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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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问还是个比较懂得周旋的人,可惜睡久了,有时候脑子赶不上趟,有点傻呆呆的。好些事情揪住了就头疼得厉害,某些人和场景依稀有了模糊的轮廓,但切实的还想不起来。不过她挺乐观,总没有失忆一辈子的道理,慢慢来,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好的,

一顿饭吃罢,布夫人急吼吼就带着布暖告辞了。她可受不了蔺夫人盘诘的口气,仿佛极怕布暖带坏容与似的。这件事出了,责任不都在容与身上吗?布暖孩子家,叫她一个人背罪,是不是不太妥当?她们这方受了委屈,丢了身子又丢了孩子,蔺氏非但不知道歉疚,还本末倒置起来了。

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填房,越想越气,气得像只胀大的河豚。下了马车径自进门,一头拾掳衣袖一头道,“往后没事别再提上沈府去,磕得我一肚子火。”

布暖惶惶的不明所以,也没见谁惹着她,怎么就发火了?不敢多问,低着头随她进了二进院。布夫人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顿下脚步道,“你不是要学念佛么?回头我找人送两本地藏经来,你照着好好念,给自己修功德的。”

布暖道是,布夫人本想命她远着容与,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说出口。她要真是个糊涂人便罢了,目下身子没好利索,等过几天明白事了,她这通教导就成了欲盖弥彰,反要叫她起疑了。

第五章 别有轻妙

布暖拉她屋里来,倒了茶搁在她面前道,“母亲且坐会子歇歇,好好的怎么又不自在了呢?不叫去,下回不去就是了。”她隔着矮几往前探了探,“我问母亲个事,今天知闲姨姨提起蓝将军。我听那话里意思,倒像是不嫁他不成的。母亲怎么还说嫁不嫁的由我呢?若是得罪了人家,怕官场上给父亲小鞋穿。”

布夫人抬起眼道,“是知闲和你说的?”

布暖点点头,“说得挺多的,还说起她和舅舅。母亲,原来知闲喜欢小舅舅,你们都不知道么?这样的近水楼台,怎么白叫她望着?分明早就可以定下来的。”

布夫人却被她说得一愣,知闲果然对容与还有感情,这么说来仍旧是个危险人物。她看着布暖叹了口气,这傻丫头,还有这兴致给别人牵线搭桥,人家心里不知多恨她!她这么没心眼,实在叫人堪忧。

“他们不般配,大人的事你别过问,管好自己便是了。”布夫人道,“情这东西,是一厢情愿能够促成的么?她再喜欢你舅舅,你舅舅不肯娶她有什么办法!捆绑不成夫妻,这点道理都不懂,能怨谁呢!所以我和你说,你同蓝将军处一处,要是觉得可以,母亲再把允婚的消息告诉蓝笙。人家是明理的人,并没有强人所难。蓝笙这点上的确聪明,比知闲不知强了多少。”

她听了悻悻道,“那再瞧瞧吧!既然有过婚约,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倘或因我耽误了人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布夫人不言声,其实还是担心阳城郡主那里会有疑议。头前见布暖一直昏睡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她想过把聘礼送还郡主府。又因当初的大媒贺兰敏之辞世了,要还礼也寻不着人出面,这事就拖延了下来。如今布暖好了,捱了这么久总得有个决断。自己的肉自己知道疼,单凭蓝笙的一往情深也不顶用。嫁了人少不得要和公婆相处,万一阳城郡主眼中钉肉中刺,她只生养了这一个,断然舍不得扔进火炕里去。

“你瞧仔细,觉得合缘再点头。我知道当初夏家的那门婚你不欢喜,兜兜转转下来,的确是我们错了。”布夫人垂下眼叹息,“要不是我们做父母的独断,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后头你的婚事你自己拿主意,我们再不逼你。不求人家高官厚禄,只要待你真心,是合情合理的好人家的孩子,我们这里没有二话。”

布暖颇感意外,母亲素来是有主见的人,这个家里也是她说了算。选女婿是她最上心的大事,一直牢牢捏在手心里,从来不肯放松半点的。眼下一气儿卸担子,着实让她大大的不安。想来想去定是发生过什么,才会使得母亲改变了初衷。她越发好奇,那层迷雾拨不开令她寝食难安。每个人的反应都那么奇怪,她又不是傻子。母亲连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不是事有蹊跷是什么?

