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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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等大家都押好钱,就问:“再有没有押的?没有我开了啊。”说着话把纸壳拿开,里面有4粒玉米。怎么变成4粒了?当时我只顾看杨涛的表情,没注意庄家的动作。我判断,庄家应该是在开宝的时候做了手脚,从钵子口拿硬纸壳的环节他有小动作。我来这里是为了钓杨涛,不是捡漏的,我想通过他在赌桌上的表现来看他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对症下药,好给他下个套。

杨涛一看开出来个4,不住拍着桌子,质问道:“明明是3个,怎么成4个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庄家接着他的话说:“明明的事多了去了。怎么?你有问题吗?”杨涛不再搭话,起身离开桌子,站一边看热闹,看样子是不想玩了。他的脸上满是狐疑和不解,但是没有失望。我看得很真切,杨涛算是精明人,懂得适时罢手,不会胡搅蛮缠。看来要钓他确实有点难度,单凭董强和他的亲戚关系,未必能说动他。

赌局还在继续,我看看董强,再看看杨涛,忽然有了主意,我知道该如何钓他了。主意拿定,马上行动。我拿出钱来,使劲往前边挤了挤,那意思是我要下注。

我手里攥着300元,挤到最里层,没有马上下注,而是做出要押钱还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别人看来我是在仔细研究下一把会出什么,其实我眼睛余光看着杨涛。我的目标是他,我要做样子给他看,别是他没在看热闹,那我输了钱就冤枉大了。果然,杨涛没在看热闹,和边上人闲聊着,听话音马上就要走了。这边庄家的盒子盖上,招呼大家押钱。我没心思看庄家扔的是几,后续做了什么小动作,懒得看。不能让杨涛就这么走了,我得让他记住我。玩家都押好了,庄家要开了,时间紧迫,再不表现表现,就没机会了,我大声说:“等一下!”

杨涛正要走,听我这么一喊,转回头来。我心里话:有门。我这一声,其实就是叫他的嘛。我看到杨涛看了过来,继续扯开嗓子对庄家说:“别开,我押钱,我要押你的底钱。你带多少的?”庄家满不在乎地说:“多大都带,一百不嫌少,一万不嫌多。”

杨涛看有人想捞庄家的底钱,就凑过来看热闹。呵呵,我就是等他来看呢,我得输点进去,好给他留个印象。但是真的让我去捞庄家的底钱,我才不干呢,我又不是钱多烧的。我在包里翻来翻去,翻出2000多元。说实话,再多确实舍不得。2000多元买杨涛记得我,足够了。桌上下注的,都是二三百元的,再多就浪费了。再者说,买了印象,后面他是否上钩还是个大问题呢。我数都没数,满不在乎地把钱丢在“4”上,说:“一万啊?那可没带那么多钱。我今天出来就带了点零花钱,都押了,我押4。”完了转头埋怨董强:“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有局可以玩?要知道的话,我带点钱来玩啊。”董强反应够快,很是配合,说:“我知道这里有局,但是这个局怕你看不上眼啊。我想着这个局对你来说有点小了,就没和你说。”

我自顾自和董强说着话,告诉杨涛,是董强带我来这儿的。至于庄家怎么开钵子,我不管,有鬼随便捣去,我还真不想赢呢。我输了,庄家开出来个3点。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过来安慰我,为我惋惜。也有人说我真牛,敢押这么多钱,和杨涛有一比。我心里冷笑:你们比个毛啊。杨涛是以为自己看得准下了3000多元,我是为了叫杨涛记得我下了2000多。我这个下的是饵,为的是钓这条鱼。这点钱,我迟早要拿回来。庄家收走我的钱,我依然谈笑风生,跟董强说:“输就输了,下回有局你记得提前说一声呀。”董强应承着。杨涛一旁看着,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他应该是能记得住我的。

杨涛看完这一把就要走。我过去拍拍董强的肩膀说:“不玩了,今天也没带钱。走,咱俩找地方败败火去,明天拿钱来玩几把。”

董强也做出和我很铁的样子说:“就去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吧,那里真不错。”我说:“咱哥俩,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一点问题也没有。”说着话,我俩勾肩搭背,跟杨涛前后脚出了小卖店。

出门,沿着村里的小路走了一阵,董强想上去和杨涛打招呼,被我拽住。董强过去,就是我们主动上前攀谈,虽然我心里急不可耐地想把杨涛拉上赌局,行动上却急不得。我得装出很有派头很矜持的样子,最好让他自己跳进来。

我们和杨涛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边走边说。董强一个劲奉承我。我呢,也做出很受用的样子。我们沿着村边的小路慢慢地走着,杨涛发现我们走在后头,就停了下来。等我们过来,他主动和董强打招呼。我继续摆谱,对他爱搭不理。杨涛似乎听到我和董强的对话,好意劝我说:“兄弟,明天还想来玩啊?我劝你别来玩了,我怀疑他们有问题。”

我装傻到底,问他:“能有什么问题啊?不可能吧,你说哪儿有问题?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可拉倒吧,别说了,我不信。”说着话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董强跟杨涛说了句回见,赶紧来追我。走了很远,隐约听杨涛在身后说了句:“这个傻×。”我假装没听见,心里回嘴:你才傻×呢,你妈的才是个大傻×,你爸爸是和氏璧。这样一来,立刻觉得舒畅了好多,心情也好了起来。

晚上和三元、猛子、董强在一个饭店的小包间里碰头,我把我的想法和大家说了一下。我的计划是让董强教杨涛玩密码色子,就说我是个凯子,让董强说动杨涛两人合伙来千我。我就装个凯子上去和他们玩,先让杨涛小小赢我几把,把他的赌瘾勾起来,然后放大点局,等杨涛对色子有百分之百信心、多大都敢押的时候,一把把他拿下。

对于勾引他上局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他总去玩闷子,如今他认为闷子局有鬼,暂时不会去了,附近没有其他的赌局。下午我在他面前表现出很彪的样子,像我这样又彪又阔绰的凯子,谁遇到都会心动。而且,我和董强给他留下我俩很熟的印象,就董强那口才,我觉得说动他来千我没有任何问题。技术方面,当他面换个色子,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关键环节是如何能让杨涛认为这个局滴水不漏,如何才能让杨涛带那么多钱来玩?因为只有他认为能稳拿钱的局,才会带大钱来。如何叫他一把下那么多钱和我赌,倒是其次,这个只要他上局了,就没有问题。赌局上的人最好勾引了,我就不信一叠叠钞票放他面前他不眼红。董强听了我的顾虑,连说没有问题,他负责搞定。我们又研究了一番,编排出了合理的理由:我老三是个有钱的凯子,赌得大,还傻得很,还爱装,不是随便叫就去玩的。想玩可以,先亮货,带个一万两万的我不伺候。只有这样的说辞,才能找机会把他的大钱给赢过来,不然人家陪我玩了一局,不再玩了,前面为了引他下水输出去的钱就永远归人家姓了,那我就真成冤大头了。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很多呢。

除了我和董强,还需要一个群众演员。商量了半天,选定三元的朋友。三元长得太吓人了,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啥好人,去了把人吓跑就不妙了。猛子不会赌。大昆虽然会赌,但是社会经验少,演这样的局恐怕不合适。人家杨涛精明着呢,可不是大昆这种书呆子能糊弄得了的。

分工完毕以后就分手了,随后几天等着董强动员杨涛。我们等消息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异常慢,也就是6天。最开始一直没见董强来,以为被董强放了鸽子。三元没事就去董强家找他,每次都能在他家里找到他。董强总是答复快了快了,正在动员;或者说那边已经活心了,再稍微等等。第六天,董强屁颠屁颠地来找我们,说:“成了,明天晚上在我家开局。”

原来,董强当天晚上就去找了杨涛。先是和杨涛一起唠嗑,渐渐地,话题说到下午玩的闷子局上,讨论了一会儿闷子局,自然而然把话题给引到了我身上。杨涛就问董强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傻鸟。董强就编了一套词,说和我是哥们儿,有钱还大方。再后来一步步说他搞了套色子,很是神奇,可以要几打几,还神神秘秘地演示给杨涛看。言谈间透露出这个色子在自己的小局上不能用,就是用了也赢不了多少钱,这么好的东西,拿不到大钱,真是太可惜了。董强说希望杨涛帮着找个傻子一起玩。开始杨涛也没答应。董强也不急,连着几天没事就去找杨涛,最后把杨涛说活了心思,两个人都把目标定在了我的身上。但是杨涛不放心,把色子拿回家研究了两天,因为董强的密码色子需要背密码。

经过6天的努力,董强把杨涛动员成功,说好对我下手了。杨涛准备了15万元,其中10万是他自己的本钱,5万是给董强做本钱摆样子的。我们也赶紧准备本钱。

猪来了,而且是头自以为是的猪。

41 谁的天仙局

第二天,我们准备好钱,专门挑了三颗特别的色子,和董强拿来准备玩的色子做了详细的对比,确定外观、大小都一致。这三颗色子很神奇,其中两颗随便丢,无论怎么丢,都是两个5点,第三个无论如何丢都是1点,就是扔出花来,也是这样的组合方式。这三颗色子是关键时候掉包给杨涛用的。

晚上,我和三元的朋友早早来到董强家。董强的父母都在,这是两位憨厚的老人,他们对董强时不时召集人来家里赌钱好像习以为常了,我们去玩,见怪不怪,忙着给我们端茶倒水,给我们烧炕。他们偶尔会看着儿子,爱怜之中带着无奈。真不知道如此朴实的父母,怎么养出董强这样滑头的儿子。杨涛也到了,人凑齐了,我们的局马上就要开始了。看我们要玩,两位老人去另一个房间看电视了。

杨涛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打扮妖艳的女子,带着浓浓的风尘味,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姐。还有个男子,岁数和杨涛差不多。杨涛说那是他一个朋友,就是跟着来看看热闹。但是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炯炯,看人的时候眼神却阴森森的,也不多话,不时看着我们这些人,看来是个很精明的家伙。我用话试探他,问他有没有兴趣来两把,他摇摇头拒绝了。来看赌钱的,要是个赌徒我还真不惧。可惜他不是个赌徒,我不由得对这个人多了几分戒备。我跟大家开着玩笑,互相没话找话寒喧,逗他多说话,想根据他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猜测他的职业和身份。

