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颜月溪作品秋水长天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皇后见康熙默然不乐,便从随身佩带的荷包里拿出小时侯康熙送给她的玉佩,道:“您看,我一直都戴着这个玉佩。”事隔十年,玉佩的丝穗已经有点褪色,显然是经常被拿出来赏玩。康熙一见玉佩,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当年情景,那时他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如今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帝。他淡淡一笑,道:“你的荷包,我也一直戴着呢!”他从腰间的一堆饰物里找出那个五彩丝绣的荷包。皇后道:“颜色都褪了,过几天我再给您绣一个。还有这玉佩的丝穗,也该重新结了。”康熙握着皇后的手,道:“东西虽然旧了,但咱们的心不会变。我和你也不是皇阿玛和端敬皇后,永远都不是!我答应了皇阿玛,要做旷代明君。”皇后微微一笑,道:“臣妾也当效仿长孙皇后,做个贤后。”康熙笑道:“史书记载,长孙皇后有三子,你也要多生几个皇子啊。”皇后羞涩的浅笑。

康熙亲政之久,苏克萨哈在孤立郁闷之中奏请去守先帝陵寝,声称或许能够保全自己的余生。康熙把苏克萨哈的奏折拿给众大臣商议,鳌拜道:“苏克萨哈大逆不道,竟然诡称皇上亲政,他便没有了活路。还自请去守先帝陵寝,不是明摆着心存积怨,要向先皇告状吗!”班布尔善也道:“鳌大人所言极是,苏克萨哈如此藐视皇上,其罪当诛。”康熙道:“朕知道他这些日子赋闲在家,多有情绪。就让他去守皇陵就是了。”鳌拜对苏克萨哈早有怨恨,此时定然不肯放过他,再次进言道:“苏克萨哈罪大恶极,岂能容他打扰先帝在天之灵。奴才以为,对他必要严惩。”康熙本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也就不多说,道:“这事先搁一搁,你们回去到议政会上再仔细议议。”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鳌拜等人很快就定下苏克萨哈二十四条大罪,请求皇帝同意将苏克萨哈及其子孙处死。康熙气道:“朕只是叫你们去商议让不让苏克萨哈去守先帝皇陵,谁叫你们替他定罪了?还要将他及子孙凌迟处死!”鳌拜道:“苏克萨哈当年追随多尔衮,对先帝多有不敬,更借助多尔衮之力颠倒两黄旗和正白旗的位序,实乃罪犯滔天。”康熙道:“可先帝并没有追究他呀,反而在临终时授以顾命大臣的重任。此时又何必旧事重提!”鳌拜道:“苏克萨哈藐视皇上,在奏折里竟说什么‘俾如线余息,得以生全’。分明是对皇上亲政心存不满,意图谋反。”康熙道:“苏克萨哈终究是辅臣,功勋卓著,杀他全家岂非有失仁德。百姓们也不免要问,如此包藏祸心之人,先帝竟委以重任,岂不让天下人无端怀疑先帝没有知人之明。”“老百姓都是些无知之人,管他们做甚。”鳌拜不满的说。

康熙道:“苏克萨哈和你是姻亲,你为何定要治他以极刑,是不是有什么私心?”鳌拜见康熙始终不松口要杀苏克萨哈,不免有些气急,失态的向皇帝振臂道:“皇上,奴才忠心一片,何曾有过私心。皇上这么说,分明是要包庇苏克萨哈,奴才等大大的不服!”康熙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指着鳌拜道:“鳌拜你竟敢恐吓朕——大胆!”耿聚忠在一旁刚要拔刀,被索额图暗中阻止了。鳌拜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皇帝,忙道:“奴才无意冒犯,请皇上恕罪。奴才也是一时为意气所激。皇上,苏克萨哈其罪当诛,您还是在诏书上盖印吧!”康熙见他们连处死苏克萨哈的诏书也拟订好,更是窝了一肚子火。他看向索额图和佟家兄弟,见他们均不敢抬头,无奈之下只好强压怒火在诏书上盖印。鳌拜见他气得手都抖了,只装做没看见。

鳌拜等人退出乾清宫之后,康熙怒不可遏,冲到墙角,拿起马鞭对着御案就是一通猛抽。“朕算什么皇帝!鳌拜欺人太甚……朕迟早要杀了你!”他气得脸色铁青,原本英俊的脸都变形了。耿聚忠等人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去劝。恰好这时,都太监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苏大臣要——”听到他提到苏克萨哈,康熙余怒未消,一鞭子打在梁九功身上,喝道:“不许提他!”梁九功吓的心惊胆战,哆嗦不语。看着康熙眼睛都红了,耿聚忠悄悄向索额图道:“索大人,快去请皇后吧,此时也只有她能劝皇上息怒,再晚只怕皇上气出病来。”索额图点点头,离开了乾清宫。

