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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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过了立春,雨水多得恼人。江淑苇都不敢送她到门口,怕被人看见,只隔了半掩的门拉着兰娟的手,小声地嘱咐她两句:我拜托你了兰娟,替我顾着我妈妈。

兰娟走的时候说:淑苇,到底,你比我有眼力。

比起江淑苇来,林育森的日子更加地不好过。

育森出身城市平民,父亲是当年累死在资本家工厂里的老工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劝他与江淑苇划清界线。日子越过,劝说已变成了威逼。他的妈为了这事,已经上过一回吊,被人救了下来。大姐是早早地与他们断绝了来往,因为她的孩子要参军,受不起这个拖累。

到了这一年入夏的时候,林育森的妈把儿子找回家,最后跟他摊了牌,坚决要林育森跟江淑苇划清界线。

不过大半年的功夫,林育森白了一半的头发,他的眼镜框也早断了,却只是懒得去修,颤微微地挂在鼻梁上,他几乎是一个半老头子了。

离婚的事,倒是江淑苇先提出来的。淑苇只希望他带走女儿薇薇,无论有多么舍不得,离了她,薇薇会少受一些磨折,还可以继续地读书,薇薇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可是学校早就停了课,就算是上了学,也是没有书读的。不如跟着父亲,无论如何,书还是要读的。

林育森答应了。

林育森说,你曾经等一个死人,我现在等一个活人。我总是有希望的。淑苇,我还等着我们将来能团聚的一天。

这个时候,又入了冬。

在他们夫妇俩最后团圆的这一天傍晚,一封电报发到了林育森与江淑苇的家。

是兰娟打来的:母故,速来。

江淑苇丢下电报便开始拣了洗漱用具装进小包里,裹了围巾就要出门。育森拦住了她,问她要做什么。淑苇说:我知道半夜里还有一趟长途。

育森突地身手灵活起来,跳起来顶住了门:“你不能走,会当你是畏罪潜逃的。淑苇,那就完了。我们都完了。”

淑苇想说:我要去,说什么,也是要去的。

可是她开不了这个口。

江淑苇还是趁着夜色走了。

是有人帮了她了。

育森说,我们说好了,两天以后你一定回来。

林育森都没有顾得上替女儿薇薇梳洗一下便把她塞进被窝,嘱咐她无论如何不能出声儿。之后,他与另一个人一起坐在漆黑一团的屋子里等着天亮。

这一天是冬至,一年里头,黑夜最长的一天。

第二十二章 永别

江淑苇坐在夜班的长途上,车子晃得实在厉害,车箱里满是汽油呛人的味道,江淑苇僵直地坐着,她头痛欲裂,精神却出奇地亢奋,像脑子里轰轰地着了一团大火,燥得棉袄几乎要穿不住,可是脸与手脚都冰得像死人。车里很暗,映得窗玻璃成了一面乌沉沉的镜子,里头映着一个中年女人鬼魅一样面孔,玻璃上大约是有一道乌迹子,如今横在江淑苇脸上,好像是她脸上的一道疤痕。

江淑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人会帮她。

在她的记忆里头,这个人稀得如同缕烟,或许比烟还不如,那个时候她那样小,那个时候吴卫东还叫做豆芽,瘦得三根筋挑了个小脑袋,成天被她的父亲江裕谷呵斥得溜溜地转,没着没落的一个小孩子,时常在院门那里伸头伸脑地看她们姐妹俩,被张妈像防贼似地紧紧地防着。

林育森想起来对淑苇说可以去求一求他,到底以前是认识的,淑苇想到,吴卫东虽然是工宣队的头头,但这些日子里头,倒还真的没有对她下过狠手,于是淑苇的心里升起了一点点的希望。

育森陪着淑苇偷偷摸摸地找上吴卫东的门。

他还没有结婚,一个人住在淑苇学校后面的一大间教室里。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晚上,淑苇夫妻两个挨着墙角推磨似地转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去敲吴卫东的门。