闲扯一阵,话题转到赌局上。杨涛居然请教起掷色子的规矩。这也太装了,不会玩,来玩什么呀?这杨涛,精明是精明,但是有点演过头了,拿糊弄傻瓜那一套玩我,看来是真把我当成呆瓜了啊?这样也好,他心里看不起我,对我自然少了几分提防。说起钱来,杨涛马上变了样,毫不客气,开口就问:“底钱都带够了没有?没带底钱我可不和你们玩啊。”这话正是我想问的,他问起也好,我和三元的哥们儿连忙把钱拿出来展示一下。不知杨涛是想眼馋我们,还是想在那个小姐面前显摆,脱鞋上了炕,找个热乎的炕头盘腿一坐,从包里拿出一叠叠的钞栗,码在自己面前,放得整整齐齐的。那小姐一见花花的钞票,马上变得多情起来,麻利地脱了鞋上了炕,坐到了杨涛的身后。她手里剥着瓜子皮,每剥出一个瓜子肉,就送到杨涛嘴里一个。杨涛很享受,人家喂他,他就低头用嘴去接一下,那做派叫人很眼热。

三元的那个哥们儿很有意思,学杨涛的样子上炕盘腿一坐,把钱拿出来摆在自己的面前,只可惜没人喂他吃瓜子。看他撇嘴的样子,我有心想喂他吃瓜子肉,但是我没瓜子啊,就算我有,他也未必肯要呀。可惜他摆的造型,人家根本没兴趣。我脱了鞋上了炕,拿出1万放在自己面前。董强也拿出1万来。董强的钱我帮他凑了5万,杨涛帮他凑了5万。无论结果怎样,他都是旱涝保收的。杨涛带的哥们儿斜着身子坐在炕沿边,也不多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被他看得心里乱七八糟的。

来之前我们都合计好了,三元的哥们儿随便丢色子,丢出来几就是几,绝对不允许他按照密码丢。怕他装得不像,没有和他讲解这套色子的丢法,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牌搭子,陪衬的角色。董强则关键得多,要见机行事,他要时不时赢杨涛,把钱归拢到他的手里去,以免我们输太多到杨涛手里去。我把握钱的进出。掷色子局轮流坐庄,比如杨涛上一把庄,哪怕他赢了,下一把也要换给他下家先丢,所以这样的局很好把握输赢的。我故意找了个抬眼就能看到杨涛那哥们儿的位置坐下,我对他不太放心。说他是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吧,不怎么像,没有板着脸来看热闹的,好家谁都欠他钱似的,所以我很是在意他。

杨涛坐在炕头,我背靠着窗户坐着,是杨涛的下家,除了可以随时观察杨涛带来的那个哥们儿,更主要的是这方便我算计他。

我们说好规则,每人200元底钱一把。一切就绪,董强把色子和碗拿到炕上,我、董强、三元的哥们儿,每人拿出200元要下底钱。杨涛拿出一捆钱直接丢中间,那派头,那气势,着实吓了我一跳。他说:“一把一把下底钱太麻烦了。大家一个人丢一万出来,谁赢了谁在中间钱堆里拿800元走就是了。”一边抽着烟,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下押了1万。我在心里骂着:不就想在小姐面前显摆吗?有啥了不起的啊?但是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对啊,大哥这个办法不错,来回数多麻烦啊。”掷色子局一把赢走全部底钱,不需要追加押钱,杨涛的这个提议还不错。

一来,人们赌钱,最享受的是赢钱后往回搂钱那一瞬间的感觉。把钱都下在中间一点点拿,真叫人找不到赌钱的感觉了。还好我是来演局的,不在乎这个感觉。同样,杨涛也是来演局的,也不需要找赌钱的感觉。还能在小姐跟前摆摆阔,算是一举两得了。

赌局开始了。一切按照我们设计的路线进行着。杨涛开始还比较沉得住气,慢慢遛着我们。他先丢色子的时候,会刻意丢3点或者4点不大不小的点出来,让我们追。这样的点起码让自己不会输在起跑线上。我们乱丢,出1点和2点的机会也不少,即便打出3点或4点,也就是继续和杨涛进行下一轮。第二轮杨涛偶尔演一演,继续与我们持平,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叫我们输掉。要是董强先丢,很不客气,直接丢个5点或者6点让大家追。开始我都是随便丢的,出几就是几。杨涛呢,肯定要和我追平的,等着和我进入下一轮,哪怕比我小一点都不干。董强做得比较好,我先丢出小点的时侯,他随便丢,是几就是几,当我点大的时候,他偶尔故意追平,或者自己丢个小点输掉。就这样彼此算计着演下来,速度很慢。玩了一个多小时,我才输出去4000元左右,三元的那个哥们儿才输了3000元左右。毕竟我们还是偶尔能乱丢出来大点啥的,而董强比较会掌握火候,总会找一些机会适当输给我们一些,让我们的钱不至于太快输给杨涛和他。

董强这么做,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真的是和我一伙的。之前,我并不是很信任他,上局后,一直在观察他如何演局。他要是猛掏我们的钱,那我还真得好好合计合计。来之前,我还和三元他们一起讨论过,万一出现董强给我们做套,和杨涛合伙算计我们,我们就来硬的,当场拆穿他们的色子,要钱走人。这样拿他们几个钱走,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看董强的表现,我知道他是在极力配合我。

三元那个哥们儿大大咧咧的,好像没心没肺一样,丢个啥就是啥,整一个木头人,不太会表演。有时候我看他那呆瓜样,心里也替他着急,还寻思:大哥,你喊两嗓子,你输了着急一下吧。但是他竟然啥反应也没有,好像是个傻子似的,人家拿中间的钱他都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人家是否多拿了也不去查一下。我看他这个呆瓜样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又不好明着说什么。虽然我已经教过他如何扮输急眼的赌徒,可他好像都不记得了似的。我有点担心被杨涛看出破绽,谁知错有错着,在杨涛眼里,三元那哥们儿输赢不在意的架势,那叫风范,老板的风范,有钱人的风范。杨涛总去恭维他,可能真把他当有钱的凯子了,也可能看他很矜持,想和他套套近乎。我也想和杨涛带的那个严肃的哥们儿套近乎呢,因为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开始杨涛演得还不错,知道偶尔丢几个小点出来让自己输。玩了一个小时以后,杨涛开始急躁了,一次一个人下200元在杨涛看来有点慢。他总有意无意拿话说局有点瘦,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先提出来把底钱涨一涨。我们早就算计好了,坚决不能提,就200元一次钓着他。我偶尔也在自己丢色子的时候来把通杀,以保证我们的钱不会那么快被他吃掉。或者在杨涛点大的时候追平他,进入下一轮,好把时间拖长久一点,慢慢磨掉他的耐心。人心都是贪婪的,谁都不会例外,这么多钱摆在他的面前,而他每次只能拿走一点点,他很快就会沉不住气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杨涛越来越急躁。他的急躁表现在自己先丢色子的时候,总是一把直接丢个4、5、6,或者用豹子通杀我们,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估计是觉着我们真的很傻很天真。玩了近3个小时,我俩一共输出去快3万了。这个期间我没忘观察杨涛带来的那个哥们儿,他从开始到现在,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他也没有抽过一根烟。任何一个老千都是从赌徒开始,慢慢成长为老千的,会赌的人没有不会抽烟的,熏也熏出来了。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个外行,或者是杨涛带的帮手,怕出意外?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得探探他。

有一把轮到我先丢色子,我故意半握着自己的手掌,掌心里什么也没有。我伸出三个指头把色子拿了起来,指尖不停移动着色子,看起来我是无意识摆弄色子,其实我是在找通杀的点。找到后,故意在碗的上空顿了一下,才把色子打出去,我直接丢出来3个5的豹子,通杀。这一套动作其实是把指头上捏的色子收回来,把拿心的色子丢出去的过程,但我实际丢出去的还是手指里的色子,我掌心里没有色子。我是在演示换色子的手法,如果是个老手,一定会有所反应。杨涛的那个哥们儿竟然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是那副死沉沉的表情。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是个傻鸟,装酷来了。我心里骂着他:妈的,你想吓死几个人啊?

我不是怕他,只是担心万一是个老手,可能会影响到我们这个天仙局的完成。杨涛前面赢钱不怕,他要敢中途提出不玩我都不会让。要是他执意不玩,我就拆穿他们的色子有问题,把他赢的钱要回来,搞不好还能敲几个钱下来。但是我不想搞成这样。我要让他自己把钱拱手送过来,这样可以省却很多想不到的麻烦事。试探完了,我松了一口气,他愿意装酷就装好了,懒得再看他了,专心对付杨涛吧。

随着赌局的进行,我又发现一个问题:炕烧得太热,大家手里都有汗水,我们玩的色子,你丢一下我丢一下的,几个小时后,色子就变旧了。我衣服口袋里的色子这么拿出来,显得太新了,差别很明显,不做任何处理地换上去,傻子都能看出来。

我脑子迅速转着,在想如何让我口袋里的色子变旧。好像光用出汗的手心磨色子效果不是很好,我在别人丢色子的时候,就在自己的手上搓灰。搓了几下,愣没搓下来灰来。我又试图从脖子上搓点灰下来,搓得自己都疼了,也没搓下来。不是我有洁癖,是因为那天刚从桑拿房睡觉出来,身上的灰都被人搓走了。我有点郁闷,平时一搓就有,关键时刻需要它,咋就没了呢?我的动作,那几个老爷们没在意,那小姐注意到了。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大概是我搓灰的动作恶心到她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么多人呢,你怎么搓起灰来了?但是我哪里顾得上理会她怎么看啊,还是继续搓。那小姐不时投过来鄙夷的目光,我有点别扭,没好气地看了她几眼:你没事盯着我看什么看啊?我好看啊?

我身上实在搓不下什么灰来,只好在炕上收集着各种灰。炕很热,手心里很容易攒下汗水。我隔几分钟就把手伸到口袋里蹂躏那三颗色子。手从兜里出来,也没闲着,在炕上摩挲着到处找灰。董强家炕上铺着地板革,扫得特干净,表面上一点土都没有。别人打色子时,我掀开靠墙的地板革,好多的灰啊!我高兴坏了,找到机会我就用沾了灰的手在口袋里揉色子。这么折腾了半天,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我当然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看。我估摸着色子被我蹂躏得旧了,就借口说要上个厕所。董强家的厕所在院子里,没灯。我用打火机照着看,可以拿出来用了,然后,我放心地回来继续玩。

下炕去厕所时,我又好好观察了一下杨涛带的那个哥们儿。从厕所回来,我又从他身后上炕,在脱鞋的时候故意磨蹭了一下,从他身边上炕,趁机接触他的身体。我用手在他腰周围摸了摸,不怕别的,就怕他带什么家伙,怕一会儿出什么事情。我发现他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就放心了许多。

这个时候,杨涛更加急躁了。我示意董强,可以开始了。局演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我们要收线了。

42 挖坑

我上了炕以后,董强更聒噪了。他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听起来是在神侃,但都有个重心,拐着弯往底钱上说事。有一把,他故意丢了小点让我们赢,无奈地说:“200元一把底钱太瘦了,要不咱们涨涨码吧?”