皇后听说此事,赶忙去往乾清宫南书房。她刚到殿外,就见书本奏折和器物扔了一地。皇后从地上捡起先帝遗下的那个玉狮子镇纸,轻轻放到御案上,温婉道:“先皇遗物,您也给扔了。不如赏给臣妾,和端敬皇后那一只凑成一对。”康熙看了一眼,忿忿道:“你别拿走,朕还要的!”皇后示意众人下去,坐到康熙身旁道:“臣妾刚才瞧见梁九功一瘸一拐的走出去,您要罚他,又何必自己动手!”康熙听到这话,也不免又生气又好笑。皇后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鳌拜和苏克萨哈的积怨由来已久,苏克萨哈为人奸诈,以前也曾作恶多端,报应是迟早的。”康熙道:“我知道苏克萨哈不是好人,甚至比鳌拜更奸猾。我只是生气鳌拜居然敢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定他死罪,而且是二十四条大罪。简直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咬牙捶了一下炕桌。

皇后刚想劝慰,忽然一阵头晕心悸,有点把持不住,就要呕吐出来。康熙见她脸色有异,忙扶住她,关切的问:“筠儿,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我只觉得有些心慌。”皇后捂住心口道。康熙忙叫来太监去传太医,扶皇后躺到暖阁里的炕上。太医诊治过后,面有喜色的说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康熙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一下就将刚才的不快抛至九霄云外,重赏了太医。“筠儿,咱们有孩子了!”他兴奋的把皇后扶起来坐到绣花锦缎靠垫上。皇后原本心里有数,可一直没有落实,今日得以确认,也不胜喜悦。康熙立刻差人去往慈宁宫报喜,太皇太后和惠珠格格很快也赶来看望皇后。一时间,众人沉醉在喜悦里。

在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坚持下,苏克萨哈被由凌迟改为绞刑,其两子一孙也未能幸免。临刑前一天,康熙听说苏克萨哈请求面圣,便微服去天牢看望他。见苏克萨哈面色如常,颇有些奇怪。苏克萨哈向皇帝重重的叩首,道:“奴才叩谢皇上大恩,让奴才得以保留全尸。”康熙命人解下苏克萨哈佩带的重重枷锁,坐下道:“朕以前不喜欢你,现在也不喜欢。以你的奸猾狡诈,假如今日得势的是你,比之鳌拜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克萨哈羞愧道:“皇上说的甚是,奴才从前也曾狗仗人势,干了不少缺德之事。回想起来,自觉羞愧难当。”康熙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可是朕知道,你罪不致死,更不该由鳌拜来治你死罪。”苏克萨哈道:“这也是奴才咎由自取,皇上不必替奴才惋惜。倒是奴才对皇上有几句肺腑之言。”康熙叹口气,不禁感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道:“你说吧!”

苏克萨哈道:“皇上读《左传》,是否还记得‘郑伯克段于鄢’?如今朝廷的情形和这个故事颇多相似,大有可借鉴之处。”康熙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听苏克萨哈一说,心里一亮。苏克萨哈知道皇帝年纪虽幼,但机智过人,不用点破,他就明白了,欣慰不已。康熙道:“朕会记得你今天的话。你好好上路吧。” 苏克萨哈跪送皇帝,道:“皇上英明果断,强爷胜祖指日可待。奴才在九泉下定会为皇上祈福,恭助皇上早清君侧。”康熙离开天牢时,心情轻松了许多。

水龙吟

作者有话要说:东果公主这个名字曾是努尔哈赤一个女儿的名字,我喜欢,就用了。除去了夙敌苏克萨哈,鳌拜气焰高涨,越来越嚣张跋扈,在朝堂上就敢公然斥责和他意见不同的大臣。不光大臣们不满,就连宗室亲王郡王,也对他颇多怨言。而康熙却一反常态的封鳌拜、遏必隆为太师,加授一等公,让鳌拜更加得意忘形、专权恣肆。整天和侄子纳尔杜,亲信班布尔善、马尔赛、阿思哈等人结党营私,什么事都在家里讨论决定,然后施行,根本不把皇帝看在眼里。引得朝野内外怨声载道。

而此种情形下,康熙并不以为意,几乎将朝政全交由鳌拜处理,听凭其自作主张。康熙自己忽然沉迷于摔交角斗,挑选了三十名少年布库,叫他们和自己一起练习摔交。朝臣们进宫议事,往往看见康熙和一群小布库玩摔交玩的起劲,忧心不已。鳌拜等人更是以为小皇帝终究少年心性,成不了气候便玩物丧志,越发不把皇帝当回事。

