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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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还交待,那段日子刘成明跟周虹影的关系很紧张,吓得他们都不敢在家里住了,真怕有一天出什么事,火烧到他们头上。周虹影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非要逼刘成明娶她,不娶她就把刘成明所有的丑事儿发到网上。刘成明给钱她不要,软话求她她不听,最后逼得刘成明提着菜刀要杀她,房东俩口子跪地上求半天,刘成明才放过了周虹影。不过,有天深夜刘成明突然闯进来,他喝了酒,一脚踹开周虹影的门,把周虹影压在床上就干那事。门大开着,闻声出来的房东一看那场面,吓得软在了院里。

“这女人定是疯了,我们劝她她不定,让她离开这她又不走,非要挨刘成明的打。还硬说刘成明爱她,指着天发过誓的。”房东又说。

陆子浩感到心情从未有过的悲伤,他相信周虹影的神经一定出了问题。跟一个疯子打这么多年交道,不出问题才怪。

亡命路上的星光

初冬的草原一派萧条。夜黑得无边,凄冷的西北风吼吼掠过,卷着枯草,卷着风干的牛羊粪味,一袭一袭的朝他扑来。

坐在牛洼山梁子上,王晓渡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白日他躲在窑洞里,草婆婆不让他出。只有夜里,草婆婆才把他放出来,让他坐在山梁子上,听夜风孤独地凄鸣。

草婆婆是个快六十岁的女人,一双眼睛不好使,看什么都得盯半天,耳朵却机警得很,这草原上任何细小的声音,都别想躲过她的耳朵。哪怕一只野兔从远处掠过,草婆婆也会突然停下手里的活,机警的竖起耳朵,然后她会开心地笑笑,说是只野兔。

王晓渡赶来的那天,已是深夜,辽阔的草原在夜晚的怀抱里睡得恬美,风像一只温柔的手掌,为草原抚平白日被牛羊踩乱的痕迹,黑子远远地便叫起来,这只草原的守护神不允许任何陌生人来扰乱主人宁静的生活。闻到王晓渡的气息,它的吠声像突然拉响的警笛,把进入梦乡的草婆婆惊醒了。草婆婆提着马灯,颤着脚从账蓬里走出来,对着一眼望不透的黑说:“谁啊?”

王晓渡报上姓名,紧跟着说出老蒜头的名字。草婆婆像是咕哝了一声:“我说是谁呢,这老鬼。”然后喝住黑子,提着灯走过来,仔细盯着王晓渡看。

王晓渡从怀里掏出红布包,双手捧给草婆婆,草婆婆并没打开,只是仔细地抚了半天,叹了声息,说:“进去吧。”

帐蓬离山梁子还有一段距离,第二天一早,草婆婆把王晓渡带到山梁子上,那儿有一个窑洞,草婆婆指着窑洞里面的一堆干草说,躺这里,哪也不能去。王晓渡便听话地躺下了。草婆婆给他拿来被褥,提来一壶酥油茶,怕他乱动,让黑子守护在洞口。

草婆婆并没问他,犯了啥事,甚至多连一眼都没看他,但王晓渡觉得,草婆婆一定知道了。她略显混沌的眼睛只要一在王晓渡身上停,王晓渡便紧张得要跳起来。草婆婆借送饭的机会,摸了一把他的眼睛。她粗糙甚至僵硬的手掌刚挨他脸上,王晓渡的泪就下来了。这是给他安慰给他信心的一次抚摸,很短暂,但很有力量。王晓渡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这儿便是他的家,一个比家更安全更温暖的地方。

星星穿透黑暗,跳了出来。草原的星星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富有诱惑力,比城市的星星要耀眼得多。夜晚的草原仿佛在瞬间披上一件玛瑙绣成的衣裳,晶莹透亮,美丽得令人睁不开眼。王晓渡张开嘴,拚命地呼吸着草原上窜动的那股气流,它是那么的纯净、甜美,不含一丝尘染。