我接着他的话说:“乐呵乐呵得了,你怎么还拼命啊?200元还瘦?一次赢600元呢,不少了啊。”

董强拿起身边的钱,像模像样地点了点,说:“我赢了快1万了,这是200元一次底钱,要是1000元一次底钱的话,我现在就赢5万了。”说着,用手比量出很夸张的厚度。

我反击他说:“1000一次底钱?你怎么尽想好事呢?要玩1000一把底钱,估计你丢色子的手都得颤抖,那个时候还不一定你输多少了呢。我和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我还不知道吗?平时扣扣缩缩的,买个雪糕还要买5毛的,不要一块的。200元一次你手都在打哆嗦,还敢提一把1000的?”

董强一听,似乎被我踩到痛脚,嗓门也提高了,说:“你看你,咋那么小看我?来,咱俩格外再下1000的外带,你赢了你拿走,我赢了我拿走,你敢不敢干?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所谓外带就是在底钱200元以外单独和董强赌的。他俩要是赢了的话,只可以拿走底钱下的200元,董强赢了就可以全部收走,我赢了也一样。他俩赢了,我就和董强比我们之间的点谁大,无论我俩谁丢出1点,都直接输掉。

我做出鄙视董强的样子,说:“你看你个×样,说说话还嚼起来了。”说着我拿出1000元丢在一边,表示可以和他外带。他二话不说,也甩出1000元。就这样,我俩外带了起来。

第一把是三元那个哥们儿丢色子,他随手丢了个5点,这个点很大了,但是杨涛直接丢了3个3的豹子拿走了底钱。三元那个哥们儿木然地看着人家把钱拿走了。按理说这一把就结束了,要进入下一把,但是我和董强互相外带着呢,我和董强之间没有分出输赢,所以杨涛丢完了,我就拿起色子丢了个3点,董强丢了个4点。他真是个好演员,很嚣张地把2000元一把抓了回去,对我说:“外带你也是个二。怎么?服不服?还带不带了?”“二”的意思是有点憨,一般说:你真是个二。

我说:“不就是1000元吗?你没见过钱啊?来,咱俩继续外带。”下一把由杨涛开始丢色子,他直接丢了个6点,除非丢出豹子或者丢出顺子才能赢他。但是这样的机会太渺茫了,那小姐看了这么长时间热闹,也知道6点是大点,很难追,跟着兴奋起来,不住拍杨涛的肩膀称赞他丢得好。杨涛因为坐在炕头的位置,很热,脸上油光光的,被小姐奉承得满脸得意。他带的那个哥们儿此时终于露出笑容。

轮到我了,我伸手从底钱里数出800元来丢在杨涛的钱堆里,说:“这个点我是追不上了,但是,我要赢董强的1000元找个补贴。这个钱你拿着,我追不上你了,但是我万一追上了,你可得还回来。”

杨涛还假装推辞了一下,把800元拿在手里,说:“不能拿,不能拿,你们还都没丢呢。你们丢丢看,实在没我大我才算赢。”话虽这样说,但是他也没有把那800元放回去的意思,就在手里把着,好像这钱已经归他了一样,脸上也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

我丢了个5点,一来不想大过杨涛,他的贪念刚被我们勾起来,得让他再继续自满一会儿;二来我想逼董强也丢个6点或者更大的点出来,让董强把底钱拿走。我俩在没玩的时候都说好了,董强必须把把赢我,让董强把底钱拿去,我以为这样可以给杨涛更大的刺激。可是董强不着急,他丢了个5点,和我持平,看来他不想和杨涛争底钱,只是想把我的外带钱赢去。轮到三元的哥们儿,他把色子在手里搓动着,第一次喊了句“豹子”,就把色子丢了出来。可惜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丢,只是喊了个愿望,丢出来的是个2、3、5,属于没有点。得再丢一下。他又大喊了一声“豹子”,把色子丢了出来。这一把丢出来两个2点一个3点,这样算3点,他也输了。他好像很失望,自己点烟抽去了,对我和董强的较量一点都不在意。

我和董强都是5点,要分输赢。我先丢,直接丢了个1点:两个6配一个1点。直接输给董强。我拿起来那个1点的色子,骂道:“操你妈的,你哥哥都是6,你非要当个1点,你有病啊?信不信我把你丢炕洞里烧了。”那小姐看我拿色子气急败坏地骂,捂着嘴偷笑。杨涛赢了底钱,很满足,将那800元放进自己的钱堆里去,看我在骂色子,竟然教训起我来:“兄弟,不要骂色子。这个东西很神的,你越骂它,它越和你作对。别不信,我就在心里叫它是爹,每次扔,我都说,爹啊,你大一点吧。这样每次都能出好点。赌钱这个东西很邪的,你要敬他们,我说的你别不信。”他一番话把大家都说乐了,那小姐乐得不行了,撒着娇,用拳头捶他,指着色子,跟他开玩笑:“快,快,你爹被人骂了。”我也乐得要命,但是没法去接那小姐的话。杨涛带的那个哥们儿也乐出了声。

董强连续赢了我三把,开始吹嘘起来,我冷眼看着,杨涛很是羡慕。他快要掉坑里了,换谁遇到这样的好事不想跟着捞一把呢?我们还得再努把力,我继续装憨,满不在乎地对董强说:“赢了三把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敢不敢带一下2000的?”说着话我点出2000元摔在董强面前。董强一点也不畏惧,点出2000元,扔在我2000元旁边,说:“2000就2000!就你那背点,多少我都敢和你外带。这把你就算瞎猫撞上死耗子赢了,我还赚你1000呢。”杨涛看我俩顶上牛了,也想参与一下,说:“你俩总外带,不如咱们把局给涨涨码啊?一把1000的底钱,行不行?”他的贪念终于被我勾了起来,但是我不能答应他。我的计划是一次给他拿下,现在时机还没到,还得再诱惑诱惑他。

我说:“1000的外带是我和董强之间的事,我俩不管谁赢了,拿着这钱一起出去潇洒,不和你们赌那么大。”

董强接着我的话,讽刺我说:“你看看,你点背吧,谁都想踩你,连老杨从不玩大的人都敢和你叫板。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做什么好事啊?遇到白虎了吧?”我摊摊手,无奈地说:“我说你小子昨天领我去洗桑拿,还那么大方给我付小姐小费,原来咒我啊?”其实这只是做戏而已。要知道,我从不去桑拿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嫌脏。我们没事的时候偶尔会讨论这个问题,一个小姐在桑拿间里一天起码得接20个客人,整一个公厕。可能是我保守,也可能是我总赌钱,比较忌讳这些。当时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杨涛陷得更深。

杨涛看我不愿意涨码,不想放弃,恳求似的对三元那个哥们儿说:“要不咱俩也外带点吧?三百五百的都行。”三元那个哥们儿淡淡地说:“玩200元的底钱对我来说就可以了,咱们娱乐娱乐就得了。别玩那么大,就是玩玩打发一下时间,我不和你外带。”杨涛看动员不了三元那个哥们儿,而董强和他一伙,他参与进我和董强之间的外带,似乎是抢董强的生意,所以他就没提要参与我和董强之间的外带。

董强当然又赢了。当时是董强比我先丢,董强丢了个4点,我丢了个3点。当我的3点站稳的时候,董强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把4000元一把划拉回去。我板起脸来耍着牌气,把色子从碗里拿起来使劲摔在碗里。色子一下蹦得老高,一个蹦到地上,两个蹦在炕上。杨涛那个哥们儿赶紧把掉在地上的色子捡起来放回去,那个小姐也满炕去抓色子。好一通忙活,三个色子又回到我们中间。董强脸也拉下来,跟我说:“老三,咱输钱了不能输人啊,输这几个钱对你老三来说那是毛毛雨,至于摔色子嘛?”

我哼哼两声,对董强说:“真倒霉!一个回头钱也不见。你敢不敢和我带5000元的?我就不信了,一把我也不赢。”

董强耸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我说:“5000就5000!谁怕谁啊?我现在手里的钱都是赢你的,拿你的钱再赢你的钱,多大我不敢和你干?大不了再输给你。”说着话,他先点出5000元丢在我面前,挑衅一样地等着我也点5000元出来。我没示弱,立刻也点了5000元出来,表示和董强再来次外带。

杨涛一看我俩杠起来了,十分眼红,对我说:“你着急翻本啊?我给你个机会,我和你外带2000元吧,让你捞捞?”说着话他点出2000元,在手里晃呀晃,好像在眼馋我。我当然要拒绝他了,心里狠狠地骂道:你个猪,谁和你外带啊?真是的,我想一把赢光你手里的钱。我说:“看我倒霉点是不?你去找他(三元的哥们儿)外带去。我今天就和小董耗上了,不是钱的事,是为了一口气,要不他以后不知道出去怎么宣传我了。我今天非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不可。”

杨涛看我这样说,就不再坚持和我外带。遇到我这样的凯子,眼睁睁看钱被别人拿走,插不上手,谁能不着急呢?

