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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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问,你身上有小吗?

有。阿诚回答。有的。

在微微与阿诚相处日益融洽的当口,她要评职称了,可是,头一关便被卡住了,她到现在也只有中专的学历,学校说,现在都需要大专文凭,若你是教师编制,有个省级赛课获奖之类的纪录,还可能有个破格一说,可惜又不是。微微问校长,那么就是说我永远也别想上中级了?校长笑说,怎么会,上中级也是容易的,你读个大专吧。你又不是七老八十,跟我比起来,你还是小年青呢,也不是读不进去的,拼上个两三年,读出来就一切顺了。

微微回到家上网跟阿诚抱怨,阿诚说,读就读吧,夜大啦,成人教育啦,不是太难。我帮你打听着。过了没两天他果然发过来一条一条的信息,告诉微微哪个学校办了什么成教班,哪个学校的课程比较容易过,帮着微微选了一所大学的成教学院,财会专业。微微去上课了。

当她坐到教室里,突然想到一个人。刘德林的妈妈,她的前任婆母。她快记不得那老人的样子了,只记得她苦口婆心地劝她考一个大专文凭,说将来是要用得到的。到这个时候她才晓得那个理想主义的执拗的老太太其实是英明的。

或许那个时候下狠心读个大专出来,现在也不至于有今天。所谓人没有前后眼,如果可以预见未来,是不是可以避免许多的悲剧?

不过谁知道呢?人若能看得见未来,谁还会奋不顾身一头扎进感情里头?一个个全都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立地成佛。

既决定了这一回一定考到文凭,微微每晚都会抽一点时间出来复习功课。母亲总专注地盯着她看,微微,她好像又记起她的名字来,你学习啊?这很好。母亲快活地笑起来,又说,这很好。

微微想,她的快乐是因为看到自己学习还是错以为她是那个出色的爱学习有天份的姐姐呢?

微微问阿诚。阿诚也答不上来。每天晚上,她都会开着QQ看书,就好像有个人陪着她似的。

你知道吗?微微打字,再后来的后来,我妈想通了,可是又想岔了道了。她一心一意地想自己再生一个孩子。一个新的薇薇。然后她就碰上了我父亲,正好他也想把户口弄到南京来,两个人各怀鬼胎,就有了我。只可惜,我跟那个领养成的小女孩子一样不聪明,甚至有点迟钝,不过这一回,她没有法子退货了。

隔了很久很久,久到微微以为阿诚下线了,那边突然问:你叫什么?纪薇?念薇?

也同样隔了很久,顾微微才答,不,我叫微微。没有草字头的。

那边回复,哦。

微微听见踢拖踢拖的声音,是母亲摸了过来,站在门外头一片黑里,问:“微微你还在学习啊?早点睡。”

微微猛地用拳头捣住嘴巴,哗地流了一脸的泪,混了闷出来的热汗,满面粘粘的。

忽地阿诚又送过来一句话:你是不是在哭?

然后他说:微微,有机会的话,我们见一见。

微微没有答应。

他们接着又聊了几个月,天南地北的。

也聊自己的事,学业,工作,阿诚说他读研二,生物专业,非常非常普通的家庭出来的,家里人供他读书也不易,也不知将来工作好不好找。有一回微微开玩笑似地问起阿诚有没有过女朋友,阿诚也老实地回答,有过,不过分了。那个时候太小了,什么也不懂。

阿诚再提及见面的时候,微微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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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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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踌躇

顾微微站在约定的小公园门口,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一刹那完完全全地失去了走上前去的勇气。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叫,离开把离开吧,这样的人,他不是你的,但是手脚却不听使唤。

灵魂高贵,有自知之明,可是怎耐肉身不由自主地不争气,贪图着英俊的眉眼,年轻温暖的身体,奋不顾身的热情,还有,爱的可能。

顾微微磨磨蹭蹭,看着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在小公园门口踱来踱去,掏手机出来看时间,有点不耐烦了。

她想到他在网上聊天时的那种温和体贴,他们之间没有障碍的可称得上融洽的相处,他并没有跟他说过任何带有明显的感情色彩的话,但是一句一句又一句,厚重而又轻飘,叫人一下子飞上了天,在云端似的快乐,一下子又好像放了几百斤重的一颗定心丸在心底似的踏实。

顾微微到底还是走上前去,男孩子看见了她,她觉得他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气飞快地从他的脸上掠过。可是微微还是捕捉到了,她明白自己跟他想象中是一样的,一个寂寞的不美的中年女人,当然,他掩饰得很好,他大方地对她笑,说着你好,请微微去吃茶。

