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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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容容觉得好笑,所谓一见钟情,无非见她貌美而已,那时台下众人,有谁不为她失魂魄?她从小就知她有多美,她的一身骄傲,如艳阳似火,均因她深知自己所美。他对她说,邵容容,你以后只能是我的女人。他霸道而自私。邵容容自幼在烟花之地长大,对于新人笑旧人哭的事可曾见得少?她岂会信他。她的一举一动都拿捏的恰当好处,欲说还休之态,抿嘴娇笑之媚,她道:“那可就说不准了。”他掐着她的脖子,威胁道:“你大可试试。”她不怕。她也不知为何,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眼色,她不怕。邵容容轻轻推开他的手,道:“那我就尽管试试。”抬眼却见到他慑人的目光,他凶狠必现,用力抓着她的手腕。不只是凶狠,她还看到了,看到他那深深埋藏的犹疑和无奈。邵容容忽然就心动了,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目光,她待在那个小小的青楼里,仿佛那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的整个世界里皆尽是一些痴男怨女,她却从未见过哪个男人,有他那样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属于这个男人,属于这个站在她面前亲吻她的男人,他的情真意切,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愈发地吸引她。他深思熟虑,理性而不优柔,他文武双全,教她吟诗作画,教她舞剑翩翩。在邵容容心中,他几乎成了个完美的人,她无法抗拒地一点一点被他吸引侵蚀,她就像着了魔一样,不住地记挂着他。她让他坐在镜子前,替他一根一根拔去白发。她喜欢看他弹琴时的模样,她偶尔在一旁唱歌,偶尔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那把古琴开始有了他的味道,她每一次抚摸,都像他在身边一样。

邵容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陷下去,只记得他的好,记不得他的坏。她开始戴面纱,迁居后院,学着读书写字,一人信步独行。她坐在水榭之中,春花秋叶,望眼欲穿,好不容易才能盼得他来一次。他留得不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给她的总是大把的银两。

时日久了,邵容容也逐渐开始思虑,她开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也知道她是在奢求。他送她发簪玉镯,送她金銮玉轿,却始终给不了一个她一直想要的名分。她凄然道:“我出身卑微,有自知之明,绝无非分之想。”他是最了解她的人,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道:“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她看向他,他真的已经老了,她不禁抬手抚向自己的眼角,平坦细致。她将头别开。他道:“看着我。”她纵然于心不忍,还是回过了头,看向他。她故作轻描淡写道:“是的,我是说谎,我想你娶我,一直都想。”他抱着她,他道:“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她推开他,道:“为什么?”他摇头道:“别多问。”她站起身来,冷眼而视。他看了她许久,最终叹息一声,起身离去。

他再一次来,已是半年以后。邵容容手捧诗经,徘徊窗前,来回幽念。他不知何时来的,静悄悄地,没有声息地从她身后走出来,低声问她:“何时开始会这些的?”邵容容几乎快要记不得他的声音,他的样子。她的心跳得极快,拼命掩饰着,她缓缓回过身来,将书藏于身后,遮掩道:“我,我闲来无事,随便看看。”说着便将书扔在桌上。他上前抱住她,低低吟道:“岂不尔思?子不我即。”邵容容脸微微一红,害羞嗔怪道:“快放开。”他附在她耳边,低声暧昧道:“当真要我放开?”她缄口不语了,只低低地红着脸。岂不尔思?子不我即。他轻轻吻她的耳垂,他夸她美。

当他知道她有喜的时候,并未有丝毫的惊喜欣愉,他严肃起来,将周遭的人都支开,定定地望着她。只一眼,只一眼邵容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紧紧攥着被单,她咬着嘴唇,她什么都不能说。她多怕只要一开口,她就会什么都失去。然而他却说了,他说:“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邵容容并不意外。然而,她听他亲口说出来,仍是如被硬生生抽去了魂魄一般,她不住摇头,不住道:“不可以,不可以。”他握着她的肩膀,坚定的口吻,他道:“你听我说,绝对不行。”邵容容推开他,她的眼泪流下来,烫得她整个心头都是一片欲溶的火海,她道:“你怎能如此狠心?你怎能如此狠心?”她道:“我自己会养活他,不用你管。你出去,你出去。”她指着门边,大声嚷他,让他走。她从未如此失态。他夺去她的已经够多了,凭什么连她的孩子也要拿走?她不住问他:“为何?为何?”他不答。她苦,她痛,越挣扎越痛苦。

