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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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设在一家酒店的包房,玩家都是四五十来岁,听他们说话,不是经理就是主任,看来是一群成功人士。

到了一个新局,我照常还是不先上去玩,先看看这个局干净不干净,干净了才上去搞,不干净是绝对不会上的。大概到12点左右,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局很干净,没人在上面搞鬼,连最基本的做小记号的都没有,而且大家玩得都很文明。

不过这时已经快结束了,他们这些人都有正经工作,还要留着精力上班,从晚上吃完饭玩到12点多就结束。期间也有人邀请我上去玩几把,我推说:“我带的钱不多,明天吧。”

看明白了形势,就决定次日上去搞几下。在回去的路上我和老金简单合计了一下,准备和他一起上去玩,把大牌主要派给老金。我详细交代他应该怎样去玩才不至于露馅,切忌贪心,保持不输最好,不能大赢。交代了很久,老金也算一个老赌徒了,很快领会到了我的意思,让我放心。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跟着老金去了,上去就玩起来了,第一天没敢多搞,大体持平,刚上去就赢肯定不好。

老金做得十分到位,我俩这样连续配合了不到一星期,多多少少赢了一些,直到老连加入进来,形势就发生了变化。

大概有五六天后,我发现包房中多了一个人,老金给我介绍说他叫老连,本姓连,熟人都叫他老脸。我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形象,他每天阴着一张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他800吊似的。

当时我主动伸出手来想和他握手,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搞得我很尴尬。不过场上的人好像都挺尊敬他的,我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真看不出是个什么人物。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银行的一个中层干部,赌局中很多人都有求于他,比如找他办贷款什么的。

老连给我的第一印象很糟糕,他头发油乎乎的,看起来似乎很多天没洗澡了。话也不多,从来不主动跟别人搭话,别人找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

当天他也上来玩,我照例要收敛。因为我得小心,怕他会千或者懂千,开始我也根据手里的牌跟大家玩,不敢捣鬼。我主要想看看这个老连手里有没有玩意,看了一会儿我发现他耍鬼了。他每次自己发牌的时候,好像知道每家都什么牌一样,知道什么时候该上,什么时候该跑,而且表现得很明显。

可是场上这些人愣是没丝毫怀疑,也可能我整天在赌桌上打滚,见得多,才会怀疑他吧。

我仔细观察他玩牌的每个环节。他发牌没什么技巧,发得又笨又慢。凭我的经验,他发牌没毛病,那他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底牌呢?

桌子上有一个搪瓷烟灰缸,几包烟,一只一次性打火机,还有他带的一个钢化饮水保温杯。保温杯看上去也很普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起到反光的作用。保温杯有一个黑色塑料做成的底座,我估计这个黑色的底座里应该有机关。

有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摄像头可以透过黑漆来达到看牌的目的,虽然我不能十分肯定,但从他发牌时将扑克送出去的角度大致能猜出来。每次他或上下家拿到大牌赢了,下次轮到他们发牌,他总有意无意去喝水,然后把杯子选择靠近他们的位置放下来。这样一来,他或他上下家发牌,都可以知道发出去的是什么牌了。

观察了很久,我基本肯定他是通过杯子底座看到底牌的,想来应该在另外的房间有他的同伙,看着监视器,通知他谁家什么牌,他耳朵里应该有耳机一类的东西。那时候我不能站起来检查他的耳朵,只有提防而已,我也不敢出千,谁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东西正在看着我呢?

不过这个老连还算讲究,场上几个人(大概是熟人),他明知道自己牌大,也不去狠斗别人,大部分都直接亮开看看谁大谁拿走。而对我和其他几家,他一再下死手,基本不看牌能闷我好几次。我很恼火,又不能说破,只好装傻。老金的待遇就很好了,老连基本也不怎么和老金斗。

有一把大家都跑了,就剩他两家在,老金是个小顺子,可能老金也不好意思和他斗,就说:“我是顺子,咱们翻开看看谁大谁拿走吧。”老连点点头,直接翻开比大小,三个5,豹子,大过老金。这要换成旁人狠斗起来,起码能斗好几万出来。回去的路上,老金口气很不好,似乎对我很不满,问我:“老三,你怎么不发大牌给我了。”我也没生气,也没直接回答,反问道:“老金,你觉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瞪着他的肿眼泡说:“没有哪里不对劲啊!”看着他那凯子样,我是又好气又好笑。

51 电子信息接收器

回到住处,我一句话也没说,老金觉得自己说话语气有点重,连忙踉我解释说:“老三,你别往心里去,我有嘴无心,刚才你说有不对劲的地方,哪里不对劲呢?”

我没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他:“你跟老连关系很好吧,他拿了大牌也不斗你,你拿了大的也不斗他。”

他说:“那当然,我俩那关系,没得说。”

我又问他:“那他捣鬼怎么不带你啊?”

老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任我怎么说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怎么可能?就老连那熊样还能捣鬼?”

我又和他说那保温杯的事,他依然一副固执的样子,好像听到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我没和他犟,让他自己去问老连。

老金马上拿起电话就拨,我劝他冷静点,他摆摆手,说:“你别打岔,你不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没事。”

电话通了,老金对着电话嚷着:“老连,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不?”