她听在耳朵里,并不急着追问。横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头寸步留心就是了。好在明天要和舅舅学皮影,届时说不定能探听到些什么。

想起舅舅,她心里砰砰的直打突。一则怕自己学不好在他跟前跌面子,二则嘛,珠玉在侧,怎么不叫人心生向往?到时候呆呆看着他流哈喇子……她捧住发烫的脸,被自己无穷的想象力折服了。

不管怎么,反正心里是极高兴的。数数时辰要到明天,像等不及似的。她按捺住了,试探着对她母亲道,“我听说西市上办了个庙会,有书商摆长摊卖字画古籍。我书房里的字帖该换了,明日想和母亲告个假,到集市上买些文房用具回来。”

可她母亲却似乎并不赞同,“要那些东西何苦亲自出去,你父亲那里匀些给你就是了。春日里柳絮蓬天蓬地的飞,看吸着了又要犯病!”

她傻了眼,又不服气,撅着嘴道,“我要泥金笺练楷书的,父亲不用那种纸,嫌太女气了。”她斜眼觑她,“母亲就让我去吧,西市离得并不远,来回也不消多少功夫。成天关在家里,当真要闷出病来的。”

布夫人认真斟酌了下,“那明天我陪着你一道去,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她不满的嗔起来,“怎么闹得我像大牢里的囚犯似的!”

布夫人有双精明的眼睛,扫了她一眼道,“怎么?母亲陪着不好么?年轻姑娘怎么能独个儿出去?忒不成体统了!”

布暖遍体生寒只得作罢,看来明天是不能赴约了。这舅舅也怪,自己家里人,做什么要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来载止就是了,偷偷摸摸多累得慌!

她不太乐意,站起来往罗汉榻前去。和衣背对外躺着,存心找茬似的嘟囔,“我的琴弦昨儿揉断了,要换弦。”

布夫人问,“是东都带来的那架?你又不是只这一架,库里不是还有么!回头我叫人搬来,坏了的再打发人拿出去找师傅配。你给我安生些,别只想着往外跑。”

她没计奈何,赌气的闭上嘴再不说话了。布夫人看着她唯剩叹息,十五六岁正是爱跑爱跳的年纪,时时看住她是怪难为她。可是怎么办呢,要提防的太多。容与表面上是没什么,谁知道心底里放不放的下。阳城郡主不希望蓝笙再和布暖有牵连,要防着她下黑手。还有夏家,敬节堂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也难不会保逮住把柄老调重弹……她可以耍耍小孩脾气,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不得不为她考虑。她这会儿定然怨着她呢,那也没法子,怨就怨吧!反正她恶人做惯了,只要布暖好,也不在乎那些了。

母亲走了,布暖却一夜没得安睡。想了很多办法妄图走出载止,然而到最后一并无疾而终。这个家看似松散,其实铁墙铁壁一般。不叫上庙里拜佛,不叫上街逛去,母亲看得很严,她的生活无比的枯燥乏味。

早晨起身没事可做,便坐在廊子下看维玉维瑶布置小佛堂。屋里多余的摆设都撤走了,看上去空空落落的。褚黄的神龛里供了个观世音,前面铺陈上祭果蜡烛,再点上两卷檀香。高案前的地上摆了几个蒲团,孤零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果然有点佛门清静之地的味道。

“北边围房里原来是有佛堂的嚜!”维玉捧了两卷经文站在滴水下,古铜色的皮肤上擦了层清油,看着像庙里的十八铜人,日头底下亮得反光。嘴里絮絮说着,“还有个神位,我倒认得那几个字,写着什么贺兰国公……好像是已故的周国公贺兰敏之。”

布暖一片茫然,这是个名震天下的人物,府里怎么有他的牌位呢?

“兴许是老爷的旧友吧!问过夫人怎么处置么?”她看看维玉手里的书卷,“这是个什么经?”

维玉哦了声,“是通卷的《地藏王菩萨经》,超度往生者用的。”想了想道,“夫人送这经文来,莫不是叫小姐替那位国公做功德么!”

