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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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一个人在那里轻声说:“我就说怎么一扒皮庄家就基本通杀了,我早就怀疑不对了,所以一有人扒皮我就不押钱。”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想:你小子尽事后诸葛亮。但是我没理他,继续发牌,直到所有的牌都发完,庄家果然是5+4的9点通杀牌。由于我是先说牌后亮牌,该懂的就都懂了。居然还有一两个人露出不明白的表情,我懒得多解释,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庄家还想挣扎一下,他为自己解脱说:“我每次都是胡乱洗了牌的,你不要这样来诬赖人啊。”

我看他还不死心,就把亮开的扑克花色朝上收到牌顶,学他的样子抽拉着洗牌,问他:“是这样洗的?”庄家一下就变哑巴了。我把这一切解释明白了,把扑克丢在桌子上,回过头去找那本被小曲丢得远远的书。捡起我的小说,转过身说:“我为什么乐?我就是看你小子收牌没收利索,把自己收了个瘪十,我才乐。妈的,还差点挨了顿揍。”

押了钱的计算着自己输了多少多少,要求庄家退钱。有一个小子输得不少,直接对着庄家的脸打了一拳,说:“我操你妈的,你谁都敢骗是不?”周围人一看有人先动手了,马上有人去拽庄家的衣服领子,跟着要钱。小艾一看要乱了,马上把那几个小子拉住,说:“都别动手。”庄家这时候低着头,没做任何辩解。有个小子抓起桌子上的扑克,摔到庄家的脸上。庄家只是低着头不出声。

小艾看安抚下那头,这头又冒出来,大叫一声:“都给我停!”大家立马都不动了。这时,不光是瞪眼局上的人,牌九局上的人以为这边要打架,也把地方腾出来,站在边上等着看热闹。我由于捡书,因此离中心有点远,一看要打起来了,就使劲挤了过去,看眼一定要在第一线才有热闹。我呢,就是专业围观的。你要路过我住的城市,遇到街头打架的,在看眼的人堆里找找,脑袋使劲往前探的那个人肯定是我。街上只要围了一堆人,那里面基本有我。

小艾眯着小眼,一会儿盯着小曲,一会儿盯着庄家,一时还没想到该怎么办。大家都等着他的裁决。忽然他大叫一声:“你他妈的把钱都给我掏出来!”这一嗓子大极了,把周围人(包括我)都吓了一跳。小曲身子吓得颤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小艾是说他的。他哪里敢不听,乖乖地把刚才揣起来的钱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小艾眯着眼睛看着他,说:“继续掏,还有。”小曲赶紧掏其他的口袋。小艾只是说:“还有,再掏。”最后,小曲把口袋里的烟啊,火机啊,毛票啊,钢蹦啊,手纸啥的,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口袋的兜都翻了过来。小艾还说:“还有,继续掏。”小曲实在掏不出啥东西来了,只好表示自己真的没有东西可以掏了。小艾不信,挨个地方摸了摸,确定他身上啥东西都没了,兜里的都在桌子上放着,就转过头去看庄家。

庄家立刻掏了起来,也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小艾不说话,只是看着庄家,一边冷冷地笑,笑得那个庄家心里直发毛,掏东西的手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掏兜,偶尔抬头看看小艾,露出讨好的尴尬的表情。

小艾等他把钱都掏出来,把他俩的钱合在一起,握在自己的手里,计算数目,没做任何表示。可能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他要想想怎么处理。想了一会儿,他好像还是没主意,把钱放在桌子上,在人堆里挨个看,是在找我。看到我后,他问我:“老三,怎么处理?”

我说:“抓是我的事,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你别来问我。”小艾听我这样说,有点恼火,恼我推得一干二净。我看他有点恼了,更没主意了。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凑我面前指着我的脖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他是说我脖子上被小曲勒出来的瘀青,我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指着小曲说:“就他刚才掐的。”

小艾马上转过身去看小曲,说:“你他妈的手挺黑啊?谁你都敢掐?谁借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小曲一看事情不好,马上对小艾求饶说:“艾哥,你听我说……”小艾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拳直接打在他脸上,小曲被打得后退一步。小曲身后站着小艾的手下,那些人马上把小曲推回来,小艾又一拳打过去。小曲要躲没躲开,这一拳打在小曲的额头上,小曲躲避时把桌子带倒,桌子上的钱“哗啦啦”都撒在地上,满地都是。

小艾狠狠地说:“你个小崽子,还敢躲?”

小曲连忙说:“不是的,艾哥……”

小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喊一声:“把钱都给我捡起来!”小曲没敢继续说,低下头去捡钱。小艾低着头看小曲,越看越来气,猛地一脚踢了上去,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小曲的侧面脸上。小曲当时就捧着脸满地翻滚,小艾那些手下立刻围过去,你一脚我一脚踢了起来。我一看可不好了,别把人打坏了,急忙过去拉住他们,叫他们都别打了。拉住了这个,拉不住那个。小艾看满地钱,就叫那些哥们儿先别打了,把钱都捡起来再说。小曲在地上捧着脸,很痛苦的样子,可是也得忍着。庄家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小艾没管他,抓起钱就出去了。我合计着是找健哥商量去了。

屋里的人谁也不敢动,等着小艾回来发落。我看到爱民脸色都变了,他心里有鬼,害怕小艾,害怕我把他给揭穿。我对他笑了一下,就不再看他。我压根没想把他和另一个同伙揭穿。我不看他,省得他有压力,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不论是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还是我假惺惺做人情,我都决定要放他们一马。

房间里大家围着看热闹,就顾看打人,好像都忘记了自己的钱被骗的事。一会儿小艾进来了,除了那叠钱,手里还多了个羊角锤(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输给我的那个羊角锤)。

他阴着脸站到了桌子前,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小曲,把钱放在桌子上,说:“把他弄过来。”他的几个手下立刻抓头发的抓头发,拽胳膊的拽胳膊,没几下就把小曲架到了桌子边上。

小艾仔细端详着小曲,似乎在看小曲脸上伤得怎么样,看了几眼,说:“你他妈的还挺会装死?”

小曲说:“艾哥,我服了,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的钱都还给大家。”小艾说:“你服了?你他妈的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敢在这里出千?还敢打我们请的看局的老三,你的胆子也太肥了。我今天不给你留点纪念,还真对不起你。”说着话,他要几个哥们儿把小曲架住,硬把小曲的右手摆在桌子上。他以前好像说过如果他看出我怎么出千,就用小羊角锤把我手指碾碎。当时听起来虽然像是玩笑,但是这次可不像是玩笑了。

我看要动真的了,马上过去拖住小艾的胳膊,不让他这样做。小艾用力挣脱了我的手,说:“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话,一把推开我。我又上去拖住小艾,还没说话。小艾虎着脸看着我把着他胳膊的手,说:“拿开!”我哪里敢不拿开啊,说实话,我是从心底里畏惧他的,于是我只好乖乖把手从他胳膊上松开。

那边早有三个人把小曲架着趴在桌子上,小曲右手被其中两个牢牢按在桌子上。小艾晃着羊角锤,在桌子上比划,说:“你个小手贱贱的,今天不给你留点什么,我实在是不舒服。”

小曲带着哭腔说:“艾哥,我再也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啊,艾哥。”小艾不为所动,哼了一声,说:“还想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说着话,他把锤子举起来,小曲的手被小艾的手下牢牢按着,平展在桌子上。小艾没犹豫,一锤砸了下去。

“啊!”小曲发出一声惨叫。那一锤正砸在了小曲右手的小指头上。砸完了,小艾的手下放开小曲,小曲捧着右手跪在地上大声喊疼。小艾很不屑地看着他,说:“疼?你还知道疼?我自己的我都吃了我还不疼,你怎么这么面呢?你刚才那厉害劲哪里去了?操你妈的,就砸你一个算是轻了。”说着话,他转身过去走到了庄家面前,眼露凶光,好像马上该轮到庄家了。

大家都等着看小艾下面的行动,谁也没注意健哥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看到里面乱糟糟的,皱着眉头,走到小曲面前看了看,又看了看满地的扑克,转过来对着小艾。小艾正提着羊角锤要教训庄家,看健哥皱着眉头,脸色不好看,马上换了一副表情。他换下凶悍的模样,嬉皮笑脸地给健哥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乱。

健哥听小艾说完,又看看小曲。小曲捧着右手在那里疼呢。健哥示意手下把小曲架起来坐床上,拉着小艾就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小艾回来了,嘟着嘴,满脸不乐意,叫人送小曲去医院包扎。然后,他拖把椅子坐那里生闷气,估计被健哥K了一顿。

大家谁也不敢动,等着他的下一个指令。小艾看大家还在那里看,挥挥手说:“事完了,你们都去玩去。”原先玩牌九的那些人继续玩牌九了,原先在瞪眼局上玩的人都还站在那里。他们看着桌子上的钱,毕竟那里有他们的钱,一个个露出企盼和贪婪的目光。