他真的没有再来。

邵容容是想他的,她日日守在水榭阑干处,低低依着回廊,她在等他。邵容容猜想,他一定知道她在等他,他就是不愿来见她。每思及此,邵容容总是不住哽咽,清泪纵横。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他终于来了,在他得知孩子意外流掉后,他终于来了。他望着苍白的她,说不出话来。邵容容动着干涸的喉咙,就连眼睛里都是干涸的,她想哭哭不出来,她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他也为她流泪,他抱着她说,他说他发誓,再不会让她痛苦。邵容容推开他,凄然一句:“那你能娶我吗?”他的神色就变了。他不能,她就知道他不能。邵容容叫道:“你知道我有多痛吗?”她说:“你说你不能,你不能。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却说你不能。那你刚才的誓言算什么?是说笑吗?”他紧紧抱着不住挣扎的她,缄默不语。邵容容真的再也流不出泪了,这几年来,她流了无数眼泪,每当午夜梦回,忆及过往欢愉,泪偷零,有谁知?她轻声道:“你走吧,别再来了。”他的身子一僵,轻轻放开她。邵容容摇头道:“如果你不能给我这个承诺,就别再来。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受多久。”

就如她自己所说,她知道自己忍受不了多久。他也知道,他是那么了解她。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孱弱如柳,轻扯即断。他终于选择了先动手,为免出错,只有不做,方能不错。他真狠,邵容容轻叹。他却忘了,她也是那么地了解他。她根本不会这样做,哪怕她有多么的想,有多少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也抵不过她对他的爱。

这夜,苏颖来敲她的门,告诉她说,有个女扮男装的客人,看样子是来找她的,提醒她多加小心。邵容容轻笑,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她独自坐在水榭阑干处,欹在回廊,她在等她。

她等了许久,直到夜深月敛,她才姗姗来迟。她脚步轻盈,肆无忌惮。邵容容低低问她是谁,她也不答,只是伸手揭她的面纱。

凤凰自第一眼看到邵容容开始,便有那么一种预感,她再也下不了手,再也下不了手。她的容貌是那样地难以言喻,只令人不住自问:何为美?答曰:此为美。

她就像她的故事那样凄美动人。凤凰恻然道:“你不悔吗?他这样对你。”她摇头道:“不悔,我只是恨,然恨再极,我也愿与他携手。”叹息道:“你可有喜欢的人?”凤凰点点头,怔了怔,随即又摇头。邵容容了然于心,也不多问,只道:“或许到时你就会明白了。”凤凰一时无言以对,忽地忆起此行目的,心中竟不住挣扎起来,再难痛下杀手。邵容容却道:“你动手吧。”凤凰站起身来,缓缓退后一步,道:“你当我没来过,快走吧,离开这里。”邵容容摇头道:“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凤凰道:“为何?”她怔怔道:“我要他知道,我有多爱他,至死方休。我要他悔一辈子。”说着竟痛苦地流下泪来,哀恸凄美之态,牵得凤凰一阵心悸,几乎要站不住。

她走近凤凰跟前,道:“快动手,快动手。”凤凰只不住摇头,不住摇头。邵容容凄然道:“我不想那么痛苦,我不想那么痛苦。”凤凰心痛难忍,只觉她似乎扯住了她心头的一根重弦,每当一语,弦动心痛,她道:“他是爱你的,你不应该这样。”邵容容忽地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道:“你看不见我现在这般痛苦吗?你就当帮我,就算今日你不杀我,他也会找别人的。”凤凰仍是不住摇头,道:“不行,不行。”邵容容咳得愈发厉害,似乎要将整个肝脏心血尽皆咳出来,柔弱失魂之态,似盈盈一握便要消逝。凤凰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道:“你,你别急,你别急。”邵容容断断续续说着:“你,你可答应我了?”凤凰点头道:“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了。”竟是愈说愈伤心,两行清泪不住纵横。邵容容微微一笑,欲语还休,只道:“姑娘,我是个可怜人,纵使怨天怨地,也是徒劳。然你却不是,自个儿珍重才好。”凤凰握着她的手,不住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次日,烟雨楼虽极尽所能之事,然仍有消息传出,一日间,谣诼遍地,猜测云云,街头巷尾皆能有所听闻。关于邵容容之死,或云她因不愿接客被苏颖活活打死;或云独孤尧死后,她亦不愿苟活于世,随孤独而去;或云她受人侮辱,含恨自尽;或云她旧疾突发,猝然而去。然说法颇盛,无一为实。唯一知道实情的,一个便是已死的邵容容,还有一个,自然就是凤凰。