江淑苇实在是没有想到吴卫东会帮她。

他说他只能给她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她必须要回来。

江淑苇这才坐上了汽车。

车票是姐姐淑真替她弄到的。

淑苇上路的这一个晚上,有一个女人头脸裹得严实,钻进了她们家的小屋。

吴卫东对外只说,勒令江淑苇在家闭门写两天交待材料,半步也不准出房门,两天之后再来接受人民群众的教育与批斗。

林育森坐在自家小屋里,炉子是早就灭了的,可他不敢升火,蜂窝煤都堆在走道里,他不敢开门。他的对面,江淑真背对着他坐着,黑黢黢的一个背影,与淑苇的确十分相像。林薇薇缩在被窝里,拿着一个小鸡啄米的小玩具在手里,屋子里只听得那个小东西卡,卡,卡,一声一声轻微的转动声。

淑苇赶到小镇上时,发现佑书妈妈已经被草草地埋掉了。

兰娟哭得脸孔浮肿,说佑书妈妈是溺水死的。怎么就一个眼错不见,就找不着她人了,兰娟好容易央人找了一夜,也没找到她。

第二天,有船上人家早起时听得有什么东西嘭嘭地敲着船舷,钻出船舱看时,看到是个人,显见的是死了,头一下一下地磕在船邦子上。是个上了岁数的老阿婆。兰娟拿了家里全部的钱散了出去,找人把人打捞上来。虽是淹死的,老阿婆的样子并不吓人,眉目慈和,睡着了似的。人人说可能是失了足。

淑苇与兰娟趁着黑夜来到母亲的坟上,兰娟说,这里的人都晓得这老阿婆是国民党军官太太,平时不大有人敢搭理她们的。她不知道该把妈妈埋在哪里,这里并不是坟地,原先有人种药材的,现在荒着。

四周很黑,兰娟牵着淑苇的手,让她去触摸什么。

兰娟说,怕以后难找到妈妈的坟,所以她挖来一棵树种在这里,是一株木槿。

兰娟说,找到树,就找到妈的坟头了。

淑苇摸到了那棵树,树还细,树干有点毛刺,摸着冰凉的,兰娟说这树可以活的。

淑苇在妈妈的坟上抓了一把土揣进衣袋里。

佑书妈妈没留下什么东西,佑书的画像还在,重重地包在一堆细棉纸里头。淑苇没有打开看,可是她知道那是。

江淑苇连夜往南京赶。

回到家的时候,江淑苇觉得林育森又老了几岁似的。

江淑苇不再受批斗,她要下放了。

临走之前,江淑真叫她回家一趟。

育宝结婚了。

一年多以前淑真单位的一个同事做的媒,把她远房的一个侄女儿说给育宝,那是一个在家里没什么人管的女孩子,糊里糊涂地长到二十多岁,头一次来月经时涂了一身。

两个年青的孩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无师自通地做了夫妻间的事。淑真发现的时候,女孩子肚子已鼓得显眼了。

江淑真跑了大半天,讨来个方子,一付药下去打掉了一个成了形的男孩子。

那个时候江淑苇还每天被批得鼻青脸肿,得到消息跌撞着回到家里想劝阻,可是已是晚了。

姐姐淑真说:不这么做怎么办?我们育宝是后天得了病才傻的,可这姑娘是天生的傻子,将来怎么办?你是陪他们过一辈子还是我陪他们过一辈子?两个大傻子带一个小傻子,这日子怎么过?

淑真瘦长的脸拉得更长,两腮因为用力而鼓起两楞,咬着牙说:断子绝孙了也好。

淑苇心底明白淑真做得对,她想,这个姐姐,从来都比自己绝决。

淑真正正式式地替两个傻孩子打了结婚证,这会儿叫了淑苇回去,说走之前,一家子吃顿饭,也算是喜酒了。

育宝穿了件毛蓝的新衣服,这些年他拔了个子,也是江家人特有的瘦长窄小的脸,若是不开口,倒是个清俊的年青人,很像江裕谷,脸上的线要柔和得多,眼里没有什么神彩。新娘子一件粉色的新褂子,刚做完小月子,吃得粉白圆胖,两颊上团团的滋润的红,其实并不难看,只是一眼便识得是傻的,拿不住筷子,用手拈了毛豆在吃,笑得全无羞意。

这一刻江淑苇更觉得淑真是对的。

这样的生命。

淑苇要走的时候,育宝像小时候一样很亲热地抱着她的腰,他早就比淑苇高了,可是大约是为了表示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他佝偻了腰,塌着肩,以便还可以仰着头看姐姐。看着就笑起来,问:婆婆为什么不来喝我的喜酒?