老金有点激动,大声说:“我在××酒店,你立刻过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说道说道。”

当时已经过了午夜12点,大概老连推辞,说不想来,老金大发脾气,嘴里也不干净了,说:“你他妈个×的连我也耍,怎么好意思?你今天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老金放下电话,告诉我老连就来。但看老金那神色,对我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不一会儿,老连来了,空着手,没带那个保温杯,后面还跟了一个人,也50多岁,小个,有点胖,小眯眯眼,半截眉毛。老连进来了就往床上一坐,那小眯眯眼坐到了床的另一边。

当时房间里电视还开着,老连很不客气地拿起遥控把电视关了。老金斜着眼看着老连,神情古怪,好像正研究着他,又好像等他辩解。

这老连竟一句话也没有,自顾自地点起烟抽了起来,抽着烟看着我。他大概嫌我是外人,老金看出了他的意思,就和老连说:“这个是老三,有什么话不用避讳他。”

这个时候那个小眯眯眼开始说话了,不过说了啥,我一句也没听懂,他说鲜族话。老金也哇啦哇啦和他说起来,说着说着老金就激动起来,手一直挥舞着,唾沫星子乱飞。那小眯眯眼很沉得住气,没和老金一样激动。

他俩大概哇啦了半个多小时,老连一句话也没说,闷头抽烟。我那个别扭,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又见小眯眯眼拿出一沓钱,放在床上,又说了些什么。老金更激动了,指着老连,似乎数落着老连。老连抬起头看着指着他的手指头,忽然也哇啦了起来。嗬,这个家伙也会鲜族话。我看看这个的表情,又瞅瞅那个的表情,跟看哑剧似的。

好不容易他们停下来,老金指着小眯眯眼跟我说:“介绍一下,这个是老白。”又把我介绍给他,老白过来跟我握握手,递给我一支烟给我点上,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

老白是老连的妹夫,做朝韩贝类生意的(朝鲜、韩国的贝类生意主要是通过船舶运输的,从朝鲜港口运输到韩国一些港口),因此认识很多内地沿海跑船的和有船的,老白通过这些朋友在南方搞了这种可以看牌的工具下到局里。当天是第一次用,没想就被我识破了。老金还说老连总去英皇玩,输了很多。老白也经常跟着去,也没少输,输多了他俩就动了歪心眼。最早还是想带着老金的,但是当时时间来不及,他们刚搞到手就另包了个房间,就想迅速搞点钱。

我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人这个东西,输多了啥事都能干出来的,老金不也背着老连找我来出千?

后来老金还说:“老白把今天赢的钱拿出来,要给我,我没要,他们说明天带着东西到我办公室看。”

两家说开了,没什么误会,看来他们确实不是一般的朋友。

第二天,和老金先去他的公司。他做船舶运输生意,听他说,朝鲜、韩国老死不相往来,主要靠他们这些中国商人做中间人,他们从中赚点差价。老白的生意也是这样,不过老白没老金做得大。

后来跟老白通了电话,让我俩到老金常玩的酒店去,那设备搬来搬去很麻烦,老白的意思是让我俩去看看设备,然后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合作。老金放下电话,说:“洗牌!”

我一愣,问老金:“现在洗啥牌?你是不是赌得神魂颠倒了?”

老金解释说:“洗牌是鲜族话,骂人的意思。”

有这样的事!洗牌是骂人,我听着觉得有点搞笑。到了酒店,来到我们常玩的房间斜对面的另一个房间里。老白正等着我俩,进去后,他把门给锁上。我四下看看,桌上摆着一个台式电脑样子的大家伙,应该就是那东西了。

老白给我俩一人冲了一杯咖啡,就开始把那东西演示给我俩看。摄像头在保温杯底座的位置,保温杯外皮是环绕螺旋状横纹图案,只有一个地方竖纹,摄像头就在这里。

这种东西在我看来并不稀奇,不过当时我也假装没见过西洋景,凑过去看热闹(我不想让老白知道我啥都明白)。老白演示了一会儿,老金问东问西,好像对这个大家伙很感兴趣。老白显得很骄傲,跟老金说:“置办这家伙,我可是下了很大的成本!”说话间,他又拿出一个微型耳机给老金,让他塞进耳朵里,他拿个小麦克“忽忽”吹了几下,问老金清楚不,老金点着头连声称赞。

老白看我兴趣不高,就把耳机拿给我,让我也试验试验。我摇摇头,说:“不了,我可不戴这东西上场。”

老金反应过来,就和老白说:“老三不用你这东西,他是专业玩扑克的。”

老白有点不信,他就拿出来一副扑克让我玩几下。我拒绝了老白,老金打圆场说:“已经玩了好几天了,他本事很大,叫你家牌最大肯定就是最大的,这一点不用再演示了。”

老白责怪地看着老金,还说:“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下大本钱搞了这样的东西来。”后来就是这个东西把我给坑苦了,这是后话。

中午老连也跟我们会合,吃饭的时候,老金说起那设备是我看出来的,老白也跟着说我玩扑克很有一套,是老金大老远找来上去搞的,并不是他什么客户。他们两人为了这个又争吵了一番,老白居中调停,好容易才消停下来。

知道我的身份后,老连那老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拉着我问东问西。老连已经输得有点走投无路了,家底都输得差不多了,还借了外面很多钱。他的钱都是在英皇输出去的,他输得急了,几乎每个大礼拜都要去英皇,想翻本,结果越捞越深。老白看这样不是个事,就劝他收手,又搞了这么套东西,合计着捞一点是一点。

老连兴冲冲出去买了一副扑克回来,非要我弄给他看看。难得这个老阴天有了笑容,我也不能再拿乔了,就给他演示了几下。

我演示的时候他一会儿趴桌子边上看,一会儿又让我慢点。我尽量达到最慢的速度让他看,看完以后他特别兴奋,好像遇到了什么特大的好事,非要和我多喝几杯。

喝得差不多了,他问我:“敢不敢一起去英皇看看?本钱由我来出。”我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敢,是坚决不敢去的。”去正规赌场搞事,是我想也没想过的事情。他动员再三,我坚决不松口,他有点黯然,又不甘心,就说:“我出本钱,一起玩玩,不用搞鬼,就去看看嘛。”