一代如斯美人,倾国倾城不为过矣,凄然凋零,逃不脱尘土遥隔,幽葬红尘深处,年岁过,韶华老,往事知多少?红颜薄命是非多,空惹一身浮尘一身涴。再回首,惟有泪偷零。

他人音容笑貌犹在,邵容容纵是爱极恨极,甘之如饴,却也耽尽一生,至死方休。

凤凰不禁扼腕叹息,绝世佳人,香消玉殒矣。莫非真是红颜多薄命?她拿出那套粗糙茶具,倒了杯茶,轻轻啜饮。茶微苦,尽诉离人恨。邵容容那副欲说还休的眉眼,蕴有多少道不尽?凤凰握着那只茶杯,来回翻覆,细细端详,似要将它看穿。它还是那般丑陋,心境如何又如何?它还是那般丑陋。

每当看到它,她就会忆起邵容容临死前的眼神,或决绝或庆幸,或苦痛或欣愉,万千情绪绕其中,道也道不明。她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如邵容容这般,至死方休。她顿觉心痛难忍,手上一抖,险些要将茶杯摔碎。她应当如何是好?她没有头绪,只觉眼不见心为净,忙手足无措地将茶具收起来。

天刚明,白月还余,欲休还休。东边一片泛红的天际,瞧去似有燎原之势,冉冉而生,愈演愈烈。

轻风到,凤凰无心再赏日出之美景,只觉身子愈发冰冷起来。她钻进被中,沉沉睡去。梦中又是他们,他们如是梦魇一般。顾忆安,长垣,若笙,乌鸦,何林,邵容容,他们巧笑嫣然,时而又含嗔薄怒,时而又咄咄逼人,他们就像有了不同的生命。凤凰从梦中惊醒,已是满头大汗。

自邵容容死后,她便寝食难安,时常忽陷哀恸,午夜梦回时,更是泪流纵横。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像邵容容一样,不能像她那样,然而她的眼神,她的痛苦,似乎就倒映在了她的心头,她感同身受,为之哀鸣不已。

第 16 章

凤凰从哀恸中逐渐复苏过来,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她紧紧攥着手中白布,难以过得心中那道坎坷,她不想再杀人,她不想再杀人。她握着白布不住哽咽。她却没的选择,没的选择。

当凤凰站在陆家镖局跟前时,它已然化为灰烬。据周遭人说,一个月前的一场大火,将陆家镖局烧得半点不剩,陆家镖局中无一生还。凤凰心头不住庆幸,不住道,烧了也好,烧了也好。她走进残垣之中,但见四处已成焦炭,连形状都未能辨别,举目望去,见废墟之广阔,忽觉人生如此,不禁不叹息:“生前如何风光,死后还不是与鸟兽为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太多,岂能事事与己为难?凤凰戚戚道:“邵容容,你瞧,他来陪你了。”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陆家镖局的掌舵人,陆舛。