草婆婆披着一件绣花衣裳出来了,借着星光,王晓渡看见草婆婆脸上有一道异光,那是幸福的光,爱情的光。这道光一定是美丽的绣花衣裳带来的,草原上的女儿只有出嫁时才披那样的衣裳,一针一线都是母亲亲手绣上去的,跳动的图案要么是牛羊,要么是圣洁的蓝天和吉祥的白云,那里面含着对爱情对幸福的美好向往。王晓渡断定,老蒜头红布包袱里裹着的一定是这件衣裳,看看草婆婆的眼神他就知道了。披满星光的草原下,幸福的草婆婆仿佛返回了纯情的少女时光,脚步灵快极了。王晓渡实在猜不出,她跟神秘的老蒜头之间有什么动人的故事,一定是跟草原一样美丽而神奇的天堂童话。是爱情!

哦,爱情……王晓渡猛地就想起了苏悦,那个美得让他心碎的模特,那个眼神里流淌着景羊河水般忧伤的女人。王晓渡的心疼起来,疼得要裂。

王晓渡确是因为苏悦要杀刘成明的。王晓渡一直在寻找机会,从他爱上苏悦的那一刻,这个念头便萌生了。每每看见刘成明像狼狗一样凶恶地扑进苏悦的住处,这念头便像火一样燃烧,恨不得立刻提着斧头扑进去,将他碎尸万段。但他一次次忍着。王晓渡蹲过监牢,跟警察打过交道,他知道冲动和冒险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如果因为刘成明断送掉自己的一生,他觉得不值,况且爱情还在召唤他,让他好好为心爱的女人活下去。

机会终于等来了,就是刘成明跟南方女人方雅林打算签约的头一天,王晓渡知道,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将再也杀不了刘成明,不但杀不了,还很有可能被刘成明灭掉。从司机小范嘴里得知,刘成明已知道他跟苏悦的事,刘成明恨恨地丢下一句话,这小子活腻了!这话便意味着刘成明不想看到他了,就跟刘成明不想看到他老婆王秀玲一样。司机小范一次酒后说,王秀玲根本没患乳腺癌,是刘成明买通医生,硬给她切了乳房,就因王秀玲说过一句令他不高兴的话:“那婊子的奶头有啥好,我的没她大?白让你摸你不摸,偏要花上大价钱去摸一个烂婊子的!”小范还说,刘成明给王秀玲打一种针,针的名字他不知道,这针打不过一年,人就会悄悄死去。

这个畜牲!他糟蹋了林月秀,害得人家离了婚,又糟蹋了周虹影,害得她丢了工作,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又把苏悦弄成这样,难道他不该死么?

那天他在路上碰到小范,本来想跟小范把情况打听得细一点,问问刘成明会不会在宾馆跟姓方的女人过夜。他们的龌龊事王晓渡早就知道,还看过那张碟,刘成明见了任何带姿色的女人都不想放过,事完后便像珍藏宝贝一样把这些光碟珍藏下来。可他哪里想得到,他的心腹早把这些碟拿出来供王晓渡欣赏了,小范还说,“如果有一天我遇了啥事,你就拿这些东西去找公安。”刘成明搞得每个手下干活的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莫名其妙丢了小命。小范还把他带到那个秘密地儿,妈呀,岂止这些碟,刘成明把啥也拍了下来,单是记录他如何送礼送女人的片子就有三十多张,有一张碟上刻录了将近四十多个人名,都是景山上下的大人物。他们从刘成明手里拿的好处,简直能把半个景山城买下来,刘成明靠着这些东西,大量从银行套贷款,从四处撤借资金,他还将五百亩土地低价从政府手里拿到,然后高价抛给包工头。

小范那天急匆匆的,说是回去放件东西,王晓渡看了一眼小范手里的皮箱,便明白装的是什么。但他没问。他跟小范一直保持着这种默契,彼此心照不宣。等小范放下皮箱走出来,王晓渡便打电话约了郑义。