没几分钟,健哥进来了,他把每个在瞪眼局上玩的人输的钱都计算了一下,又查了一下桌子上那些钱的数额,觉得就算有人多报自己输的数字,也多不到哪里去,就召集大家去他那里领钱。健哥把小艾从那俩小子身上搜出来的钱给这个局上的玩家分一分,他们靠上去七嘴八舌说自己输了多少多少。我冷眼看着爱民,他在外围站着,可能是心虚,没敢过去报自己输了多少钱。但是我知道,这样打配合就是要把自己手里的钱“输”给庄家,这样说起来,他“输”的应该不少。爱民讨好地对我笑了笑,我把下巴朝健哥那里一抬,对爱民努了一下嘴,那意思让他过去领钱。他好像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我,我用手指了指健哥的方向,做出一个让他去拿钱的手势。他才敢确信我是叫他过去拿钱,他使劲点了点头,站过去等着拿钱。

健哥把钱给大家分完了以后,大概还剩一万多的样子,估计是小曲和那个庄家的本钱。健哥叫大家回去继续玩,然后把庄家叫过去,让他凑几万送过来,算是出千的赔偿。庄家看没动他,千恩万谢地凑钱去了。

目前采用这种打配合出千骗钱的团伙很多,庄家通过自已收牌整理出固定的牌序,同伙配合,扑克牌比大小点的赌局当中最多。扒皮只是其中一种比较弱智的方式。高级一点的大都以折角、弯曲、留缝隙、做桥等方式让同伙知道应该从哪里切牌,来达到出千骗人的目的。手段虽然粗糙,却能很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般小牌局上经常会有人这样出千,或者一群人杀几个凯子,也常这么做。别看千术低级,却很好用,多少人的血汗钱就是被一些小老千以这样的方式揣进了口袋。

16 无赖上门

小艾一共为我出过三次头。一次是在一个五星酒店的赌局上,我揭穿别人的千术,被人打了一顿,小艾和三元出头帮我报了仇;一次是前面说的宝马车勒索事件;还有一次是帮小邢赶走上门捣乱的无赖。可我呢,对他没有过任何实质的正面的帮助,说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说他帮小邢摆平无赖的事情吧。

那个时候我没工作,没局赶的时候就瞎溜达。那天起得早,没事干闲得慌,想起了该去看看小邢夫妻俩,他的公司里还有我的股份呢。上午10点左右,我来到小邢的公司。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偶尔去找小邢喝茶聊一会儿。小邢口才不错,去过的地方多,什么山南海北的都能和我瞎聊到一起,比较对路子。

他公司一进门是前台,前台后面是一间会议室,有个小丫头负责。每次见到我,她都很热情地招呼:“三哥来了。”右面是一间大办公室,可以坐八个人办公,我和公司跑业务的小哥们儿小姐们关系都不错,每次去了,先进大办公室找他们闲聊几句。小邢不忙的时候,听见我来了,也会出来。左边是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办公室,可以容纳四个人,再后面,是小邢的办公室。

那天进去,前台小丫头没那么开朗,脸色有些古怪,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只是点了下头,低头忙自己的事。我没当回事,径直到大办公室,哇,里面好多人啊!两个大沙发上坐得满满当当的,有两个业务员不在,他们的座位上也有人坐着。我正纳闷呢,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小丫头说话了。这丫头嘴里叼着一支香烟,翘着兰花指,好像要学人家扮优雅,奈何年纪太小,怎么看怎么别扭。她看我进来拿腔拿调地说:“这里今天不办公,先生你请回吧。”周围“哄”一声全乐了。沙发那边坐着一个小丫头,染着红红的嘴唇,她拿起一本书来,“啪”地一下丢向那抽烟的丫头,说:“骚货,好好说话。”周围又是一片哄笑。再看那些做业务的,一个个脸上都写着无奈。

我仔细一看,感觉好像进了课堂里。两个沙发上坐了十四五个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还有一个小男孩坐在业务员的桌子边上手里拿着圆规和格尺,好像在做几何题。另外一把椅子上坐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旁若无人地拥吻着。沙发上的小孩,有的在看小说,也有写作业的,大多在嬉笑打闹。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有四个在茶几上打扑克。我一看这场面有点发蒙,这哪儿和哪儿啊?反正我进去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起哄。要真的是来做业务的,见这阵势,都得跑了。怎么没人管管呢?我转身来到四个人的办公室,这里也不清净,沙发上坐得满满的,七个人挤在沙发上,其中两个玩手上的缠皮筋,一个个不说话。小邢的媳妇翎子坐在自己的桌子边上,脸上写满了无奈。

因为小邢房间的玻璃是磨花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隐约能听到一个人大声说:“你今天给钱还都罢了,不给钱我们就不算完。”说话人的口音里带着浓重的沈阳味儿。小邢在低低说着什么,解释着什么,听不清楚,可能是在和那人说道理。

翎子看我进来,没和我打招呼就出去了,我跟着出去。我俩来到外面楼梯间,翎子给我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小邢公司之前接了一笔业务,帮沈阳一家公司申请一批渔业海员证书,一共是70多本。沈阳那家公司招收了一批远洋的渔业船员,申请了各种证件,办理了海员证,这些人就可以上船了,船都定好了。

小邢和对方谈妥,一本证书加收500元,就去申请了。小邢的公司本身不具备办理海员证的业务,只能找那些有海员证代码的公司去申请。理论上,从一本证书的申请到最后出证书,在海事局那里需要15个工作日。这是商业船舶海员证书的规定,渔业海员证书的申请,必须要一个批文满了才可以申请一次,也就是说:一个批文是500本,不凑够500本是不可以申请的,所以必须等有500个申请的,再一起申请。这样一直拖了一个半月才把这70多本海员证办下来。

海员证办下来以后,沈阳那边的公司拒绝来拿海员证,他们认为海员证办理的时间太久了,证下来的时候那边的船已经走了,70多个人上不去船,所以他们这些人拿了海员证也没有任何用处。小邪当时没在意,有合同在,海员证出来了,拿不拿是他们的问题。

后来那沈阳公司的负责人找上门来,要小邢把办理海员证的钱返还给他们。小邢怎么可能给他呢?钱都办理证件花掉了。小邢答复说:“要么拿证,绝对不会返钱给你的。”反复谈了几次,小邢可能不确定沈阳那家公司的经理说的是不是实话。双方互相扯皮,事情僵持不下。

于是,那沈阳的经理来到这个城市,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认识了本地一个有名的街头混混,绰号“菜刀”。菜刀最早整天腰里别一把菜刀,因此而出名。此人颇有古龙小说人物的做派,他给菜刀做了个鞘,别在腰上,打架时抽出菜刀狂砍。最后大家都叫他菜刀,反倒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了。由于没有工作,就挂靠了一个舞厅的小姐,被小姐养着,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招惹是非。

不知道沈阳的经理给菜刀许诺了什么好处,让菜刀替他出头来要账。某天下午,菜刀就带了几个手下到小邢的公司找小邢谈判:要么给钱,要么把办公室砸了。

小邢坚持认为这是合同纠纷,应该上法院。但是这些无赖混混,听到“法院”两个字冷笑几声,他们怎么可能走法律程序呢?菜刀在办公室里骂骂咧咧地威胁小邢,他带的那些人凶巴巴的,一看就是社会上混的小流氓。前台小丫头偷偷报了警。警察来了问明情况,说:“不管你们之间的经济纠纷。”警察的解释是,有明文规定,警察不能参与解决经济纠纷。警察看没发生打架斗殴事件,调解了一下,说:“如果有什么纠纷就去法院解决,希望你们之间好好协商解决。如果出现打人、毁坏公司财物的事情,那绝对不可以,我们立马带人回局里。”临了警察警告那些混混不要乱来,否则决不客气。

那些混混们没有乱来,一直磨叽到晚上公司快下班的时候。小丫头又报了警,警察来了说:“有什么事你们明天谈,如果不让人家下班,那就按照扰乱公共秩序全部带走。”然后把混混们和小邢夫妻叫到局里做了笔录,说是证明两次报警,还把那些混混的名字都登记在案,然后吓唬那些混混说:“以后如果他们公司有什么意外,你们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最好老实一点,别惹事。”说完就把人打发走了,跟小邢夫妇解释说没有出现打人等违法行为,还跟小邢说,下次要等那些混混们打了人,再报案。

第二天那些混混又来了,小邢还是坚持去法院,由法院裁决谁是谁非。奈何这些混混大呼小叫的,根本不听小邢这一套。期间办公室来了好几拨谈业务的客户,都被他们吓跑了。这些混混发现不打人也能达到目的,就在办公室闲坐着干扰人家做生意,折腾了半天才走。第三天,菜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群学生,办公室里能坐的地方都满满当当的,来了客户,他们要么风言风语讽刺人家,要么打岔耍贫嘴,要么直接撵人家走。警察来过,拿他们没有办法。这群小孩对警察特别尊敬,见了警察直喊“大叔”,说自己来找谁谁谁办事,不是来闹事的,警察劝诫一番就走了,没起任何作用。

小邢被闹得吃不消,做出让步,一本500元的利润,这笔钱可以退还,只是这笔钱对方还没有支付,原来约定证办下来付这笔钱,他们只给了小邢办证需要的手续费,一本1800元,一共70本。据说渔业海员证有两种,一种是不可以出境,一本1200元。对方指定要办可以出境的渔业海员证,双方签了协议,协议上并没有约定证书交付的期限。小邢表示这笔买卖就当自己没做了,不要他们支付最后的酬劳,拿了海员证走人。