这一把我又输给董强。我直接丢出个1点来让自己输掉,董强都不用再做戏丢一下。董强看我丢出个1点,立马就笑起来,一点没客气,把钱给拿走。我装出很不甘心的样子,作势要拿着色子,被董强一把抢过去。他还要丢色子,他还可能赢到底钱。

董强说我:“你就那丧门点了,都不用动手,你看没看到?你就直接把钱送过来得了,你丢多少次都一样。怎么?还不服气?”说着话,他在碗里随手乱丢,丢出来1、2、6的面子来。他指着碗里的色子,似乎是故意气我,跟我说:“看到没?没有点我都拿走了你的钱。这叫什么?这叫财运来了鬼都挡不住。”1、2、6属于没点,必须再丢,一直丢出有两颗一样的面为止。我故意板着脸盯着董强看,一脸无奈,要叫杨涛以为,我自认运气差。董强继续丢色子,居然丢出来个1点。气人没有这样气人的,还好我俩是在演戏,要不是演戏,遇到这样的点,我真能把碗和色子都给摔了,也太气人了。

董强努力表现出嚣张的欠揍样,撇撇嘴,那意思是没拿到底钱无所谓,作出不把我气死不罢休的坏样,点着赢我的5000元,脑袋随着数钱的频率上下点着,嘴也没闲着,自言自语说:“有人给咱补贴啊,底钱不要就不要了。无所谓啊,底钱才几个钱?不稀罕。”说着话故意看向我,看我瞪着他,马上推了我一下说:“老三,输这几个小钱不至于这样吧?你就是点背知道吗?今天你不适合赌钱。要我是你,我就认了,不玩了,今天就你那手气,有多少得输多少。”

我赌气似的对董强说:“赢了5000元看把你给得瑟的,没有个蛋子拽着你你能上天啊?赢这点钱就飘起来了啊?你小子没见过钱怎么地?”

董强马上纠正我说:“不是5000元,是1万,是1万。”说着话把赢我的1万拿起来在手里拍着。

我把手里剩的7万多元全部推到了董强面前,说:“咱俩一把出个输赢敢不敢?”

董强好像被我的举动吓到了,问我:“你真的假的哬,老三?就一把全赌了?”

我说:“谁和你开玩笑?你敢不敢吧?输了我拍拍屁股走人,赢了你以后别再那么嚣张了。看你赢了点小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最看不惯你这样的人。”

董强推辞说:“怎么成咱俩单独的局了?大家一起玩嘛,你看你怎么还恼了?”杨涛也在那边劝架(外人看来,我是因为董强的挑衅而着急了),说:“怎么玩玩还急眼了啊?你俩不带我们俩玩了?”

我说:“不是不带你们玩,我就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赢了几个鼻涕疙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问他敢和我赌吗?我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董强毫不相让:“你真的假的?你真的要和我一把赌了?”我说:“谁和你开玩笑啊?你敢不敢吧?”

董强露出兴奋的表情,挺起腰来,毕竟要在杨涛面前装一下。董强不能直接拒绝,因为在杨涛眼里董强无论怎么和我赌,都稳赢的。而我扮演的角色是送钱上门给人家的凯子。董强要是直接拒绝的话,杨涛会觉得假了。董强把自已眼前的钱也一推,问我:“真的要和我赌啊,老三?你当我怕你啊?赌就赌。”我就着他这个劲,把自己面前的钱往外一推,说:“你个样吧,谁不赌谁是孙子。”

董强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把钱都推了出来。董强最早以为我在开玩笑,当意识到我是和他玩真的,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为难地说:“老三,咱俩关系那么铁,不至于赌到这个程度吧?我就是和你玩玩,你怎么和我动起真的来了?”

我得装成气急败坏、不管不顾的凯子样,说:“什么叫动起真的来了?你赢我的1万元不是钱?关系铁?关系铁,你赢了怎么拿走了呢?你怎么没说不要啊?赢了我还猛刺激我,我是给你刺激的人啊?”

董强露出讨好我的神色,赶紧过来给我顺气,说:“老三,你消消火,消消火,我逗你玩呢。”说着话就要把刚赢我的1万元还给我。

我一把把他的手给打开,说:“你骂我是不?我老三输不起钱啊?我是输了钱就要的人吗?那钱归你了。那是你赢的,但是我就想和你再赌一下。你就说敢不敢吧。”

董强迟疑地说:“多大我都敢,只是老三,咱俩还没到这个程度,干啥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啊?”

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啊?你就说赌还是不赌吧。”

43 盖盖儿

这边我和董强对赌的时候,杨涛就坐不住了。他伸手过来清点我面前的钱,计算着董强应该拿出多少和我赌。谁知,董强忽然讲起哥们儿义气,推辞起来。杨涛听董强说不和我赌,有点急了,劝董强说:“人家死活要和你分个输赢,你看你那小胆吧,赌一手怕什么?”

董强摇摇头,坚决地说:“我和老三那关系你不知道,我怎么好意思赢他的钱。”这话合情合理,在这个时候,他得撤清自己,那意思是告诉杨涛:演局呢,我上去骗老三的钱会叫人起疑,我不好下手。

我接过话茬,对杨涛说:“你跟着忙活啥啊?你胆大啊?咱俩赌手里的钱得了。你不敢吧?你胆子好像也大不到哪里去。”说完我不再理他,继续跟董强较劲。我要让他以为我对他根本没啥兴趣,是一门心思要跟董强赌,我得让他自己提出跟我对赌的要求。

按照我们最早的设想,勾起杨涛的贪念以后,由董强动员他来和我赌。情况发展似乎更顺利,都不需要董强开口,杨涛自己把棍子伸过来了。被我这么一刺激,杨涛以为机会到了,像我这样的“软柿子”,谁捏不是捏啊。他眼睛闪着精光,表情也生动起来了,接着我的话说:“不就一把赌了吗?多大个事,有什么胆子大胆子小的?”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得做出怀疑的神色,让他以为我掂量他的话是真是假。我跟杨涛抬杠说:“你说什么?多大个事?”

杨涛看我问他,说:“对啊,不就是赌手里的钱吗?多大个事呢?有什么敢不敢的?”

我提高嗓门,说:“你的意思是我不敢呗?我吓唬他呗?”

杨涛一看我恼羞成怒的样子,连忙分辩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看大家玩得好好的,你俩非要外带。现在外带火人了,咱们还玩不玩了?你非要赌手里的钱,赌完了咱们还玩不玩了啊?赌手里的钱谁都敢,和胆子大不大没有关系。都是拿一样多的钱来赌钱,谁还惧谁啊?”

他的话正中我下怀。我立刻将矛头对准他,他才是我的目标,自己送上门更好,不用董强再去动员了。我把钱往他跟前一推,说:“你胆子大啊?来,你个熊样,我和你赌手里的钱。”

杨涛冷不防被我一将,没有心理准备,愣在那里。但看他的表情,是喜大于惊,好像中了头彩似的。

董强假模假样劝架说:“老三啊,别冲动。我不和你赌是不好意思赢你的钱,人家可不惯你毛病。你手气太背了,就别去和人家赌底钱了。”我没理睬董强,就像斗鸡一样看着杨涛。

三元的那个哥们儿这个时候好像在给我解围一样,说:“你怎么这样呀,谁也不敢说你了?老三,怎么谁说你,你就冲谁上啊?”他边说着话,边帮我把刚推到杨涛面前的钱收回来,说:“你怎么像个刺猬似的。老实玩吧,大家玩得好好的,你赌什么底钱啊。”

杨涛开始很兴奋,但是我们几个说话的工夫,他竟然好像有些犹豫了,转脸去看那个小姐。那个小姐很兴奋,看杨涛征求她的意见,激动得脸色都红了,说:“赌就赌。和他一把赌了。我支持你,你是最棒的。”说着话,还握着拳头扬了扬,似乎杨涛赌钱她需要下个决心似的。杨涛又看他带着的那个哥们儿。那个哥们儿看杨涛看他,重重点点头,表示同意杨涛和我赌手里的钱。我有点迷糊了,你杨涛和我赌手里的钱,问他俩干吗?

杨涛得到了他俩的首肯,精神大振,赶忙拦住三元那哥们儿,说:“别着,我这个人还就怕别人杠我呢,我和他赌手里的钱。你别动。”说着话他要查我那堆钱有多少,表示要和我赌一把。

我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终于上钩了。看他要查我手里的钱,我摆摆手,意思是让他不必查钱,说:“别查了,赌你手里所有的钱。”

杨涛说:“你的钱有7万到天了,我有12万左右,你拿7万赌我12万?”我从三元哥们儿面前拽来几捆钱放在我跟前,说:“现在可以了吧?不就是一把嘛,利利索索的。”

杨涛表示同意,我就抢先从碗里拿起了色子。

色子拿在手里,正要换色子,忽然想到,这一把该我先丢。脑子里光想着掉包算计人的事,没想到是我先丢,差一点把自己的给掉包了。杨涛也才反应过来是我先丢色子,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说,只是紧张地等着我丢。在他看来,要是他先丢的话,可以直接把我拿下。但是我先丢的话,保不齐能丢个大点来把他直接拿下。我估计他本来是想要求自己先丢,但是色子被我拿在手里,他就没说话。那个小姐也是很紧张,两只手紧紧抓着杨涛的肩膀。杨涛的哥们儿向前探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杨涛赌手里的钱还要得到他俩的同意,是不是杨涛拿来的钱里有他们两个人的股份?别看他们都盯着我看,我要换个色子完全可以瞒过他们。我右手搓着色子,伸左手把碗给摆正了,然后将右手悬在碗的上空,顿了顿,抬头再看看杨涛。杨涛大为紧张,总想侧头看我手里的色子都什么面朝上,看我准备怎么丢。如果他看到色子是什么组合,就知道我丢出来的结果是啥。我当然不会叫他看到了,晃着手喊了一嗓子:“有孩子你给我生在这一把上!”喊完了,我把色子丢到碗里去。结果当然不用说,我不会给杨涛任何机会,直接丢个4、5、6来——这个色子他会用,我也会用,谁叫我是先手呢,准备好的色子没用就拿走他所有的钱。

色子都落稳了,那小姐“啊”的尖叫一声,吓了我们一跳。看她那吃惊的表情,估计她也知道杨涛他们在拿色子骗我,不然不会是这个表情。当她以为杨涛可以稳赢我的时候却被我赢了,才会情不自禁叫出来。杨涛的那个哥们儿估计也知道杨涛和董强的计划,应该是跟着杨涛来发财的。管他们呢,我先把钱划拉回来再说。趁着杨涛愣神的工夫,我把钱都收到自已跟前。

董强故作吃惊地说:“我操,你的点也太正了啊,十年九不遇啊,手气也太正点了。”表面上是说我,其实是说给杨涛听的,那意思是我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丢出的4、5、6属于巧合。把钱都划拉回来,我才去研究他们的表情:杨涛有点沮丧;那小姐嘴张着,还没回过神来,是惊讶的神情;那个哥们儿有点怀疑,也有点不可置信。但是钱都到了我手里是真的。