布暖一知半解,也不问是为谁了,“横竖要念的,另设个案台供奉吧!”

维玉应下了去办,维瑶又带着前院搬琴的小厮进来。忙着设了琴架,打开盒盖把琴抱出来。在琴面上捋了一把,啧啧赞道,“油光水滑的,定是架好琴!”

布暖探过来看,一弦一柱、岳山琴足,让她有了心酸眼亮的一刹那——这样熟悉,似乎蕴藏了无数回忆的构件。她脑子里有东西呼之欲出,但澄澈片刻,又陷入混沌里。她不甘心,摸过去,在矮足案前坐下来。琴的面板上镂雕着岁寒三友,她怔怔盯了很久。伸指勾那弦,破空的铮然嗡鸣,像要把她的记忆打出个缺口来。

“小姐怎么了?”维玉道,“这么妙的琴,弹首曲子好不好?”

她去调那筝柱,想了想道,“你知道《广陵散》么?《广陵散》开指、小序俱名止息,我弹止息给你听。”

她把琴弦揉得淙淙有声,一头弹着,一头神魂都去远了。这架琴似乎是有魔力的,弹着弹着,恍惚看到某种场景——一间纱幔飘飘的凉亭,有个男子和她促膝而坐。不时的看她,面目不甚清晰,整张脸仿佛只剩放大的一双眼。眼里有悲哀的,恋恋的神情。她感到泼天的无望,她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是知道一定有那一个人。雨后的街道上背着她,在坊墙两腋高挂的各色灯笼间穿行……

她顿住手上的动作,坐在琴案前发呆。到底是谁?是夏九郎么?不是的……她回头看看,身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母亲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乳娘和香侬玉炉都不在了,她没有注解,抓捞不到,只有靠自己去发掘。

这时候布夫人走进来,脸上有不耐和暴躁。她站起来迎过去,“母亲来了?”

布夫人唔了声,“这阵子事情一拨接一拨,办丧事也凑热闹的吗?年景不好,死起人来成串,开了头就像停不下来似的。你父亲的叔父过世了,我要回洛阳去,你怎么办?又不好跟着回去抛头露面,我愁也愁死了。”她对姓布的有天然的仇恨,实在是当年受了太多不公正的待遇。如今算熬过来了,日子过得也好,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但为了名声和脸面,偏又要装大度敷衍。她心底里是不情愿的,喋喋抱怨着,“要我说,他们布家死绝了才好。走到天边都逃不过缁仪,索性不发丧信也含混过去了。差人专程从洛阳送到长安来,也不嫌费周折的。不去不行,你我又放心不下……”

布暖暗自欢喜,脸上却扮得淡淡的,“我在家哪里都不去,有什么不放心的!母亲何时动身?”

布夫人道,“我来同你说一声就走,你那叔公入了殓,至多三天,我等他下葬就回来。”

三天么?那么便有三天是自由的,父亲衙门里忙公务,家里自然照应不到。就算母亲留下贴身的人看她,她还不至于对付不了几个仆妇。

“母亲别担心我,只管去吧!回老宅子的话替我问乳娘好,这会儿见也见不着了。”她送她母亲到台阶下,“母亲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布夫人点头出了园子,她转过身,嘴角大剌剌的咧开来。招手叫维瑶到门上看着去,自己进屋里换了衣裳,重新抿头打扮,只等着巳正一到就准备出坊院了。

第六章 疏慵自放

维瑶从院墙的万字窗后探出头来,“小姐,夫人的车走了。”

她挽着披帛走出垂花门,转头吩咐着,“我同人约好的,你们在家,不必跟着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小姐独个儿出去怕不妥,万一有差遣,身边没人怎么成呢!”

布暖自然知道她们是怕出事,回头问下来吃罪不起。便安抚道,“我拜师学皮影去,下月老夫人寿诞上要演的。你们别操心,横竖是跟着家里亲戚,还能有什么不测么!”说着迈出了门槛往一进去。

维玉维瑶忙不迭跟上,正待要表示她们的为难,围房里两个婆子满脸堆笑的迎出来,“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夫人临出门叮嘱过,说不叫娘子随意出门。”

果然被她料个正着,母亲必定一早下了令,要严禁她踏出载止一步。但这样草木皆兵有必要么?这精致的院落活像个牢笼,她觉得压抑到极点。她们脸上谦卑而油滑的神气令她厌烦,“我去衙门找我阿爷成不成?你们护好你们的院子,管我的行动,也管得忒宽了点。”她们戳在面前碍眼,她抬高了嗓门忿忿道,“门神似的干什么?还不给我让开!”