那些人看小邢妥协,更加嚣张,拒绝了小邢的提议,说:“邢总,想得太简单了吧,拿咱哥们儿当讨吃的呢。你到街上打听打听,咱哥们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这些天我们兄弟按时按点来你公司帮忙,辛苦钱怎么着也得给点吧,一人—天50元,不算多的。还有,咱哥们儿来干活,烟钱和午饭钱,你们得管,我也不多要,烟钱一人一天10元,中午饭钱一个人一天20元。你看,人家大老远从沈阳过来,来回的路费、吃住的费用,你得报销。这些钱你要不给,弟兄们没法交代,还得在你这里帮帮忙的。”

小邢认准了他们不敢闹事,咬牙坚持和他们谈判。可是,怎么都谈不拢的,对方坚持说小邢办证耽误了他们上船,现在这些船员没地方上船,要证也没用了,他们不但要小邢负担杂七杂的所谓损失,甚至提出要小邢退还前期付的手续费。

小邢又退了一步,说:“我可以帮助这些船员,给他们找其他的船,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但对方不听,就两个字:赔钱。用翎子的话说:就是不和你讲理。

我去那天,这些学生连续三天来小邢公司报到,他们每天上班就来,下班就走。当时正好是寒假期间,他们来小邢公司,有地方做作业学功课,有地方谈恋爱,有免费的茶水喝,有空调,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来了客户他们就闹,没有客户他们自己玩自己的。找警察,白搭,讲道理,人家不听,小邢夫妇愁坏了。

17 小艾的效率

和翎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我也没了主意。这帮家伙,摆明了就是敲诈,这么折腾,简直是欺负人。翎子回到办公室,说是得盯着那些学生,别叫他们偷拿走办公室的东西。我跟着进去了,见地上到处是果皮、纸屑。有个男生无聊,叠纸飞机,叠好后跟其他小孩玩纸飞机,“喀喀哈哈”地打闹着,吵得人脑袋疼。翎子低头捡起地上的纸飞机,她前边捡,后边有人丢,白忙活。她无奈地看着这些学生,表情很复杂。

我走到四人办公室,侧耳听小邢办公室里的动静。我轻轻拉了一下门把手,里面没插。我推门进去,小邢正和那个沈阳人谈判。小邢看是我进来,只是点点头,继续和那沈阳人说道理。他们背对着门,边上坐着一个大高个。那个大高个就是菜刀,他听到门响,扭头看我,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

菜刀长了一张欠揍的脸,阴沉沉的,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他看我是一张陌生面孔,很不客气地说:“出去,我们在谈事。”

我犹豫了一下,没动。那菜刀认为我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将纸杯里的水向我脸上泼了过来,骂道:“你他妈的,你聋啊,我叫你出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情况不妙,没顾上抹脸,关上门走出来。

沙发上一个小男生抽着烟,对我吐了个大大的烟圈,看我被泼了满脸水,对着我做了个鬼脸,好像在嘲笑我的狼狈。我心里愤恨至极,但是表面上没显露出来。就我这体格,肯定打不过人家。不行,好歹公司有我的股份,以往公司赚了钱,小邢从来没少过我的,我得做点什么来帮帮小邢。不是比谁狠吗?好的,咱就比一比。

我溜出了公司大门,来到了楼梯间,给小艾挂电话。漫长的音乐之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问:“你好,这里是桑拿寄存处,客人正在休息,手机存在我这里,你要和机主谈话还是留言?”我一听,敢情他在睡觉啊,顾不得了,就说:“你赶紧叫他接电话,就说出大事了。”那边说:“稍等。”好一会儿,电话里传来小艾的声音,听他说话的样子,应该是刚被人喊醒,还在迷糊呢。我可不管这些,说:“小艾啊,快,出事了,我被人欺负了。”小艾听我被人欺负了,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你没提我吗?”我倒是想提来着,奈何人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刺激他说:“提你好用啊?”他没接我的话,问我:“你在哪里?那些人还在不在?”我赶紧告诉他地址、楼层、房间号。他说记下了,离得不远,10分钟就到。结束了通话,我顿时找到了狐假虎威的感觉,变得底气十足,再回到小邢的公司,心情变得很不一样。我进了大屋,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对小情侣。这俩小屁孩一直亲吻搂抱,其他的好像看习惯了,就我看得很起劲。

那个染着黄毛的小丫头说我:“老帅哥,你看什么呢?你眼气(土话,羡慕的意思)吗?”我一听,这词新鲜啊。我没理她,有免费的“三级片”,不看白不看。

看了一会儿,那边房间门有了动静,小邢出来,到了大屋。他看着满地纸屑、瓜果皮核,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菜刀跟着小邢来到了大屋,他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小邢说:“这个钱你必须拿,不拿你就等着关门吧,你这么大一个老板还在乎这点小钱吗?”

小邢说:“我的钱也不是海水涨潮涨来的,该我拿我绝对拿,不该我拿的钱你们不要强人所难,你们的要求简直是无理取闹。”

菜刀说:“无理取闹怎么了?你告我去啊?”一副无赖的脸孔和口气。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有了动静,隐约有人进来。我的心“扑通”跳了一下:是不是小艾来了?

果然是小艾。他听到大屋有人争辩,顺着声音就进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他披着件夹克,脖子上还挂了条白毛巾。屋里人见进来一条壮汉,都去看他。小艾进屋后,先挨个看人。他先走到菜刀跟前,他俩个头差不多,小艾看人很有意思,非得凑到人眼跟前,跟对方的距离不超过一拳头。

菜刀认得小艾,小艾看他,他正想说些什么,谁知小艾已经别过脸去,走到小邢跟前看小邢了。小邢不认得小艾,被他看得发毛,不由后退了一大步。小艾没理我,他好像对那些坐着的学生很感兴趣,凑过头挨个去看他们都在做什么。其中一个小孩正写作业呢,小艾把他的作业本一把抓起来,翻了翻,没看出啥名堂,又丢了回去。

那些学生哪里认得他,但是都被他给镇住了。小艾身上有一种霸气,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能让别人畏惧。原来疯闹的学生也都停下了,那四个打扑克的小孩转头看着小艾,估计心里在合计着:这个人是谁?来干什么?

菜刀从小艾一进房间,脸色就变了。小艾看了他一眼,再没答理他,菜刀有点架不住了,他不明白小艾为什么会出现。等小艾转过身来,他马上掏出烟敬小艾。小艾没说话,把烟叼嘴里,菜刀马上就给他点着了。我一看有点泄气,怎么他俩认识啊,看来出气没指望了。那边的学生一看他俩认识,都以为小艾是自己一伙的,又开始疯闹起来。小艾没说话,叼着烟恶狠狠地看着他们,那帮小孩又都安静下来。

小艾转身看小邢,我看他好像找错人了,忙说:“小邢是我哥们儿,这公司有我的股份。”小艾这才反应过来,小邢是我一伙的。他马上伸出手来,对小邢说:“我是小艾。”小邢赶紧伸手和小艾握了一下。菜刀讪讪地喊了声:“艾哥。”

小艾扭头看着我,征询我是不是他刚才欺负我。我点点头。小艾终于搞清楚这里的人物关系,转脸去看菜刀。

菜刀被他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艾嘴巴里叼着烟,冷冷地看着菜刀,说:“跪下!”菜刀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问,小艾提高声音,恶狠狠地说:“我叫你跪下——。”

这下菜刀听明白了,他有点犹豫,转头看看那些学生。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这时候下跪,自己的威望会受到损害。但是看小艾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而且看到小艾主动和小邢打招呼,明白小艾是我喊来的,并不是他这头的人。犹豫了一下,菜刀很听话地跪在了那里。那边学生立刻鸦雀无声。小艾见几个学生的手指头上夹着烟,说:“把烟都掐了。”他的话简直比圣旨还好用,那些学生一看自己的带头大哥被人家两句话驯得老老实实跪在那里,哪里敢不听?一个个马上把烟掐了,坐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小邢精神一振,连忙往里让小艾,请小艾去自己办公室坐。小艾想推辞,被我推了一把,就没推辞,跟着去了里面的小屋。路过翔子那屋,翎子投过一个询问的眼神,我打了个OK的手势给她,让她放心。

进了里屋,沈阳公司的经理还大剌剌地坐在那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都不知道。我这时候底气壮啊,对那沈阳人说:“你出去,我们谈点事。”他说:“有什么事你们谈你们的,我在这里听着。”

小艾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我说:“他和外面那人是一起的。”

小艾一听,上去抓住他的头发,一把就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拖到门口,另一只手打开门,侧过身,一脚把那沈阳人给踹了出去。外屋坐着的学生见沈阳人被踹出来,立刻乱了起来。小艾不管这些,把门一关,什么都听不到。

小邢也有意思,把他和沈阳那家公司签的协议拿了出来要给小艾看,意思是叫小艾给裁决一下,或者要给小艾讲清事情的原委。小艾哪里听得进去,摆摆手制止了小邢继续唠叨,直接问我:“老三,你想怎么办?”