众人都道是独孤尧包下了邵容容,却无人思及,孤独家与陆家两人素来交情极好,独孤尧为兄弟行举手之劳,遮掩一二,半点都不为过。

凤凰喃喃道:“这就是报应,报应。来得真快。”说完便觉后怕,情牵己身,也不知自己这双已草菅数条人命的手,何时会有报?正自出神,忽闻左侧微有响动,凤凰忙转身跃去,才刚站定,便见一少女手捧木盒,袅袅婷婷立于灰败残垣之中,一眼望去,心头陡然而动。少女纵使面色微愠,露含嗔薄怒之态,却仍余顾盼生辉之美。古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是明眸皓齿皎洁如月的灵动女子,眼前这女子一出现,顿时让人忘了言语,只觉灵气逼人,脑中不自觉便冒出了巧笑美目这般似虚似幻的词汇来。那少女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凤凰心思一转,道:“我来找一个人。”女子秀眉微蹙,道:“找谁?”凤凰道:“陆舛。”女子微微一怔,道:“那是家父。”此人正是陆舛之女陆灵芝,她道:“敢问姑娘有何贵干?”

凤凰一直心觉陆舛有负邵容容,虽未曾得见他本人,却对他颇为嫌恶,闻眼前女子是陆舛之女,当下情绪转移,厌恶陡生,冷冷道:“我来替邵容容问他一句,这把火烧得可好?”陆灵芝一怔,道:“是她放的火?”凤凰摇头道:“不是她。是我。”随即将剑拔出,道:“叫陆舛出来见我。”陆灵芝摇头道:“恐怕不行。”凤凰喝道:“让他出来。”陆灵芝将手中木盒举起,凄然道:“家父已去。”凤凰心道,果然如此,邵容容,这下你可安心?她道:“邵容容让我跟他说一句,纵使是到了黄泉路上,她也不会放过他,让他好生记着。”陆灵芝眉头轻蹙,低声怒道:“贱人。”一边取下背上别的画,递给凤凰道:“你替我把画交给那个贱人,跟她说一声,死者已矣,过往恩仇皆不见。”凤凰将画接过,缓缓打开,只见画上那女子青衫细袅,粉香细腻,抬手抚眉婀娜雅致,垂目弓身柔弱相惜,眼瞳含笑情绪绵延,愁上眉梢我见犹怜,正是邵容容。题字曰:容颜虽老意犹在,朱砂唱罢叹秋零。可耐人间多揣测,一人欢尽几人余?

凤凰将画扔回去,冷声道:“死者已矣?你说得倒是简单。”陆灵芝一怔,忙垂身将画拾起,捧在怀里,低低道:“爹是爱她的。”凤凰道:“现下说这些做什么?人都已经死了。”陆灵芝道:“我爹虽然已经死了,但他临走前都对她念念不忘,她还想怎么样?”凤凰冷笑一声道:“她想怎么样?你问得倒好听,她临走前,又何尝不是念念不忘?”一闻此言,陆灵芝浑身一震,几欲跌倒,喃喃道:“她死了?怎么会?”凤凰喝道:“你该去问你的好爹爹。”陆灵芝冷目而视,质问道:“是谁杀了她?”凤凰如实道:“是我。”陆灵芝好笑道:“你还真是实诚。”又道:“你既然杀了她,现下还来这里做什么?”凤凰怒道:“她有这样的结果,你倒是在怪我了?若没有你爹,她怎么会死?”陆灵芝正欲争辩,忽地脑中念头一转,忆起一事,忙拂手道:“罢了,我无心与你争辩,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凤凰摇头道:“我不能走。”陆灵芝一怔,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走。”凤凰道:“要我走也行,我要见一个叫陆舟的人。”陆灵芝又是一怔,道:“你见他做什么?”凤凰道:“不关你的事。”陆灵芝道:“你没见着这儿这副模样吗?陆舟也已经死啦。”

这样才好。凤凰盼的便是她这句话,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信了。正欲转身离去,忽闻陆灵芝身旁一阵细碎响动,似有人在。凤凰眉头轻蹙,纵跃上前。陆灵芝挡在她身前,一拳斜至,喝道:“你做什么?”凤凰愈发觉得不妥,立时拔剑相向,道:“你旁边是什么人?”陆灵芝道:“我说了让你走,你多管什么闲事?”凤凰不再多言,当即一剑刺来,陆灵芝手无寸铁,只得连连侧身闪避。

十几招下来,陆灵芝已愈发力不从心,凤凰道:“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陆灵芝冷哼一声,当即双拳齐出,避开她的长剑,直向她面门袭去。凤凰大惊,忙收剑闪避,随即左手一扬,暗器发出。陆灵芝闷哼一声,已跌倒在地。凤凰正欲上前,一旁却忽地闪出一与陆灵芝年纪相仿的瘦弱少女,护在陆灵芝身前,喝道:“你要做什么?”

