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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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被他神色一激,顿时怒上心头,抬手将盘子拂在地上,道:“若待我毒发身亡了,你们赔银子作什么数?你们赔的起吗?”店小二斜眼一睨,轻蔑道:“那姑娘想怎么样?”那神色似是在说,你若真那么值钱,又何苦耍这样的花招?凤凰厉声道:“找你们老板来。”小二摇头道:“老板不在。”凤凰又是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叫你们老板来!”店小二抬眼瞧了她半晌,知道多说无益,这才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凤凰一直望着店小二出了门,方逐渐收了神色,到一旁坐下。过得片刻,小二领上来的却是掌柜。凤凰奇道:“你是这儿的老板?”心中暗自不悦道,早知你是老板,我又何苦白白花费了这半天功夫,还落个瞎折腾。掌柜点头道:“是。”凤凰随手指了指地上的饭菜,道:“想必你也知道了,说说该如何?”掌柜低眉顺眼道:“姑娘说如何就如何。”

这下可难为了凤凰,她将虫放入菜中,本是想抛砖引玉,引老板出来再行调查,岂知这家客栈老板便是掌柜,掌柜便是老板,当下没了半分心思兴趣,只恹恹道:“罢了,赔些银子就好。”老板陪笑道:“好,姑娘说多少就是。”凤凰心思转了转,暗道,难怪那些想吃霸王餐的人都对这招屡试不爽,竟是如此好用,摆手又道:“银子就算了,我需得在这儿住上几日,免了我的房钱饭钱就是。”老板连连点头称是,又恭敬道:“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见凤凰摇头,这才道:“那我就先退下了。”

凤凰眯着眼,只觉得困意袭来,便挥手让他们退下。听得两声脚步,忽地思绪醒转,赶忙睁开眼,唤住二人。俩人齐回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何吩咐?”凤凰站起身,眼带隐忍之幽深,半晌才出声道:“老板,听口音你是北方?”老板怔了怔,忙点头称是。凤凰眼中愈发深沉,道:“我也是北方人。不过,我自幼迁居南方,对北方已没什么印象了。”老板道:“我来苏州也有好些年了,故乡之色,已忘得不剩一二。”凤凰微微一笑,道:“我向来喜欢四处游玩,今日得闲前来苏州,本是想住在亲戚家,岂料亲戚搬走了,就只有住客栈了。不过如今看来,我倒应该庆幸。”老板陪笑道:“是吗,不知姑娘的亲戚是什么人,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能知道一二。”凤凰摇头道:“罢了,不过是远亲,寻不着也就算了。”又道:“话说回来,我与老板也算是同乡,小女子姓顾单名一个忆字,刚刚多有失礼。”说着便屈身行礼。老板忙上前扶她起身,道:“不敢不敢,顾姑娘有礼了,是小店服侍不周,多有得罪才是。”又客套了片刻,凤凰只觉此人口风严谨,闲话了半天,竟是连姓名都未曾透漏,瞧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才又眯了眼,掩嘴打了个呵欠。老板倒是识相,忙道:“姑娘连日劳累,好生休息,我就先告退了。”凤凰点头应允,待到老板退去,这才上床掩了被子,沉沉睡去。

凤凰醒时已是入夜,她也不起身点灯,仍置身于被中,暗暗压低了呼吸。细细听来,客栈寒暄依旧,彼来我往,想必并未打烊。暗自估摸着时辰,在床上再躺了许久,这才蹑手蹑脚起身洗漱。待到洗漱毕了,便一直独自坐暗中,丝毫未敢放松,侧耳倾听楼下的响动。再坐得片刻,便听见楼下的喧哗愈发轻微,直至不闻,凤凰忙小心翼翼出了门,躲在廊间的一根柱子后。楼下几人一直在闲谈,共有四人,却一直未闻老板的声音,凤凰暗暗揣测,莫非他已经走了?正要下楼去探个究竟,便听到一人道:“好了,现下已经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罢。”正是老板。

几个伙计走后不久,便见楼下烛火徐徐尽灭,接着是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随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客栈大门。凤凰随即闪身到走廊尽头的窗台,探头便见老板匆忙向西行去,一路上左右四顾,如此做贼心虚,必有问题。她忙翻身落地,紧随其后。