郑义是他值得信赖的哥们,他打算这事儿办成,就用那38万答谢郑义。他跟郑义一前一后溜进刘成明家,按事先商量好的办法,郑义留在院里,他上了楼。

门一摁便开了,王晓渡是这家的常客,平日格外对王秀玲周到,不该说的话都跟她说,包括刘成明跟林月秀,跟周虹影,跟南方女人方雅林。唯独没说的就是苏悦,王晓渡没法说。

王秀玲热情地给他倒水,王晓渡说不喝了,他来拿样东西,就是刚才小范放下的,董事长让他来取。王秀玲想也没想便从柜子里拿出皮箱,硬留王晓渡再坐一会。这时王晓渡装做很替她操心的样子,吞吞吐吐把刘成明要送给方雅林这38万,还要跟她过夜。王秀玲炸开了,她抓起电话,就跟刘成明咆哮道:“你马上回家,若是迟一分钟,你就等着收尸吧。”说完啪地挂了电话。当时刘成明刚跟方雅林抱一起,衣裳脱了一半,方雅林边扭捏边推脱,她怕刘成明食言,明天就要签约,38万还不拿来,令方雅林少了跟他做爱的兴趣。一听电话,方雅林推开刘成明,故做生气道:“回家跟你黄脸婆睡去,少碰我!”边说边把奶子掖怀里。

刘成明气得咬牙,狗日的黄脸婆,早不打迟不打,单等火上来了打,看我回去咋收拾。刘成明怕王秀玲真做出啥事,明天就要签约,要是王秀玲真想不开,打楼上跳下去,这事就糟了。穿好衣裳下楼,叫上小范就往家赶。路上他还想,等收拾完王秀玲回头再收拾方雅林。

刘成明刚进门,就重重挨了一铁锤,栽倒在地上。他做梦也想不到,身后等他的是王晓渡。这时王秀玲已被绑在椅子上,杀人是不能留活口的,要做必须做彻底。王晓渡已顾不上什么了,他提着锤子,走进卧室,说了声“对不起呀王姨”,就一锤敲下去。王秀玲惊愕得睁了下眼,永远闭上了。

王晓渡从从容容收拾战场,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无比轻松,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跟苏悦的爱情了。

楼下的郑义看着刘成明上了楼,从树荫下走出来,跟车里的小范打招呼。只所以把小范留给郑义,是因王晓渡实在下不了手。郑义跟小范也熟,但没太深的交情。小范当然弄不清郑义怎么会在这,他从车里下来,问:“你咋在这?”郑义笑着说,“刘董家的空调坏了,叫我来修。”空调确实坏了,小范送皮箱上去时,看见王秀玲热得只穿一件小背心,切了奶子的胸平平的,一点没看头。郑义掏出烟,递给小范,就在小范低头点烟的空,郑义手里的锤子出手了,靠着修车练就了一身力气的郑义远比王晓渡有劲,一锤子下去,小范软软地倒在车里,挣都没挣一下。

约摸晚上十一点,两人开着车上了路。按郑义事先踏好的点,他们要送这三个人上路。

草婆婆走过来,在他边上坐下。这个慈祥的老人正被某种幸福的往事沐浴着,心情难得的好。她给王晓渡披上一件衣裳,牧人用来御寒的羊皮袄。她用鼓励的目光望着王晓渡,问:“草原美么?”

“美,美极了。”王晓渡连忙答。

“其实你眼里是没有草原的。”草婆婆突然说。

王晓渡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

“这不怪你,孩子,人被某种妖魔缠身的时候,眼里是看不见蓝天和白云的,就像这夜晚,要是被乌云罩住,哪有这么美的星星呀。”草婆婆接着说,“只有那些心灵干净的人,才配得上跟草原同在。”

王晓渡被草婆婆说得害怕起来,她为什么说这些话,难道?