问我?我能有什么主意?这时,翎子进来给我们倒水。翎子很机灵,一下就看出来形势逆转。她说:“他们也太不讲理了,还欠我们一本500元的费用呢,一共35000元还没给呢。”

小艾终于找到能问明白事情的人,就让翔子说一下该怎么办。

翎子三两句话把事情说了一下,小艾说:“那我来处理了,我处理成啥样就是啥样了,你们别挑我。”

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他出了小邢的办公室,我和小邢跟着出来。来到外屋,见沈阳人捂着脸蹲在那里,不知道被谁暴打了一顿。后来才知道,他被小艾踢出去以后,马上就去找菜刀。到大房间看到菜刀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知道坏事了,就想跑。刚要出门,门口围了一群恶煞。小艾他们走哪里办事都是先把门堵上,任何人不得进出。这些人不让他走,他就非要走。他们问门口接待的小丫头:这个人是不是你们公司的?那丫头看出苗头,就说:“他是来找事的。”那些人知道他不是这个公司的人,而是欺负我的那伙人里的,看到小艾进去了,找机会开溜。他们没对沈阳人客气,一顿直拳给打了回来。不知谁打在他脸上,他蹲在那里捂着脸装可怜。大屋里也有学生想开溜,但是看那沈阳人被人三拳两脚打回来,知道是出不去了,一个个老老实实沿着沙发侧面的文件柜站成整整齐齐一排,没人敢在沙发上坐着了。

菜刀还在那里跪着,看小艾过来了,说:“艾哥,你听我说。”小艾马上做出一个手势阻止了他,说:“我不想听,你把你那窟窿给我闭上,我没问你话你敢再出一声,我就把你从窗口扔下去。”小邢的办公室在11楼,那莱刀再说一句,我不知道小艾会不会真把他丢下去。但是菜刀确实立刻闭嘴做哑巴了,老老实实跪在那里。

小艾走到文件柜前,比起菜刀的事情,他似乎对那些学生更感兴趣。他像检阅部队一样,来回看了一圈,停在那个嘴巴搽得很红的女生跟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还纳闷,问这个干什么啊?搞对象啊?

那个女生低着头,像蚊子一样说了个名字。

小艾可能没听见,说:“你大点声。”那女生就像报告长官一样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小艾问:“你吃死孩子了啊?”那女生没听懂,还在想小艾这话是什么意思。边上一个男生小声提示她说:“大哥嫌你嘴唇搽擦太红了。”小艾真是个怪人,指着人家丫头的嘴巴说:“擦了。”那女生好像还没搞明白,边上那个男生小声对那个女的说:“大哥叫你把口红擦掉。”那女生没敢动地方,不敢从茶几上找纸中,就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抹了起来。小艾盯着人家,一直看她把口红擦干净了,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示意小邢和我也坐过去。

我俩哪敢不听,赶紧坐好。他一声不出,只是阴阴地看着菜刀。菜刀不敢和他对眼看,低着头一声不敢出。我看菜刀这个样子,心情那叫一个舒杨啊。

小艾依旧不理他,指着一个学生说:“去,把外面那个蹲着的叫进来。”那学生麻溜地出去把那沈阳人叫进来。那小子单手捂着脸,走了过来。小艾示意他靠前一点,说:“你把手拿开。”沈阳人把手拿开了。小艾问他:“哪个把你打了?”他喏喏说是门口站的人打的。小艾说:“谁打的你,你去认一下,把他叫进来。”那沈阳人不知道小艾什么用意,但是又不敢不去,去外面叫了个人进来(估计是打他的那个人)。这个人是小艾的一个狱友,小艾问他狱友说:“你刚才打他了?”小艾的狱友说:“我没打他啊。”小艾就问那个沈阳人说:“怎么回事?他说他没打你,到底是谁打的?”那沈阳人是个笨蛋,竟然说:“就是他打的我。”好像以为小艾能给他主持公道似的。

小艾表现出要为他主持公道的样子,追问他狱友说:“你怎么还不承认?他说就是你打的。”

小艾的狱友对沈阳人说:“是吗?你确实看清楚是我打的你?”那沈阳人重重点点头说:“就是你打的我。”说着话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小艾。可是小艾并没有看他,自己找根烟点上抽了起来。一句话没说,把头扭到了别处。

他狱友没再废话,上去抓住那沈阳人的头发,把他拖到墙边,抓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死命地撞,随着“咚咚”的撞击声,那沈阳人杀猪一般嚎叫着。撞了六七下,小艾的狱友觉得差不多了,拽起那沈阳人,一记直拳过去,那沈阳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站在文件柜边上的学生吓坏了,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小艾的狱友走到沈阳人跟前,蹲下来,问他:“我打过你吗?你看清楚了是我打的吗?”就是傻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那沈阳人忙不迭说:“我看错了,不是你打的我,不对,是没人打我,没人打我。”小艾的狱友很满意,拍拍手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小艾看沈阳人老实了,才转过头来对菜刀说:“菜刀,你过来。”菜刀听小艾喊他,急忙站起来走到小艾面前站好。小艾靠着坐在沙发上的,觉得仰着头看菜刀不得劲,也可能想压压菜刀的气焰,说:“你他妈的显得你长得高还是怎么的?继续跪着。”菜刀没敢反抗,老实地跪了下来。小艾说:“来,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菜刀哆哆嗦嗦说了他和沈阳人来闹事的经过。原来那个沈阳人经人介绍认识莱刀,请菜刀帮他要账,并承诺要到分给菜刀三成,一共3万多。菜刀想弄点零花钱,便和沈阳人合作来找小邢公司的麻烦。小艾又问:“那这些学生是怎么回事?”

菜刀说是他手下一个小哥们儿组织的,他们来了就是静坐示威,不惹事,警察来了拿他们没办法。一天给他们每个人30元劳务费,钱由沈阳人出,这些小孩大部分他不认识。

小艾听了连连称赞:“好主意,真是好主意。他今天来没?”

菜刀说:“来了。”

小艾便问哪个是,那小子在一旁听小艾和菜刀说到自己,又听小艾叫他,赶忙出来,就是在椅子上抱个女孩又亲又摸的那个。他毕恭毕敬站在小艾跟前,五个手指紧贴着裤子竖缝。小艾指指菜刀边上的空地儿,那小子是个机灵人,立刻过去直挺挺跪在那里。小艾点点头,似乎对他还算满意。小艾转头问菜刀:“你现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菜刀说:“既然艾哥你出面了,一切由艾哥你发落。”

这时,翎子说话了:“那我们公司这一个星期叫你们闹得鸡飞狗跳的怎么算?这个星期叫你们撵走那么多客户怎么算?”

那个菜刀不敢反驳,小邢急忙去拉他媳妇,意思是不让她多事。翎子看出我和小艾关系很铁,她甩开小邢,对菜刀说:“你还泼了老三一脸的水怎么算?”

小艾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探身过去一把抓住菜刀的头发,往后拽,莱刀不得不仰起脸。小艾狠狠盯着菜刀,一字一句地说:“你泼老三一脸的水?”

菜刀努力想做出微笑的表情,奈何那表情实在难看,他解释说:“艾哥,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老三,要是知道,借我个胆我也不敢。艾哥,有话好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老三。”我心里骂道:你小子,压根就不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老三这根葱。妈的,就是嘴巴会说。

小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放开他。小艾直勾勾地看着菜刀,抬脚作势要踹他,看菜刀没有躲,把脚放了下来。小艾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看到饮水机。他做手势招呼了一下他的狱友,又指指饮水机。他们配合很默契,他的狱友点点头,走到饮水机跟前,将饮水机上的水桶拔下来,提过来对着菜刀的头就倒了下来。莱刀本来想躲,犹豫了一下没敢动。桶里的水全部从菜刀头上倒下来,他全身都湿透了,地毯上留下好大一片水渍。小艾转过头来问我:“老三,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我说:“没有,你处理吧。”

小艾没客气,他先分配那些学生打扫卫生,说:“你们自己分工分责任区,一会儿我要验收,我验收的时候用这条毛巾(他脖子上挂着的)擦擦看,只要我的毛巾黑了,谁的责任区我就找谁算账。”那些学生马上行动起来,打水的打水,擦玻璃的擦玻璃,抹桌子的抹桌子,担地的扫地,洗地毯的洗地毯,一片忙碌的场面。

小艾让小邢打开会议室门,与菜刀、沈阳人,以及他带来的七个哥们儿一起进了会议室。毕竟这是一座写字楼,有很多公司在办公,房间门口总围着一堆人不好看。

18 风雨儿女行

在小艾的“协调”下,沈阳人把海员证全部领走了,并支付了合同上规定的本的酬劳款。小艾絮絮叨叨和菜刀讲了很多的大道理,菜刀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不过我们知道,那天,菜刀冻惨了。小邢公司会议室没空调,小艾一进会议室就让人把会议室里两扇窗户打开了。大冬天外面多冷啊,我们穿着衣服在那里都有点受不住,何况菜刀被浇了一身的水。菜刀不住颤抖,小艾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讲着废话,菜刀呢,不敢反驳,不敢摇头,就在那里边颤抖边点头。

