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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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闯眼锋一锐。

大沣的军队?君微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入山的时候有遇见过大沣的军队吗?好像没有,难道是跟大狐狸分道扬镳之后,他自己遇上的?

她脑袋里千回百转, 生怕露出破绽叫羽人看出端倪来,只好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样。

“将军……在下与内人,实属在大沣境内已无容身之地, 才会逃亡麓林。在下身无长物,唯独长于文采,若蒙将军不弃,当可效犬马之劳。”

“你一个读书人,能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阎煌似犹豫了一下,“全因……妄议储君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倒胆肥,”镰闯闻言大笑,将长戟扔给左右,背过身去,“你和这丫头的命留与不留,就看你有几分本事,值不值得本将军刀下留人吧!”

说完,他吩咐手下将两人关押至营帐,并派人看守。

一路上,君微只声未出,乖得像只小鸡崽,直到羽人退出营帐,她才重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并无半分惧色,安安静静地看向阎煌,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要说被俘虏不害怕,委实不符合她素来胆小的个性,可如今阎煌在身侧,她竟就真没那么怕。

说也奇怪,就像……心里明白,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阎煌撩过她披散的头发,低头去查看伤了的脸,皮肤蹭破了,血丝未干,有些可怜。

他的手指抚过伤口边缘,叹道:“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君微撇撇嘴,终于觉得疼了。

眼泪珠子顿时直打转。

“有这么疼吗?”嘴上虽然这样调侃,阎煌眼里却都是怜惜,从怀中取出伤药替她敷起来。

“……疼。”一说话,眼泪珠子就掉在阎煌的手背上了。

温热的,顺着手背滑落。

他一愣,垂下眼睫,替她吹着伤口,“那往后就乖乖在我身边待着,再不要离开了。”

再不要离开了。

最后这一句,又轻又慢,就像喟叹。

犹如受了蛊惑,君微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阎煌眼底浮过笑意,涂好了药,顺手在她没受伤的脸颊一揪,“行了,别哭了,又不是我给你弄疼的。”

君微被扯得咧起嘴,口齿不清地说:“现在是了……你松开啦!”

阎煌这才收手,回头看向帐外。

摸着脸蛋,君微问:“你是故意潜进来的?”

阎煌回头瞥她,“不然呢?专门为了来救你吗?”

……就算不是,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怪伤人面子的。

君微撇撇嘴,“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不是已经帮我混进来了么?”阎煌顿了顿,收了玩笑之意,“接下来你只别再受伤,就是帮我大忙了。”

君微“喔”了一声,突然又问:“你真的遇见大沣的军队了吗?”

“遇见了。”阎煌平淡地说,“不过已经死光了。”

君微倒吸冷气,“难道也是——”

阎煌颔首。

也是同样的奇门诡术,无人生还。

“那个鬼公子……”

阎煌接过话,“应该就是他。”

君微恨得牙根发痒,这还是人吗?

“鸟人与中土文字不通,他们要想入主中土,势必得想办法让自己占理,引导民声。拔营之前,那镰闯定会叫我过去,”阎煌嘱咐道,“届时你独自一人,万勿冲动。”

他都筹划好了。

君微点点头,见他朝自己招手,人才走近,便被他拉着坐下了。

阎煌侧卧在她膝头,合上了眼。

“这么大帐篷,你干嘛非睡我这儿……”

“做戏做全套,”阎煌懒洋洋地说,“你我既是夫妻,就莫要见外了。”

竟是有理有据,君微奈何不得他,只好随他去,“大狐狸……你说这鬼公子害了这么多人命,到底为了什么?”

“无论他所图为何,”阎煌闭着眼睛,语声低沉,“用什么手得来的,终究也会如数被讨还。他如此,沣国天子也不例外。”

听他提起苏印,君微一愣,低头看他,却见他长睫掩住了眼神。

苏印,是大狐狸的生父吧?只因对方是妖,就将她母子驱逐……对阎煌而言,或许与杀母仇人无异。

君微轻轻拍了拍阎煌的肩,试图安慰他。

“你可知,这沣国是如何起家的?”

中土曾是慕容氏的天下,国号耀,苏印更曾是耀国的镇西将军,是在前朝储君葬身火海,先帝急火攻心、就此驾崩之后才登基为帝。

君微只不过从坊间传闻中略知一二,如今听他问起,方才反应过来,只怕这帝位来得并不太平。

“权势从来都是在血泊里交迭,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再正常不过。”阎煌说得平淡,仿佛事不关己,说完,察觉到君微的紧绷,睁开眼,自下而上看向她。

君微咬唇,“百姓何辜?”