“孩子,不用怕,你身上缠了魔鬼,做出的事不怪你,神会原谅你的。”草婆婆轻轻抚住他的头,想把他揽怀里。王晓渡的身子不由得朝草婆婆靠过去,这个干瘦的老人竟是那么温暖。

“看着那星光,它会让魔鬼走开,会让你的心干净起来。”

草婆婆的话像草原的风,轻轻在王晓渡的心上掠开。

“孩子,想家了么?”草婆婆说着话,手轻轻在王晓渡脸上摩挲。王晓渡的心湿了,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地想起了母亲。

王晓渡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王文华是景北县的工商行长,母亲是景北中学的语文教师。这个家自小就给了他溺爱,给了他想要的一切。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王晓渡,自然不知道生活的辛苦,也就不知道珍惜。高中毕业后他没考上大学,父亲凭借着手中的权力,将他弄进了景北县人行。那一年,王晓渡二十一岁,正是在工作岗位上好好努力的时候,可他跟社会上一帮人混在了一起,整日打架斗殴,眼看没得救。他爸气得拿棍子打他,他妈天天为他揪着一颗心。

那次,王晓渡带着人跟铁路职工打架,对方很猛,王晓渡眼看被他们打趴下了,突然从同伙手里夺过铁棍,朝对方头上抡去。对方倒地了,同伙们围上去一阵乱打,等发现不妙时,对方报销了,王晓渡们四散逃开,他知道闯下了大祸,躲在同伙家不敢回家。

王晓渡被景北警方抓获,一同落网的还有同案十几个人。父亲王文华开始为他四处奔波,若不是王富寿念着王文华曾经支持他办厂这份恩情,帮他四处打点,买通各个环节,他是走不出监牢的。从监牢里侥幸出来的王晓渡回到家,等待他的却是母亲却连惊带吓,永远离开他的消息。

王晓渡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为母亲忏悔。

高墙内的回忆

现在好了,他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开始想一些事情。

都怪陆子浩,反来复去审问个啥,人要是铁定了不开口,你能拿火棍撬开?

郑义是断然不会开口的,既或开口,也只说四个字:为民除害。但他怕陆子浩听不懂,听懂了也装糊涂,警察有警察的事儿,警察也有警察的难处,这一点郑义想得通,不像陆子浩,老是拿审问罪犯的目光看他,这个世界上什么才叫真正的罪犯?他相信陆子浩没研究过这个问题,如果研究了,这个警察肯定当不成。他倒是欣赏那个张密,多聪明多够种的一个英雄!如果换成是张密问,兴许他就说了。

我不是罪犯,就算是也没有关系。郑义一遍遍在心里说。从他决定跟王晓渡一道干的时候,他就把一切都想清楚了。

郑义出生在苏武山下的一个农民家庭,小时日子很清苦,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父亲告诉他,念书,惟有念书,你才能逃开这个穷坑。郑义是个听话的孩子,无论多穷多苦,对念书从不敢耽搁。高考那年,他以全景山第一的成绩考到了京城一家著名大学,读的是机械制造专业。郑义想,这下他有救了,一家人再也不用吃饭穿衣发愁了。想不到的是,毕业那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跟学生有关,郑义没留在他想留的京城,而是回到了景山,分在一家国有厂里。郑义的希望并没破灭,他记着父亲的话,啥时候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郑义埋头苦干,帮着厂子搞革新,改造旧设备。有年厂子引进新设备,厂长从外面请来专家,要的钱多,郑义研究了几个晚上,提出自己装,一次就给厂里省下十多万。

郑义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厂子会倒闭,他像灰尘一样被扫地出门。郑义迷茫了,困惑了,好端端的厂子,怎么就给垮了呢?等明白过来,郑义愤怒了,咆哮了。原来是一伙蛀虫,他们打着改革的旗号,挖厂子墙角,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厂子倒闭了,可他们却个个富得流油。没过多久,同样的厂子在景山又挂了牌,前来剪彩的有市上领导,有银行要员,还有各路神仙。只不过厂子由国有变成了股份制,工人下岗了,电视里却说他们为景山解决了多少职工再就业。郑义想不通,领着职工四处奔波,想讨个说法,想告那些投机钻营者,奔来奔去,除了一身疲惫,啥也没奔到。郑义灰心了,也就在此时,他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变化,而且是根本性的。