我也没答应,毕竟自己多大的刷子心里很清楚。不说别的,当你坐上赌场的桌子,不知道有多少摄像头从各个角度锁定你这双手,嫌自己命长了想自杀的那天,我或许会去搞一下。

当天我们就一起研究怎么继续搞目前这个局,这样跟我在场上做伙伴的多了一家——老连。

老白则很少上来玩。

52 冲动的惩罚

当时我提出一个问题,场上有好几个人老连都不好意思去斗,我想把老连这个想法扭转过来,做了他很多思想工作也没做通。没辙,看来这个人无论输多少,对他认可的朋友,还是很讲究的。看他坚持,我也不好去说什么,只能把目标定到另外几个人身上了。我又跟他说要演戏,不要知道自己牌大了就总去闷,交代再三,他算是有点明白了应该如何去玩。

当时我约定好了,每次我得到发牌权的时候,肯定给他俩任意一家发大牌,另外几家也发大的,但是派给老连或者老金的牌最大,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放心地把钱投进去。我发完牌后,把剩余的牌放到桌子上,牌前面左边的尖角度对着老连,就表示老连的牌小,最大牌在老金家里;这时候老连就不可以看牌,直接闷牌把场上赌注提高起来。一手两手三手闷都可以,反正最后拿起牌来看自己不大是可以跑掉的,但是钱还是在场上,没人比老金大,钱就还是我们的。如果跟的家多了不要去多次闷。如果牌的最左边尖角对着老金,就说明最大牌在老连家里,他也要这样去闷,把局给提起来。我自己发牌当然不能自己最大了,我就当个旁观者。别家派牌,要见机行事,确信自己牌很大的时候,就摆弄下火机,我和另外一家都不要跑,什么牌都要跟上;三家都上,别人如果是小牌,肯定会跑掉,这个时候他俩家无论什么牌都要跑掉,让我赢,这样我才能拿到发牌权。我特别交代他俩,自己的牌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万一你家是豹子,没买我底牌就跑了,别人看了就知道我们几个有鬼。

我把细节详详细细讲给他俩听,他俩一个劲保证密切合作,还说就等着晚上上去拿钱了。我心里的想法是大牌尽量派给老金,他演得比较好,而且他和老连不一样,老连输那么多钱还穷讲究,这个不能斗,那个不能斗的。当然我不能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心里清楚就可以了。

晚上又开始了,老白也进了房间,给大家端茶送水,看来那套设备没用了。一切和设想的一样,局面进行得很顺利。但是我发现老连有个毛病,就是别人派牌出来的时候,当他手里是大牌的时候,照样猛打猛冲。

别人派牌,谁家多大具体什么牌,我是不知道的。老连不知道放弃,经常胡乱押钱。按照我们原先定的计划,只要不确定,就不要陷得太深,该跑就跑,该买就买。别人派牌出来,什么组合都有可能。别看自己手里牌不小,往往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在桌子上我也不好去提醒他,故意用手指敲着桌子,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他眼里根本没我这个手指头。他吃了好几次亏,依然死性不改。每次他认为自己大的时候,跟了很多,最后才发现自己牌不大。他这样丢进去的钱不少,看老金的脸色,他也很着急。老金看着我,暗示我想想办法,我怕别人怀疑,故意不去看老金。

牌局结束,因为老连的冲动,我们赢得不多。我不能次次拿到牌就给他们发大牌,也不能直接三个A对三个K,那样是傻子做法。我经常看到很多人说拿三个A去搞别人三个K,那不叫做局,那是抢劫。三个K的人输了认为不对劲,会想方设法抢回输的钱。这样就是找架打。

场上一般都是五六把我才能拿到一次牌,赢一次大钱,但是这五六把之间,老连也能冲进去输不少冤枉钱。他如果不这样搞,还能赢更多。输得太多的人,比常人更冲动,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他,毕竟是我们三个人出来搞事,得讲个配合。

我想得给他一个教训,在局上小小搞了他一下。

那把除了我,还有三家跟牌,我是一个小杂牌,三张不同色也不顺,老连也跟,估计不小,其他两家什么牌不知道,跟了四手,谁也没有跑的意思。老连把牌又拿起来看了看,我看他再次看牌,估计他不是很大。谁知他看完牌,直接就提到了1000(前面都是500),一下子把局提起来了,下边的人都要跟1000。这个时候跑了一家,另外一家还继续跟,我也跟了1000。又转了两圈,我们三个人都没放弃。老连看看我研究着我的表情,拿不准我手里什么牌,又好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我大,他就让给我他跑掉;如果我小,我就跑了,他好去买另外一家牌看。

我更确定他的牌不是很大了,但是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咬牙跟了一下,那家也再次跟,我也没犹豫跟了一把。他又来看我,我把头扭到一边,拿起一根烟点着了自己抽。他看我这样没放弃,很不情愿地跑了。看老连跑了,那家还跟,我也直接把牌丢了进去,表示不跟了。

老连看我跑了,顺手拿起我的牌看了一眼,发现我是杂牌,啥也没有,有点恼火,使劲把我牌扔到桌子上。我也不理会他,爱咋生气咋生气去。也有别家很好奇,我是什么牌跟了这么多次没去买,伸手就要翻我的牌看看。老连手快,抢先一步把我的牌和进牌堆里。

之后他在场上收敛了很多,晚上散场后,老金把他训了一通,老白也给老连分析了一通,告诉他场上赢的钱是大家的,不可以自己拿大家的钱胡冲,这样玩只能是送钱给人家。这时他大概也反应过来了,表示再不猛冲猛打的了。