戏还没完,我得意地对董强说:“你也和我赌一下底得了,咱们萝卜地瓜,嘁哩喀喳分个输赢得了。”因为不能赢了杨涛马上闪人,那样就有点假了。演戏嘛,一定得有头有尾。

董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老三,我和你不赌那么大的。”那边杨涛和小姐咬起耳朵来了,不知道他俩嘀咕什么呢。我猜可能是杨涛在给小姐解释什么,那小姐边听边点头,小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停在我面前那堆钱上。

董强拒绝和我赌,我表现出意犹未尽的样子,说:“有一个光腚了,咱三个玩没什么意思,还是直接赌一把分个输赢得了。”

董强像是怕我抢他钱,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钱,说:“老三啊,什么都带,就是不带逼人赌钱的啊。我说不赌就不赌。”

我露出失望的表情,问他:“那你看,剩咱三个人了,还玩不玩了?”杨涛和那小姐嘀咕得差不多了,他跟董强说:“你把钱拿给我用用,我再和他赌一手。”

44 自寻死路

我料想他不甘心输钱,提出跟董强借钱。董强望了望我,征询我的意见,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让他借钱给杨涛。董强也不着急,没马上把钱给杨涛,还做出犹豫的样子,说:“有你这样赌钱的吗?一点根也没有,这个钱我不能借。”明面上好像是说这样赌钱不好,潜台词是埋怨杨涛没把握好机会。

杨涛这个时候已没了理智,早忘了两个人来演局了。看董强磨磨叽叽,脸沉下来,说:“你拿5万给我用,拿来。”说话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我听得明白,他在要自己的钱呢,董强的赌本中5万是他帮着拿的。人家索债,董强就没法坚持了。董强也真能装,不情不愿地拿出5万给杨涛,嘟嚷着说:“没有你这样赌钱的,喏,给你,你随便吧。”真是精明人,趁机把自己抖落干净,把输钱的责任一下就撇清了。

杨涛拿到钱腰杆又挺了起来,他把5万往中间一推,对我说:“赌一手,来。”听那口气好像这一把有十足的把握赢我。

他一要钱我就知道他要继续和我赌。我早就把三个准备好的色子卡在手掌里。这之前,他们说话的当口,我一直把玩碗里的色子,在碗里来回丢着。听他叫阵,我心里冷笑着,自寻死路的猪送上门来,这次收获不小,嘴里说:“赌就赌,我怕你啊?”说着话,我把拿在手上的色子(碗里原来的色子)丢在碗里,大喊一声“豹子”,结果是个2、3、6的面,不算点。杨涛伸手来拿色子,这把应该他先丢。但是我装憨,抢先把碗里的色子拿起来,作势想继续丢。

杨涛看我又拿起来要丢,有点不高兴了,说:“你脸怎么那么大呢?还你先丢?这一把轮到我先丢了,把色子给我。”

我做出“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他先丢”的表情,对他说:“光着急了,忘记次序了,给你给你。”说着话,我把色子递给了杨涛。色子已经被我掉包了,他拿的是我们特意为他准备的那一副,碗里的色子则在我手里。

杨涛拿着色子,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心里暗暗祈祷:大哥,你轻点丢,千万别使大劲。如果他用力过猛,色子蹦到碗的外面,这一把就不算了。色子打出5、5、1的点,他可能不会察觉色子有问题。再丢一次,还是5、5、1,那他就会起疑心的。

现在就算正式开始丢了,他不可以溜色子,丢出几是几。杨涛小心翼翼地拿着色子,找那些可以丢出大点组合的面。我特意向前倾倾身体,做出紧张的样子。董强知道我换了色子,努力配合我,也往前探着看。一时间房间里空气紧张起来,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地等杨涛把色子丢出来。

杨涛摆弄了好久,终于把色子丢进了碗里。他色子刚丢出去,我大喊一声:“小!”几个人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我就是想让他们都分分神。色子在碗里蹦了几下站住了,是1点。这个结果是一定的,就这样的色子,就算丢出花来,也是两个5一个1。杨涛有点蒙了,没搞明白从哪里出来个1点。他下意识伸手要拿色子,我怎么能叫他拿去呢?

我哈哈大笑,说:“是个1点,看我追你。”说着话我抢先把色子从碗里拿起来。杨涛再快,也快不过我这个有心人。我表现得很激动,看起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杨涛已经输掉,还要丢色子追他的1点。其实这是我换色子的动作,我把杨涛刚打过的色子收起来,把那套一直用的密码色子换上场。董强跟我打着配合,他发现杨涛是个1点,说:“怎么回事?”说着话,就要起身去碗里拿色子。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把一直用的色子打出去了,这三颗色子还在碗里转呢。董强一欠身,我很不耐烦地拽他坐下,因为他起身就会挡住我的视线,我利用这个机会把换下来的色子放进他的口袋,说:“你有病啊?没看我在丢色子吗?”这是我俩提前演习好的,防止别人翻我身。虽说这样的局,那三个傻子未必能想到色子被掉包,不过俗话说得好,小心没有过的,何况做老千,要做好每一个细节。

董强被我一把拽得坐了下来,那色子也停住了,是个1、2、4点,没有点。但是这不影响我赢了,按照游戏规则打出1点直接输,没有点可以再丢。我拿起色子,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拍自己的脑门,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迅速去拿杨涛跟前的5万元钱。杨涛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看我把5万元拿走。他心思没在钱上面,他琢磨着色子。他抓起碗里的色子,反复往碗里丢。这副色子是原先玩的色子,自然会听他的话,他连续丢了好几下,都是他心里想要的点数。杨涛弄不明白,刚才那个1是怎么出来的,色子没有毛病啊。看他一脸的茫然相,我心里偷着乐。

我把钱都收好,嚣张地说:“还有没有赌的?没有和我赌的我要走了啊。”谁都不说话。我看没人说话,就点出5000元来,递给董强的爸爸,刚才董强的父母过来看热闹。我说:“大叔,借你家的炕头赢了,拿着,这个是给您的压炕钱。”然后,我把钱往自己口袋里乱塞。杨涛带的那个哥们儿可能觉得有问题,伸手拿过碗和色子,丢了起来,也没问题。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杨涛,好像杨涛骗了他一样。那个小姐猛和那个哥们儿递着眼神,大概是说杨涛骗了她一样。这些都和我没一毛钱关系,我才懒得管呢,把钱揣进口袋里,我就下炕去找鞋。

杨涛看我把钱都拿走了,有点开窍,但是具体怎么回事,他没搞明白。他拦住我说:“哎,等等,不对。”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很冷静,做出不解的样子,转头看着杨涛,问他:“怎么了?还要赌?你有钱吗?”

杨涛说不出哪里不对,我这么一问,把他问住了,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看他不答话,就没再理他。三元那个哥们儿虎着一张脸看着杨涛,杨涛那个哥们儿也虎着一张脸看着杨涛。看我要走,那哥们儿看样子想阻拦一下,钱在我身上嘛。我看着他,没说话,他想想又放弃了,毕竟他不是玩的人,即使觉得有问题也轮不到他。

我和三元的哥们儿顺顺当当出了董强家,没想到能多拿5万,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最后那一把有点抢钱的意思。三元他们在外面等着呢,我有恃无恐,还会怕他们几个?

设下这个局,杨涛输赢都一样,我们的计划从开始就牵着杨涛的鼻子走。如果他中途想走,赢走的钱也拿不走,我会直接拆穿他知道密码色子的事。后面和他对着赌,是利用他的贪念让他上钩,经过一次次挑逗和刺激,一方面用钱刺激他,一方面我输钱来麻痹他。杨涛这样的精明人,到后来,头脑发热,一点自制力都没了。

随便一个有点道行的老千都可以在人前换色子,生活里,这样的天仙局很多很多。如果你是杨涛,会不会上钩呢?百分百跑不掉,肯定得上钩。写下这个故事是让大家看清楚,那些人是如何被人骗的,也是让大家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被人家骗。不是他们不精明,也不是他们确实猪,是他们的贪念被老千利用,才会被人家骗到。你觉得自己精明吗?但是有董强这样你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带你玩这样的局,你会拒绝吗?我想大家都有自己的答案。骗子之所以能成功,不是因为他的骗术高超,而是在于他利用了人性的弱点:贪。这个弱点谁都有,还是那句话:你不贪,谁又能骗得到你呢?

后来事情出现戏剧性的结果,杨涛的钱是那个小姐和杨涛的那个哥们儿一起凑的。听董强说,那个阴着脸的小子不是杨涛的哥们儿,而是那个小姐的鸡头。当杨涛告诉那个小姐可以设局来骗我这个所谓有钱傻子的时候,那个小姐以为遇到了什么好事,极力撺掇杨涛带她一个股份。不知道杨涛是怎么想的,会把设局的事情告诉那个小姐。为了显摆,还是没钱找人凑钱?我也不清楚。我们走了以后,那小姐和小姐的鸡头一致认为是杨涛下套骗了他们俩,一直要杨涛还钱。杨涛浑身有嘴也解释不清楚,最后三个人一路争吵离开董强家。

杨涛随后去找董强,想研究一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董强还很不高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杨涛的身上。两个人研究了半天,杨涛也没找出证据和破绽,只好自认倒霉。

我们和董强和平解决了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那之后,我和董强又做过一些局骗别人。董强后来做了船员,具体怎么做上的,我就不清楚了。他上了一条跑韩国的船,听说,后来船停靠在韩国一个港口时,董强下船跑掉了。从此,我和董强失去了联系。

大昆呢,结果更糟。他见识了赌博的骗局,依然执迷不悟,仍嗜好赌博,常去赌几手。某次,他去一家赌档玩牌九,输了很多钱,借了很多高利贷,实在无力偿还,只好去给那家赌档当了个菜篮子。

菜篮子是指那些确实没有能力还债的赌徒。债主知道他们没有偿还能力,只好让他们天天去赌场或者赌档报道。他们没事帮人家打打杂,做点零活。赌档生意不兴旺的时候当当托儿啥的,遇到赌档生意好了,还能得点喜钱。有些赌徒拿着喜钱,踉着赌几手,幻想能一次翻本。大昆不知道赌博的骗局?经历过这个事情后,他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为什么会沦为赌档的菜篮子,我很不理解。只是他的人生路和我有啥关系呢?事情解决后,大昆逐渐被我淡忘,写这个千局的时候,他扶眼镜的样子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45 叼走鱼饵的肥鱼