皇后听叔叔索额图私下评议朝政,说到康熙的种种怪异做法,不禁有些担心。但她对康熙相知甚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目的。不顾自己六七个月的身孕,她亲自去往清宁宫探问。康熙正坐在炕边喝茶,一见皇后,便命人扶她坐下,道:“你身子不方便,怎么不好好在宫里歇着!”皇后见康熙身着习武时所穿的软甲,便知道他刚刚练完摔交角抵之术,道:“臣妾在宫里闷的慌,出来透口气儿。”康熙笑道:“可惜你晚来一会,否则就可以赶上看朕如何把两个布库摔的东倒西歪。”皇后道:“臣妾听说皇上有意将公主下嫁鳌拜的侄子,可有此事?”康熙道:“你的消息真灵通,一定是你叔叔说的。我和老佛爷是有此打算。”皇后道:“皇上可有人选?”“还没有定。”康熙道。

皇后深深叹气,装做无心,道:“惠珠妹妹昨天去看我,带了好些瓜果,说是聚忠的家人从福建送来的。您有空去坤宁宫尝尝鲜。”康熙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道:“聚忠这小子,有好东西就只惦记着惠珠。”皇后道:“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深厚些。”康熙淡淡一笑。

皇后又道:“我听苏嬷嬷说,鳌拜把他的亲信班布尔善荐为领侍卫内大臣。您照准了?”康熙知道她对自己的行为一定颇多疑问,也不瞒她,道:“皇后,你看过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吗?”皇后思索片刻,有些明白,点了点头。康熙道:“我就是要他恶贯满盈。才好攻其不备。”他走到御案旁,写了几个字。皇后凑上去一看,他在纸上写了八个字:“深藏不露,韬光养晦”,不禁暗自佩服。“这是我这几年从老祖宗那里学到的最大收获。索额图和佟国纲他们,我都还没有点破。就是怕他们走漏风声。但要成事,非得他们相助不可。但愿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康熙望着皇后,皇后心里有了数。

她低头注意到康熙左手食指上绑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绳,好奇的指着问:“您这是做什么用?”康熙低头看了一眼,淡然道:“时时提醒自己,不可急躁,凡事要沉得住气。有时候在朝堂上实在生气,就低头看看红线,想起老佛爷说过的百忍成金。”皇后崇敬的望着他,钦佩道:“以前爷爷常和我说,以您的聪明才智,将来的作为比之太祖太宗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爷爷的眼光果真不凡。”康熙笑道:“所以你这心高气傲的四全姑娘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皇后谦逊的笑笑,心想康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深谋远虑,何愁大事不成。

因为皇后有了身孕,所以可以随时召她的家人进宫来。几日后,桓若奉诏进宫,带了好些皇后出嫁前在家里常吃的点心和瓜果。皇后特别喜欢吃她带来的酸梅,不一会就吃了十几颗。桓若笑道:“这么爱吃酸,一定是个男孩!”皇后道:“婶婶身子大安了吗?”桓若道:“早就大安了,难为娘娘惦记着。”皇后道:“姐姐说哪的话,我自小就没了额娘,婶婶待我如同己出,关心也是应该的。如今奶奶也去世了,亲人越来越少。”桓若道:“本来额娘也想一同进宫来看您,可是因为这些天鳌拜为鳌夫人办寿宴,额娘被请去鳌府中看戏,所以才没有来。”皇后捏着一颗酸梅,沉吟片刻,道:“我也听说了,鳌拜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气焰熏天。”桓若不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道:“是啊!如今朝中就属他势力大。”“只是此人不知进退,难免会招致杀身之祸!”皇后犀利的说。桓若闻言心惊,望着皇后,却见她若无其事的吃酸梅,心里暗暗有数。回家之后,桓若把皇后的话告诉父亲索额图。索额图也暗自吃惊,但他知道皇后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一定是皇帝有所暗示。

太皇太后和康熙商议将惠珠格格下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康熙一直没有明确表示同意。太皇太后也在犹豫中,于是叫苏嬷嬷找机会试探惠珠格格的口风。惠珠格格本就是直率性子,一听到苏嬷嬷的话,就不停的摇头,心里打定主意要向皇帝表明心迹。

夜晚,在清宁宫暖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梁九功进殿禀告,“皇上,惠珠格格求见!”“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休息?让她进来吧!”康熙没有抬头,随口吩咐道。不一会儿,一阵清脆悦耳的金铃声传来,惠珠格格走进殿来。康熙道:“你有什么急事呀,这么晚了跑来?”惠珠格格也不答话,扑通跪在康熙面前,道:“皇帝哥哥,惠珠有一事相求。”康熙放下朱笔,道:“你起来说话吧!”他绕过御案,走到炕边坐下。“不!皇帝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惠珠格格面色很坚决。康熙很少看到她如此认真,便道:“你还没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你?”惠珠格格深深吸口气,道:“惠珠不愿嫁给鳌拜的侄子。”康熙略一迟疑,道:“老佛爷和你说了?惠珠,婚姻大事可不是由着你的性子来的。你是皇家的女儿,必须……知道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尽管他一向把她当成亲妹妹,可也不能违抗太皇太后的决定。