两个人相互交换了真实的姓名和单位,男孩子说,他叫肖季远,本地人,住学校宿舍。

整个过程里顾微微非常地拘谨,说话很小声,想到自己网上聊天时的那点小任性,她惭愧地抬不起头来。

这一次的见面快要结束的时候,肖季远说,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你看你哪天方便。

顾微数说:“不用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肖季远把手抄在裤袋里说:“为什么呢?我觉得我们挺谈得来的啊,不论是网上还是网下。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顾徽徽几乎是仓皇逃走的,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叫她无地自容,回到家之后,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回想起他的样子,他浓厚乌黑的头发,他异常漂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高而挺拔的身材,他放在桌上修长干净的手。然而更多的,她想起的是在网上他对她说过的话,他们一起度过的许多个夜晚。她后悔这一次的见面,现在她是失击他了。她不得不让自己放弃这个人。她想她还是不要再与肖季远聊天了,她想删除自己的那个Q号,或是把肖季远的Q号拉黑,终究还是没有舍得。

可是肖季远却好像对微微很放不下,当微微终于又上了QQ时,她发现肖季远给她发了很多于留言与很多封邮件。

微微你回来吧,他写道。我觉得我对你充满了愧意。

他说他对她有愧意,让微徽有点奇怪,忍不住便回复道,为什么要说有愧意?

微微只看见那个对话栏上那几个小字:正在输入…。可是很久也不见那输入的内容发过来,微微想他一定是输入了又删除了,又输入了再删除了,像一个深情的人在爱人的门前踌躇徘徊,这么现代的交流方式里头,有这样老派的的韵致,微微抵挡不了。

她静静地等着那边的文字出现。

然后季远在那边说:我觉得好像见面让你很不自在,对不住了。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不自在,见面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地相互了解一下,我觉得你是—个挺好的女人。温柔细腻,也很善良。

这些句子很得体,但是不知为什么微微的心里有点失望。

过了半个月多,肖季远又约了顾微做出去,说是想请她吃饭。微微去了,去之前稍稍打扮了一下,穿了件新买的浅浅橙色的薄毛衣,配了灰色的齐膝裙子与小短靴。

她在镜前长久地审视自己,她还算是苗条,她记得她的腰部原来极纤细,最宜穿这种薄的毛衣,穿时腰间会有春水一样细微的衣纹。然而现在,或许是因为长年坐着,更或许是因为她的确不再年轻,那种美妙的惹人怜爱的波纹不见了。

母亲看她换了衣服出来,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说:“顾微微,你要出去玩吗?”

“是啊,”微微说,“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母亲拉拉微徽的表角,轻声地说:“很漂亮呀!”

隔了这么一段时间再见,微微越发觉得肖季远英俊逼人。微微特意地选了饭馆里的—个小包间,最后的饭钱也是微微付的。她觉得季远这样年轻的孩子,还在念书,他也跟她说过,生物系的学费是有名的高,他家庭条件也不太好,出来消费的话,还是应该自己多负担一下,何况他们并不算是男女朋友。

他们是什么,微微也说不准,她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问题。

这之后,他们基本上一个月见上个两次,也不过是吃个饭,散散步。

微微会选一些不起眼的饭店,散步时也尽量地往那人少灯光也暗的地方去。可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角落里有人在注视着他们,这种注视让她非常不安。可是肖季远总是说,没有人,只不过是风。

自然,微微还是感觉到快活的,肖季远是一个很得体的男孩子,年轻,可是却有对女人有足够的认知,知道如何让她们觉得快乐、觉得安全。

基本上每一次外出,都是由微微来负担费用,当然费用有限。微微发现肖季远的衣着总是半旧,有一回便路他买了件新衣服带过来,拿出采交给肖季远的时候,微微再三地说明,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逛街时偶然看到,觉得很适合肖季远穿便买了。肖季远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也没有推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这态度反而让微微觉得安慰。

顾微微并没有把自己与肖季远的来往告诉任何人,或许是因为她可以预见别人会对自己与肖季远的这种关系深深地质疑。在内心深处,自己何尝不质疑,她担不起更多的质疑。她没有想过与肖季远天长地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对这一点儿,顾微微心里头明镜似的。

她只是依恋着这种关系。

她的身边只有一个老母亲,只记得前尘旧事的老太太,有时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她的女儿;她还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但是那朋友如今有爱人,她的生活大部分要与—个男人分享,她是这样地孤单,好像她从来就是这样孤单的,人真是个怪东西,微微想,什么都会习惯,唯独习惯不了孤单。