抓凯子时必须下够本,让凯子以为我是凯子,以勾起他们的贪欲。做局的时候,我总得下够饵,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成功钓到大鱼。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下饵的时候不会心疼钱,总会赚回来嘛。记忆里,只有一次,我要钓的鱼叼着我的饵游走了。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有一阵子小海总到加油站附近的一家家庭麻将馆玩牌看热闹,这家的主人叫刘波。刘波在机关有一份公职,体检时检查出乙肝,办了病休。他闲在家里,就买了两张自动麻将桌,召集熟人来他家玩,他按2%抽水钱。除了小海,常来的还有四个:一个是从机关退休的老头;一个小媳妇——说是某大款的二奶;一个老太太——据说她前夫是我们那里的包工头,每月都会给她一大笔生活费;再一个,就是我想钓的大鱼。

小海在业余时间跟我差不多是连体婴儿,他玩的地方,总能见到我的影子。他去了几次,就叫我也去看热闹。我是一个闲人,自然一叫就到。我到刘波家,他们正玩得热火朝天。其中一个特别引人注意,又高又壮,粗声粗气,正跟小海他们说自己买黑彩的经验。原来那人经常买一种彩票,每周开一期。那人下注很大,几万几万下,大概是大客户,信誉很好,不用到银行打款,赢了对方送钱来,输了彩票中心的人过来取钱。见我进来,听说我是小海的朋友,那人也不见外,说:“小兄弟,今天开彩,你说个数字吧,我他妈最近老押不中。”

我赶紧说:“大哥,我是从来也没中过奖什么的,别因为我你买输了。”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兄弟,我可不是你大哥,是你大姐。”满屋人都笑起来。

小海跟我说:“这是张姐,可别乱叫了。”我当时那个窘呀。张姐一点也不介意,非要我说个数字,我随口说:“我看着押3肯定中。”她真听了我的,押了3。别说,还真给押中了。彩票中心的人送来钱,她点出3000,说:“借你运气,大姐赢了,这个给你,别嫌少。”我推不过,收下她的3000,心里想:真是邪门,怎么我自己买这些一次都中不了呢?

来了几次,跟他们就混熟了,听他们聊天,才知道这个张姐真是很有钱。她有四辆小轿车,自己开一辆,另外三辆租给别人,买彩票也挣了不少,看来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刘波很少上桌玩,有几天那个老太太身体不好没来,刘波上去顶了几把,有输有赢,瘾被勾起来了。老太太回来了,他便跟那小媳妇搭伙。他们没搭伙时,小媳妇赢多输少,自从两人搭伙,连连输钱。刘波输得有点扛不住了,小海开玩笑说,你还不如弄个老千麻将,一把捞回来。刘波听了,似乎有点心动。

我和小海看张姐几万几万地买彩票,眼红得不行,这么条肥鱼在眼前,怎么能放过?

我俩合计,要抓这条大鱼,得刘波配合,而当时,他输了快一万了,那小媳妇也输了这个数。小海便开始给刘波做工作,让他跟我们合作,玩诈金花,大干一场。麻将桌上,我曾经试探性地问过张姐和老太太,她们说对扑克类的赌博游戏非常熟悉。说了几次,刘波似乎动了心,恰好那个老头那几天有事,他和小海便鼓动大伙先别玩麻将了,诈金花更刺激。

张姐她们都没意见。我趁机说也想上场玩,张姐不让,她说:“我们几个彼此熟识,输赢就是这几家流通,跟小兄弟你不熟,万一你一把赢干我们,明天我们去哪里找你?”别说我,小海都没捞到上桌的机会。

我俩只好看他们斗,个个都是老手。散局后,我、小海和刘波一起商量,小海主意多,他让刘波给小媳妇挂电话(他们的关系似乎不一般),让那小媳妇第二天别来,这样小海就能上桌了。当晚我临时培训他俩,主要是教小海洗牌,教刘波切牌。小海跟我跑了很多局,他演局很厉害,就是手笨,教了多少次,天赋不够,一点办法没有。我教他的是最简单的洗一家牌法,比如想给自己发三个A,收牌时,迅速收三张A,洗三回,每一次在两张之间插进一张其他牌,很多人习惯洗完牌两手向上挤压牌,这样扑克形成一个拱桥的样子,牌与牌之间会有很多小缝,之后一般程序是一手握牌,另一只手抽拉几下。为了不让抽拉时打乱牌序,就得利用这些小缝。我让他在编辑过的牌与其他牌之间始终保持一个小缝,抽拉牌时,手掌和手指可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放牌时,同样利用小缝(就是桥),让同伙切到编辑到的牌序。小海练了半天,还是没法做到一张摞一张,最后说定,就在桌上捡牌,然后假洗。这样可以保证小海自己洗牌时拿到大牌,至于该跟还是该跑,就看场上的情势决定。

我们商定第一天先不赢钱,下点货进去。该放多大的饵?三个人讨论了半天,都觉得1万块差不多。刘波没什么钱了,本钱只好由我和小海出。第二天一早,我俩各自带5000来找刘波。演局很顺利,别人坐庄时,小海偶尔斗斗,赢赢输输,1万块很快就输光了。当晚结束战斗,几个人意犹未尽,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很上瘾似的,约好第二天准时开局。我和小海相视一笑,呵呵,大鱼要上钩了,转天就能赚一笔了。

次日傍晚,我和小海早早过去,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谁知,等了一晚,张姐、老太太都没来,连小媳妇也不见了踪影。小海让刘波给他们挂电话,都说有其他安排,还说改日再来斗。随后几天,依然不见这几个,问刘波,他一推六二五,说不知道。后来再来这里躺的,都是一些陌生面孔,这几个人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出现过。事后,我和小海分析,可能是刘波走水,诳走我俩1万元。那天那个“张姐”说“小兄弟,你是个外人”的时候,我们就该有所警惕的。

终日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为此,我俩着实郁闷了一阵子。

46 赌档“开课”

我做老千的时候,除了做局杀猪,就是去地下赌场、赌档捡漏。很少一个人去,常与小海一起四处流窜,到各地去捡漏。我最喜欢去地下赌场检漏,因为那里检漏的成功率比较高,而地下赌档去得少一些。可能大家以为我说的各种赌博的场所都是赌场,其实不是这样的。我赌博过的地方,基本可以分成三类。

第一类是山寨版的地下赌场。这类赌场基本都是模仿正规赌场组织起来的,规模稍微小一点,条件也简陋很多,但是赌博游戏多样,大赌场里最受赌徒欢迎的各种赌博游戏,这里都有。

能开这样场子的人一般都是很有势力的人,20世纪90年代这样的场子很多,几乎每个城市都出现过这类赌场,而且是开门营业的,赌徒只要认得门就能进去。后来因为形势变化,越来越少了。地下赌场有专业防范老千的措施,出千很容易被发现。俗话说:行家看行家,门儿清。但如果是地下赌场自己出千骗赌徒钱,则很容易跟着捡漏,只是破解起来不那么容易。只要能破解赌场的出千方式,就能跟着拿点。当然了,也不能太贪,以免被人注意。我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个三万五万就立刻走人,决不恋战。

第二类是赌档。那些势力不够的,就采取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方式组织人来赌钱,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开始。人是提前召集的,人够了就集体去某个地方开始。赌档一般都怕警察,所以要安排专业望风的。一般是由几个人牵头,成立所谓的培训公司,每次开赌都叫“开课”,以讲课的名义召集大家聚集在一起赌钱。赌档里设施齐全,服务也算周到,有专门跑腿的,专门维持秩序的,专门放水的。但是赌档开课赌法单一,往往只有一种赌法。在赌档很难捡漏,主要是因为开赌者要出千,很难赢到钱,而且在这样的场子出千也有难度。赌档虽然比较隐秘,不过只要有赌徒互相介绍,就能进去。

第三类是赌局。赌局基本是一些熟人在一起玩,规模比较小。或者玩牌九,或者玩金花,或者玩斗牛,等等。赌局上,不适合捡漏,因为基本无漏可捡。但赌局往往是人傻钱多,所以最适合出千,就像我前面所说的那几个仙人局。只是参与赌局或组织赌局更难一些,必须有凯子们信得过的熟人带领,才可以参与。

忘了是哪一年了,小海的一个哥们邀请我们去南京玩了几天。那个哥们儿姓牟,我们叫他小牟,年龄和我差不多。他和小海一样,是专门的牵猪人。职业牵猪人生活里有很多,他们都是门路广、熟人多、脑子活的人,把身边的有钱人牵来给我杀。牵猪人在各个城市都有熟人,彼此之间都有联系。他们自己本身没什么手艺,但是能把猪牵出来玩。当时小牟通过小海带我在南京杀了几头猪,之后我们留下来玩了几天。小牟的一个哥们儿就和我们讲,九江有一个赌档,专门玩色子的,玩得很大,叫我去看看能不能捡点漏。小牟在一旁极力地撺掇,一来二去就把我说心动了。于是,答应去看看热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去看看热闹。

说去就去,我、小海、小牟,还有他那个哥们儿当天就赶到了九江。小牟的那个哥们儿联系到当地的熟人,说好带我们去那个赌档看看。我们几个都装成赌徒,那人见我们都是外地的,更愿意带我们去了。当下,他就挂电话安排赌档“开课”的事情。通完话,他跟我们说那边晚上不玩,因为他们“开课”的地方没有电,白天才有“课”,当天是看不成了,我们只好找个地方住下来。在没有电的地方“开课”?估计很偏僻。

第二天上午9点左右,我还在房间里睡着,正做美梦呢,当地的那个哥们儿来喊我们。他先带我们坐车到了一个县城,等到人差不多来齐了,大伙上了赌档派来的一辆面包车。赌博的人在一起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所以不大一会儿全车的人都互相熟悉了。口音南腔北调的,看来哪里人都有。车上的人说,这个赌档非常有名,以公平着称,因此存在很久了,吸引了不少周边城市的赌徒。赌徒们互相交流着经验,都称赞这里比较公平。听着他们的话,我有点想笑了。公平?我倒要去看看有多公平!