淑苇说:婆婆来不了,姐给你包的红包里头,也有婆婆的钱。

育宝说姐姐你为什么哭?

淑苇说,因为你长大了成家了,这太好了,姐姐实在是高兴,人高兴了,也是要哭的。

在江淑苇下放之前,林育森与她离了婚。

育森起先是打定了主意一家子一起走的,可是育森他妈坚决不许,她跪着求儿子跟江淑苇划清界线,林家毕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林育森经不起自己母亲的这一跪,但其实,他心里头是清楚的,母亲的一跪,不过是压塌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兴许,在那异常漫长的恐惧的冬至的晚上,那点分手的心思便蠢蠢地冒了芽。

女儿淑苇说她带着,下放虽然苦,可是女儿还是跟着妈妈好一点。何况,育森妈妈并不真想要这个孙女儿。

办了离婚的那一天晚上,也是江淑苇在城里呆的最后一个晚上。

江淑苇足足地烧了大盆的热水,一家子好好地洗了个澡。

她还求姐姐淑真弄来了包染头发的染料,放在小碗里调匀,旧牙刷沾了,涂在林育森的鬓边再用箅子一点一点地理过去,再理过去。

育森的头发白了不少,却还厚实。

鬓发徐徐地黑起来,年岁也好像一点点地回来了。

自然是不会回到最初年华似锦的日子,但看着不再那么触目惊心地老像,淑苇侧头打量了一下,很是满意。

淑苇款款地跟育森聊天,淑苇说:“育森,今后,如果有合适的人,你就向前走一步。”

育森拉住淑苇的手,把头埋进去,哭起来,头发上的染料涂在淑苇的手腕上,一痕墨黑。

淑苇劝他说:“你不要这样。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回来,而你那个时候如果还是单身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过到老。如果那个时候你成家了,我们还是亲人,薇薇总是叫你爸爸叫我妈妈,那也算是团圆了。”

育森说:“那样不是团圆,那样就是凌迟。如今这是一刀夺了我的命。”

育森说淑苇,我等着你,等着你和女儿。

江淑苇说:“别等。因为等太苦了。”

江淑苇带着女儿林薇薇下放到了乡下。同行的还有三十多位下放的教师和干部,有的人孤身,有的携妻带子,裹了全部的家当乘破旧的长途颠簸了两天,到达某县汽车站。之后又换拖拉机到各人被分配的公社。

路上,薇薇吐到几乎脱水,多亏一位女老师会扎针,一针下去,孩子才缓过来。之后,小姑娘便奇迹般地停止了呕吐,瘦小的脊背板得笔直,一直坐到终点。同行的老师们无不惊叹这孩子的毅力。

淑苇去的是最偏远的一个生产队,来接她的是一个非常沉默的中年男人,姓刘,极黑瘦,他带着江淑苇与林薇薇用了三个小时,翻越了两座大山,薇薇走不动的时候,刘队长把她背了起来。山路远,可山势倒还不险,又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淑苇走得出了一身的汗,最终他们到了一个叫红卫村的地方,从前这里叫聚钱村的,后来说是名字太旧,不够革命,改了名。刘队长把一幢用黄土夯实的土屋指给江淑苇看,说那就是她的住处。这里离山东很近了,所以方言更近山东话,不是太难懂,淑苇听得不远处有女人在叫,似乎是喊孩子回家吃饭。声调高亢,气呼呼的,随后老远的,看见一团尘土里,一个穿了破袄的小身影腾腾地跑过来,大约就是那被叫的小娃儿,跑得近了,淑苇看见他气极败坏的小脸儿,腰上扎的草绳,竟是赤了一双脚。