顾微微有时也会为自己在面对肖季远时的瑟缩局促而暗恨自己,她回想起当年与刘德林在—起,她是不爱刘德林的,可是不爱并不是可以轻视的理由。面对一个不爱的人便轻视,可是遇上打动自己的人就格外地谦卑,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这样的反思之下,微微开始调整与肖季远相处时的心态。慢慢地,她平静起来,不那么谦卑。

相处的时日多了以后,顾微微也有了些微妙的发现。

肖季远在网上与网下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似乎不大统一,网上的他深情执着,对微微无比依恋,而又有一种与他年龄不大相符的体贴。但是网下的他,慢慢地表露出一点点儿冷硬的东西来。有时也有点小情绪与小脾气,他从没有送微微回家,有两次他出来时说自己吃过晚饭了,就只想散散步,却不会问微微吃了没有。微微想,兴许他这个年纪的人多半是这样的。年轻人,是会更多地关注自己的,在他们的世界里,自己才是中心。更何况,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

有一回见面时,肖季远似乎心绪极为低落,微微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学期的实验任务太多太重,导师把整个实验室的琐事全交到他身上,他打工的那家公司说他请假太多,把他辞退了,还扣了他不少的工钱,下个月的学费还没有凑齐。他用力地把眉头皱起说:“要不再回家想想办法。”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学费的事,交给我好不好?”

肖季远似乎十分意外,头一次嗫嚅着说不出整话来,微微笑了笑说“那么就这样吧,你有银行卡的话记得抄一个号给我,我明天给你打钱。”

微微的心里有些许的酸痛,但是并不深刻锐利,或许是他有意地把学费的事透露出来的,微微并不蠢,但是,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

微微看着肖季远低下了脑袋,头一次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不自在来,就像初认识时她自己的不自在一样。是了,肖季远自然不是蠢人,他明白顾微微心里头的那点清楚,他也会羞愧也会不安。

这之后,顾微微时常会在经济上给肖季远一点儿帮助,肖季远没有拒绝过,但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依然一个月与顾微微见个两三次,他们的关系反倒比初时自然了。

陈晓薇这学期带的是毕业班,区里在开学时便说明,这一届的毕业生要进行全区的统考,并依照成绩排定各学校在区里的名次。这届学校安排给六年级的师资算是最强的了,所以校长也寄予了厚望,希望可以在统考中以黑马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晓薇忙得人瘦了不少,微微有一天突地发现她原本丰腴的脸颊完全地陷了下去,吓了一大跳。晓薇说,最近她是有点不舒服,可是事情多,这样忙,干脆等把孩子们送毕业后再去好好地看医生,谁知这一拖就拖了好久。

微微知道,晓薇与男友相处甚为愉快,也都见了双方家长,看来真是好事将近。

这年四月底,微微要考试,她没什么信心,便报名参加了考前辅导班。谁知辅导班的地点就在她的母校。

微微鼓足了勇气,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重新踏入阔别多年的母校。

这所学校十来年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俩幢教学楼,只是重新粉刷了,操场依然小,倒是新建了一幢教师宿舍,就建在原先单身宿舍的平方旧址上。那个窗口没有了,那个她很多次放置一瓶滚热的豆浆的窗台自然也消失不见了,那片小树林还在,笔直的水杉拔高了许多,落了一层极厚的棕色的针叶,,像一块厚而软的地毯,踩上去吱吱作响。

顾微微坐在教室里神魂飘忽,又觉得自己特别地可笑,她的生命里所有的戏剧因素都不过是她臆想的、自造的,哪里真有这么巧,一定就碰上了什么人呢。

终于上完辅导课时快十二点了,顾微微走到车棚那里取自行车。

开了锁,一抬头,她看到不远处操场上有一家子在做饭后的散步。

那个男人高个子,是何启明,不会有错的,真的是他。

他的身旁有一个小姑娘,估计是他的女儿。才十来岁的样子,却已经是长腿直背,亭亭玉立,有模有样的一个少女,挽着何启明。何启明的手抄在裤袋里,慢吞吞地走着。小姑娘快乐地与父亲说着什么,何启明回头来冲着女儿微笑。

