转念又想,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些,长垣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以她如今的本事,就算是再多练几年,也未必胜得过他。当即转身就走,一边道:“你耍赖,我不跟你玩这一套。”长垣登时一愣,忙跃至她跟前,拦住她道:“你不是一直想下山吗?”凤凰扁扁嘴,嗤道:“你明知我胜不过你。”长垣道:“没试过怎知不行?”凤凰道:“我有几两重我当然知道。我看我还是在山上没日没夜地练个几年,兴许能和你打成平手。”长垣眉头轻蹙,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生在山上待着,再过几年,我们再切磋。”凤凰喜上眉梢,道:“当真?”长垣道:“自然。”凤凰长剑一伸,剑鞘弹出,剑便架在了长垣颈上,她眉眼含笑道:“这样可算赢了?”长垣道:“这样怎么能算?”伸指一格,顿时将凤凰长剑格开。

凤凰手一抖,被震得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赶忙收身退后。长垣挺剑而上,疾如闪电,迅速无伦,转眼就到了跟前。凤凰不敢硬接,忙侧身闪避,仍是被削下了一缕秀发。眼见长垣一剑又到,她根本不及反应,只得举剑相格。本只是下意识之举,岂知他的剑似乎带有吸力一般,双剑相交,便再也分不开。长垣挥剑画弧,凤凰不愿撒剑,只得被他的动作带着走,一边急忙道:“我打不过你,不打了,不打了。”她这话本想使长垣松手,好能反击,岂知长垣竟若未闻,剑中内力一收,将凤凰的剑吸了出去。凤凰顿时长剑脱手,眼见长垣一剑直刺而来,也只能不住向后退去。躲了几招下来,她见长垣仍是没有反应,急忙喊道:“你是想要我命还是真要试我武功?”心中焦急,也不知长垣是师承何人,竟能将他教的这般出神入化,剑在他手上使出来,似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完全融入了一般。

两人斗了百余招下来,却一直未有胜负。凤凰心知长垣是有意戏弄,既不让她胜出,也不让她败下阵来,好存心耍笑自己一番。自打长剑脱手,凤凰便一直在一味躲避,时而轻功纵跃,时而以虚招闪避,耗费体力之多,加之根本无法还手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是苦不堪言。

再斗得片刻,她便故作不支,在闪避之时摔倒在地。长垣才终将剑收回,嗔她一眼,道:“可有摔着?”说着上前将她扶起来。凤凰满脸不悦地撅起嘴,强撑起身子。长垣正全力扶她之际,她袖中右掌伸出,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长垣手一松,凤凰便又狠狠摔了下来。长垣却只是身子晃了晃,并未如何,他站直了身子,道:“若是我武功再低些,或是你武功再高些,恐怕我就要死在你手里了。”

凤凰本是想一掌将长垣击开,可让自己反败为胜,岂料长垣连动都未动分毫,反倒是自己狠狠摔了一跤。这一下当真是摔得生疼,也不爬起身来,只是恹恹地坐直了身子,闷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道:“我输了,再也不提下山之事就是了。”长垣蹙眉道:“还不起来?”凤凰不做声。长垣道:“快起来,别人瞧见,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凤凰眼一瞪,奇道:“难道不是你欺负我吗?”长垣好笑道:“我哪里欺负得了你?”凤凰道:“你明知我胜不过你,还让我与你比武,非要比胜了才能下山,这不是故意欺负我是什么?”长垣轻笑两声并未作答,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来,递到她跟前。

凤凰心中虽是好奇,却仍是倔强地别过了头,不作理会。长垣也不将手收回,就这样一动不动举在她跟前。凤凰犹豫片刻,将白布接过来,只见布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字:五月前,苏州,云山客栈老板朱辰远,烟雨楼歌姬邵容容,陆家镖局镖师陆舟。白布下有一小小的手指印记。凤凰急忙站起身,喜道:“当真吗?那你刚才干嘛要骗我?”长垣道:“你性子太急,需得好好敛一敛。刚才,我不过是试试你的武功。”凤凰连连点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问道:“我什么时候能下山?”长垣淡淡道:“随你。”凤凰喜不自禁,恨不得现下就收拾东西奔出门去,但忆起长垣说她性子急躁,忙敛了喜色,问道::”怎的没有雇主的名儿?不是需要调查吗?“长垣道:”我派人查过了,你只需查清绢上的人就是。“有人帮忙做事,凤凰自是乐得清闲,也不多问,只道:“那,我只要在五月前将这些人杀了,做别的都没关系吗?”长垣奇道:“你要做什么?”凤凰连连摇头,道:“几年没下山啦,我需得好好玩一趟。”长垣板起脸道:“到了山下,千万要谨言慎行,知道么?”凤凰自然点头应允,已有数年未见过山下光景,心中早已描绘出了千百幅的模样。在这与世隔绝的山中,若是要修身养性倒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去处,偏偏凤凰却毫无修身养性的意味,一心念着何时能够下山去,一是为了要寻顾忆安,二是为了瞧瞧山下的热闹。