她这一声吼把众人唬了一跳,她是温婉贞静的人,从没这种拉脸子的时候。突然变了颜色,想是真的动怒了。可是她生气是其次,她们首要的任务就是要看住她。她们是洛阳跟过来的老人,夏家的事都知道。伤筋动骨这么一大通折腾,如今平息下来,夫人当然是要防备着的。因着敬节堂里拿死囚替换的,她对外来说已经死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她在外面走动遇上个把熟人,那就真是要命的大事了。

那两个仆妇交换个眼色,讪讪道,“娘子别动怒,这不是为你好么……”

布暖立起眉毛道,“为我好就关我一辈子?要是这样。我情愿死了干净!你们别挡道,我今日一定要出去的,你们拦也拦不住。不如痛快放行,我去去就回。要是死劲霸揽着,我离了这宅子就不回来了!”

两个仆妇哀哀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娘子却不能体谅夫人的一片苦心么!”

布暖见她们有了松动便软硬兼施,又下气儿道,“好嬷嬷,我不过西市上转转去,不会出什么事的。”回头大张声势喊维玉,“把我的幕篱拿来,我遮了面就没人认得出我了。”

两个仆妇束手无策,所幸夫人留的话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实在看不住就跟着,丢不了就成了。

“那咱们陪娘子一道出去。”仆妇们赔笑道,“东西总要人拿,不好叫娘子自己动手的。”

布暖若无其事的放下皂纱,转身道,“不买什么,就出去看看。我才和她们说过,我要一个人走。你们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我算个什么?”她脚下加快了往大门上去,身后踢踢踏踏一串脚步声追上来她也不理会,跨出门槛凌厉瞥了众人一眼,“好了,就送到这里,都回去吧!”

仆妇们进退不得,心里焦急,却见她自顾自沿着坊道朝外去了。太阳煌煌的照着,路上几个孩子飞快的奔过去,跺地的声音像一大群硕鼠跑动。再看她,长长的黑纱裹住了大半个身子。昂首挺胸的绷着腰板,决然的一步步往前,拐了弯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她拍着心口回身看,刚才使的那招还真有用。她从前软弱好说话,她们定也不拿她当回事。今儿发了一下威,成效不错。她沾沾自喜的摇头晃脑起来,走过坊门上横设的栅栏时,两个坊丁上前来行礼,恭恭敬敬叫了声冬小姐。

她欢快的嗳了声,“二位辛苦。”。

高个子坊丁边撤门禁边道,“小姐出门去呐?怎么一个人?城里抓江洋大盗呢,小姐不怕么?”

“怕什么?小姐的女婿是云麾将军,舅舅是镇军大将军,自己又在兰台凤阁供过职。振臂一呼,三十二街上巡街的武侯禁军任意调遣,还要带人?”另一个瘦坊丁道。

这些坊丁是油嘴子,见了有些身家的,少不得大大的奉承。只是他们说的她摸不着头脑,怎么又是兰台又是凤阁的?莫非她还进宫做过女官么?

她不太好问,只道,“二位真是说笑,我又没有功名在身,怎么敢调遣那些军士!”

“说起功名,那不是登了高枝自己撒手的么!有阳城郡主这样的婆母,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算什么!”两个坊丁为她引道,送出了坊门道,“小姐好走,一路多小心。”

她歪着脑袋胡乱应了声,慢慢踱出了群贤坊。心里琢磨着,看来过去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感觉很复杂似的。或者可以和舅舅打听打听,他昨天还说知道她很多事呢!母亲不肯透露,舅舅说不定就是个突破口。

正想着,走到光明街街口上,一个小厮跃下马车朝她这里纵过来,边跑边招手,“娘子……嗳,娘子……”

她眯眼看看是汀洲,忙迎过去道,“舅舅到了丰邑坊了?唉,我好容易才脱身的。”

汀洲笑嘻嘻道,“六公子散了朝会就去了,算算等了有两个时辰了。”

她呀了声,“真不好意思的,叫舅舅等我这半天!”