四个字,一字一句,恰如敲在心头,击碎了阎煌眼底的冷戾。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透着一丝玩味,“是啊,与他们何干。若不是知道你的真身,微微,我怕是要以为你其实是下凡普度世人的神佛了。”

他说话素来如此,君微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他是讥讽,“不管是不是历朝历代都如此,我只知道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大狐狸,你看澜恭,看烟波姐姐,他们为了鲛人复国忍辱负重,我等生为沣国子民,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说一句,阎煌眼底的戏谑就少一分,到最后已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他枕在君微膝头,缓声问:“那你想怎么做?从这里杀出去取镰闯首级?你可知,麓林又有多少个镰闯?”

是啊,凭阎煌的能耐,杀出这个营地或许不过动动手指。可谁能担保,同一时刻不会有人正在送命于那九州诡术中?

除恶务尽。原来他是这个打算。

眼见着小妖怪眼底一点点浮上光芒,阎煌这才懒怠地重新闭上眼,“不怨我了?”

“我几时怨你了?”

“还说没有,”阎煌哼了声,“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行了,养养神吧,见招拆招就好。”

说罢,他果真假寐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君微自迷迷糊糊中醒来,便听见帐外正在骚动,阎煌也自她膝上起身,一双长眸睇向门口。

“他们在说什么?”

“夜宴要开始了。”阎煌问,“你可知,行军打仗在什么时候会举办宴席?”

君微摇头。

“上阵之前,凯旋之后。”阎煌嘴角轻挑,“所以明日他们就会拔营,一会该来找我了。”

大狐狸果然没有料错,不多时就有人来领,说是将军要见他。

阎煌临行,深深看了她一眼。

君微合了合眼,示意他安心。

那一瞬,她额头眉心的印记似乎闪了闪,等阎煌定睛去看时,却已经暗了。

尽管对印记的事一无所知,可君微并非全无感觉——

仿佛就在刚刚,蒙在眼前的一层纱被揭开了。

从前她就知道大狐狸有副好面孔,在人间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与先生不相上下。

只是先生道骨仙风,美则美矣,但绝不会令她心跳加速,喘息困难……先生离开琅山,她也是整整一年之后才出来寻他。

何至于像现在,大狐狸不过才转身离开,她就开始自行脑补,掌心沁汗,忐忑不安?

大狐狸……阎煌,对她来说是与先生不同的存在。

放不下,离不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君微抚摸着挂在心口的玉佩,低声自语,“难不成……这就是情吗?”

正随在羽人卫兵身后走向主帐的阎煌冷不丁原地站住了。

“干什么?”

阎煌缓缓抬起头,眼角眉梢还挂着淡淡喜色,嘴角轻勾,“没什么。”

百年的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狐狸:作者我们好好聊聊,为什么每次我的桃花刚抽芽,你就要搞事啊?

☆、先生

翼族女战士进帐子来找君微的时候,她正捏着凝碧珠原地绕圈圈, 口里振振有词地念着“澜恭、澜恭”。

那女翼人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只得清了清嗓子。

君微这才察觉有人进来了, 忙将珠子纳入掌心。

可惜了,到头来也没把澜恭给招出来,他不是已经聚灵了吗?怎么就不出现了呢,她还想听听他的看法呢。毕竟澜恭曾是鲛族的顶梁柱,看这人世的方式会更不同吧。

“换上。”

来人抛给君微一身衣裳, 白纱绫罗混着金羽霄丝,还熏了香,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君微自问身上虽然沾了些泥土,倒还算衣帽整齐, 为何要换这种歌女衣裳?“为什么要穿这个?”

“让你换你就换, 哪那么多问题?”女翼人毫不客气地斥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 君微憋憋屈屈地更了衣裳,还洗了脸、整理了妆发, 又被抹上不知什么成分的香油, 整个人香气扑鼻,活像当时初见的风烟波。

待会,怕是连大狐狸也要认不出她来了吧?

“走。”那女翼人一把推搡着她的肩, 将她带出帐外。

此刻天已黑透,营地篝火四起,羽族士兵卸甲歌舞,饮酒作乐, 一副醉生梦死的浮华景象,君微竟生出一种有今夕无明日的沧桑感,这是明天就要拔营的军人,还是做好了命丧沙场准备的死士?