以后的日子很顺利,搞了一个星期左右,基本是把局给搞黄了,没几个人玩了,互相留了电话后我回家了。

以后老金也多次找我去帮着赌钱,有时候因为生意的原因也总来我住的城市找我玩。2003年春天老连因为经济问题被抓了,老白在韩国落根了,成立了一家代理社,专门帮朝鲜、韩国的货运公司做一些业务中介的活儿,也先后回国几次。他来我住的城市办事,都会找我出去坐坐,叙叙闲话,看那样子应该是混得不错。

53 去英皇前的装备筹备

强哥也是我在赌场打工时候认识的,自从赌场被端了以后,很久没他的消息,后来通过大宾取得了联系。有一次,他带着媳妇来我这里旅游,我做了一个全程接待。我在赌场的时候他也很照顾我,分手这些年,他在广州和几个哥们搞了个小公司,专门卖那些赌博工具,比如作弊扑克和教学光碟什么的,偶尔还打打广告招收学徒,实际上就是教人出老千。

大概在2003年,我在南京抓完老千,就去了广州找强子玩。强子的小公司在一个居民楼里,他就住在附近,整天没事就是到处喝茶聊天。强子有个七八岁的儿子,我们开玩笑说让他认我做干爹。那小东西也经常来公司玩,我没事就逗他玩。我说:“儿子,我来考考你,给你出个题,你算一下,7+9是多少?”那小孩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很生气说:“你自己不会算啊,你傻啊,叫我算!”我愣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说:“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那小孩反应真快,回嘴道:“你才倒霉,你倒了八辈子血霉。”

强子回来后,我跟他说:“别叫你儿子来这儿了,你看看这小子都变成了啥样?”强子居然很光荣,把他儿子在我看来是坏习惯的表现都当荣耀显摆了一番。我无话可说,只是可惜了这孩子。

他对儿子尚且如此,对那些学艺的可想而知。那天他带来一个据说跨了三省来找他学手艺的小伙子。一进房间他就开始在那茶几边上忽悠那个人,我坐在椅子上听他忽悠。为了让那小伙儿信服,他又拿起扑克表演了起来。强子拿起一副老千扑克,故意装作很玄乎的样子发了几手牌,然后把牌给报出来,看得那小子一愣一愣的。然后又换了一副牌,洗了几次,放在我跟前,对我说:“老三,你来切一下。”我知道他让我从他留的缝隙里去切牌,当时我有心坏他一下,但想到这是人家养家糊口的方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沿着他做的桥给他切了一下牌。他就发了三个K给人家,自己是三个A。

那小子看完表演,简直把他看成了神仙,然后他又拿出麻将表演了起来。我一看,那是偏光麻将,也就是找好角度对着光线可以找到印记的那种麻将。

强子这里的作弊麻将很多,偏光麻将只是其中一种,一般是好几层材料复合制作而成,但是在外观上与大家常见的麻将没有什么两样。在透明层和不透明层之间夹人一层特殊的偏光片,利用偏光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牌。房间里阳光光线好,找个角度也可以看到的。当然前提是要知道怎么去看,偏光技术也有用在牌九上的。

同类利用光学原理做成的麻将,还有红外线透视麻将和三维麻将。红外线透视麻将就是在麻将中间加一种PVC片,用特殊油墨把麻将的花色点数印在PVC片上,戴上红外线眼镜或者通过有类似功能的器具如玻璃茶杯,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你想看的每张牌。

三维麻将的原理和三维图画差不多,在两米以内都可以准确知道哪张是什么牌。当然了,前提是要知道看牌的诀窍,怎么用双眼的模糊点去看牌,我一般叫它斗鸡眼麻将。因为看的人都是把两个眼睛使劲往中间转。

还有全方位五面透视麻将,两张叠起来,也可以看到最下面那张牌的底面。

偏光麻将的运用不如记号麻将广泛。所谓记号麻将就是从麻将背面或者侧面做上记号,通过外观就能辨认。有的在厂家出厂时就已经把记号做出来,还附有说明书,教人如何认识这些记号。有的印在花纹上,也有用化学药水直接加工在麻将背面上,戴上专用隐形眼镜来看背后的记号。桌上有一副记号麻将,对有心作弊的人而言,基本是亮开牌打的。

除了看牌,也有换牌作弊的,即变点麻将,麻将桌上不一定都是你来提供牌,用别人的麻将赌博这种麻将最好用。麻将规格也就那几种,想出千的人就携带同样“壳”的麻将来玩,需要啥牌,直接把那壳套到他摸到手的任何一张牌上就可以了。不过使用变点麻将要求作弊的人记性要好,一定要算出这个牌是不是已经出现4张。

除了麻将,麻将桌也很有说道。强子这里就有自动广角扫描麻将桌,麻将桌的四个角都被装上针孔摄像头,摄像头可以把每家都是什么牌显示在电脑的显示器上,由同伙用单频无线电通知桌上的人谁家都什么牌。还有麻将专用变牌桌,外观与大家在茶楼里看到的麻将桌子一样,只要稍稍加工一下,在隐蔽的地方安上机关,把麻将固定地方,触动机关,在瞬间就可以把自己不需要的牌换成想要的那张。

还有遥控麻将桌,可以在洗牌的时候洗出一手天和的牌来,拿到手就是和牌,一般都是由一个车钥匙大小的遥控器来遥控,配合遥控色子使用,可以打出自己想要的任何点数,想给谁家洗出清一色、大三元都不成问题。赌神来了也白搭。

说远了,总之强子把他这里的作弊工具变戏法似的给那小子看了一遍,吹得天花乱坠,反正把那小子好一顿忽悠。

那小子当时就表示想学扑克发牌和认牌,马上交了学费。他就开始“教学工作”,他教那小子最简单的作弊手法和如何利用老千扑克上场作假,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那小子露出失望的表情,强子又开始推销起了自己的商品:麻将、扑克、换牌手、隐形眼镜、药水之类的东西。那价格仿佛是十年才遇到一个冤大头,贵得离谱。那小子当场就不干了,要强子退钱,说他教的这些东西真要拿上去用很悬。