行至一湖边,老板停下脚步四下张望,见并无不妥,这才上了一条小船,独自撑着竹篙,向湖心划去。凤凰顿时是又急又恼,若是划船跟去,势必会暴露行踪,若是不去,今日跟到这儿来,也算白费了。她只得隐身在湖边草丛茂密处,望着小船的去向,揣测估摸着他的行处。眼见小船越划越远,春寒尚未散尽,湖面还有薄雾,层层叠叠,丝缕交错,正是极佳的掩饰,不多时,小船便已不见踪影。

春夜最是寒冷,凤凰未免行动不便,穿得又极少,虽隐于偏僻处,有花草树木作挡,湖面的风仍是不住吹来,吹罢涟漪起伏,吹罢摇摇草木,直渗骨髓。又岂能用吹来形容,显是集结成块,成堆呼啸而来,不似刀割,倒似千万粒碎石,一齐迎面砸来。柔弱些的草木皆怏怏垂地,夜里瞧不见模样,却想象着,想着它的憔悴,它的枯黄孱弱。又抑或,其实只要春风至时,它便能又生?

凤凰在江边一直待至天明,却始终不见老板回来,只冻得自己浑身发抖,牙关战栗,再也待不下去,方动身才回了客栈。此时客栈已有少许客流,老板正笑脸盈盈立在柜前,瞧上去正闲适得紧。见凤凰从门外进来,发丝纷乱,嘴唇发紫,忙迎上前去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凤凰待要发作,却实是无力,摆手道:“给我沏壶茶送上来。”喝过热茶,在被窝里坐得片刻,凤凰僵硬的身子才终于醒转过来,思绪也逐渐复苏,忆及在楼下差一些便要怒斥出口的话,顿觉后怕。

昨夜她在江边守了一夜,半刻不敢合眼,连老板归来的人影都未曾见到,现下,他却在客栈悠然自若地做着生意,他是何时回的?是昨夜,还是今晨?若是早晨,适才却见他精神饱满,并未露出丝毫疲惫之态。罢了罢了,且不论何时,他又是如何回的?凤凰愈思量愈觉无半分头绪,不由焦躁起来。一夜未眠,现□子复苏,困意便逐渐上了心头。

梦中是一片苍茫的湖泊,浓雾起,浅雾叠,是昨夜的湖面。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薄如秋叶,思绪却脱离了身体,游入江中。她紧紧跟在小船后头,船上的人回过头来瞧他,眼神游离,雾笼了上去,似见,又似不见。小船划至湖心,便见有一豪华大船。她跟着上了大船,大方行走在甲板之上,有人冲她微笑,有人恍若未见。行至船最尽头的包厢,便见船内有一人。看不清模样,还未及看清,梦却忽的消逝了。

凤凰一直睡到正午方得醒转。一日未进食,早已肚饿,忙下了楼叫东西吃。老板还是站在柜前,偶尔低头看看账本,偶尔看看来往的食客,抬目见凤凰正看向他,他含笑点头,再将目光转到别处去。凤凰将头别回,一面吃着东西,一面思绪急转。猛地忆起梦中的大船来,登时幡然醒悟,是了是了,这湖如此宽广,既能从这头上船,也就能从那头下船,这么简单的道理,怎的现在才想通?凤凰匆匆吃过,连忙赶到湖边去。

她沿着湖边走了一程下来,果然见到一只小船泊在岸边,瞧形状大概,似是昨夜那条。她上了船,向湖心划去。湖心竟真有艘大船,虽与梦中所见有些出入,但确实真切,映流水之微澜,泛泛而动,隐约可见船上来来往往的婢女奴仆,面带隐藏于表的严肃,各自忙碌。船只划近了些许,立即就有一艘小船从不远处划来,船上人呼喝道:“什么人?”凤凰并不应声,只默默将船划了出去。如此瞧来,这大船不轻易能近,然越是防守严密,越有蹊跷。她环目四顾,湖甚宽,根本就无可隐蔽之所,船又极小,藏不得人,凤凰下意识往水中瞧了瞧,顿觉寒意直冒,哆嗦不已,当即绝了这个念头。