她觉得莫名悲凉。

尽管这些羽人,并非她的同族。

镰闯的主帐门帘大敞,门口羽毛铺地,做出迎宾的长毯来。行至门口,领路的翼人就停下了,把君微推了进去。

羽毛柔软,踩上去如坠云端。

君微身上的羽衣几乎与袭地的羽毛融为一体,烛火摇曳中衬得她肤如凝脂,眼含秋水。

偏偏,她并不知道自己是美的,更添了几分青涩懵懂的诱惑力。

她茫然地看着帐子里正翩翩起舞的羽族歌舞伎,她们腰肢款摆,舞姿曼妙,轻薄的纱衣几乎不能蔽体,令君微着实不知道眼往哪儿搁,慌乱四顾之后,终于看见了坐在镰闯右手下侧的阎煌,乱飞的魂立刻归了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可是阎煌正在小酌,并没有看她。

倒是镰闯瞧见了,饶是他不近女色,也还是被这脱胎换骨似的小美人给怔住了。

先前在营地初见,他只觉得这小姑娘生得娇俏,这不过个把时辰不见,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可细看五官,仍旧是那个眉眼,并无变化,不过是干净了些又换上妖娆装扮罢了,何至于仿佛脱胎换骨?

镰闯侧目,看向下手正在独酌的阎煌。

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自家娘子进来,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什么时候该装死。

“坐吧。”镰闯勾起笑,吩咐左右安置君微入席,恰与阎煌面对面,中间隔着歌姬们跳舞的场地。

君微盘膝在案几之后,时不时偷眼去瞧阎煌。

但他从头到尾,也没给过一星半点回应。

“见招拆招就是。”君微想起他的话,稍稍定了定心,既是躲不过,就忍着吧。

帐内歌舞升平,羽族美女竞相献舞,酒肉不断,与帐外一样热闹非凡。

直到忽闻羽哨吹响,喝酒吃肉的镰闯方才神色一凛,暂时搁下了酒杯。

有卫兵进帐来报,“鬼公子到!”

君微抬头,下意识地看向阎煌,这兵荒马乱里,他终于投了视线过来,狭长的凤眸中写着忧心。

君微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能顶得住,不必担心。

就在镰闯起身相迎时,火光投射出人影,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便出现在帐外,行步之轻盈,竟连铺地的羽毛都未曾惊起。

“公子来得巧,酒宴正酣,直待贵客盈门了!”镰闯拱手道。

那鬼公子也不除兜帽,无声无息地走进营帐。

君微怎么也没想到,镰闯竟让人将这鬼公子领到了她身旁入座!

傍晚那一面,她只觉得对方周身都是禁术所带来的的阴郁之气,如今靠近了更甚。

她偷眼瞧对方,只见斗篷之下五官都隐匿在面具后,只露出冷白的下巴和紧抿的唇。

察觉到君微的视线,鬼公子侧过脸来。

视线在面具之后,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君微分明觉得对方怔了一瞬,虽然只不过眨眼间,就又挪开了,可那一瞬寒气顿凝,“镰闯将军,这是何意?”

镰闯看了阎煌一眼,见对方并无反应,才说:“此地偏僻,人族稀少,本将想替公子找个漂亮姑娘也着实为难。倒巧,这丫头送上门来,本将瞧着肤白貌美,虽说身段是平庸了些,到底是良家女子清清白白,大战之前陪公子切磋一二,放松放松正是将好。”

先时,君微还不知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等镰闯说完,她再愚笨也听明白了。敢情是要把她当礼物送给这什么鬼公子?她是人!不是东西!更何况——

君微看向对面的阎煌。

他正冷眼看过来,一双长眸里再不见了片刻之前的愁绪,剩下的只有凉薄。

阻拦不了,也不打算阻拦。

阎煌的眼中写着这样的答案。

君微自然知道这是镰闯的安排,大狐狸不过是顺水推舟,扮演着趋炎附势、甘愿献上自己女眷供人娱乐的无耻之徒,只有这样才能让镰闯相信,他是会为了保全性命而甘愿投敌的书生。

镰闯会这么安排,根本就是在考验。

道理她都明白,可心里却还是止不住难受。

“也好。”鬼公子冷淡道,“斟酒。”

君微木然地拾起酒杯,一边倒酒,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阎煌的脸上,甚至酒水溢出来都浑然不觉。

鬼公子握住她持壶的手,没有说话。

手冰冷,冷得君微一激灵,酒壶失手落了地,酒洒满地。

跳舞的羽人美女都停了下来,镰闯满脸不悦,“山野村妇,果真是上不得台面,来人,带她——”

“慢,”鬼公子抬起君微被碎片划破的手,“人,将军既已送给在下,是去是留,是否该由在下决断。”

镰闯忙说:“是是是。”

“今夜的酒将军自行享用,明日长庆,你我再叙。”

镰闯心领神会道:“春宵苦短,公子自便!”