她虽自小清苦惯了,但终究是年轻的心性,坐不住。但想着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又不明对手底细究竟如何,且只身一人在江湖行走,心中难免不安。她虽自小四处流浪漂泊,但也从未只身一人,不明滋味如何,只觉愈发惴惴,次日与若笙相见,她便急急求了若笙,要她与她一同下山去。若笙与长垣有约在先,自然不允,只道:“万事虽是开头难,但也总是做得到的。”凤凰当然不听,道:“你只需得陪我开了这个头,日后自然不用你。”若笙摇头道:“我不去,不去。”凤凰握住若笙的手,撒娇道:“你怎的忍心让我一个人下山去?”若笙奇道:“怎的不忍心?我岂能顾你一辈子?”又道:“你不是还要报仇吗?”凤凰点头道:“自然,可我不想一个人下山,多闷呐。”若笙心觉好笑,在她脸上轻轻一刮,打趣道:“到底是不想呢,还是不敢?”凤凰被说中心思,脸微微一红,脚一跺,娇嗔道:“我哪有不敢。”又道:“我不过舍不得你,你陪我去可好?”如此磨了半天,若笙仍是半点不动摇,只是摆手不予应允。凤凰心中愈发奇怪,心道,自相识以来,她一向有求必应,今日这是怎么了?奇道:“你可是有要事要办?”若笙本想告知与长垣要去苗疆一事,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总觉说不出口也不该说出口,只得说谎称是。若笙既然这般说法,凤凰纵使再不愿也只得作罢,一个人恹恹地收拾了东西,次日便独自下山去了。

第 13 章

分岔路。凤凰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捏着衣角。一条向左,一条向右,都是目的地。该去哪边的好?她从怀中掏出一卷白布,摊在掌心,又掏出另一卷,覆在先前那卷上,绢上云:顾忆安,扬州人士,父顾琛,原籍浙江,后至扬州经珠宝,祖上皆为官,家世显赫。后便是赫然写道:众皆知顾家乃珠宝之士,殊不知,琛于扬州前行至关外,习得毒门秘术,暗与官中勾结,毒害忠良,朝中皆有相识。这宗卷是临行前乌鸦交付于她。三年前她擅闯黑衣宗卷室后,两人曾约定,他日她得以下山,他必将卷宗转赠。凤凰将白布攥成一团,心中是期待紧张各占一半,说不清的别番滋味,只觉似是空望蜃楼海市,心知有所物,遥遥不可及。

她犹豫良久,眼看快到正午,仍是迟迟做不出决定。去寻顾忆安是期盼良久势在必行之举,去苏州又是任务在身在所难免,该如何?该如何?想着顾忆安,心中是恨极恼极盼极又怯极,怯的是几年不见,不知当如何面对,昔日主仆如何质问出口?顾忆安那一身隐藏的武功又该当如何?心下无底,又牵挂着怕未能及时完成任务,当下终于下了决心,即刻纵马奔去。

行了几日,方到苏州。凤凰将白布拿在手中再细细翻看,心中一边盘算着。她在城中兜兜转转,四下访问,才寻到了云山客栈。正勒了缰绳准备下马,便瞧见一店小二迎面而来,夹带谄媚之色,道:“姑娘好,姑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凤凰将缰绳递给他,也不作答,便径直进了客栈。四下打量过了,只觉客栈并无异状,方行至柜前,对掌柜道:“麻烦给我一间房。”掌柜瞧上去甚是忙碌,正对着账本打着算盘,一边点头称是,即唤了小二过来。凤凰瞥了一眼账本,记录的尽是些客栈平常的进出账目,仍是无半分异常。

凤凰在房内休息片刻,小二便送了饭菜上来,她将饭菜吃了一些,觉得腹中已有些饱了,这才放下碗筷,将早已预备好的小虫放入菜中。她将虫子翻覆沾了些菜汁,这才大声唤起小二来。不多时,小二应声上来,问道:“姑娘有何吩咐?”凤凰黑着脸,一副欲吐的模样,指了指桌上那盘菜,道:“你瞧,那是什么?”店小二上前一瞧,脸色一怔,随即如常道:“我给姑娘换一盘就是了。”凤凰一拍桌子,怒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有毒没毒,若是本姑娘中了毒,你担待得起吗?”店小二露出不耐的神色,道:“那就等姑娘中了毒再说,我们会赔钱的。”这毕竟是客栈,人来人往,总是有些想耍花招食霸王餐的人,小二自然是见惯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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