强子露出了无赖的神情,两人起了争执,强子的几个朋友也从别的房间出来了,准备强行驱赶那小子。

我有点同情那小子,先前他好像说过输得很惨,他爸爸下岗了,妈妈天天去给人打临时工。他原先有个很不错的工作,输钱后把工作搞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那些人天天在家门口堵着他要赌债,他现在有家难回,来广州的钱还是骗对象的钱。

我劝住大家说:“我和这个小兄弟谈谈,谈不好再说。”

那些人知道我的来历,都很给面子,又进了里面房间。我把骂骂咧咧的强子推到里面房间,关上门就说他:“你这简直是误人子弟,你不是教他出千,你是教他被抓!你消停点,我来给你搞定。”

强子嘱咐说:“那小子想退钱门也没有。”

我说:“我知道,你就别啰唆了。”

我教了一点简单的东西,才把这小子打发走了,那是我“学成”后唯一一次教别人出千。当时如果强子把人打跑了,那小子回来报复,后果可能很可怕。赌徒的报复我很清楚,有时候近乎疯狂。

那小子走后我问强子:“教什么不好偏要教人家这个东西,还都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他满不在乎,还说广州和他一样搞的人多了去了。教学其实只是个名头,他主要还是靠卖赌博工具赚钱。

他技术不行,不过见过的设备比我多多了。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喝酒,说起他的生意,他那里绝大多数作弊工具我都知道,大概为了显摆,他很神秘地跟我说:“有一样好东西,你肯定没有见过,不过我现在手上没货,我一个哥们从澳门搞到的,目前内地没人在用这个东西。”

我也有点好奇,问他:“多少钱一套?”

他说了一个有点玄乎的进货价,大概要10万。好家伙,这么贵,就让他把说明书之类的东西先搞过来给我看看。

强子问我:“你是不是想买,我给你优惠点。”

我说:“我买那玩意干吗?就是想知道怎么回事,不想买。”

我从广州回去没几天,强子果然把那东西的说明书快递给我。德子来找我,我拿给他看,感慨地说:“现在的科技真是吓死人,啥东西都出来了。”

他拿着研究了一会,跟我说:“这个东西可以拿出来用一下。”

我问他怎么用,他说:“去赌场用啊。”

我啐他一口,说:“你拉倒吧。”

他不依不饶,反复解释这个东西只要配合好了,绝对没有问题。反正跟德子在一块,最后让步的肯定是我。更何况我虽然总是说不敢去赌场搞,潜意识里还是想去“正规”赌场较量一下,谁说赌场不能搞呢?搞一下看看,他们应该抓不到。

德子建议去英皇搞,那里才开不久,漏洞不少,不像澳门开了很多年了,基本没多少漏洞了。而且那设备从澳门过来,难保澳门赌场不知道。

英皇在朝鲜境内,这个仪器哪能带过去?就是带过去了,进赌场要搜身,也是个大问题。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老金,他肯定有办法把仪器带过去。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老金挂了个电话。老金问我带过去干什么?我跟他实话实说,表示要参加得负责把东西带过去。听他的意思,朝鲜的海关几包烟就能打发。

我跟德子亲自到广州找到强子,让强子搞一套设备看看是否真如说明书上那样神奇。一看货,确实是这样,我们就出资买了一套,强子很快把那东西从澳门带了过来。

这是一个激光扫描测速仪器,一个分析仪,一台电脑,一部手机;手机上有机关,可以发出一束肉眼看不到的激光到滚动的球上,然后把结果反馈到分析仪上;分析仪连着电脑,电脑有专门的计算速度的程序,可以在收到信号的几秒钟内计算出球的落点;然后把分析完的数据传回手机的显示屏上。

我们准备拿这个东西去搞赌场的轮盘赌。大赌场一般都有轮盘赌,就是一个很大的转盘,分为36个区,刻有35个数字,外加一个0。与数字相对应,转盘最外端有36个凹槽,轮盘的数字不是按顺序排列。庄家放出一个小球在转盘里转,看小球能停在哪个数字的凹槽里。玩家可以押单数字或者双数字,也可以押具体的数字,单押一个具体数字也可以,押很多数字也可以。赌桌上画出各种数字的组合,玩家选好后把筹码放在上面就可以了。押中了单一的数字,叫押固定,赔率最高,高达35倍。也押大小,17以下为小,以上为大,押色彩,红黑两色,押中赔两倍。

轮盘的荷官也叫操作手,负责打珠。珠子打出来以后,可以根据荷官出球的力道和球的转速判定球会落在哪个区域。激光扫描测速仪就是用来测算那球的速度的,说明书上说左右误差不超过2个点。

东西运过来以后,我发动所有的关系,想测试一下是不是真像说明书上说的那么神准,最后找到海城一家地下赌场做测试,确实和说明书上说的一样,误差不超过2个点。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这时德子又提出新问题:手机带不过去。朝鲜海关不让带,赌场里也不让带。

我听了,就想去踢他一脚,说:“纯粹是马后炮,干吗不早说?”

他摸着脑壳傻笑说:“忘记了。”一脸无辜的样子。

没办法,谢过赌场老板,我俩又去广州找到强子。让他联系他那哥们,能不能给加工一下或者换个接收信号的东西。又花了一大笔钱,把手机改装成手表的样子,旋钮发送激光束,表盘里接受回馈的信息。

前后折腾了半个月,设备才调试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54 队伍越来越庞大

东西搞好后,我跟老金取得了联系,让他把东西带过去,这时才发现老金先前说了大话。虽然搞运输的船舶都是老金的,但租出去给货主后,在出租期间他说了不算,货主说了算。想把这套仪器运到目的地他做不了,看来一切都白忙乎了。当时有点泄气,就想放弃,但是老金说:“我不行,不是还有个老白吗?”