过了好长时间,小艾才结束训话,临了,他对菜刀说:“今天我便宜你,不打你。但是,你必须找公司里每一个人道歉,态度要诚恳。一会儿我去问,哪个你没道歉,一会儿我给你换个地方,咱俩好好唠唠。”

菜刀哪敢违抗,乖乖地挨个房间找人道歉,看他哆嗦着挨个房间找人道歉的样子,公司里的人笑坏了。那些学生把公司收拾得锃亮,小艾没难为他们,检查完卫生,说:“你们可以走了。”不到30秒,跑得一个人影都没有。一切都处理完,就到下午5点了。小邢对小艾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死活要请客吃饭,但是小艾就是不去。

这次小艾让我出尽风头,小艾却连饭都不吃,我要买烟让他给兄弟们分分,他死活不让。在他看来,为兄弟出头露面摆事,不需要这些讲究和排场。

后来健哥出事了,被列为黑社会,判了死刑。小艾和他的一群手下都被抓了起来。小艾坚称自己是个精神病,请了律师给自己辩护,而律师也提供了很多证据来证明小艾确实精神不正常。但是法院不知道委托什么倒霉部门做了鉴定,认为小艾不是精神病,判决时,给他列了好多罪状:敲诈、伤人等,有十多条,最后判了12年。可怜小艾没有攒下一分钱给他妈妈,平时挣的钱都被他挥霍了。只要他有钱,那些跟着他的哥们儿就有钱。小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兄弟特别好,而所有跟着他的哥们儿都愿意给他卖命。我有幸成为他的朋友,可是我没做过任何有益于小艾的事情,为此,一直感到非常内疚。小艾呢,谁也不认,就认健哥,因为在他看来,健哥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

小艾的母亲后来跟了小艾的姐姐去了南方,小艾的姐姐成了军医以后,嫁到了南方。小艾最喜欢听的歌叫《风雨女儿行》,只要去唱歌,小艾就要唱这首歌,而且唱得很投入。可能这首歌会让他有所共鸣吧。以前在歌房里听他唱的时候没听出啥滋味,光去看屏幕上那些威武的女武警拳打脚踢的神采了。后来每次听到这首歌,我忍不住要流下眼泪。我终于能体会到小艾无奈的心情了,有时候我尝试去学唱这首歌,只是每次都哽咽得唱不下去。

小艾判决下来允许探视的时候,我去看过小艾。据他说,在里面待遇不错,因为过了这些年,监狱的管理变化很大,他说他要配合狱警好好改造自己,争取能得到减刑,希望能早一点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这话让我放心。而我能做的,只是在自己钱宽裕的时候给他的监狱大账里存点钱。我很期待他出狱的那一天,那时候,我还会认他为我的好哥们儿,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他的。

写小艾,就因为他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最后走到了这步田地,很多时候是他身不由己。可以说他是一步步被逼上畸形的人生之旅的,而赌博与欺诈、打架、伤人,总是如影随形。如果我不赌博,我也不会接触到这么多社会的阴暗面,不会认识这么多灰暗变形的人物,不会看到这么多人间悲剧。

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是种悲剧,是在我洗手不做老千之后的现在。搁以前,当我还是一个老千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意识到的。那时候,我就是个职业的骗子,经常跟人合伙去做局骗人。

19 杀熟

行话中,被千的大凯子叫“猪”,也不知道谁给起的名字,憨头憨脑又有油水可捞,确实很贴切。几个老千设局算计大凯子,叫做“杀猪”,说白了就是诈骗。老千的另一种称呼是“屠夫”,我做老千的那些年,杀过的“猪”不计其数,一般都是几个屠夫合作完成。事后分完钱,各走各路,感觉不错的,还有合作机会。也有长期合作的,比如我和小海,就是多年合作的搭档。

小海是我的远房亲戚,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他家搬到我所在的城市。再次相遇,是参加一个亲戚小孩的满月酒宴,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没事的时候找小海出去吃喝玩乐,他知道我手里有活儿,常常给我联系赌局,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有点像我的经纪人。我呢,看小海家里都是警察,有这样的靠山,不合作是傻瓜。

有一段日子我总去钓凯子。钓凯子就是算计,算计谁有钱,算计如何让凯子上钩,算计如何做局。说直白点就是骗人,如何骗得没有漏洞,如何利用赌徒的心理拿走他们身上最后一块铜板。整天琢磨这些,一旦空着的时候就抓心挠肝的。

那段时间,没有正经事做,整天四处晃荡。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赌局里听说了传勇这个人。他好像有点名气,说他名气大并不是因为他傻。不要以为所有的凯子都是傻子,传勇是精明过头了,而且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是某个工商管理所的小头头。传勇好赌,赌得特别精,一般老千的伎俩他都稍微懂一些,也懂得见好就收,偶尔参加一些赌局,基本是赢了就撤,决不恋战。不过他赌钱有个习惯,喜欢下大注,押多大的注眼睛都不眨一下,输了钱笑眯眯的,哪怕输得再多,也是一副笑脸。因为赌品好,所以深受赌徒们的欢迎。第一次听到传勇的名字,是听赌徒们讨论传勇澳门赌钱传奇,其中一个说,传勇刚从澳门回来,赢了不少钱。“是吗?”“啧啧,越有钱的越能赢钱。”“他妈的,老子啥时候去一趟,说不定比他拿更多。”言语间全是艳羡。

那时候我还没去过澳门,和其他赌徒一样,对那里蛮向往的。当时并没有想骗他,只是跟着大家听个乐子打发时间。说起来有点意思,自从听到传勇的名字,那段时间耳朵里老有他的故事。某天,我和小海到麻将馆找凯子,小海指着一个打麻将的中年人,偷偷告诉我,这就是传勇。那天他上身穿着件白色衬衫,下面穿条本地工商局的制服裤。

于是,我走过去站在一边看眼。传勇他们这桌麻将设施比较高级,传勇坐在一把躺椅上,雷打不动。他们玩的是能吃能碰的带夹带宝的穷和打法。穷和规则不能缺门;不能缺1和9;必须有碰;坎牌算夹(比如手里有4、6,和5,或者1、2和3,8、9和7,5、3、7就是夹),要翻番;最先上听者可以要求庄家通过打单个色子抓后垛的一张牌,这张牌称为“宝”,自己摸到同一张牌,算和,要翻番(别人打下来的不算、传勇打麻将很贪,我说的贪是指他贪大和。有时候别人点炮了他都不和,非要自摸;没有夹他是坚决不去看宝的,非要摸到凑成夹他才去摸宝。

这家麻将馆的老板和小海认识。我那一阵儿没事就在麻将馆里坐着和老板喝茶聊天,从不上桌打麻将,这里就是我穷极无聊的时候坐一会儿的地方。和传勇没打过什么交道,偶尔也看他们玩。他们玩什么我兴趣不大,毕竟是我朋友的地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平时我过来一般看不到传勇,只有大礼拜他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风雨无阻,有时会玩到深夜。有一个周末我和小海一起乱溜达,去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找到什么好局,就又来这个麻将馆喝茶胡聊打发时间。传勇他们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打麻将,门开着。麻将馆老板、小海和我在客厅泡茶乱倔着。我们坐了30多分钟,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传勇他们的局散了。他们可能连四睡都没打完,其中一个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必须得走。那个人急匆匆走了,他们的局就这么拆了。传勇他们出来叫老板,让他帮着支个局。但是老板就自己在,不想上去玩,说得照顾生意。但是他们非要拽老板上去玩几把,说那个人办完事马上就回来,老板实在推辞不过,又走不开,就让我俩上一个人去帮着支局。

我嫌麻将麻烦,实在不愿意上去玩,就叫小海上去帮他们支个局,我坐一边看热闹。小海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们凑了一局。谁知那个人一去,再没回来,小海一直下不来,从两点多打到六点左右才散局。小海输了将近1000块。他们的规矩,谁赢了谁要管一顿饭再解散。他们都是讲究人,看小海为了支局输了,都不好意思,就叫小海一起去。由于我干坐着陪了一下午,把我也拉了去。饭桌上听传勇说了自己很多赌博的“光辉”往事。后来因为总去,渐渐熟识起来,传勇等人的时候也会和我们胡聊一通。

之后我忙了起来,到处去赶局,有一些日子没去麻将馆。再次遇到他,是在一个扑克牌九的局上。在这个小牌九局上玩的人都是海鲜贩子,大部分都是传勇所管市场的经营户。他们在市场附近的一家小旅店玩,一到晚上,局面就火爆起来。他们玩得很烂。我说的烂并不是有人在捣鬼,是说他们玩的局没个章法,有时候10元也让押,多了二三百押一下也可以,有的时候遇到几个有钱的贩子来坐庄,一把押几千也有。

我是奔着抓凯子来的,不过,我们抓凯子不是到这样的局上去玩,而是在这些局上,选一些钱厚的还自以为是的家伙,再布一个精巧的局,让他们乖乖地送钱。老千的龌龊,就在这里。

一个叫宪国的哥们儿认识小海,是他带我们来的。这小子是个滥赌鬼,在市场里摆摊卖贝类等海产品。平时摊子是他老婆照看着的,他偶尔去拿点货,整天就到处去赌,欠了一屁股外债。我们就是要利用他来抓凯子,他和这些卖海鲜的凯子熟。他输急眼了,为了钱,谁的主意都能打,谁都可以出卖。