王晓渡找到他,提出要合伙干掉刘成明,郑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痛快得令王晓渡直掉眼泪,抱着他的脖子说,“兄弟,你才是我的兄弟,放心,小弟亏不了你。”郑义笑笑,他不需要报答,真的不需要,就跟干掉刘成明不需要理由一样,还需要理由么?可笑!他觉得陆子浩可笑,警察可笑,市长成杰更可笑。一个人到他该死的时候,必须死,谁也挡不住,不是他郑义,就会是王义,李义,反正有人要做这事。警察挡不住,市长挡不住,能挡住的只有他自己。

郑义不需要钱,这点上他有点小瞧王晓渡,跟他还提钱,说38万归他。我要钱做什么?我有厂子,正义修造厂!我合法经营,诚信待客,维修技术一流,还愁挣不到钱?事儿干完之后,王晓渡果真把钱留给了他,郑义望都没望,他不会花那钱,他干了应该干的事,值!他把钱扔床底下,王晓渡逃走时,郑义忽然想,真正需要钱的是他!

“啪——”牢房门打开了,又该提审郑义了。

这次审他的是江大刚。

“郑义,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做了帮凶?”

郑义看着江大刚,觉得他就是比陆子浩高。“真想听?”他问江大刚。

“当然,如果你想说。”

“可我不想说。”

“郑义,你逃不脱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应该懂。”

“我什么也不懂,你别费心机了,省点劲回去看好你的孩子。”

“郑义!”江大刚愤怒了,郑义简直在嘲笑他。

郑义有点失望,这个世界太令他失望了。

“郑义,他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

怨?仇?郑义笑了,他跟谁有仇,你江大刚又跟谁有仇?你不放过王晓渡,难道跟他有仇?

“郑义,那是三条人命啊,你的心就能安?”

郑义突然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要说不安,郑义真不安过。是对小范。到现在为止,郑义还找不出小范该死的理由。他是无辜的!郑义这么跟自己说。都怪他跟了刘成明,给什么人干不好,为啥要给他干?郑义只能这么给自己宽心。但这不顶用,郑义没法说服自己,就跟王晓渡没法说服他拿钱一样。郑义觉得对不住小范,他在内心忏悔,一次次的,他欠了小范一条命,这是他一生最大的一笔债,他还不上,永远还不上。郑义哭了,为小范,也为小范的母亲。

江大刚心想郑义动心了,便静静地等着他说,江大刚对提审郑义很有信心。

“你回吧,我要想想,好好想想。”郑义突然说。

江大刚气的,这哪是审疑犯,简直是——他一时想不出词了。

江大刚安排郑义跟妻子见面,他相信通过妻子的努力,郑义也许会放弃抵抗。郑义妻子是个很内秀的女人,江大刚找她谈话时,她一直哭,眼泪像掉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郑义杀了人,这消息对她打击太重了,在她心里,郑义是多么的完美,多么的正直,又是多么的善良,可他居然杀了人!

两人一见面,郑义妻子便扑上去,紧紧抱住郑义,浸在眼里的泪湿了郑义大半个肩。江大刚冷冷地盯住郑义,看他这时候还咋表演。郑义表情如铁,硬是没让眼泪掉出来,他拍拍妻子的肩,“放心,没事儿。”

“郑义,你告诉我,真的是你干的?”郑义妻子的神情很复杂,像是有什么隐情没说出来。

“别问,这不是你问的。”郑义握住妻子的手,目光在她脸上蠕动。江大刚一次次提起希望,又一次次放下,最后,他彻底失望了。

郑义远比他想的复杂,也远比他想的要狠。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救治的人!