一连几夜,客栈老板都未再到湖上,再去之时,已过了十日有余。这真是难为了凤凰,每日均是日间休憩睡眠,夜里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已然将黑白颠倒。再加上夜间厨房没有伙计,吃得都是些早上便叫来了的清粥馒头,十几日下来,人已是清瘦不少。这夜终于等到老板再次暗中出行,当下不敢分心,直接潜入湖中,紧紧跟在船后。

小船果然是往大船去的,待老板上船后,凤凰在船边绕了一周,寻了个好攀爬的地方。才刚在船上站定,便听有人奇道:“谁在那儿?”凤凰暗暗叫苦,刚从水中出来的她浑身湿透,牙关打颤,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爬上船,现下已是浑身无力。那人走近了跟前,还在道:“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可就喊人了。”凤凰想笑笑不出,手指微动,来人当即倒地。她暗道,若是这船中人均如他般蠢钝,此行可就容易多了。她坐下运功驱寒,不多时,还未能将寒气尽数驱散,又听一人大声道:“什么人?”听脚步声是三个人。这三人一声呼喝,周围已有蠢蠢欲动之氛,凤凰连发几枚银针,三人应声倒地,凤凰当即不敢再做停留,起身将四人尸体抛入湖中,潜进了船舱。

船内是极尽所美的,雕阑玉砌雅别,木香霭霭似雾,蛾眉之致素秀,烛笼楼阁若仙,声影俱消,方显回肠,含首一日瞥,忘尽韶华铅。凤凰几乎不及言语 ,似是完全沉淀在了这素雅是别致,浮华是高贵的船中。更应用上一句,淡妆浓抹总相宜,方能显其极致之美。过了许久,她才怔怔回过神来。忆起所来目的,忙将杂乱思绪纷纷甩出脑内,四下查探起来。

舱内并无一人,凤凰在偌大的船舱兜兜转转了几圈,险些就要离去,才终于在角落一处房间听见老板的声音。凤凰忙侧身隐在门边,暗叹他为何这般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外头安排了如此严密的防守,却又处处忧心,既防他人也防内鬼,船舱内竟连一人都不留。

老板在屋里大声嚷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你这算什么?”随即一人出声喝止道:“何林,休得无礼。”听得老板顿时噤了声,凤凰微微一笑,果然是有幕后操手的,听他那恭敬十足的语气就知,哪有半分应是能说会道的老板模样?那是一种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卑恭,处处有礼处处小心,平常人未必会注意,但凤凰偏偏就是这样的出生,是主是仆,只消一句她便能听出。

那人含笑道:“赵老板放心,今日你就是拿不出银子,我也不会如何。”随即转了音调,又道:“不过,我在这行干了这么些年,我若轻易放你走,行内人要怎么嘲笑我朱某人?那就个个成群结队来占我的便宜,我岂能吃这样的亏?”如此听来,这人便是朱辰远了。接着便是一粗犷男声,应是所谓赵老板,语带蛮横道:“你一边说不会如何,又不放我走,什么意思?我说了今日不过是忘带银两,改日补回给你们就是,急什么?”朱辰远冷哼一声道:“你当箱子是荷包吗?忘了?”又收了神色,摆手道:“罢了,我也不待如何,你只消将双手留下,这批货我就双手奉上。”赵老板顿时拍案而起,怒道:“你好大的口气,我偏不留又如何?”朱辰远缓缓摇头道:“如此说来,你今日是故意要给我难堪了?”赵老板拉高了音调道:“我今日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我告诉你朱辰远,今儿个,我货也要带走,银子我也不打算给,有本事你就把我留下。”朱辰远却是安然自若,悠悠道:“你大可试试,走得出这个门再说。”