车绕着一片湖泊跑了好一阵,远远看到一座小山头,山头上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子,屋顶上挂着一面彩旗。车子转过山头沿着湖边的土路又跑了一公里,终于停下了。司机吆喝着说:“到了到了。”我从车上下来,眼前有几间平房,临湖而建,没有围墙,门对着湖面,从屋门到湖面,有一条水泥路。屋后就是我们刚才走的那条土路。赌徒们从车上下来,站在门口。门口地方很大,视野宽阔,一抬眼就能看到山头上的房子和飘扬的彩旗。带我们来的那个哥们儿告诉我们几个说,那是信号旗。如果有不明来路的车子过来,信号旗就降下来,这边望风的看到,马上通知大家,把赌局收拾好,赌徒们就装作来观光的样子。

赌徒们都由“公司”的面包车接送,只要有其他的车过来,那个观察哨就要降旗,看来想得很是周到。聚赌,首先要考虑安全问题。这么做无疑可以解除赌徒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放心来玩。近年来很多赌档都采取类似做法与警察周旋。

那天,“公司”接了5车人,一共有50多人。这些人一到地方,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开始。赌档的人还在做着准备工作,简单地打扫一下房间,把画着押注区域的桌布铺到房间里的大桌子上,再把凌乱的椅子扶正。早有等不及的赌徒过去帮忙。他们这不是急着给赌档送钱吗?看他们的猴急样,好像多一分钟都不愿意等了。

趁着他们打扫的时间,我走到湖边,溜达着看看湖。我在海边长大,第一次这么近看湖泊,想对比一下走在湖边和走在海边有什么不同。我注意到房子前面的一个角落里,有—堆瓷碗的碎片。我心里合计:怎么打碎了这么多碗呢?

47 干净得没有破绽的色子局

我正纳闷呢,小牟喊我,说开始了。我随着大伙涌进房间。房间里有一张硕大的赌台,上面按照正规赌场猜大小点的规格画着各种押注的区域。赌徒们一进门迅速抢占桌子前的位置。来的50多个人里,有40来个赌徒,其他的都是“公司”的人。40多人围拢在桌子前,并不怎么拥挤,可见这张赌台超大。

赌徒们拿着钱等待庄家开始。庄家是一个中年人,他看来了不少的新人,就说规矩,并详细讲了玩法。玩法很简单,就是三个色子在碗里摇,要说和赌场玩法的区别,就是赌场里摇色子的用专门的色子盅,而这里则是用两只碗互相扣着摇色子,很像古装电视剧里古代赌场里押大小的摇法,先摇好再下注的。看到碗,我想起外面的瓷碗碎片,原来碎片是摇色子的碗。押法和赌场里的押大小一样,可以押大,可以押小,可以押豹子,也可以押一个具体的数字,也可以押三个色子的组合数字,等等。

这里的规矩很有意思,就是碗随便摔,色子随便碰。一只碗10元,三颗色子50元,工具都给大家准备好了,一把锤子,一把钳子,一把螺丝刀,放在一个盘子里。如果有玩家觉得碗有问题,可以花10元买碗,拿去砸开看;要是觉得色子有问题,就花50元买色子,拿去随便撬。也有赌徒输了,便怨碗不好,这时候也可以买去,摔个稀烂来解气。要是怨色子,也可以买色子,然后砸个稀烂。说完庄家还开玩笑说:“砸东西啊,随便砸,不带砸摇色子的人的。”听了他的话,周围的人一片哄笑。在哄笑中,那个中年人宣布可以开始了。

这个规矩蛮有意思的嘛,原来外面那些碗的碎片是这样来的啊。看房间的墙角,准备了好多现成的碗,一摞一摞的。我还在想:庄家是不是有亲戚是卖餐具的?准备了这么多碗。看外面那堆瓷碗碎片,想来砸了不少,都堆成堆了。

估计这些赌徒都是常年玩色子的,知道如何杜绝出千。赌档有这样的规矩,意思是让赌徒放心:这里没有怕砸的老千色子。一砸就露馅的老千色子有水银色子、灌油色子,以及装芯片的遥控色子。砸碗则杜绝了在碗里下探头的高科技出千方式。庄家的做法,无非是给赌徒们一个承诺,表示自己的赌局干净,保证不在赌具上出千。

庄家宣布开始的时候,拿出一个很大的密码箱子,我以为他拿钱出来,结果打开一看,全是一个型号的色子,装了满满的一箱子。他随机拿出三颗,丢在桌子上。摇色子的那个小子就先在桌子上胡乱丢点,演示色子。赌徒们早都等不及了,嚷嚷着要求快点开始。演示完了正式开始,赌徒们拿出钱来准备下注了。

我也掏出一把钱,攥在手里,凑在桌子边上押钱。来了不玩玩,实在说不过去。先小滴溜玩玩看,或许能捡点漏。我得研究研究,好好研究研究。

赌局一开始,我就凑在桌子边上玩。小海他们在另一边玩着,我才没心思看他们咋玩呢。我漫不经心地300一次200一次地押大或者押小,输赢随意,我也不计较。我只看大或者小,其他押钱的格子我都不会放钱。我认为,大小局如果没有病,只猜大小是最合理的,押豹子,押某个组合,或者押某个点数的,都是傻瓜玩法,庄家就是赚这个钱的。还有,很多地方玩色子猜大小,庄家要限制庄闲的差额,即押大或押小,两者有一个最大差额,超过最大差额,庄家也只按最大差额赔。比如差额是3000,闲家比庄家多押4000,庄家输了,庄家最多赔3000。这里也有差额限制,是5000元。另外,庄家要抽5%的水钱。比如,押大的有1万,押小的有5000,开出来结果是大,差额由庄家补齐,扣除500元水钱,押大一方实际赢到9500元。庄家需要赔付4500元。那些押某个数字或者组合的,没押对输的钱,基本也有四五千,用这些足够支付赔付的钱了。这就是庄家的优势。

各地规则不一样,也有玩大小点限制个人的押钱上限,要看庄家如何规定了。有的庄家只是单纯组织局,并不参与赌博,由赌徒对赌,他们提供服务,抽取水钱。这是旱涝保收的买卖,除非确实实力雄厚,可以庇护赌徒的安全,要不赌徒会认为自己吃亏,往往另起炉灶。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押着钱,并不关心开出来的是什么。我观察周围这些赌徒的表现,想从中找出点线索。远离市区让赌徒们没了忌讳,每次庄家摇完色子,现场就会吵成一片,押大的脸红脖子粗地坚持说肯定是大,押小的也毫不示弱,瞪着眼死认是小。等都押完了,庄家喊买定离手要开的时候,现场就一片喊声,押大的都拼命扯着噪子喊:“大!大!大!大!”押小的赌徒哪里肯输了气势?也都在拼命喊:“小!小!小!小!”好像自己喊的声音要是比对方小的话,就可能开出对方要的结果似的。那声音是一浪盖过一浪,没有押大押小的赌徒不甘被“大”“小”声淹没,都狂喊:“开!开!开!”

庄家揭开碗的瞬间,现场再一次出现声浪高潮,赢了的大叫起来,毫不掩饰自己押中了的兴奋。输的呢,立刻没了动静,把羡慕的目光投向赢家,或者发出惋惜的声音,有的后悔得直拍桌子,有的会检讨自己为什么没押中,也有的琢磨下一把准备押哪里。

赢的都在等着庄家给钱,跟旁边的人自吹自擂,说自己押得如何如何英明。庄家把钱算好给他们,他们都显摆似的把钱拿在手里,等到新一轮下注时,他们会用很夸张的动作把钱放到下注区,好像动作越大,气势越足,赢钱的可能性就越大似的。每一轮游戏开始,都会出现两组临时组合,分别为自己押的那一门呐喊助威。喊多大声都可以,你和我押的不一样,你喊大我喊小,没人会怪罪。上一把是对手,下一把咱俩可能都押在同一门上,就成一条船上的了。当然了,绝没有人押在大上喊开小的。到这里赌钱的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用各自的方言一起喊一个字,听着很有意思。有的喊“大”听着是喊“嗲”的,喊“小”的听着像是喊“脚”。但是没人计较这些,也没有人在意。现场的气氛就是这么热烈,只有我这个三心二意的老千,才会听出不同。

我虽然也跟着大家喊,但是我的心思在别处。我是来捡漏的,不是来和他们赌钱的。我先观察赌具,碗和色子。碗,人家声称可以随便砸。我知道很多种作弊的色子碗,里面可以下探头,庄家在碗底部镶嵌线圈,以达到控制色子的目的。但是这样的碗怕砸啊,看来不是这样的碗。还有扫描碗,扫描碗有两种,一种是碗里有探头,怕砸。一种里面没有东西,不怕碰,但是需要有电脑、扫描设备作为辅助。可是在荒郊野外,我四处留意了,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会不会是透视碗?那种碗用特殊材质制成(也有做成杯子形状的),配合透视装置,可以透过碗看清楚里面的色子的点数。这里用透视碗?不靠谱,透视碗造价贵,10元钱也买不来一个啊,能让花10元钱随便砸?何况配套的透视装备都是一对一的组合,这个碗砸了,透视设备就不好用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碗。还有一种不怕碰的碗,叫探知碗。探知碗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可以用接收器探知碗里东西的形状或者朝向,分辨出色子上镂空的点数。只是探知碗造价高,而且探知碗比常见的碗薄很多,用肉眼很容易分辨出来。但看桌子上的碗,很厚实,探知碗也被我排除掉了。我以前在赌场里接触过的作弊色子盅,除了遥控色子盅以外,还有手控摇盘,通过不起眼的机关改变色子的点数。但是桌子上的碗,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功能。

色子和玩扑克不一样,扑克可以通过苦练技巧来出千。也有人专门练丢色子,经过苦练可以丢出自己想要的点数出来,但只限于在桌面上丢色子。这个是举着碗疯狂摇动,没啥技术含量。这个局要出千,肯定是在工具上做文章。我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色子局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我就是冲着这个来捡漏的。玩了这么多年,绝对干净的赌局我没见过。这个色子局存在这么久,不可能没人在上面动歪心思,我还得下下工夫。

碗基本可以确定没什么问题,是色子有问题?我知道很多老千色子,像过电影一样,把这些色子在我脑子里一样样过了一遍。是想打几是几的色子吗?三门色子、四门色子和六门色子都是想打几就打几,做工很巧。做成透明的,外行都看不出来里面的机巧,自然不怕砸开看了。但是这种色子只能在平整的表面上才能发挥效力,不适合在碗里摇。密码色子?定点色子?三秒色子?黄金色子?强磁色子?好像都不对,这些色子,要么怕砸,要么不适合在碗里摇。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出神,庄家摇出一个豹子来,通杀了。屋里一片叫骂声,有一个小子猛地过去,一把把桌上的碗操起来,对着后面的墙狠狠摔过去。他好像押了不少钱,摔碗发泄自己的情绪。碗摔碎成了碎片,声音特别清脆。我有点紧张,担心庄家和这小子争吵起来,说不定会引发斗殴事件。想到这,我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钱。出乎我的意料,其他人好像都不当回事,大家哈哈哄笑一阵,摇色子的哥们儿笑呵呵的,不以为忤。那小子没摔过瘾,从摇色子的哥们儿手里把另一只碗抢了过来。摇色子的没阻拦,人家来抢,他一句话没说,就递给那小子。那小子大步走到门口,狠狠摔了出去,传来清脆的碗摔碎的声音,众人又哈哈笑起来。庄家站在桌子边,远远地看着,跟着大伙一起笑。边上负责收钱发钱的伙计立刻去墙边拿了两只碗送到了桌子上。新碗上有一层灰,摇色子的哥们儿擦也没擦,把色子扣在碗里使劲摇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其他赌徒好像也见怪不怪,都专心地等着押钱。

那小子拿出50元丢在桌子上,摆摆手,意思是不用找钱了,还真是个大方的主儿。我心说:靠,原来是这么砸碗啊,还真干净利索!