夫妻告别的时候,郑义突然抓住妻子的手,眼里滚动着泪花说:“照顾好范妈妈。”

监牢的门啪地关上了,郑义再次陷入到孤独的冥想里。

有件事一直藏在郑义心里,跟谁也没提起,他甚至常常逼着自己,不愿承认它发生过。

刘成明强暴了他的妻子。

郑义的妻子曾是刘成明儿子的班主任,刘成明的儿子是学校出了名的“三难”学生,为教育他,郑义妻子没少费心血。有次刘成明到学校,是向学校图书室捐赠图书的。仪式结束后,刘成明突然到郑义妻子的办公室,说是了解一下儿子的学习情况。因为他是客人,郑义妻子对他很客气,实事求是地跟他讲了孩子的学习情况,还善意地提醒,千万别只顾着忙事业,孩子的学习也很重要。刘成明很感谢,说了一大堆好话,临别时非要请郑义妻子吃饭,郑义妻子推辞着,刘成明说:“你为我孩子操那么多心,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事后他又再三打电话,说饭菜已定好,请郑义妻子一定赏光。

想不到就那一顿饭,郑义妻子便永远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饭菜定在景山最有名的景云阁大酒楼,刘成明用对待苏悦的方法,很轻易地便将这个垂涎已久的中学老师占有了。他几乎看透了这位优秀老师的心理,断定她决不会像苏悦和周虹影那样无知到要跟他闹翻的地步。果然,事情过去很多天,郑义妻子表现得很正常,并没出现那种令人头痛的场面。

妻子把这段耻辱牢牢埋在心里,在郑义面前从没露出什么反常。郑义还是无意间翻她日记时看到的。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畜牲!

杀了这畜牲!

监牢里的郑义恨恨砸了一拳墙壁,他听见拳头发出的愤怒声。

如果江大刚和陆子浩非要问他理由的话,郑义只能告诉他们这一条理由。但他知道,决不仅仅是这条!

缉捕真凶

苏悦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哭喊着跟看护她的警察说,“我要见江大刚。”

那天苏悦从老榆树下回来,便做好坐牢的准备。她收拾好东西,坐在窗前等警察的到来,那一刻她的心情格外平静,丝毫没有恐惧和不安。

但是等了一夜,警察并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中午,一男一女两个穿便服的警察敲开门,问:“你是苏悦?”

苏悦嗯了一声,把手伸给了他们。两个年轻人互相望了一夜,说:“有件事想请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苏悦心想他们终于还是来了,便无所顾忌地跟着他们下了楼。

苏悦被带到一家宾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审她,而是替她从外面弄来午餐,说:“你一定饿了,先吃饭吧。”

一连三天,苏悦等待的事并没有发生,两个警察像是很友好,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白天他们两人轮流陪她,晚上刚由比她年轻几岁的女警察看着她。苏悦终于耐不住了,“你们为什么不审我,要审快点审,审完了送我上路。”

女警察笑笑,“谁说要审你了?”

苏悦一惊,“不审抓我来做啥?”

“我们没抓你,我们是奉命保护你。”

“保护?”苏悦越发吃惊。两个警察说到这儿,便不再多言,苏悦问急了,他们便互相笑笑。直到有一天,于岩来看她。于岩开口便说:“有什么误解不能消除,犯得着冒那么大的险?”