赵老板一步跨向门边,作势就要将门拉开,何林急冲上去,手中运劲,将他的身子扳转过来,狠狠按在了地上。朱辰远道:“老赵,我既然做了这行,就不怕遇到你们这种人,不然你以为,我这十几年是怎么混下来的?”老赵冷哼几声,吼道:“你到底想怎样?”朱辰远只觉愈发好笑起来,道:“这话应当我问你。我们向来合作良好,但你今日竟然不带分文前来取货,你到底什么意思?”赵老板虽被何林死死按在地上,却仍是中气十足,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冷笑两声道:“我就是存心戏耍你,你能怎样?”朱辰远的脸色逐渐阴沉,峻声道:“我可有哪里得罪你了?”赵老板道:“你少明知故问,你与我妻子的事情人尽皆知,偏偏就我不知,被人暗地里嘲笑了多少年?这笔帐你要怎么算?”朱辰远这才幡然醒悟,轻轻扣了扣脑门,叹道:“原来是这事。”忙对何林道:“扶他起来。”待赵老板坐定,他才又道:“我素来不愿因女人而破坏生意,这个女人我再也不碰,可好?”赵正待说话,却见何林忽地走到了门边,他脚步轻盈,显然是在刻意隐藏声响。赵老板立时明白过来,生怕门外是官兵,顿时噤了声。何林在门边屏息片刻,忽地一把将门拉开,但见门外人影一闪,他忙冲出门去,厉声喝道:“什么人?”

第 14 章

朱辰远跟着走出来,四面环顾,随即朗声道:“来人是哪家的兄弟,何必鬼鬼祟祟,不妨露面报上姓名,若是友人,在下必定好生招待。”话刚落,凤凰便从梁上跃下站定,得意地甩了甩手上的布包,道:“朱老板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绝等的上好茶叶。”朱辰远脸色一变,道:“敢问姑娘是什么人?”凤凰清了清嗓子,学着乌鸦与祝福的样子,冷声道:“与镜门蓝衣杀手,凤凰。”随即便见赵老板脸上一喜,当下明白了个大概,也不说穿,只对朱辰远道:“可有遗言?”朱辰远冷笑一声道:“姑娘好生直接。不过,这话应当我问你才对。”凤凰轻笑道:“你有这个本事吗?”当下将手中茶包扔了出去,举剑直刺而来。何林冲上前伸臂一挡,立刻割出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冒。他却不顾,只道:“姑娘隐藏得可真好。”凤凰得意道:“自然,你当我会像你这般?”说着一剑又到,何林忙侧身闪避,道:“姑娘是如何看出的?”凤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虚晃一招,剑已转向朱辰远。何林又要上前来挡,均被凤凰一一化解,眼看剑就要刺中朱辰远,又被他躲过,他大声喊道:“来人。”话音刚落,便闻一阵急促的脚步,竟有近百人之多。凤凰大骇,迅速发出一把银针,些许被何林以血肉之躯挡开,剩余均被朱辰远一一闪过。何林登时摔落在地,身躯不住抽搐,不多时便死去。凤凰见他双目圆睁有未语之态,口中鲜血殷殷溃如残破,忽觉生命消逝之迅速,煞为恐怖,竟不住寒意升腾,手一抖,几乎要握不住剑。

此时朱辰远的手下已到,个个怒目圆睁,瞧上去均非等闲之辈。凤凰头一次执行任务便碰上这样的情况,惊骇之极,再无心关注何林死状,只不住埋怨自己的莽撞。然埋怨无用,当下唯一该做的,便是想办法逃出去。瞧这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逃跑二字岂是易事?一年轻男子举剑上前,凤凰下意识横剑一削,转瞬便将他的头削去一半,血水脑浆四溢,溅得她浑身都是,她禁不住又是一阵寒意。

余下众人见她一出手便取一人首级,当下再不敢轻易上前,直听得朱辰远怒吼一句:“你们做什么?还不快上?”凤凰转目瞧向已退至门内的朱辰远,隐忍情绪,暗暗握紧了手中长剑。忽见赵老板瑟瑟发抖躲在门边,不禁心觉好笑,明明是他雇人来取朱辰远的性命,却反倒吓成这样,成何体统?大感不是滋味儿,一剑削向赵老板的头顶,赵老板尖叫一声,顿时摔倒在地,凤凰一把将他拽起来,剑横架在他脖子上,冲朱辰远道:“放我走。”此时周边人听得朱辰远一声令下,正要上前,却见凤凰已将赵老板擒住,立即停了脚步,不知如何是好。朱辰远道:“别管他。”众人闻言立即举剑围上,凤凰一手拽着赵老板的胳膊,一手举剑拼杀,对朱辰远喝道:“你还是人吗?”说着将赵老板掷向他。朱辰远不曾想她竟会将一活人生生抛了过来,未及反应之下,与赵老板撞了个满怀,连声音都未曾发出一句,便已倒地身亡。赵老板浑身一软,随之倒地。其余人忽见老板倒地,均感不解,不多时便有一人发现道:“老板死了,老板死了。”众人一愣,纷纷停下手中兵器朝朱辰远看去。此时凤凰身上已有数道伤口,体力也略感不支,见正是时机,赶忙提气跃起,将赵老板拽出了船舱。