很快他把老白叫回了国,当天和他在一家酒店见了面。我、德子、老金、老白,已经四个人了,没想到老白竟然带了个女的。那女人,四十来岁,染了黄头发,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打扮得很时髦。老白给我们介绍说这是他公司在国内的代理,姓李,叫李容。

李容才是我们朝鲜之行的主角,她有老公,儿子都读高三了。她倚仗老白在韩国的关系,介绍人去韩国打工赚钱,她在中间收取费用,好像挺黑,一个人要5万多。老白负责安排这些人在那边的工作,没事的时候她也搞个护照过去韩国和老白幽会,顺便到那些人面前威风一通。

这次老白回国,她也赶了过来和老白见面。俩人是不是住在一起,我们也不好问。当天主要研究怎样把设备带到朝鲜去,老白说他可以办得到。首先由他给带到韩国,然后他在那边找跑货运的船给转道朝鲜,带到英皇的客房里。

因为他有收发信息的经验,就由他在客房里操作,接收器由我戴着,德子负责上场押钱,我和老金看热闹。

我们把设备拿出来给老白演示了一下,很快他就搞懂了。老白在里边一个人摆弄那机器,我、德子、李容在外面说话,商量什么时间过去、手续谁去办理等琐事。这个时候李容就在一边说:“我来给你们办理手续吧,你们把身份证和护照给我,我找人发邀请函,找旅行社到领事馆办理签证。因为我常办理这些事,有经验。”

咋出来了个护照、邀请函、领事馆什么的?德子以前说过去英皇很简单,几张照片和身份证就完了。我转头去看德子,向他求证,德子面不改色,就说:“行啊,护照、身份证、照片都带着的,需要多少钱?”

李容像个神婆一样眯着眼睛算了算,说:“一个人8000元费用,只负责签证,路费自理。”

德子给我递了个眼色,我马上就明白了,顺着李容的话说:“有点贵啊,能不能便宜点啊?”

李容很为难地说:“都是老白的朋友,我这个价已经很便宜了。我要亲自跑这件事,路费、吃住的花销我还都没算呢。再说,你们都这么有钱,还和我算计这点小钱?”

看着她那副算计的嘴脸,我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又不能发作,继续还价:“还是有点贵。”

李容有点不高兴,说:“我看你们都是老白的朋友,已经把价格压到最低了。你们这是出国,以为是从北京到上海,买张票就到了啊?”

见第一面这个女人就给我留下极为恶劣的印象,德子还在做戏,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好,就这么办了,明天给你送钱,今天钱没带够。明天中午在这里等我俩,钱、护照、照片、身份证一样不少地给你送来。”

李容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这笔钱马上就到了她兜里似的。跟老白、李容告别,在电梯上,我俩对着看了看,同时大笑了起来,搞得一起坐电梯的人莫名其妙,还以为遇见两个精神病。

第二天中午,我当然没去交钱,她竟然给我俩挂电话,问我俩为啥没去交钱。德子敷衍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你再等等,马上就到。”

推来推去一直推到下午2点多,她竟然还没有放弃。我和德子都无语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就凭这锲而不舍的做事态度,这女人是个人物。

她一直没放弃,又跑去问老金我俩怎么还没去交钱。碍于老白的面子,老金没说破,只说手续由他来办理,叫她别管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李容想从我和德子身上赚钱的欲望,见了面总说起她如何把谁谁谁送到韩国打工,赚了多少多少钱的。说得有鼻子有眼,那意思是不马上就把我俩送上飞机,到韩国做奋斗青年誓不罢休。还大言不惭地说:“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费用一切都好说,保准在韩国能赚到大钱。”我俩很无奈,只好支支吾吾胡乱应付她。

我和德子还有正事。我设计了一套很复杂的暗号,每次我接收到最后计算出来的数据,只能通过隐蔽的别人不易识破的肢体语言提示他。

我们把押注区域划分成7个区,每个区域准备了5种对应的暗号。36个数字也设置了相应的暗号,每个数字又设置了3种暗号,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总重复一个动作容易被人家发现,赌场有全方位的监控摄像。我设计了平时看起来很随意的动作,即使专家来破也不怕。关键是德子,接收到我的提示后应该怎样演戏,他不能我提示啥就去押啥,该装着输还得装着输钱,要玩得隐蔽不要让人家怀疑。我要求德子要多去选半角或者单双押,总下固定门容易让人家怀疑。老白在房间里怎么操作都没问题,关起门来谁也不会去打扰他。

所有事情都办理妥当了,我们决定在珲春集合。

55 差点被贪婪的女人害死

到了英皇,老白已经到了,住在能够接收到信号的地方。来之前,我特意准备了一块外观上和接收器一模一样的手表。我要先戴这个真手表进赌场看看有没有问题。

都安顿好了以后,我就溜达着去了赌场,德子也自己溜达去了。我们装作互不认识,过安检的时候,跟机场一样,啥都要检查,还好没人注意我的手表。无关的倒被他们好个查。其实手表查了也没事,那是一块真的。我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带得进去,带得进去以后就好搞了,果然带得进去。

进去了我就挨个地方看风景,有五个百家乐的台子,还有21点。我注意力主要在轮盘上,看了一下我不禁有点失望,没人在那里玩,冷冷清清的。那里坐了一个荷官,是个小伙子,打着瞌睡。德子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站在一张百家乐的台子边上看热闹。

我也溜达到百家乐台边,10美金起步。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是个事,来赌场哪里有不玩的,不是明显找怀疑吗,我就去换了2000美金的筹码。钱都是老金带过来的,他在出关那里很熟,别人都限制为6000元人民币,我们带多少钱都没人管。