凤凰一怔,见陆灵芝已然脸色发青,痛苦难忍,忙道:“你快让开,否则她就要死了。”那少女回头一看,陡然惊呼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她又急又恼,眼泪刷刷落下。凤凰上前一把将她推开,赶忙封住陆灵芝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给她服下。那少女大惊,冲上前来推开凤凰,道:“你做什么,你给她吃什么了?”凤凰无暇顾她,正要上前扶起陆灵芝,见那少女又近跟前,连忙手一抬,正欲将她推开,她却出其不意地一拳袭来,凤凰急忙向后跃开,蹙眉道:“你没见我在救她吗?”那少女怒道:“我才不信你。”说着又是一拳。

凤凰愈发心觉不对,却又说不上为何,眼见少女一招又一招急急袭来,只觉招数刚猛异常,实非女子所轻易能及。当下也不犹豫,见招拆招,却是愈发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少女使的这一套,便是陆家镖局自成一家的陆家拳法,以力道刚猛为主,速度招式为辅,招招均力大难抵,若是练到一定火候,走遍天下也未必能逢敌手。如今凤凰能与陆灵芝及这少女斗得许久下来,一是因二人功夫并未到家,二则是她有兵器在手,她二人却是赤手空拳。

再斗得片刻,便听得陆灵芝闷哼一声,逐渐醒转。那少女忙收了拳,奔近她跟前,扶她坐起身道:“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陆灵芝摇头道:“没事,你放心。”说着转向凤凰,微微颔首道:“多谢姑娘。”凤凰将剑收回剑鞘,道:“不必了。”此时那少女也明白过来,当即红了脸,低低将头垂了下来。陆灵芝道:“小女子陆灵芝,这是我妹妹。”说着看向那少女,低低道:“她叫陆之暄。”凤凰拱手道:“凤凰。”陆灵芝站起身来,道:“今日与凤凰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识,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闻此言,凤凰自然不好再摆脸色,道:“是我无理取闹在先,陆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是。”陆灵芝微微一笑,道:“我也不与姑娘谦让争辩,此地多留无益,姑娘快走吧。”陆之暄忙应声道:“是了,是了,越早越好。”凤凰愈发好奇心起,盯着二人的怪异神色,道:“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定定瞧着陆之暄,愈瞧愈是心惊,起初她并未注意,现下细细端详来看,她的眉眼竟像极了一个人。陆灵芝与陆之暄对视一眼,均摇头道:“姑娘不必多问,尽早离开就是。”凤凰上前一步,盯紧了陆之暄,问道:“你可识得幽梦?”陆之暄一怔,摇头道:“从未听说。”陆灵芝却是脸色一变,打量着凤凰的一身蓝衣,道:“姑娘可是与镜门的人?”凤凰奇道:“你怎么知道?”陆灵芝道:“家父在世时,曾与我说起过,以神视之,以色辩之。”又道:“如此说来,姑娘是蓝衣中人?”凤凰点头作答。陆灵芝微一踌躇,道:“不知姑娘可否带我们去与镜门一趟?”凤凰一怔,道:“你们要去作甚?”陆灵芝道:“我们想去见一见那位幽梦姑娘。”陆之暄惊道:“姐姐,你是说,那个幽梦是……”随即噤了声。凤凰愈发好奇,道:“到底何事?”陆之暄连连摆手道:“你就别问了,带我们去就是了。”凤凰抬目看向陆灵芝,但见她隐敛神色,瞧不出喜怒,更是瞧不出个所以然。