两人寻到何林来时划的小船,片刻不敢耽搁,赶忙朝岸边划去。一到岸边,赵老板便急忙跃下小船,跌跌撞撞奔出,凤凰忙纵跃上前,拉住他道:“你去做什么?”他浑身发抖,恐惧得口齿不清,道:“我,我回家。”凤凰峻声道:“不行。”他一愣,道:“为什么?”凤凰蹙眉道:“你没见我受了伤吗?等天一亮,你去给我买药。”此时凤凰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流血不止,她疼痛难忍,几乎就要晕倒在地,全凭一股意念支撑。

赵老板这一辈子也未见过如此阵仗,刚才凤凰削去人头的景况还在眼前,哪还有胆流连?连连摇头道:“我不去,我不去。”说着又要走,凤凰使尽全身力气一把拽住他,威胁道:“你若不去,我就带你到官府,告你杀人,把你们走私茶叶的勾当全都抖出来。”原来在船上之时,凤凰挟持赵老板是假,利用他杀朱辰远是真,因两人相距过近,她在他耳边低语道“瞧他这般不顾你的死活,他若不死你定没命”,以及将银针放入他手中,均未被人瞧见。幸得赵老板还算聪明,否则,今日凤凰哪还有命回来?

赵老板几乎就要哭出来,当即跪倒,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道:“我的姑奶奶,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你就放过我吧。”凤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有意诓他道:“你少来这一套,雇凶杀人时你怎么不说不关你的事?我手上还有你签的契约,要不要也一并拿到官府去?”赵老板怔了怔,恐惧心虚齐上心头,赶忙连连摆手,道:“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云山客栈自然是不能再待了,次日一早凤凰敷药毕了,便即刻换到了别家客栈。本就伤得不重,休养几日下来,身子已然逐渐康复。

这日,赵老板再来给她送药,还带了些小吃,称是苏州特产。凤凰尝了些,连连称赞了几句,赵老板顿时得意不已,道:“姑娘若喜欢,我明日再带些来。”凤凰笑了笑,随后道:“明日你不用来了。”顿了顿,又道:“以后也不用来了。”赵老板一怔,奇道:“为何?姑娘的伤好了吗?”凤凰点头道:“好得差不多了。”两人几日相处下来,赵老板恐惧已去,反而与凤凰相谈甚欢,再加上凤凰从不问他不愿多言之事,譬如为何要杀朱辰远,为何走私茶叶等,心里万分欢喜这个小姑娘,颇有相见恨晚的知己意味。凤凰却全然不是这般想法,她不过当他是个打发时间且帮忙买药的闲人,不相问则是受若笙影响,不愿多事罢了。此时,该用的地方都用过了,也就应当丢弃了。

赵老板问道:“姑娘日后有何打算?”凤凰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只道:“这个你别管,你需得记住,你从未见过我。”赵老板明白她身份有碍,也不多问,点头道:“不知以后何时才能与姑娘再相见?”凤凰却道:“最好不见。”赵老板道:“为何?”凤凰不便明说心中所想,只得道:“若是有缘再说罢,无缘也莫强求。”赵老板叹息一声道:“姑娘,你是好人,何苦这样糟蹋自己呢?”好人?凤凰暗暗好笑,自己竟也算是好人?忆起何林死时的惊悚模样,忆起沉沉落地的人头,忆起中毒身亡的朱辰远,忆起倒地的一众尸体,连日来的忐忑与恐惧又上心头,凛凛而动,牵引着整个心神与之一同震荡不安。见赵老板眼带疑惑瞧向她,她立即将这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忽闻楼下一阵喧哗,凤凰一喜,正好借口不答,忙问道:“怎么了?”说着走向窗边。