她上了辇,车轮滚滚转动起来,马车发足朝南飞奔开去,蓝笙才从坊墙后面走出来。

“是汀洲……”他喃喃着,隐约觉得不妙,“难道她想起来了?”

不夷循迹眺望,牵着马缰道,“不知是往哪儿,不像是朝北衙方向去的。”

蓝笙却顾不得,翻身上马,甩鞭便追。心里越想越急切,为什么他们还有联系?若不是遇着熟人耽搁了一阵,还不能发现这条线索呢!看来容与是打定主意争到底了,他风闻他连衙门里公务都不大过问了。以前事必躬亲,如今提拔了手下得力的人监管,他像个老朽似的只抓大头处理,看上去疲懒得厉害。但他知道,他是在有计划的推脱。北衙是这样,屯营也是这样。他手上五十万大军放在城外白看着,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他自己上书,拆分开派往几处要塞戍守去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不安的揣度,也许还会有引咎辞官这一手。有意犯下几样罪过,落个把柄在政敌手里。削职、降级、查办,他想悄声隐退,然后带着布暖远走高飞么?这招险棋虽走得妙,却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好容易盼着布暖醒了,又有了这样天赐的良机,他又要来横刀夺爱么?

他气愤难平,马鞭抽得愈发急。西市是长安的繁华地,街道两侧有绵延不断的商铺,路边上卖菜卖杂货的摊头遍地开花,要从中穿行难度很大。他拉缰前进,突然不远处耍猴子的艺人咣咣敲起闹锣来,声音之大,即便做了准备也要吓一大跳。果然他的马惊着了,抬起了前腿几乎直立起来。他慌忙去牵制,然而再抬头去寻前面那辆车,竟像雨点溶进海里,杳杳没了踪迹。

他恨极了,抬手便向那一人一猴抽打过去。鞭到之处仿佛响起了焦雷,打散了观众,唬得那猴吱吱叫着乱跑乱跳起来。艺人抱着头闪躲,嘴里讨饶道,“小人罪过,郎君饶命……”

横竖再泄愤都没用了,他跟丢了人,他们又搅合到一块儿去了。天都不帮他,马车能够顺当通过,他是单骑,却被生生阻隔了。他仿佛陷进淤流里,说不尽的迷惘惨淡。他大约要输了,这次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那头无惊无险的高辇在坊院深处一个院落前停下来,布暖探身看,白的墙,红的门,和别处没什么差别。只一棵树从院墙里欹伸出来,长长的枝桠停在当头顶,挡住了烈烈的日头。

汀洲来接应她,“娘子仔细脚下。”

她跳下来,拢拢坦领问,“舅舅在里头?”

汀洲点了点头,“娘子进去吧,别叫六公子等急了。”言罢自己赶着车,朝坊院那头去了。

她有些吃不准,透过直棂门往里看,院子里萧条冷清,简直称得上寒门素户。她伸手去推门,门臼吱扭的响,带出一个小而新奇的世界——三间一明两暗的正南房,左右各开围房,充作灶间和杂货房。门前有天井和练字用的大青石砧,围房南墙边搭了个袖珍的茅草屋,居然还圈养了两只闲庭信步的鸡。

她呆呆站着,暗犹豫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这时灶房里出来一个人,头上戴着青玉冠,手上捧了个篾箩,朱红的常服一角掖在腰封里。眼角瞥见她,转过头来看。分明芝兰玉树的面孔身条,是舅舅无疑。

她半天没回过神来,他也不言声,熟练的打水淘米。颠腾起那箩,米粒沙沙响成一片。她怔忡着上前,“小舅舅在干什么?”

他说,“快晌午了,不要吃饭的么?”

她啊了声,“你要自己做吗?”

他抬起眼,眸里俱是笑意,“以往没有时间试,碰巧今天得空,我做顿饭你吃。”

她嘴角抽抽两下,低声嗫嚅着,“从没做过,那做出来的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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