苏悦被于岩的话问得突然低下头,这时候她才知道江大刚并没死,正在带伤工作。

“你想过没有,要是那一枪打中了,你后悔不后悔?”于岩又问。

“没想过。”苏悦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动了一下。当时她是气疯了,豁出命了,事后静心一想,还是很害怕,也有点后悔。

“不,你想了,也后悔了。”于岩像是成心气她。

“想了又咋,反正我打了,你看着办吧。”

“脾气还挺大,我要是江局,就不会这么爱你。”

“他爱我?”苏悦吃惊地盯住于岩,声音像是在问自己。

“不爱你还能替你想这么周道?”于岩这才告诉苏悦,一切都是江大刚安排的,怕她事后惊慌,做出傻事。

苏悦不说话了,脑子里闪出那晚的画面。当她把枪顶到江大刚头上时,江大刚一动不动,“你开枪吧,如果这样你能解气,我死了也值。”

“你说谎!”苏悦又吼了一声。

“我没说谎。”江大刚固执得要死。苏悦此时已根本听不进他解释,脑子里只有恨,对这个世界的恨,对男人的恨,还有对自己的恨。她扭过头,不愿看到江大刚倒下的样子,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她的手有些颤抖,仿佛不情愿要掉这个曾走进她心底的男人的命。拿着枪的胳膊微微一软,只听呯一声,像是从她心里发出的,紧跟着是江大刚倒地的声音。她丢下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片树荫。

于岩走了,再也没来过,两个警察嘴又捂得很严,她一点江大刚的消息都听不到。终于,苏悦忍受不住了,冲他们吼,“让我见见他!”

江大刚出现在她面前,他比以前瘦了,脸色有些苍白,肩上的伤很明显,那条胳膊还不能动。

江大刚静静地看着她,苏悦眼里涌出泪水,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深爱着这个男人,她不能没有他。

苏悦向江大刚说出了老蒜头。

两路人马立刻包围了马家庄子,老蒜头还在睡梦中,陆子浩便牢牢摁住了他。

老蒜头挣扎着睁开眼,“干什么你们,好好说不就得了。”

“王晓渡呢?”陆子浩拿枪顶着他,老蒜头一把打开陆子浩的枪,“我穿好衣裳行不?”

老蒜头顽固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放弃了那丝幻想,可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一天一夜,给了王晓渡再次逃跑的机会。

警察荷枪实弹包围住牛洼山时,第二天的太阳已照得草原一片明亮。草婆婆好像刚从午睡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望望警察,原又进了帐蓬。

黑子的吠声令宁静的草原发出被骚扰的不满,陆子浩提着枪,一步步逼向帐蓬。黑子像是预感到不祥,狂叫着扑向陆子浩。呯!枪响了,江大刚用他的伤胳膊举着枪,打响了缉捕的第一枪。

黑子倒下了,草婆婆惊愕地跑出来,疯狂地扑向黑子。

陆子浩带人冲进帐蓬,帐蓬里静静的,除了那件鲜艳的绣花衣裳,陆子浩什么也没搜到。

搜捕队员很快从山头下来,手里提着王晓渡避过寒的皮袄,还有放在乱草中的五万块钱。

“又让他跑了。”江大刚沮丧地叹气道。

江大刚亲自提审草婆婆,可是这个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的女人一走下草原,便变得不会说话了。她理也不理江大刚那一套,两只眼睛像是永远昏睡了般,再也不愿睁开。

江大刚知道,就是这阵拉出去把她毙了,这个女人也会跟草原一样保持沉默。

“他到底能去哪?”办公室里,江大刚一次次忍不住这么问。陆子浩始终沉默着,老蒜头跟草婆婆的表现太令他震惊,他们为什么会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王晓渡?难道他们不知道王晓渡是一个身负三条人命的凶犯么?

“子浩,我们不能按常规出牌,好好分析一下王晓渡的个性,看看还有哪些人值得他报答?”江大刚突然说。

“你是说王晓渡不是在逃命,而是报答别人?”陆子浩似乎有所顿悟,不过他还是想不太明白。

“你想想,他带着钱不走远,而是找老蒜头,草婆婆,每到一处放下五万,主人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事?”

“兴许他感到最终死路一条,不如拿钱还份人情。”

“不,王晓渡绝没有绝望,你想想,他会是一个轻易绝望的人么?”

“不像。”陆子浩肯定地说。

“但也绝不是一个简单逃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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