赵老板探出窗外看了看,肯定道:”是邵容容的轿子。“凤凰心中一动,道:“你怎么知道?”赵老板轻笑两声道:“她的轿子整个苏州有谁不认识?”凤凰语带疑惑,道:”她是什么名人吗?“赵老板解释道:”烟雨楼的花魁。”又道:“她前几日去了寺里上香,今个儿才回来。“凤凰讽刺道:”好大的排场。“只见那顶轿子周身金碧辉煌,耀目难视,汉白玉做成的轿顶,雕琢细致,纹络清晰,帷幔低垂,风摇不动,金线辗转,林林有致,香雾细袅,拂面赊心,轿子的四角均有金铃作响,铮铮鸣如笛,秋凉络纬萦。凤凰好笑道:“她当真是个□,而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吗?”赵老板连连摇头道:“她怎么可能是皇亲国戚,她是从小在烟雨楼长大的。”接着便解释道:“她爹娘在她六岁时就死了,烟雨楼的老板苏颖是她的姨娘,见她可怜便将她收养在烟雨楼打下手。后来她渐渐长大了,一日比一日漂亮,又加上歌喉动听,苏颖便让她做了歌女。要知道这苏州城里,有多少的达官贵人想一亲芳泽。不过她也洁身自好,素来卖艺不卖身。”凤凰冷笑道:“卖艺不卖身?我瞧她分明是不堪隐于内,高洁抒于形,你说她洁身自好,那她这顶轿子又是怎么来的?”赵老板连连摆手道:“这我可就不知了。不过,听说城中首富曾包下过她,这顶轿子恐怕是他送的。”凤凰道:“首富?”赵老板点头道:“说了姑娘也不知,是独孤尧。”

凤凰眼望轿子逐渐远去,转身回去坐下,斟了杯茶递给赵老板道:“她不是洁身自好吗?还有人能包下她?”赵老板道:“当日她在烟雨楼一曲成名,独孤老爷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当下便说要娶她做小老婆,她不干,最后独孤老爷给了苏颖一大笔钱,不准她上台也不准她接客,只能服侍他,苏颖当然见钱眼开,邵容容最后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凤凰抿嘴一笑,道:“这个独孤老爷应当年纪不小吧?居然还玩一见钟情?”赵老板也跟着笑了两声,道:“人家家大业大,年纪大算什么?”凤凰道:“这个邵容容当真有那么美?”赵老板连连摇头道:“这个你真别问我,我不知道。”凤凰意味深长道:“当真?”赵老板苦笑道:“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真没见过,她十四岁时就经常有客人因她动手打架,苏颖为了免去麻烦,就把她调到厨房去了。再后来露面,就是她十六岁第一次登台之时,独孤老爷包下她后,她出门都是戴面纱坐轿子,有谁能见得着她?”凤凰当下不再追问,知道再问赵必起疑心,加之他又知道自己身份,更是不能多言,拾了筷子继续吃着桌上的点心,瞧似专注,实则思绪暗转。

次日,赵老板又送来了几包药,竟是好几日的分量,他道:“姑娘好生休养,明日起我就不来了。”凤凰面不改色,只微微点头回应。他又认真道:“姑娘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赵某人,我定当尽我所能帮助姑娘。”凤凰微微颔首,心觉此人还算实诚,也不枉这几日交情,道:“你若这样说,我倒希望永无还期。”赵老板忙摆手,暗暗嗔怪自己措辞不当,他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结巴了半天下来,却仍是想不出应当作何说法,凤凰噗哧一笑,随即道:“我说笑而已,赵老板莫要放在心上。”赵老板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过来。凤凰道:“赵老板放心,我若真碰上什么棘手之事,定不与你客气。”赵老板当即一拍胸脯,连连道:“这样才是,这样才是。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凤凰这番话无疑是些敷衍之辞,然赵老板为人直爽,并未有丝毫疑心,见凤凰说话时时面含浅笑,语气诚恳,还道她是真意相待,将自己视作好友良朋。素来人心如此,以好易好,方不为过也,否则,赵老板又岂会诚心相交?如此看来,凤凰的戏演的是极具常态,逼真至极,宛若由心自然而发,这也不枉费了她在与镜门受长垣多年训练。