第一天别说那轮盘冷清,就是热闹也不能去玩,起码得先混个脸熟不是?拿了2000美金的筹码,我就挨个桌子看,我主要去看荷官,看哪个桌子的荷官妹子漂亮,就多留一会儿。结果看了一圈大失所望,也不知道老板咋想的,尽搞了些丑女。

找个相对最好的一个荷官的台子,我坐过去100美金、200美金押着钱。我看谁输得多,他押哪里我就押他的反门,也不能次次这样,搞不好会被骂。我心思主要在赌场里看场子人的身上,想知道这里的场监都是些啥人。

大概看了一会儿,看他们那样子也不是啥了不得的家伙,一个个目光炯炯的。我心里不禁冷笑,基本可以确定如果没有监控,我上去搞点啥事,顶多也就算个凯子。还有一些女场监,看她们挨个桌子边上显摆威风,也大概知道没啥玩意。

真正懂老千的人才不会像他们这样去观察人呢。但是我知道,这里有无数的摄像头从各个角落看着下边呢,基本都是看着翻牌的区域和赌客的手。我得跟德子分开搞,他押钱我看热闹,想来监控的人不会无聊到来仔细看我一个看热闹的人吧。

我也看到老金在里面到处玩着,李容和她老公到处看着热闹,但是没玩。事前我们都约好了,互相谁也不认识谁,各玩各的,各管各的。

我三心二意地玩,居然赢了4000多。真是奇怪,心思没在上面都能赢钱,当时觉得真是个好兆头。

当天就在看热闹中度过。晚上我们去海边溜达,商量的结果是第二天看情况,设备先架上,手表也带进赌场,如果有人玩轮盘,就上去搞。如果没有人玩再说。

第二天一早我就进赌场去了,安检没换人,昨天我来回走了好几次,每次都和他们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他们对我有点印象,我跟平时一样溜达了过去。安检看见我,老远就说:“要把塞要(朝鲜话‘你好’的意思)。”

看来他们对我有印象,我换了一些筹码乱玩了一会儿,装作回房间拿东西,跟老白打个招呼,换了手表,很顺利又进了赌场。

那轮盘依然闲置在那里,我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怎么还是没人玩。德子、李容、小秦、老金也都陆续进来了,大家都分散着去了各个自己感兴趣的桌子上玩了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来了好几群人,好像都是旅游团。赌场一下子就喧哗了起来,各桌的荷官都打起了精神,几乎所有赌桌前面都有人在玩。

机会来了!

德子正在一个桌子上专心地玩着,我看了他很久他都没反应。看来我得提醒一下他。我俩装作不认识,我不能去直接和他说,他也不看我,所有心思都在桌子上的牌上面。

我就凑上去,他押闲,我就押庄;他押庄,我就押闲,总是跟他对着干。德子发现是我,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总跟我作对?”我看看轮盘,意思是“可以开始了”。他马上就明白了,收起筹码转悠去了轮盘那边。他先玩,我找角度,然后再给他提示。一会儿,我也走过去了。很多来看新鲜的游客都乱押一通,我也装作啥也不懂,上去乱押着钱,赢了也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趁人不注意,我就把表旋给按了下去,启动了探测设备。

老白在房间里应该可以收到信号了,我抱着胳膊,让表旋和轮盘的位置保持平角。荷官打着珠子让珠子快速转动起来,这个时候旁边的人还是可以下注的。我按了一下表门边上的小钮,应该是发出激光了,就等着老白把计算结果传回来。一会儿老白就传了回来,是个9。

我马上给德子做了暗示,但是德子没去9的附近,他押了个黑色(轮盘上的数字有红黑两种,红黑间隔,也是押一赔一)和单,下了小注,毕竟大家玩得都小。我故意押了个大,开出来一看果然是9边上的数字,我俩都输了,不过一点也不沮丧,这个东西还真管用。

那荷官小伙子珠打得很不错,他“哗哗”转着轮盘,很严肃,还能利索整理筹码。

就这样我俩搞了起来。

德子负责掏庄上的钱,我负责测。但是我很少去押中钱,输的时候多。德子也很少去押固定,大概搞了三手的样子,德子输两次中一次。眼看我们就要大赚一笔,出了意外,李容和她老公也凑了过来。

他俩拿着筹码跃跃欲试,我看着李容,就怕她上去押钱,更怕她跟着德子去押钱。越怕啥就越来啥,她还真没客气上去押了起来,还真的跟着德子押了起来。

第四手上,德子和李容都赢了,我不禁有点恼火:这个女人怎么了?赢了钱还不分你一些咋的?

恼火归恼火,没法说,只是希望德子把她带到沟里去,摔她几下。德子跟我想到一处了,在第五手我提示他是25的时候,德子押了小号。我俩的意思是带她输一些,别再上来坏事。

万一暴露,我们几个后果是啥,不用想也知道。看着德子去了小号,我为他喝彩起来,不愧是德子。可是李容根本没信德子的,好像她知道德子要给他带进歧途一样,她竟然押了25和它附近四个号的固定,一样押了500美金。我当时就有点傻了,哪能这样押钱,就算你知道号,也不可以这样去押钱啊。这不是把赌场的人都当傻瓜了?押中的话是36倍,人家很快就会注意到你呀。

更来气的是我在那儿上火,她又眯起眼睛像个大神似的算了起来,好像在算出几号,也好像在算中了她能赢多少。可是不对啊,她完全是自己拿主意,还是固定?难道德子告诉了她怎么看我的暗号?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意味深长地看看德子,发现德子正抽烟,还故意侧着头吐了一口烟,装作漫不经心地看我。

“哇,中了!”当球最后停在25上的时候,看热闹的、在玩的发出一片的惊愕的欢呼。这个德子还和我留了一手?我有点看不清场上的形势了,他们想干吗?嫌命长吗?那也不能拖我下水呀,我得看看德子想干啥。

第六手我接到的结果是个20,我又传递给了德子。在合作出千的赌局,任何时候也不能给同伴错误的暗号。德子接到信号,选择了中间区域,带上了20。李容竟然包了20和它相邻的四个号,又是固定!