凤凰不住摇头道:“不行,不行。”陆之暄急得直跺脚道:“怎的不行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莫不是你就不用回去了?”陆灵芝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对凤凰微微颔首,低声道:“我可以向姑娘保证,我们绝无恶意。待到时机到时,我定将事情如实相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凤凰虽对他们的秘密十分好奇,却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破坏门规,仍是摇头道:“不可,不可。”陆灵芝犹豫片刻,道:“姑娘,你见过幽梦对不对?”见凤凰点头,她又道:“可觉得她有何奇怪?”凤凰一怔,脑中将幽梦的举止样貌回忆了一遍,摇头道:“没什么奇怪的。”陆灵芝奇道:“怎么会?”凤凰道:“若非要说,那便是瘦。”陆灵芝闻言又是喜又是忧,急道:“那就是了,姑娘,你信我一句,此人绝非善类。”凤凰一怔,道:“你什么意思?她想做什么?”陆灵芝摇头道:“姑娘别多问,她想做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姑娘必然听过这么一句,来着不善,善者不来。”凤凰脸色一变,顿有大祸临头之感,忆及幽梦那日在台上的种种举动,她的要强,她的怪异神情,愈发觉得不妥,却又不敢尽信陆灵芝所言,只得缄口不语,细细思量。陆灵芝急道:“姑娘,不怕一万也怕万一的道理,姑娘不明白吗?”这话当即点醒了凤凰,与镜门高手众多,纵使这两个少女武功再高,也难有所作为。然幽梦若是真有所图,敌在明我在暗,这当真是不怕一万,却怕万一。当下不再犹豫,点头应允。

她却又忽地忆起一事,犹豫片刻,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你们是要与我同行还是如何?”陆之暄忙道:“我们当然跟你同行。”凤凰轻笑道:“你是信不过我?”两人对视一眼,已明她话中曲意,点头道:“好,姑娘要我们等候,我们便在此等候就是。”三人当下约定,少则几日,多则一月,必来相迎。

次日,凤凰便启程前往扬州。

此时,顾忆安与苏洛已结为夫妇,两人居于一隐蔽村落,男耕女织,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生有一子,名唤苏拓。苏拓不过三岁,却甚是懂事,时常帮母亲做些所能及之事,他聪颖异常,小小年纪便已能读四书,识五经。苏洛常玩笑道这孩子是半点不像他。顾忆安总是嗔他道:“若不像你像谁,你这话若是给旁人听去了,岂不是要说尽我的不是?”苏洛笑笑,从她手中接过正在晾晒的衣服,道:“怪我乱说。”又道:“你快去做饭吧,我来。”苏拓从一旁跑来抱着苏洛的腿,嚷道:“爹,我饿了。”苏洛摸摸他的头,宠溺道:“好,等会。”转头对顾忆安道:“瞧见没?”顾忆安轻笑一声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说着俯身轻轻刮着苏拓的鼻子。苏拓嘻嘻一笑,闪身躲在苏洛身后,冲顾忆安做着鬼脸。顾忆安嗔道:“你不要娘了?”苏拓仍是做着鬼脸,笑得十分开心。顾忆安跺脚道:“那今晚可就没饭吃了。”苏拓仍是不理,反而笑得更欢。

顾忆安好笑地睨他一眼,转身进厨房去。几年下来,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也曾是个千金小姐,幼承庭训,锦衣玉食,挥金如土,门楣光鲜。然一切皆成过往,再看如今,这过得算是什么日子?可谓有辱家门。她手上粗糙的厚茧,日益黯淡的皮肤,甚至还常要为衣食温饱操心,她问自己,可曾悔过?她根本就不愿去想。如此平淡,似水流年,她不是无暇顾及其它,而是根本不愿。

她将饭菜端出去,摆弄好碗筷,便见苏拓急急跑进来,苏洛跟在后头叫他小心,满脸尽是宠爱。顾忆安一把打落苏拓的手,嗔道:“说了不准用手的。”说着将筷子递给他。他不满地接过来,嘟着嘴念念有词,煞是可爱。顾忆安在心头叹道,为何她甘心屈居于此?皆因她有所牵挂。为此牵挂,纵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她亦心甘情愿。