我们连续去了两个多星期,偶尔上去押几把,和大家都混了个脸熟。我们极力装出一副不怎么会玩的样子,从不去局上出千。因为在这样的局上出千拿不了多少钱,除非坐庄,但和这些贩子们抢坐庄难度太大。最后我们把目标锁定在传勇身上。选他是有原因的,因为传勇喜欢坐庄,他要坐庄了多大都敢带。这里竞争激烈,想坐庄得早早来。传勇不喜欢做散家,做散家的时候,我见他最多就押500,基本都是两三百地押,每次赢个千儿八百的,如果实在没机会坐庄,就悻悻地走了。这个就是我们把目标定在他身上的原因之一。再者,传勇有钱,有地位,能骗到,骗了也白骗,就是他明白过来了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最关键的是,宪国和他熟,熟人骗熟人最容易不过了。

20 扮猪吃老虎

我、小海、宪国凑一起详细研究了一番,制订了一套详细的作战计划。第一步,利用传勇喜欢坐庄不喜欢做散家的心理,先让宪国去勾引他。这可不是能一步到位的事情,前期需要投资。我先给宪国一点钱,让他请传勇吃饭、桑拿。传勇管着市场,宪国在市场里做生意,名正言顺,不会让人生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与成功宰猪后的收益相比,请客所花费的不过寥寥几个小钱。

宪国马上开始行动,天天晚上找机会腐败传勇。一来二去,传勇和宪国变成了“好朋友”。某天,宪国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说起了我和小海。他跟传勇说我和小海是天生的凯子,巨彪,好玩,瘾大,还有钱;刚迷上扑克牌九,属于一知半解的阶段,连个长短牌都分不利索。说到这,他好像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能把他俩给做了,肯定能赢个几十万花花。”传勇没说什么,呵呵笑,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他脑子里已经对我俩有了初步印象。我俩呢,也没闲着,积极配合宪国:牌九局上传勇在的时候我俩都装成傻子样,人家说他长我短,我也假装不知道,人家说他长,我就把钱给他。这些贩子喜欢讹人,专门欺负刚玩的菜鸟,看有人不懂,本来没长牌,也说自己长。他们常年在一起,遇到外来的不懂牌九规则的,都帮自己人说话。他们以为占了我俩的小便宜,我和小海呢,则很乐意让传勇确信我俩很彪。

经过宪国的鼓动,加上对我俩的观察,传勇就有点心动了。但是他还有顾虑,怕赢不了我们。传勇以为赌博全凭运气,上了桌谁的运气好不一定。他跟宪国说出自己的顾虑,宪国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略施小计,那几十万就是他俩的了。宪国还告诉传勇他早有准备,于是他拿出了药水和隐形眼镜,当着传勇的面演示了一下隐形眼镜和药水的神奇功效。宪国把药水涂在扑克上,然后让传勇戴上隐形眼镜。传勇一看,就跟摆开了玩一样。宪国说:“看着那两个彪子的牌配牌,没有不赢的。”

传勇对“高科技”赞叹不已,试了几遍,说,这玩意真好用,当时就决定用这个“高科技”搞我俩。他是个精明人,为保险起见,又反复试验了多次,练习了多次。两人经过几次“筹划”,感到赢钱十拿九稳,商量好怎么分钱,传勇便让宪国出面约我们出来玩。我们天天来,就是等这一天呢。

宪国告诉我们传勇约我们玩,我们马上行动起来。首先要选场地,地点很有讲究,不能离他们市场太远,远了怕传勇有顾虑;不能太惹眼,我们可不想那些水产贩子过来凑热闹,这是我们三个人对付传勇的局,不需要其他外人参与。绕着他们市场转了几圈,我们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是市场边上一间底店。这是一个修理家用电器的小门脸,这间店的老板和宪国比较熟,也认识传勇。我们找到他,跟他说想借用他的地方玩几把,开始这个老板有点犹豫,毕竟他是正当的买卖人。我们跟他说就我们四个人,下班以后玩,不耽误他做生意,每次给他几百块电费,老板马上就答应了。这么优厚的条件,谁能拒绝呢?

我们选这里,除了离市场近以外,房子本身特别适合我们的计划。房间里有一张大桌子,更重要的是,房间里的灯不是日光灯管,而是灯泡。为什么特别在意房间里的灯呢?这跟隐形眼镜的原理有关。所谓的隐形透视眼镜,其实就是在眼镜里加了一块红色的区域,这样可以看清楚药水的显影。在牌局中,你想确定一个人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可以帮他点烟,利用打火机火焰来看他的眼睛是不是红色的。戴了这种眼镜的人,看到的人和事物跟咱们正常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任何东西都是红色的,人影是红红的,雾蒙蒙的。

日光灯有利于戴眼镜的人更好地看清楚牌上的记号,所以我们得找有灯泡的地方。那家原先的灯泡是200瓦的,特别晃眼,叫人受不了。于是我们买了盏50瓦的换上,这样,传勇看扑克背面的印记就有点困难:不是看不清楚,而是来不及看清楚。发一张看一张,谁都会看。可是他要发四家牌,就算他每发一张看一张,另三家一圈共12张牌,哪里还能记得谁家都有什么牌,这些牌该怎么配?毕竟他不是专业老千,没有受过专门训练,临场一定会混乱。

明知道他能看,我们也得让他看,我们在演傻子嘛,得把扑克摆在桌子上让他看。一上场就露出老手的样子,传勇会跑,所以要一直装下去。灯泡是我们给他设置的第一个障碍,我们手上的牌要叫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好下手了。

这还不够,还有第二个障碍,是扑克。宪国是中间人,所以地点和扑克都应该由他提供。当然了,这些是我们事先合计好的,宪国到传勇那儿演戏就可以了。扑克我们让宪国买红色的敦煌扑克加工,加工完了带到局上。他俩白天在一起研究的,传勇戴上眼镜看扑克背面所有的暗记很清晰。只是他不知道,到了晚上,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眼镜就没那么好用了。因为灯光效果差,而扑克的背面还是红色的,戴了眼镜,前面本来就是一片红色,再看那红色的扑克,相当费劲且不舒服。但是单张扑克的背面印记,还是可以分辨的,只是四张摆一起给他看,他就得发蒙。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那传勇发现眼镜不那么好使,会不会提前退出?我们想过的,这个可能性很小。既然玩上了,一般输了钱后及时撤离的,没几个人能做得到。赌徒的心理是这样的:坐下来玩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倒霉,挺好的高科技道具在倒霉屋子里帮助不大,跟白天演习不是一码事,心想可能要适应一会儿吧。这时输了钱,赌徒会放弃吗?一般不会。谁都一样,都会幻想凭运气捞回来再走。何况面对的是两个分不清长短牌的凯子,精明的人会自信地认为,自己就是不出千也敢和这样的凯子玩一玩。我们主要就是要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先装憨,扮猪吃老虎。老千都是这样达到自己的目的:凯子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真相,这一部分还是我们老千让他们看的。什么都让他们知道,还不如把钱送给他们算了。

这些技术上的问题搞定后,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宪国。他是什么角色?用现在的话说叫双料间谍,无间道。宪国必须上场,坐一门,也要上去押钱。对于传勇来说,宪国是他的合伙人,赢了钱平分;但是传勇不知道,宪国真正的合伙人是我们。我们赢了,分给宪国1/3。

21 演出开始了

我和小海的道具是一个包,塞进去一些报纸,从外面看好像里面装了很多钱,让传勇以为我们拿了很多钱,勾起他的贪欲。另外我取了10万元,取这10万元可不是我们上去押钱用的,钱是给传勇准备的。这样的局在我看来是稳赢的,传勇不需要带太多钱出来玩,两三万到天了。我们忙活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他区区两三万来的。他万一输没了,没地儿拿钱,我们的局不得黄了?我们得给他续底钱。这10万块钱宪国拿着,我们还得给宪国忽然拿这么多钱找个借口。合计来合计去,商量好这钱是给宪国交“新房”押金的。如果传勇问起来,宪国就说这钱是第二天去签购房合同时交定金用的。等传勇输没了,宪国可以借钱给他。不怕传勇不还钱,而且多少钱都敢借给他,他还得起。这也是我们把传勇定为下手对象的最主要原因。别的水产贩子,我把钱借给他们,赢回来,转天去哪里找人家要钱?不像传勇,怎么都能要出来。总之,我们把所有细节都想到了,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时间一到演员上场了。

我们这边紧张筹备,传勇似乎也没闲着,估计自己又找地方仔细练习了戴眼镜看牌的技巧吧。我们叫宪国通知传勇,说终于腾出空了。传勇貌似有点急不可待,一直在等着我俩。当天约好吃完晚饭直接去那个电器修理铺集合。我和小海白天无所事事,胡乱打发过去,吃了晚饭就直奔那里。

我们到的时候,传勇和宪国已经等了好一阵了。他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修理铺的老板说着话。当时是夏天,我们到的时候大概6点左右,外面天还很亮,街面上人来来往往,修理铺还没到关门的时间,其他店家都在营业,所以我们没急着玩,一直等着天黑,老板结束营业,我们才开始战斗。