结果又中了,李容很大方地扔给那小伙子一个筹码当作小费。

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真想上去抓住她头发把她拖出去。我多么希望李容下次千万别去押中了,心想:“姑奶奶,求求你了,收手吧,没你这么玩的。”我是多么希望她输一把。

我要和自己赌一把,我赌李容还是有点脑子,下把会去输。我又测了一把,如果她还押,这个事就完了。不押的话,也不能玩了,回去再合计。事后想想,当时不测就好了,大家聚一起好好聊聊,说不定最后不会那么惨,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按照我的意愿去发展的。

我正做激烈思想斗争,李容又在眯着眼睛研究号码,多少年后我依然记得她鬼上身一样的表情。球转起来的时候,我给了德子暗号,他故意押错了,要输,还和李容说:“大姐,跟我押吧,肯定中。”但是她没理德子,果断押了上去,竟然又中了!

老天爷,我当时简直要崩溃了,场上惊呼一片,她也好像被封了赌神一样洋洋得意,和边上人说着心得。

德子有点惊愕,那表情应该不是他把信息传达给李容的,可是我也没有给李容暗示啊。怎么回事?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周围,有两个穿着制服巡场的人来到桌子边上。我很快镇静下来,没做任何表示,德子也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踱着方步过来了,很有兴味地看着李容,好像在研究着什么。我感觉得出巡场人对他的尊敬,也能看出荷官对他的尊敬。大概是赌场里一个大人物,穿着很随意,很利落,还有点帅气。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下被人注意上了。“完了,要露馅了,马上得停了。”一边也在心里骂德子:“妈的,还跟我留一手。看她那老腥样儿,德子啊德子,你咋啥样的都不嫌弃呢?”我努力想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时间不允许了。

我立刻停止了探测,把胳膊放了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乱押着钱。德子也很精,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押着钱。李容看德子没给他信号,竟然直直盯着我看,那意思好像在质问我怎么不继续探测扫描了。

我没接她的目光,眼睛盯在筹码和下注区,假装研究应该如何押。在心里我早就开骂了:“死女人,看我干什么?不看我能死啊!赶快把眼睛拿开。”

老白,应该是老白!看来我误会德子了。老白和老连有过同样的操作,一个耳机,一个单频就可以了。应该是老白把测试结果告诉李容的,我愧疚地看看德子,德子还是原先那样子。但是他绝对不来看我,可能他知道被人注意上了。

我停止了探测,老白就没有传递结果过来,李容没了主意,也不下注了,总来看我,好像在责备我为啥不探测。她身边的人也都等着她押钱,准备跟她押,毕竟她连中三把。

我那个急啊,心里想:“大姐啊,我喊大妈可以吧?你就押几下吧,随便押,算我求你了。”

但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就拿着筹码在那里看着球转着。我双手支着赌桌站着,歪头看着轮盘哗哗转着,脑子也哗哗翻过无数个念头。应该怎么办?被人家注意上了。我得在人家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前,尽快把东西处理掉。慢了让人家抓住,说啥也来不及了,耽误一秒就不知道出啥变数呢。

可是这东西处理到哪儿合适?赌场门口有一块苞米地,对,就是那里了。主意一定,我就要马上实施。

我收拾了一下筹码,转身去了单双的色子台,余光看着是不是有人跟着我走,还好没人。但是我不知道监控室的人是否也在注意着我,简单押了几下我又去了百家乐,看来没人跟我瞎转悠。我慢慢朝赌场出口走去,出口那里站了很多赌场工作人员,我笑着跟他们打着招呼,故意显摆似的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筹码,意思是我赢钱了。那些人没看出我的心虚和紧张,都很有礼貌地朝我笑着,算是我和他们打招呼的回应。

出了赌场大门,我装作内急的样子,跑到酒店门前的苞米地边上小解。四下没人,我迅速把表摘下,又蹲下身捡了块石头,装作打飞过的麻雀,把表和石头一起远远丢进了苞米地。

东西扔了,我一下子轻松了。看看确实没人注意我,我返身又回了赌场。心想这15万多的投资是白瞎了,不扔又能怎么办?只能这样做。

当时我还有个邪恶的念头,希望赌场的人发现李容耳朵里的耳机。李容被他们发现,也和我没关系,东西在李容身上,设备在老白的房间里,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咬到我,我死不承认,毕竟表现出来的是我们互相不认识嘛。转头一想,事情败露,他们把我供出来,不承认有用吗,人家信吗?我得去看看,别出什么状况,必须看着李容没出啥事才能安心。

我返回酒店自己住的房间,把那只一样的真手表戴上,下楼又回到了赌场。

德子正在21点台子前坐着,一边玩一边跟旁边的小妹妹打情骂俏。李容还在轮盘的台子边上,那中年男子还是那个角度看着她。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注意上了,还是那个大仙儿表情,眯着眼睛算计。

我凑了过去,她好像输进去了一些,手边还有4万多美金的筹码。她看到了我,求助似的看着我,意思是咋不搞了。

我像遇到了鬼,急忙逃离那个桌子,想:“呸呸呸,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过心情还是很放松的,反正我身上没赃。

我在一个百家乐桌子边玩着,眼睛余光一直没离李容和那个中年男子。在李容连续多次没押中以后,那男子对她好像也失去了兴趣,从边上一个门出去了。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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