他当然不似从前年轻,算来也四十好几了,可是依然是一个不能否认的俊秀的男人,依然腰是腰、腿是腿,那点子懒散,不耐烦的小劲头还在,衣着十分简洁。

他的生命里一定是碰上了一个好女人。

那个女人过了了,在他身边,略略后半个身子走着,安静从容,她倒是胖了一点儿,然而脸色很好,是一种生活安逸的女人的温润。

顾微微握住车把,握得那样紧,手都挣酸了。

人都是这样,过了许多年以后遇上了从前爱过却没有得到的人,心下理会下意识地希望他苍老而潦倒,遇人不淑,自己在一旁暗处看着他,有点感慨、有点黯然却又有点上不得台盘的窃喜,那种“啊,你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

可是这个人,何启明,竟然连这点窃喜也没有给顾微微。他竟然不肯潦倒,不肯颓废,不肯老。

微微骑上车走了,今天车子不大好骑,蹬得挺吃力,可能要小修一下。

四月的暖风扑到脸上,让人恍惚地想起从前的事情。真是不由自主,越是不想去回想,那往事越是饶不过人。可是啊,微微想,何启明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到了今天自己又何苦装成是爱恨别离。

晚上,肖季远约微微出去,带了两本习题书给她。

微微接过书,心中悲伤与了悟交织,依向肖季远落下泪来。

第五十章 彻悟

顾微微慢慢地向肖季远讲了年轻是对何启明的那一段单恋,说着说着眼泪就干了,越说心里头道越松快了。

也就是在这一个晚上,顾微微与肖季远有了最亲密的一层关系。

肖季远主动地,顾微微也并没有拒绝。

这一个过程缓慢绵长而柔和,快捷旅店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玉树临风,房间极小,家具摆放的极紧凑,有点像他们彼此都曾感到过局促的这一段感情。屋里收拾得异常的整洁,四壁的墙壁也极薄,所以他们都很隐忍。

在这种最热情的时刻,顾微微好像听到自己的血液激素奔流的声音。她自认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怪的是这一刻她不顾一切,可是脑子里一片清明。头一回,她在肖季远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面前的自卑烟消云散,那自卑堆积的这样厚重,她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它轰然坍塌的声音。在她的想象里,自己奋力而英勇顽强地一下一下撞击着着厚重的积压,直至它彻底倒塌。用力用力,她热汗滚滚,披头散发,身体却慢慢地轻起来、升腾起来。她能感觉自己肉身有些松弛,可欲望却天真澎湃,她面孔有些沧桑,可灵魂却稚气鲜嫩,或是她从来都是可笑甚至可怜,不过她比谁都活得更加纯粹,爱就拼了命地爱,一旦想明白了不爱了,走的头也不回 你不在意也好,你恨也好,你欺骗也好,与她不相干,她其实只关注她自己的灵魂、她自己的感觉,这么多年她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这一刻,她想明白了,她其实一直只想为她自己活,她有什么好自卑的?她为什么不可以痴爱何启明?他身上的确有她最喜欢、最迷恋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能离开刘德林?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她又为什么不能享受肖季远的年轻和英俊?她单身,他也单身,她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一次放纵的性爱?肖季远的脸与她贴的很近,这一刻顾微微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她甚至完全不去想自己与肖季远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是不是可以算作一种肉体和金钱的交易,这都无所谓,或许他并不爱她,那有有什么,她也并没有热切地爱上他,甚至她都不知道肖季远到底是不是网上的那个阿诚。这一刻他们只是互相温暖、相互需要的两个人,肖季远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她有这么一场,是同情、是关爱还是还债,这都是肖季远自己的事,与她顾微微不相干。

肖季远与顾微微平躺在床上,房间地方虽小,可有一张宽大的床,占了屋子三分之二的面积,像在昭示着自己的功用,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微微微笑起来,拧亮床头的灯,从从容容的穿着衣服,露着她削瘦的背与线条不再优美的腰。她想她再也不会见肖季远了,但如果他需要,她依然可以帮他把书念完,他或许会有良心地还她钱,也许不,没有关系,她只当是捐资助学,也是积善积德的事。

这些天顾微微的心情都很不错,“十一”小长假到来了,她也没打算出去玩,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这样久了,其实还有许多许多地方没有玩到,她打算就在市里好好玩一玩,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挺好。

二号那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真正的秋高气爽,这个城市的秋天,这样晴朗又凉爽的日子真是少见。

顾微微在街头一个人逛了一会儿,身上出了点汗,想着回家好好洗个澡。突地想起离家不远新开了一家很高档的洗浴中心,一时兴起,搀着母亲一道过去。母亲听说出去洗澡,也挺高兴的,拎了一只花布的包,装进换洗衣服和香皂与洗发水,一路上拉着顾微微的手。到了洗浴中心,听服务生介绍说,有人参浴,适合老人家,微微买了票,果然是好地方,环境干净极了,一格一格的小冲淋室冲好澡,进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厅,厅里有一个一个小巧的泡澡池,微微扶着妈进了人参浴池,果然有一股人参特有的混着土腥气的药香。