入夜时,她点着盏昏暗的煤油灯,坐在桌前缝补衣物。苏洛哄得苏拓睡着,便出来与她说话。他道:“小拓又把衣服扯破了吗?”顾忆安点头道:“没办法,他实在是好动。”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苏洛将煤油灯往里移了移,道:“明儿再补吧。”顾忆安摇头道:“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待到苏洛坐下,她道:“你去做点生意吧,你手艺那么好,等赚了足够的银子,我们再开家小店。”苏洛摇头道:“我不愿去做生意,你是知道的。”顾忆安当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握住他的手臂道:“你若不去,我们这一家子得多难养活。”苏洛道:“现下不是挺好?我们不需要太多银子,足够便好。”顾忆安眉头轻蹙,道:“现下是足够了,可若再添一个,就不够了。”苏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喜道:“你有了?”顾忆安点点头,道:“你可愿去做生意了?”苏洛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圈下来,最后道:“去,我去。”顾忆安点头正欲说话,便闻得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奇怪。苏洛上前将门拉开,立时便有一人倒入他怀中,那人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奄奄一息。顾忆安登时如入冰窖,看着那消瘦柔弱的身子,依稀可辨的容貌,几欲跌倒。她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低低唤道:“千代?”苏洛浑身一震,抱紧了怀中的人。那人正是四年不见的千代。

苏洛将她放到床上,对顾忆安道:“你替她把衣服换下来,我去烧水。”顾忆安怔怔点头,真的是她,真的是她,她还没死,她竟然还没死。她止不住浑身发抖。她走近她跟前,替她将衣物褪下,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替她将脸上的血渍擦净,露出她清丽的五官。顾忆安几乎要哭出来,心中五味参杂,握紧了她的手,压抑道:“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出现?”她将她的手攥得极紧,几乎就要将她揉碎。

她低低呼了一声:“痛。”顾忆安大惊,连忙收回手。千代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粗布麻衣脸色憔悴的顾忆安,在心头念了许久的话竟再也说不出来,一时语塞,只怔怔唤道:“小姐,小姐。”顾忆安道:“你醒了。”从一旁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又道:“快喝罢。”千代捧着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不断传来,她的眼泪大颗大颗不住潸然落下。顾忆安急道:“怎么了?”忙抬手用衣袖去抹她的眼泪。千代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道:“小姐,你这是为何啊?”顾忆安一怔,顿时明白过来,忙收回手道:“别说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千代道:“我就是太清楚,才会这样问你。”顾忆安摆手道:“你别问我这些,倒是我该问你,你这一身血是怎么来的。”千代往地上那摊满是血水的衣物看去,低低道:“没什么。”顾忆安嗔道:“你竟对我也有秘密了?”千代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的小姐。”顾忆安道:“那你说是不说?”

千代当下便将她如何在花轿途中被人刺杀,如何死里逃生,如何入了与镜门,又是如何从与镜门逃脱的情况一一说了,随后恻然道:“我这一次逃了,以后就再也不回去了。”又急急道:“小姐,你让我跟着你可好?”顾忆安浑身一震,动了动嘴唇,那句”不可“终究是咽了下去,微微一笑道:“当然好。”苏洛从门外进来,捧着木盆,对顾忆安道:“我将水搁这儿了。”说着将木盆置于桌上。千代怔怔望着他,然他闪避不及,一言不发便侧身进了里屋。这一切顾忆安都看在眼里,她的手愈发冰凉。这正是她所惧怕的,她这么多年来唯一惧怕的。今日,终于是要来了。

她忙活了许久,替千代擦净身子,掖好了被子,正欲转身离去,千代却拉住她的手不放,道:“小姐,我在外头颠沛流离时日日担惊受怕,现下看到你,可算是安心了,你陪我睡可好?”顾忆安站着不动,犹豫不决。千代登时了然,随即松手,叹息道:“我怎么忘了,你现下是有夫之妇了,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了。”顾忆安走出门去,将盆中脏水尽数泼了出去,随即回房吹灭了油灯,上床与千代一同躺着,道:“我们一辈子都能这样的。”千代抱着她的腰,埋在她的肩膀,喃喃道:“小姐,我多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顾忆安顿时浑身一僵,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道:“你想说什么?”千代迷茫道:“我说什么了?”顾忆安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靠听,她道:“没什么,睡吧。”她猜想,或许是她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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