算算日子,凤凰已有月余未见长垣,最初下山之时,一颗心全被不同的情绪笼罩,时而欣喜好奇,时而牵挂时而惧怕,总之是万般思绪齐上心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哪还有心思念及其它?现下得了空,念想一滋生出来,竟是怎么都下不去了。她在与镜门的这些年,虽时常心有忌惮负担,然却是一生从未有过之光景,奢侈满心望再至,能放肆与周遭谈笑无间,无主仆卑贱之分,得闲共舞银剑,听人调琴吟诗,觞咏交杯,赏心乐事矣。一生能得此往事,有何不足?又能得有相交相知之莫逆,已无憾终生。这莫逆,自然指的就是若笙。而长垣于她,究竟是知己还是良师?均有过之,她是何心思,难明,难明。

然这想念是半分假不了的。自那日偶然念及他来,他便时时浮于脑海现于眼前,月色清冷,他便居于月中,风过留痕,他娓于风语,食之无味,他似就在其次。样样皆成了他,他似化为了整个天下,无论遇见什么,总觉他在。那套土陶茶具,古色香韵,就似他曾握于手,细细啜饮。凤凰捧了只杯子起来,细细端详着。这杯子制得实在不算细致,粗糙难磨,坑洼片片,怎能用于饮茶?

她将杯子放下,在街上继续兜转。此时已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时节,冷风飒飒的漫长冬日已过,美丽的姑娘们都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朦胧模样,然脸上的欣喜是掩不去的,她们肆意挑选着喜爱的胭脂水粉,比一比鲜艳的布料,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抑或献于悦己者,抑或等待因缘际会。

凤凰将要买的东西都买毕了,转身便又瞧见那套土陶茶具。远观其姝,贤韵暗渡,近视其涴,不堪入目矣。凤凰坐在房中,手中把玩着茶壶,愈发猜不透自个儿的心思,它是那般的丑陋,怎么配得上他?她幽幽一声叹息,将茶具收了起来,她心知,现下她该做的,并不是如何讨问自己的心思。

烟雨楼内歌舞升平,好一番人间天堂相貌,厅堂挂着的大红灯笼尽显欢喜,身着盛装肌肤□的女子妖娆巧笑,闻得酒香四溢,奢靡之味不减,众人皆有寻欢乐事,可谓奢华之至也。凤凰一进大厅,便闻得一阵浓郁香味,一软香丰腴女子已勾住了她的胳膊,黏声道:“这位公子好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吗?”凤凰正欲将她推开,但转念思及,随即抬手勾她的下巴,调笑道:“有银子不就好了,第几次来又有什么关系?”女子娇笑一声,嗔道:“公子,你好坏啊。”说着便作害羞状,身体却一点点贴近。凤凰轻轻将她推开,摆手道:“可惜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那女子也不以为然,轻笑一声道:“那公子看上谁了呢?”凤凰转目四顾,摇头不语。

随即便有一中年女子迎上前来,腰肢盈盈,媚波流转,风韵不减。此人正是苏颖。她冲凤凰道:“公子可是不喜欢雨燕?”说着对雨燕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又道:“公子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儿别的不多,姑娘就有的是。”凤凰挑眉道:“当真?”苏颖点头道:“自然。”凤凰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方能遂我意。”苏颖好笑一声道:“公子可是出了个大难题。”凤凰道:“那是没有了?”苏颖报以意味深长一笑,唤来一丫鬟,低语几句,随即对凤凰道:“还请稍候片刻。”

不多时,那丫鬟便领来四位淡妆素服女子,环肥燕瘦,皆是婀娜有致,浅笑盈盈,弓身行礼道:“公子好。”苏颖上前一一介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凤凰暗暗赞叹,这四名女子当真是各有其美态,全然当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喻。却面不改色,不屑道:“你们就只有这等货色?”苏颖奇道:“怎的公子还不满意?”凤凰心思暗转,随即抬手指了指一削肩细腰女子道:“罢了,就她罢。”苏颖忙唤道:“沉鱼,还不快去伺候公子?”沉鱼应声上前,凤凰搂住她消瘦的肩膀,看向苏颖。苏颖当即会意,领了凤凰上到楼上的厢房。