接着,几个女人的声音依次响起,不同的嗓门儿,同样的内容,都在唤自己的孩子回家,从村子的各个角落里,从远远的田间与林子里,忽忽地跑出不少孩子,个个活络个小猴子似地。刘队长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地绽开一道笑纹,说,我们这里别的都缺,就孩子多,一家都得三五个的。个个野得不像个人。

分配给江淑苇的,是一间十几平米的昏暗的房间,甚至连扇窗也没有,墙上留了个洞,插了半片不知哪里捡来的玻璃。门是好的,有点转动不灵,但不漏风。刘队长说,队上有浆子,还有纸,可以给江淑苇一些把窗子糊上,等夏天暖和了再撕开。只是浆水精贵,省着点用,不行就用木条钉上。

江淑苇反复地谢了刘队长,刘队长仿佛被谢怕了似的,一溜烟儿地没了人影,淑苇正愁着不知队部在哪里时,他又送来了浆糊与一摞纸。

江淑苇忙到天黑透了,才把所有漏风的地方用纸糊好。那纸也是受了潮的,好在量足,淑苇厚厚地糊了几层,觉着没有风灌进来了,这才想起点起灶来。

土屋外头只有一点点的柴禾,淑苇好容易升着了火,她没烧过这种大灶,可是这灶虽旧,保存得不错,好像有人给修整过,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烧。

土屋里有了光亮,照见一架土坑,上面有稻草,散着干枯的味道,屋梁很矮,好像伸一伸手就够得到。

江淑苇坐在灶前,薇薇依过来,坐在她脚边。

火光把母女俩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凝着不动的两团,外头,村里的狗叫起来。偶尔有柴烧炸了,啪地一声脆响,火星子迸起来,带着一点烟气,升到黑暗里,一晃就不见了。

光影里,江淑苇看到了久违的沈佑书。

他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侧过头来看着她。

薇薇睡着了。

淑苇用手去摸了摸佑书的头。

淑苇说:从前有段日子,我看你就像我的弟弟。

如今看起来,你就像我的孩子似的。真年青啊。

佑书笑了,好像有点害羞。

第二十三章 离乡

江淑苇挑着一担水沿着窄窄的山路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这里没有自来水,用水要到远处山泉挑,起初淑苇挑一担水要走上半天的路,后来脚程快得多了,有一个半小时便走到了。

薇薇总是跟在妈妈身后,一路扶着木桶,背诗给妈妈听,她拔了点个子,但是瘦,每天与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在地里拾玉米或是棉花,晒黑了些,头发也黄了,眉眼依旧细致。

母女二人基本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饭食与城里自然是大不一样,难得的是还算能吃饱,菜是一味的土豆与白菜,村子里的人舍不得用油,有时只用一把花生在锅里炝出油来炒白菜,放一点咸盐,一点味精。

肚里油水少,饭量便格外来得大,有一天淑苇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一气吃了四个粗面馒头。

初到村里半年以后,江淑苇接到了育森辗转寄来的一个小小的饼干罐,盖子焊死了,沉颠颠的,撬开了盖子看时,是满满一罐子猪油,雪白喷香,淑苇想,这一定是他省下了几个月的肉票买了肥肉炼了,再密封好寄过来的。

这一罐子猪油,淑苇总舍不得吃。她在屋后挖了一个不大的洞,放进一口破水缸,再盖上个旧锅盖,借那点地气,用于储藏,每回晚饭,淑苇会挑一点点猪油拌进女儿的碗里,薇薇每每香得打一个哆嗦。薇薇给爸爸去了信,告诉他,这油有多香,只是请爸爸以后不要再寄了,寄了,爸爸就没有肉吃了。

这一小罐油,母女俩足足吃了十个月。

这里还没有通上电,母女二人夜晚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读带来的书,以古典的诗词居多,当初从城里走的时候,淑苇执意要带上书,可是书太占地方且是太显眼,有些书还是育森从学校里偷出来的,更是不能叫人看见了,育森便想了个法子,将书紧紧地裹进被子与衣服里,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半导体收音机,可惜电池太难得到,须得赶上五十多里的路,到小镇上才有的卖。