赌局在哄闹声中继续。不知不觉中,我赢了800多元,怎么赢的还真不知道。反正钱丢上去,人家收去就收去了,人家给我我就拿着,人家说我押的那一门超了,我就换一门。我的心思在色子上,想着我所接触和知道的可以在碗里成活的老千色子。能决定碗里色子的点数,只有装遥控设备。遥控分两种,有板遥控和无板遥控。有板遥控?需要下机关。我观察了一番,桌子上除了押注用的桌布,什么都没有。我假装弯腰擦鞋,蹲下来看桌子下边,桌布没有遮挡下面,很容易看到,什么都没有。桌面是实木木板,大概有两个指头并拢那么厚。在这类桌子上设机关不是不可能的,原理是利用磁场,控制色子的大小。我见过很多此类装置,主要以遥控板居多,也叫有板遥控装置。遥控板可以伪装成各种式样的材质,木质的、塑料的、大理石的、陶瓷的、玻璃的,安装在落色子的地方。庄家要在桌子里面做手脚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遥控板要求有配套的色子,而大部分配套的色子怕砸,一砸开,色子里的机关就会露馅。也有的不怕碾的,在色子里添加一些磁化物质,质地和色子的原料一样,像可遥控的六面色子,可以接收有板和无板遥控的指令。这类色子怕磁铁验看,有句话说得好:功夫高也怕菜刀。一个道理。

色子随便砸,碗随便摔,看这架势,用磁铁验,就不用我想了,肯定有人做过了。来的是一群精明的老赌棍,庄家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常年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点千术,但是知道归知道,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他们总认为自己开事,见识得多,自己知道赌局里的猫腻,别人想骗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老赌棍们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就是赌徒的悲哀。这些赌徒基本是劝不回头的,直到输光那一天他才可能醒悟。

说起遥控装置,我还想起一种大型的遥控设备,把线圈埋在炕里或者地板里,需要直流电启动,这套设备一旦使用,自然是杀人于无形。这里没有电源,所以不存在使用的可能性。

无板遥控有点像小孩玩的航模,可以直接操纵色子自由翻转,在碗里使用没问题,但是怕碰。

这些都被我排除掉,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给色子下药。以前在宁波赌场遇到过给色子下药的,下药部位色子触底的声音不同,根据触底声音的差异,便知道是哪一面朝上。但那是在赌场,环境相对安静,可以仔细聆听。可是在赌档里,特别是这里,一浪比一浪高的呼喊,耳朵差不多要被震聋了,还听声?

我边玩边想,脑袋快要想抽筋了,各种可能性都排除掉了。莫非这个赌档真的公平?杀了我我也不信,赌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没见过公平的赌档。

我甩甩头,继续想。莫非与以前杨老二用的打火机功能一样,利用打火机透视,再通过电脑分析?也不对,电脑开机也需要用电,这里没有电源设备。这样看来,探测、遥控、透视都不可能。

就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就是感应色子。我知道的感应色子有两种,一种是磁感应,这类色子怕验看,用一块磁铁就能验出来,这个看来不是。另一种是化学感应色子,也称药物感应色子。使用感应色子需要打配合,其中一个在身上安装一个很小的电子感应器,另一个同伙通过隐蔽的监视器获得牌或色子的信息,然后发信息给同伴,即通过刺激同伴皮肤或者震动刺激进行提醒。这类电子感应器在很多赌局上都有应用,押宝、麻将、诈金花,等等。比方诈金花,两个人事先商量好信号,比如振动一下表示对方是大牌,让同伴掂量手里的牌,觉得够大就跟,不够大就跑了;震动两下表示对方是小牌,就和他拼了;震动三下,就是快跑,对方的牌太大了。事先将药物下到色子的特定位置,通过药物感应器可以知道碗里色子的单双、大小。从外表看,很难抓到破绽,因为不知道谁在感应,谁在探测。总不能把别人的衣服机光了检查吧,这么多人,扒得过来嘛,更何况谁会让扒?

药物具体叫什么名我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老千,这样的探测工具我还是有的。来这个赌档的色子局,我们自然少不了带些装备,都在小牟的包里揣着呢。我们是来捡漏的,事先就盘算好了,万一遇到下药的色子局,可以跟着捡个大便宜。我看看小牟,他离赌台老远,不在探测的距离内,估计他没有启动感应器。

到底是哪里有机关,我有点迷糊了。赌局依旧火爆,不断有赌徒将碗拿出去摔个稀烂,也有把色子拿出去丢到湖里的。有的是输了发泄,这些人纯粹是拉不出屎埋怨地球没有吸引力;有的则是为了装,北方话,意思是穷显摆。为啥这么说呢?因为赢钱以后,庄家会打水。打完水以后,就不都是整钱了。他们似乎觉得手里拿零钱有点丢人。几把没押中,有些人会做出很潇洒的样子,把零钱丢给庄家,买碗来砸着玩或者买色子砸,也有不砸的。

小牟买了三颗,拿在手里把玩着。常年的牵猪经验,使他很懂得利用这样的机会。和小海一样,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玩了一会儿,小牟假装去解手,出了屋子。我估计他是去验看色子上是否有药了。几分钟后,小牟回来了。我看着他,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我在看他,就摸了一下鼻子。我有点扫兴。根据我们约定好的暗号,摸鼻子是告诉我色子上没有药水。他要是摸耳朵该多好,摸耳朵就是有药水。如果色子上有药水,我们就可以按照之前约定的一套暗号跟着捡漏了。小牟的手在鼻子上摸了一下就走到了桌子的另一侧。难道我们的准备工作都没有用处,甚至连我们约定好的一套暗号,也用不上了?

就当时的情况,所有我知道的色子机关在这个局上都不存在。这个漏捡不到了?我一时间没了主意。我们来的时候合计过,怎么看这都绝对是个千局。我仗着自己对各种色子都有点了解,就拍着胸脯叫哥儿几个等着,我上来拿点钱请大家腐败一下,地点随便他们选,吃啥随便他们点。看来牛皮吹大发了。我有点茫然了,小海这时抬头看我,我有点惭愧,低着头摸了一下鼻子。那意思是告诉他:暂时没看出啥。小海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自己押的钱去了,不再看我。我还在那里摸着自己的鼻子,很烦躁,没地方出气,就在心里骂起了鼻子:他妈的,我怎么长这么个鼻子?怎么摸都不得劲。

48 被德子的博弈理论忽悠了

到中午12点了,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想了将近两个小时,脑袋都想疼了。这里边有个漫长的观察比对过程。午饭时间到了,赌局还在继续着。“公司”已经把盒饭都准备好了,一份30元,一瓶啤酒10元,杀人的价,爱买不买。赌钱的人谁会计较这个啊,饿了的纷纷买了盒饭在一边狼吞虎咽起来。看那一个个吃相,生怕吃慢了会因为少玩一把两把错过赢钱的机会。赢了钱的几个小子在那里慢慢地吃着,喝着啤酒。很多人顾不上吃,这些人一看就是输钱的人,输得都忘记饥饿了,还在桌子上奋战。

我盘点了一下,输了将近3000,怎么输的,我也不清楚。早上没吃东西,我真的很饿了,便去买了份盒饭,拿了瓶啤酒,找了个凳子坐着慢慢吃了起来。两荤一素,伙食还不错,可惜没有杯子。我不愿意对着瓶子吹,那样气泡多。我去墙边碗堆里拿了个碗,付了碗钱,仔细擦了擦,把啤酒倒在碗里,边吃盒饭边喝酒,远远地看着赌徒们在那里喝五吆六。小海和小牟也各自买了份盒饭和啤酒,凑过来和我一起吃喝。我们三个在一起闲扯,互相交流谁赢谁输,绝口不谈是否发现什么。可能空肚子喝啤酒,喝了一瓶就有点晕乎。我本来酒量就不大,不喝吧馋得不行,喝吧,两瓶啤酒就倒了。

酒足饭饱,趁着酒劲,学着这里的赌徒,出去把碗摔个响听,然后回来投入战斗。当时,我感觉这个赌局还算干净,我要玩玩。大老远来了,看看自己的手气,很久没有和人家凭运气赌过了。我是个天生的赌徒,虽然做了老千,但是身上还有赌徒的一些东西,只不过我能把握住自己。我拿出1万来,准备输光了就走人,赢1万也走人。我决定挑战自己一下。很久没有这样玩局了,一直都是在算计别人,总是提心吊胆的,处处小心,就怕别人发现。现在好了,没有任何顾忌,我胸中升腾出憋闷许久的豪气,要和庄家比比运气。

下午,我改变策略,不再单押大或者小,单去押大或者押小,很容易被牌路所影响。比如连开三次大,第四手我就不敢下手去跟,也不敢下手去反。所以我选择单个数字押。三颗色子,1到6,6个数字,如果开出的色子有我押的数字,我就赢,有两颗色子打出我押的数字,我赢双倍,要是三颗都是我押的数字,我赢三倍。如果三颗色子没有一个数字与我押的数字吻合,我就输了。这个方法我是跟德子学的。德子曾经和我说过:只要在没有出千的情况下,这样赌是最公平的。一个色子6个面,押一个数字,我能押中的概率是1/6;两颗色子呢,我能押中的概率就是1/3;三颗色子,我能押中的概率是1/2。这样我与庄家之间是—半一半的机会,看谁的运气好了。万一一次开出来有两个甚至三个与我押的一致,那我就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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