我和小海故作矜持,找一些安全的话题闲扯,聊着彼此的工作和收入,同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互相探对方的底,最主要是想知道对方带了多少钱来玩。通过聊天知道传勇带了5万来赶这个局,我们不禁暗暗高兴。我把装满报纸的包使劲拍拍,那意思是我和小海分别带了不亚于这个数字的赌资。传勇很开心,虽然他在极力掩饰,大概他以为我们包里的“钱”一会儿就跟他姓了吧。看他那个凯子样,我心里暗自冷笑:看来可以拿点好货了。

天色渐晚,我们借口里面太闷,出来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我和小海趁机狠抽了几根烟。我和小海、宪国约好了,在赌局的第一阶段谁也不能抽烟,房间很小,关起门来玩,没有排风扇。烟雾会对传勇有影响,他戴着隐形眼镜,万一刚开始玩,他就因为烟熏摘了眼镜而放弃这个赌局,我们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抽烟,就是等传勇已经陷进去,不会主动提出结束的时候,那会儿再抽烟,一是可以解决烟瘾,二是熏一下传勇,让他的眼镜功能彻底失效。这也是我们找比较封闭的房间的原因。

聊天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传勇,见他早早戴了眼镜。估计他看我就是一个“红人”,我想着就想笑,不过我拼命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修理铺结束营业,周围响起一阵阵拉卷闸门的声音。我们赶紧回到了修理铺,帮老板把闸门拉下来,把桌子收拾出来,马上就能开局了。

我们已经说好了,一门2000元封顶,由传勇坐庄。因为我是要出千的人,所以我坐到了末门。坐天门和他坐对面,面对面他观察记号比较容易。我坐了末门,他想看我的牌必须扭头看,很费劲而且容易被怀疑。他忙不过来时,只能看天门一家,所以我得避开天门的位置。小海坐了天门,宪国坐在出门。说好了规矩,演出就开始了。

宪国拿出扑克,开封,几个人七手八脚捡出一副牌九扑克。这个时候,屋里开灯了。传勇看不清楚所有的牌,我倒是可以把他看个真真切切,他的各种动作,他的表情。果然,他可能觉得看牌有点不太适应,有时候他直勾勾地看着发出去的牌。他一发出来牌,我马上拿在手上看,我要给他一个错觉:不是环境影响了眼镜的效果,而是他刚开始玩,有点不太适应。他和宪国白天搞的是演习,演习中有的是时间让他看清各门发了什么牌。现在是实战了,赌场上,时间就是金钱,谁会给他时间看,再说,都叫他看了,我们千谁去?

事前,我要求小海每次和我一样都押满注,我出千赢的几率就大。他呢,负责配合和掩护,每次都要慢吞吞,不着急看牌,故意把牌放在桌上,他自己或者点钱,或者干别的,就是让传勇辨认小海都是什么牌。我则必须每次都要做出迫不及待看牌的架势,利用拿牌的瞬间干扰传勇看牌,让他来不及看清楚发到我家的都是什么牌。等传勇看完小海的牌,我已经出好千了。我赢小海输,我俩起码是保本的买卖。

大概玩了半个小时,传勇忙得不亦乐乎。他要发牌、看别人的牌、自己配点、收钱赔钱、洗牌,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两只手。后来他可能发现看清我的牌不太可能,索性放弃看我的牌,专心看小海的牌。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这样的灯光条件、扑克颜色,隐形眼镜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不大一会儿,传勇就输了1万多元。传勇有时候能把两配的牌配好了杀小海,但是最后我能赢了他,他杀了小海又被我杀了回来,等于白忙活。当然,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而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我的出千方式是最原始的,我在传勇洗牌的时候就用手卡走一张牌。这样的千局是不在乎带赃不带赃的,人都是我们的人,再说传勇带了隐形眼镜,他就是发觉我偷牌了,我还可以揭穿他戴眼镜,何况他发现不了。我每次五张牌配点赢他,再容易不过了。每次传勇发牌,我都是手直接伸过去,手心朝下,用藏在手里的牌盖在他发给我的牌上,拿起来配点。我拿牌时就把手里的扑克和桌子上的扑克重合,然后拿起来看之前偷的是什么牌。奈何小海总是被人杀,毕竟传勇相当于看着小海的牌配牌,所以这样一来一回,割起来特别慢。

小海故意慢腾腾让传勇看自己的牌,一是吸引他的视线,让我更好出千;二是麻痹传勇,让他认为自己戴隐形眼镜还是好用的。在传勇看来,宪国在场上输的钱等于他左兜的钱到了右兜,他是和我与小海在赌钱。能看到一门配牌,还是占据主动的。艰苦的拉锯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从传勇身上掏出来2万多元。

有一把牌很有意思,传勇的头和小海的头一样大。但是小海的头有一张长牌。传勇的头都是杂牌,而尾牌传勇比小海大。这样的牌本来是双方保本的牌,但是小海的长牌,被传勇说成是杂牌。小海也不能和传勇犟,你说是杂牌就杂牌,钱你拿去。我看传勇明显底气不足糊弄小海那是杂牌,心里乐翻了锅。但是我得做戏,装着不懂,说,那可能是个杂牌。这样让传勇占了次便宜。传勇尝了次甜头,有好几次都想占便宜,竟然把我的人牌说得没他的鹅牌大。我就背口诀(天地人鹅)给他听。他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拍脑门说自己记错了。我心里冷笑:什么便宜可以让你占,什么便宜不能让你占,可不是你传勇说了算的!

只是小海郁闷啊,装着彪子呢,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继续装。有一把他两家都是瘪十的头,小海非和传勇理论自己是带鹅的瘪十头,比他长牌的瘪十头大。小海是红4配6,有个鹅4,传勇是两个不一样的10,有个长10。传勇反复解释说瘪十不分大小,一律以庄家为大,我帮小海说话,死活认定了带鹅的瘪十比长牌的瘪十大。传勇犟不过我俩,只好找宪国来裁决。宪国说传勇说得对,瘪十必须以庄家为大,要不这样庄家还有什么优势可言?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忍俊不禁,可当时我俩确实是一本正经和传勇讨论这个问题。凯子要装到这份上才不会被拆穿。我们就是要强化传勇认为我俩刚接触牌九的印象(每个刚会玩的人都分不清楚长短牌),好让他放下戒心。

修理铺的老板一直站在外围看热闹,牌九对于他来说和天书差不多。他站在小海的倒面看着,大概是搞不懂牌九,又无聊,就研究起人来了。灯在老板的头上,传勇是逆光坐着,所以老板总能看到传勇的脸。传勇输了钱,他跟着着急。每当传勇赢了,他就叫一声:“好!”传勇输了,他就不出声了。他也认识宪国,只不过传勇是管辖这一片的工商,得表现出替传勇着急的样子,我们都不在意,人家讨好领导干部,很正常。

大约在玩了两个小时后,传勇着道了,被我们掏出了3万多元。他好像有点急了,提出加大押注,一门可以带3000元。他手里就剩1万多了,看来机会到了。这时,修理铺老板忽然指着传勇的眼睛说:“传勇,你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22 睁眼说瞎话

修理铺老板这样一说,吓了我一跳,小海也吓一跳。我们下意识扭转身子去看修理铺的老板。最受惊吓的是传勇,当下条件反射要用手去捂眼睛,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妥当,手举起来停在那里。还是小海反应快,他马上认真地盯着传勇的眼睛看,一边看,一边笃定地说:“红吗?不红啊。”一听就是瞪眼说瞎话,但是当时也只能这样说。

小海这样一说,给传勇一个台阶下。传勇作势要揉眼睛,接着小海的话茬说:“昨天熬夜了,打了一夜的麻将。”那老板一说话,我有点蒙,当时没想好如何接。传勇这么辩白,我也就凑脸去看传勇的眼睛,说:“熬夜熬的,我熬夜也这样。”宪国也没闲着,好好端详了一下,说:“不红啊。”小海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你们研究人家眼睛干什么?赶紧发牌。”估计传勇就怕我们看出他的猫腻,一直在极力掩饰,听小海催着发牌,正中下怀,马上就说:“快押快押。”

但是那个老板还挺执着,他又换了个角度,指着传勇的眼睛说:“你们看嘛,确实是红色的。”我在心里翻着白眼,遇到这样的人真是叫人无奈啊,哪壶不开他偏提哪壶。

传勇正在发牌,听店老板还说这事,就顿了一下,没有接着发牌。他看看我和小海,想从我俩的表情上看看我俩是不是也怀疑他了。毕竟他有鬼,心里知道。我们心里很搓火,老板再搅和下去,这个局就算完蛋了,我们可是忙活了十多天才组织起来的。没办法,这个时候需要救场,我们只能继续演下去。我说:“是得了红眼病吧?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单位一个女的得了红眼病,那才叫吓人呢。”小海也跟着点头说:“是啊,红眼病传染。”宪国也跟着说:“不能和红眼病的人对着看,那样会传染的。”

传勇看大家都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说:“最近眼睛总发涩,我就总揉,总感觉进了沙子一样。但是绝对不是红眼病,我好好的,怎么能得那个病。”