鬼公子就势攥起君微的手腕,也不再寒暄,起身就要离开。

两人与阎煌之间隔了静待的羽族舞女,自人群缝隙之间,阎煌看见了小姑娘泛红的眼角,和因为委屈而紧紧抿起的唇——饶是如此,她并没有开口求他的保护。

并非出于怨恨,而是……信任。

就像那日在景都绞杀罗刹,她也是这般傻傻地待到了最后一刻,哪怕心里一万个害怕,也不敢轻举妄动,拖他后腿。

阎煌放于膝上的左手,手指收得极紧,关节都泛了白,持杯的右手却仍很稳,向镰闯举杯道,“先预祝将军,旗开得胜了。”

镰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本将实在是看不上你们这些满口礼义廉耻,实则最是无情的读书人。你应知,我留你不过是因为需要你为我做事,并非欣赏你的为人。”

阎煌敛目,“在下明白。”

“待他日功成,自会赏你豪宅美婢,这等小娘子,忘了也便忘了。”镰闯一口酒闷下,“只是不知道届时你的良心可会痛。”

阎煌不语,唯唯诺诺道:“一切但为大局着想。”

镰闯大笑,鄙夷之情溢于言表。这种贪生怕死,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让出的小人,干不了什么大事,不足为惧!

“喝酒,喝酒。”

帐内重新歌舞升平,就连镰闯都没有注意到,默默喝酒的人族门客,始终都在魂游太虚。

*** ***

羽族营地千里之外,沣国北疆,客栈天字一号间。

君微坐在桌边,对着如豆烛火。

她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是眨眼工夫,就已经被那鬼公子带出千里之外。

这缩地的工夫,她原以为只有仙家和近乎于仙家的先生才会……

鬼公子似乎也不担心她会擅自溜走,就将她独自留在客房,片刻后方才折返,手中端着只铜盆。

君微盯着他的背影,此刻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收敛了煞气,与在羽族大帐的时候又有些不同。

他背对着君微洗了帕子,转身递给她。

她没接,目光停留在对方的手上。

冷白,修长。

是没有吃过苦的手。

是,似曾相识的手。

等不到她接,鬼公子只得自己拿起君微的手,将被琉璃碎片划破的伤口清理干净,“弄干净,你的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次,声音没有经过金属的乔饰。

君微没有接他的帕子,所以帕子滑落在地。

羽族的衣衫单薄,她的泪坠在膝头,顿时湮开一片。

“为什么?”她开口,声音颤抖,“先生……为什么是你?”

她抬起头,一张小脸早已被泪水打湿,杏眼通红。

在她一瞬不瞬的注视下,鬼公子……不,或许或许应该说是夙天纵卸下了斗篷,单手摘开面具,语声清冷,犹如玉器,“我记得嘱咐过你,不许离开琅山。”

清隽如谪仙的面孔,不染一尘。

在君微眼里,那曾是天下第一的美色。

作者有话要说:大狐狸为什么让鬼公子带微微走?

因为他知道那是谁啊!

☆、大婚

夙天纵并没有变,仍旧眉目如画, 只是胜雪白衣换作一袭黑袍, 仅此而已。

五百多个日日夜夜, 君微都在惦记着先生,可真正见着了,她竟恍然有种不如不见的念头。

大狐狸怀疑过先生,但她连半个字也没有信过。

只是如今先生就站在眼前,他和羽族之间的交易, 全都是她亲眼所见,“先生,琅山脚下的那个村子……”

夙天纵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出山多久了?”

“大沣来的那些士兵, 还有边境的那个村落……”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有问。

他却无答。

君微终是彻底死了心, 连嘴角的弧度也再无法控制, 浑身颤抖。

若那诡术不是夙天纵所设,他定然会问她在说什么?可他没有。

就算再给君微一百年时间, 她也猜不到犯下累累罪行的人竟是那个教会她仁义礼智信, 莫负天下苍生的先生!

这一刻,君微多希望眼前这人是易容来的,不是先生。只是她太清楚了, 谁也模仿不来先生的神|韵,谁也不可能让她错认成先生。

夙天纵用灵力封了君微的伤口,然后试图握住她颤抖的手。

可是君微躲开了。

夙天纵敛眸,倒了两杯茶水, 一杯递给她,“你可是怪我,未曾将一切告知于你。”

“你说过天下为先,”君微没有接茶碗,“修道之人当以苍生为重。”可是你却献祭了那么多条人命,只为了获取所谓的修为。

夙天纵看着她的眼睛,“那若是天下要将你我逼进万劫不复呢?”

过往百年,对君微来说,先生就是天,先生的话就是她的信念,她习惯了去倾听,去接受,此刻也不例外,她忍住从这间房里逃走的冲动,想要听先生的解释。

“你还要以天下为先,”夙天纵一字一句地问,“哪怕为师身死神灭,永不超生?”

字字如锥。

君微手捏成拳,“以先生的能耐……这世上,有谁能伤你?”

“微微。”

仍旧是她最熟悉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同样是叫她微微,大狐狸喊起来总是像捏着小猫的尾巴逗弄似的,从前没有比较,君微竟未曾察觉先生唤她的时候,与说起路边的花花草草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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