白天自然是要下地劳动的,晚上得参加生产队评劳动工分。一般的社员一个工可以得到二十分,妇女劳力也有十六、七分,淑苇因为是下放劳动的,只得八分。

村里人是好的,都没怎么读过书,因而很尊敬读书人,知道淑苇是老师,都很照顾,有时求了淑苇给写封信什么的,总不会空着手来。

乡里人操心受累,显得老,往往三十岁刚过便出了老态,女人们总穿着蓝布的衣裳,冬天罩在棉衣外头,开了春便脱单穿,那褂子是全无腰身的,也不大常洗,怕洗坏了布,袖口磨得毛了,缝上碎布。淑苇手巧,会裁剪,村里有人家嫁女儿娶媳妇,她会帮着给新娘子裁衣服,略掐一点腰的设计,领子上做一点点改动,绝不乍眼,可就是抬人,从不收取费用,谁都说江老师是个好人。

所以一有点机会,村里人便想着回报。

淑苇来村子三年之后,镇子上的学校走掉了一位老师,村长便推荐她去代课。

说是镇小,其实只得一到四年级,全校只三十来个学生,一位老师,一位校工。

江淑苇在告别课堂三年之后,又站到了讲台前。

下头是一张张晒得黧黑粗糙的小脸,全校的孩子都集中在一处,分年级坐成四组。淑苇先给一年级小朋友教拼音,识字,再给二年级上数学,再是三年级的课,四年级试着让他们做作文了。

教室是从前地主家的祠堂,倒还宽敞,漏雨的地方叫校工给补好了,就只光线不大好,一到了下午便暗得如同傍晚,孩子们一人一截子蜡烛头,点燃了滴两滴烛油粘在桌上继续读书上课。淑苇挤出钱来买来蜡烛,六一节孩子们的礼物便是一截完整的长长的白蜡烛,他们简直爱惜得不知如何是好,有那最小的一个竟然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

薇薇成了母亲的小助教,她熟读诗词歌赋,写一手好毛笔字,普通话字正腔圆,说起话来轻言细语,耐心得很,大不了孩子们几岁,却得孩子们无比的尊敬。

母女二人暂时搬到祠堂侧边的旧厢房里住,比原先的泥巴屋条件好得多,就是没有烧饭的地方。

有点瘸腿的校工给他们在祠堂廊下砌了个小小的土灶,烧干草枯枝,每回天黑以后,孩子们回了家,淑苇便带着女儿在廊下做饭,看那烟一蓬一蓬地散了开去,天渐渐地暖了,有时会有大雨,烟在雨气里团不成形。淑苇拿了坛坛罐罐地来接水,十分地欣喜,从未这般喜欢过初夏的雨。

有那家特别远的孩子,淑苇往往留他们住,有一回淑苇竟然得了不少带壳的花生,用锅煮成盐水的,让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吃花生,听故事。

江淑苇给他们说安徒生,说西游记,说水浒,也说苏联电影,说自己年轻时的篝火晚会。

孩子们家里都穷,也不晓得怎么感谢老师,知道江老师爱整洁,把祠堂前前后后打扫得干干净净。淑苇教他们常洗手,用小指甲刀剪指甲而不是用牙去咬,教他们用针挑去手脚上的泡时记得把针在火上燎一下消毒,教女孩子们生理卫生知识,以便她们因为无知而害怕或是染上疾病,还教他们用淡盐水漱口。

隔三差五的,晚上,淑苇还被请去给下工的社员“扫盲”,读那份十分珍贵的人民日报,给乡亲们讲解发生在当天的国内外大事。

这种平静的充实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半。在江淑苇在又一个夏季到来时送五个大孩子去县里考完小之后不久,便戛然而止。

学校里原先是没有音乐课的,教材倒是有,可是原先的老师不在会唱,所以也没教过孩子们,江淑苇来了以后便把音乐课恢复了。

事情就坏在这音乐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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