凤凰将苏颖送出门去,一回头便见沉鱼已将外衣褪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凤凰脸一红,忙喝止她道:“你做什么?”沉鱼一怔,道:“我,我,我脱衣服。”凤凰走上前去,替她将外衣披上,道:“你脱衣服做什么?”沉鱼又是一怔,道:“不脱衣服怎么行事?”凤凰登时醒悟过来,自己此时是个男人,怎能害羞得跟个小娘子一般?当即清了清嗓子,叹息一声,握住沉鱼的手,作愁苦状道:“我不是想与你做那等事。”沉鱼奇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凤凰哀恸道:“人生无味,惟一知己已去,还能向何人诉衷肠?我不过想找人谈心而已。”沉鱼缄默不语,怔怔望着凤凰那真情流露的悲苦模样,已觉于心不忍。凤凰道:“陪我喝两杯可好?”沉鱼点头应允,起身拿了酒杯来,斟了两杯酒,道:“小女子敬公子一杯。”凤凰一饮而尽,道:“再来一杯。”沉鱼再替她斟满。

几巡下来,凤凰已微有醉意。沉鱼却是十分清醒,劝说道:“公子别再喝了,酒入愁肠愁更愁。”凤凰摆手道:“酒若不能浇愁,于世还有何意?”说着又将酒杯递到沉鱼跟前。沉鱼将酒壶别到身后,一面摇头道:“公子真的不能再喝了。”凤凰轻笑两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我还道青楼女子没几个好人,你却也算个例外。”沉鱼神色一动,哀恸之色渐显,摇头道:“世人均有各自的苦。”凤凰将手移到她身后去,将酒壶接过来,道:“如此说来,天涯四处均是知己。同是伤心人,何须把言说?”说着将酒满上,递到沉鱼跟前道:“我们再喝。”沉鱼情思牵动,郁结于心,抬手接过了酒杯。

酒里放的是迷药,凤凰借斟酒之时从手中散落,待到沉鱼睡去,她方起身离去。按赵老板的说法,邵容容既是烟雨楼第一花魁,住得屋子必然和其它姑娘有异,只要往最特别的屋子寻了去,必然能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烟雨楼后园便有一清幽小径,浅木修竹,青砖铺路,一人行有余,两人行则稍过。小径尽头便是一雅致楼阁,两层高,风吹尚浅。凤凰在阁楼转了一圈下来,却未见人影,但瞧这屋内陈设,必是女子居住无疑。四顾无果,正欲离去,忽闻幽幽一声叹息,在这清静后院月色泱泱之中分外明显,幽怨悲戚,听者亦不禁愁丝满怀。

凤凰好奇心起,循声行到一处水榭亭台。但见阑干处,一青衫女子倚栏而坐,夜色茫茫,清流湍湍,碎光瑟瑟,此情此景,竟宛若梦中。风吹青衫动,女子轻咳两声,缩紧了身子。凤凰走上前去,丝毫不抑脚步,行至女子身后站定。女子回过身来,蛾眉微蹙,眼沾迷茫,面纱下笼罩着她的全副神态。凤凰低下头去细细端详她,抬手正欲将她面纱摘下,她却一拳忽至,凤凰忙侧身闪避,腰身微低,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制住。她不住挣扎,道:“你是谁?”凤凰不答,将她抵在墙上,手探向她耳后,缓缓将她面纱除去。

第 15 章

邵容容还清楚得记得,第一次相见时他的模样。他已经老了,岁月的痕迹刻画得清晰可见,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细细的皱纹,眼睛被迫弯起来。他的胡子很扎人,亲吻她的时候刺得她生疼。那时她才十六岁,在台上衣袂翩翩,不施粉黛,舞姿青涩,却倾倒众生。后来,他也曾附于她耳边赞她歌喉:“绕梁三日,凄惨戚戚,置身其中,久梦不醒。”那时的他对她爱到了极致,她愁她喜,她悲她怒,他都视若珍宝。他说他第一次见她时,他就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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