微微说,我替你揉揉背。

母亲的背很削瘦,仍然很白,却有许多老人斑。顾微微在她的肩背上揉着捏着,手下控制着劲,母亲像是很舒服,小小声地哼了俩声,却回过头说,我也替你揉一揉地。母亲实在没有手劲了,像是抚摸似的,突然她说,顾微微,你的身材真好看。看看,这胳膊,多么圆润,像藕段,腰身也好。

顾微微笑起来,是了,在母亲看来,她这个年纪,还是好的,皮肉紧绷绷的,光滑细润,腰还算细瘦,大腿还算丰腴,因为没有生育过,乳房还是紧而小的,自己抚摸着也觉颇有劲道。像母亲喃喃说的那样,真是好。

顾微微活到这么大,头一回充满爱怜地审视自己的身体,她在水里缓缓地转过来转过去,借着那点水劲,活动她的腰,感受水的阻力,人参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

洗完澡把东西放回家,微微挽着母亲沿着街边散步,梧桐的叶子渐次地黄了,经阳光一照金闪闪的,大片大片常青树的中间夹着一些槭树,叶子纤细火红,洒水车鸣着笛开过,拖着一片细雾,地面光洁湿润。顾微微觉得这一刻浑身真是洁净极了,她与母亲都温润芬芳,带着水汽还有人参的气味。她们俩一天一天地亲密起来,缓慢而可喜。微微曾经恨透了这个女人,是了,她是把她的妈妈当成一个女人来恨的觉得她自私偏执,仿佛天底下就只有她一个明白人似的,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现在,那股年轻的冲动的恨意慢慢地消散了。母亲有点糊涂,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会用亲亲热热的声音叫她顾微微,她在她一片迷惘的世界里清晰地爱着她。这就够了。

她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铁道边,这一带有一段铁路,早中晚各有一趟北上的火车经过。

火车轰鸣着开过来,是火车。微微跟母亲隔得远远地看着,在巨大的声音中,微微隐约听见母亲说:“我告诉你,佑书上前线了。他说他会回来,叫我等着。”

这是微微头一回听见佑书这个名字。

微微问:“佑书是谁啊?”

可是火车开过的声响实在是大,母亲大约是没有听见。

微微莫名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母亲的箱子底看见的那张年轻男孩子的肖像画。那画上的人,是恨配得上佑书这样一个名字的。

顾微微想起多年以来,她其实都下意识地按那画像上男孩子的样子去寻找爱人,她没有找到过,母亲找到了可是没有得到。某种程度上母亲比她幸运,而另一种程度上,她却比母亲幸运。她们母女俩,其实骨子里头,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比她们能够想象的要多得多。

顾微微伸手揽住母亲的肩头,问妈妈,佑书姓什么?

母亲只重复着:“佑书,佑书。”

接下来半年,微微依然还是在供肖季远读书。肖季远说住学校环境太不好,微微还为他在外头找了一小套房子,肖季远说房租他自己负责,微微再也没有跟他约会过。

陈晓薇终于要结婚了。

她不大敢跟微微提及结婚的事,怕微微敏感。微微却主动地提出陪她上街买结婚用的东西。

陈晓薇前段日子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也好,大家都说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这一忙结婚的事,她又立刻地有点憔悴。微微劝她说,学生也毕业了,干脆好好地检查一下身体,反正也是要婚检的嘛,我陪你去。

微微总觉得替晓薇检查的女医生看晓薇的眼神有点奇怪,微微问她,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她就是最近忙的厉害,人常常觉得累,胃口也不好。

女医生说,这也是正常的,说这就开了化验单。

等了约莫有二十分钟,微微陪晓薇把化验单送给了医生,那医生对晓薇说:“你怀孕了。”

微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那也没什么,马上她就要结婚了,下个礼拜。回头再看陈晓薇,才发现大大的不对劲。

晓薇面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

微微把她扶到外头,安慰她说,这也没有关系,你们证都领了,马上要结婚了怕什么?说起来是双喜临门呢。

陈晓薇一把扣住微微的手腕,手劲奇大,微扬了头,眼神空洞如盲人,越过微微的耳畔,直望进后头一片灰白中去。

她说:“我不可能怀孕的。我跟李宏伟什么也没有做。”

李宏伟就是晓薇刚领了证的丈夫。

微微这才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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