老板这个时候才“哦”了一声,讨好道:“别老用手揉眼睛啊,买点眼药水,吃点消炎的药。”

传勇还有一圈牌没有发,我催传勇说:“你发啊,怎么这么磨叽呢?发个牌磨磨叽叽的。”

传勇表情极不自然,接着我的话说:“急什么?我忘记发到哪门了。”然后装模作样去看切的是几,去数谁家都是几张牌,算算刚才发到了谁家,可算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老板说的是大实话,我们在场的四个人都知道那是大实话。眼睛被揉红了、眼睛熬夜熬红了,和戴这种眼镜的红色差别很大。在50瓦灯泡的灯光效果下,带了隐形眼镜的眼睛是一种幽幽的红,有点像香港鬼片里鬼的眼睛,冒着红光的那种。对此,传勇自然要极力掩饰,而我们几个,极力配合,帮他把谎圆回来,虽然我们都真切地看到传勇的眼睛红得离谱。

看着传勇慌乱的神色、不自然的表情,我当时一点好笑的心思都没有,倒是替他着急,心里想:哥们儿,千万要稳住,我们几个决不把你眼睛红当回事的,你放心吧。

由于大家都不承认,老板不再坚持。他掏出烟来,“啪”的一声点着了,抱着胳膊站在那里抽烟,优哉游哉地接着看热闹。

我两个小时没抽烟了,这两个小时是为了钱才拼命忍住的,小海也是个烟鬼,他也在拼命忍。当老板吐烟圈的时候,我甚至都能看到小海深深吸气,貌似要把人家吐出来的烟吸一点来解馋。我瞅了小海两眼,那意思是,鄙视你。其实我也没多大出息,我是把手指头凑鼻子上深深嗅着——那是我抽烟时候夹烟的位置,有挥之不去的烟草的味道。奈何啊,我也犯烟瘾了,可是传勇身上带的钱还没光呢。我跟自己说:老三,一定要忍住。

虽然只有老板一个人抽烟,由于空间很封闭,所以对传勇还是有影响的,足以让他眼睛发涩。他几次使劲眨巴着眼睛,有时候还去揉一下。我心里暗自着急,心想:大哥,别续了,千万别给揉掉出来了。还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只是传勇一去揉眼睛,我的心就跟着他的手悬起来。

又玩了一会儿,传勇可能觉得视线不是很好,要求换个方位。可能是因为他对着灯,感觉视线不好,也可能是他觉得老板吐出来的烟都冲到他面前,让他不得劲。这时,他要求和小海换个位置。

23 艰苦的拉锯战

换了位置以后,我就从末门变成了出门,小海还是天门,宪国成了末门。这个房间很小,原先传勇贴着墙坐,换了后就变成了小海贴着墙,修理铺老板站到了传勇的身后。我加快了出千的频率,想早点把他剩的1万多元给掏干净,努力了半个小时,传勇只剩了六七千。传勇自己大概没注意到自己输得快见底了,我得提醒他一下。我故意把要押的钱拿起来,说:“要是三门都押满,你手里的钱可不够赔的啊。”传勇说:“不够赔?我要通杀了呢?”我说:“想得美啊,赶紧续底钱,不续的话这一把我不押了。”说着话,我低头理着手里的钞票,心满意足地显摆着,那意思是告诉传勇,要有钱就继续玩,没钱我也没关系,反正赢了不少了,随时准备散伙走人。

传勇当下就急了,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真不讲究,我不是还有钱嘛。”我说:“万一你通赔,不是不够吗?哦,你通杀赢了就是九千,你输了就给六七千?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传勇耍起无赖,说:“你怎么知道我就能通赔?我非来个通杀不可。你就押你的吧。”

我一看他上钩了,就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叫你底一次可以不?咱俩这样吵到天亮也没个结果,我赌你桌子上所有的钱,你敢不敢吧?赢了你就有底钱了,输了咱们散局。”

传勇看着我,寻思了一下,感觉是要豁出去了,说:“好,一把见输赢,你哪门叫?”

我说:“我看末门不错,我就在末门叫你。”说着话我把手里的钱丢在末门的位置。我可不是乱选的,只有选末门我才有办法不让他看到发出去的都是什么牌。

传勇“哗哗”地洗了5次牌,好像只有这么洗才能给自己洗出好运气来。洗完了往桌子上一放,示意我可以切牌了。我伸手过去随便切了一下,就是切牌这—下,我用手带走了最上面两张牌,心想:我就不信6张牌配不过你4张牌。

切牌的结果,应该从庄家发起。传勇故意放慢了发牌的速度。我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他想延长发牌时间,好看清发给我的都是什么牌。我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就看清楚了,都看清楚了,我偷的两张不就成废纸了吗?

传勇发了自己的、出门的,速度明显更慢了,他要发天门的了,之后那张就是末门的牌。这时,我伸出手把我放在末门的钱理了理,他再慢,也架不住我手臂一直挡在那里,他看不清也得发。他刚把牌放下,我飞快地拿了起来。第一张他没看到。

第二张还是这个次序发,传勇还是慢吞吞地发着,又要发天门的牌了,我又把手伸了出来,指着宪国说:“一会儿我要叫不走底钱,你敢不敢叫一次?”这样我又一次阻挡了传勇的视线,第二张牌他还是没看到。发第三张的时候,小海跟我打了个配合。传勇开始发牌,小海做出坐久有点累了的样子,站了起来伸伸腰,传勇刚把牌放到我面前,小海故意坐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哟哎哟”叫了起来。传勇一走神,我麻利地把第三张牌拿在手上。前三张都没看到,传勇很扫兴,觉着再去看第四张也没有多大意思,明显加快发牌速度。他发到天门的时候,我把末门的钱拿到自己面前,又一次自然而然阻挡了传勇的视线。一张也不能叫他看到!

6张牌都被我拢在手里,打开一看,我才发现我偷了一个红8一个黑6。而传勇发给我的是一个5,一个红6,一个7,一个虎头11。我顿时心凉了一大截,配成头3(6+7)尾9(人虎头)?好像头也太小了,只有配成头5(7+8)尾7(长6+虎头)了。起码比原先的大不是?有毛不是秃子。

我故意把扑克抽来抽去,好像在研究应该如何配。其实我是把5和红6放在牌的最上面去,这样放牌的时候,我就能用手上的肌肉卡住这两张扑克而不被人发现。黑6好歹也是长牌,留下,还有长7,说不定能管用?我看着传勇,研究着他的表情。

传勇正合计自己的牌应该如何配,看我把扑克放在桌子上,就伸着脖子来看。我知道他要看背面的记号,我把四张牌摞在一起,码得整整齐齐的。我故意把8放在最上面,他只能看到这张人8。我故意让他看呢,你小子就使劲撵尾巴去吧。

他看牌的工夫,我随手把他发剩下的牌从他面前拿到另一边去,表面上看我给他清理门前的地方,其实我利用拿牌的机会处理了手里多出来的两张扑克。传勇盯着我桌子上的牌使劲看了一阵,又看了看他自己手里的牌,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把牌又抽拉了一下,看来是个两配的牌。

传勇配好自己的牌后拿起我的牌,一下子兴奋起来,马上把自己的扑克翻开丢在桌子上,然后就拿起自己的钱点了起来。我凑过去一看,差点没把自己气吐血了。他家是黑10、7,黑8、9,他给配成了头7尾7,头比我大我也认了,可尾巴7和我尾巴7竟然一样大,他也长7。我要是配成头3尾9还保本了呢,可是谁玩这个不撵头呢?我来是为赢钱的,所以有多大头我就撵多大的头,只有怕输的人才会往后使劲。

传勇很激动,一门心思数着自己的钱。真是倒霉!我茫然看看小海和宪国,小海还是那个样子,看不出心里想啥。宪国呢,疑惑地看着我,估计他不相信我出千还能输。我轻轻撇了一下嘴,那意思是这个是我能组装出的最大的牌了。

一般人以为老千在赌桌上出千了就会稳赢,其实不是的。老千在赌桌上出千,并不是包赢的,只是靠出千改变了原先的牌而已,比如原先是小牌,可以通过出千让自己的牌变得大一些,让自己赢的几率大一些而已。否则,这5万块也不会掏得这么辛苦,这可是慢工夫。

传勇点完了钱,说:“我手里是7400元,你要不要也点一下?”我说:“不用。”说着话我点出7400元扔给了他。我看传勇正在赢钱的激动情绪中,趁机鼓动说:“我再叫你一方。”但是传勇不干,说:“说好了就叫一方,你怎么又想叫?不行。咱们还是按照开始那样的押,一门3000元。”

这小子越输越畏缩了?不行,我得刺激刺激他,不然这得掏到什么时候?我先用利诱,说:“传勇啊,刚才我就没叫走你的底钱,再叫一方还叫不走的话,你就是将近3万了。像你这样三千三千地捞,啥时候能捞回去啊?干脆一点,一把就回去了。要是你输了,你就当刚才7400元被我叫走了。要是你赢了,可就是两倍了,你咋这么不会算账呢?”

小海也在一旁鼓动传勇,让他和我再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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