惠珠格格凝眸望着康熙,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皇帝哥哥,我想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当年你自己不是也不愿娶鳌拜的女儿吗!”她的话让康熙不知如何回答,一时语塞。惠珠格格又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是我第一次开口求你。要是你和皇祖母一定要我嫁给纳尔杜,我宁愿削发出家。”康熙闻言不悦,道:“你怎么这么任性!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要是传到老佛爷耳朵里怎么办!”惠珠格格顾不得冲撞皇帝,坚持道:“皇祖母问起,惠珠也这么说。”康熙叹了口气,道:“老佛爷真是把你惯坏了。”他转念一想,有些怀疑的凝视着他唯一的妹妹,问道:“你不想嫁纳尔杜,那你要嫁给谁呀?”

“惠珠愿嫁给耿聚忠。”惠珠格格毫不羞涩的向皇兄表达心意。“聚忠?他当然很好,可他是个汉人。”康熙疑惑的看着她,想起皇后说过的话,的确不差,惠珠中意的果然是文才出众,智勇双全的耿聚忠。惠珠格格道:“公主下嫁藩王世子早有先例,当年咱们的皇姑姑建宁长公主,不是也由皇祖母做主下嫁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聚忠是靖南王的公子,那一点不合规矩?”康熙没有说话,思索着。惠珠格格叩首道:“皇帝哥哥,求求你成全我和聚忠。我们会一辈子感激你的。”康熙仍不语,半晌才道:“你容我想想吧!这件事不是我说了就算的。”惠珠格格又磕了个头,就起身离去。她走后,康熙思索良久,才想到了一个对策。

第二天,康熙把惠珠格格叫到清宁宫,道:“待会儿我把聚忠找来,你就站在屏风后面听我和他说话。他要是也愿意娶你,我就替你们和老佛爷说去。”他到底疼爱妹妹,有心要成全他们。惠珠格格忙欢喜的下拜道:“谢皇帝哥哥!”她依言走到屏风后。

耿聚忠来后,康熙故意道:“聚忠,朕想派给你一个差事。”“皇上请吩咐!”耿聚忠恭顺的站在那里。康熙道:“惠珠格格要出嫁了,朕想派你去送亲。”听闻此言,耿聚忠脸色一变,颤抖道:“皇上此话可当真?”“当然!君无戏言。”康熙有意试探他的心意。耿聚忠愣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惠珠格格在屏风后暗自着急,绞着手绢儿喃喃道:“傻子!说你要娶我呀!皇帝哥哥也真是的,尽欺负老实人。”“怎么样?你不愿意?”康熙看着他,心里一笑。“格格要嫁给谁?”耿聚忠强作平静的问。康熙道:“鳌拜的侄子纳尔杜。”

耿聚忠沉默片刻,忽然跪下道:“皇上,请您收回成命!格格不能嫁给纳尔杜。”“你说什么?”康熙没料到耿聚忠会这么有勇气,有点意外,又替惠珠高兴。耿聚忠道:“格格讨厌鳌拜,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她性子好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康熙笑笑,随口调侃道:“不嫁给纳尔杜,难道嫁给你吗!”“臣耿聚忠谢主隆恩!”耿聚忠反应很快的回答。康熙大笑了一下,道:“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敢拾朕的话把儿。惠珠啊,你出来吧,有人肯要你了!”惠珠格格满目兴奋的从屏风后出来,含着幸福的泪花看着耿聚忠。她转身向康熙下拜道:“多谢皇帝哥哥成全!惠珠没齿难忘。”耿聚忠不明白这兄妹二人演的双簧,但聪明的他很快就猜到其中曲折。他也跪下道:“谢皇上成全!”惠珠向他微微一笑,两人都觉得无比的幸福。康熙假装叹气道:“朕成全你们,你们倒把难题留给了朕。老祖宗那里,朕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惠珠格格道:“皇帝哥哥睿智多谋,定会有万全之策。” 耿聚忠却知道康熙心里一定早有了成算。

皇后从惠珠格格那里得知喜讯,不禁很替他们高兴。在养心殿里,她向康熙道:“这倒是件赏心乐事。”康熙打趣道:“我听了你的劝,没有乱点鸳鸯谱。”皇后也笑道:“难道您自己就不疼爱妹妹!”康熙道:“我就是太知道她那个性子了。”皇后脸蕴笑容,自语道:“耿聚忠是至情至性之人,惠珠妹妹若是嫁他,他必然不会再纳侧福晋。这样一来,惠珠便是唯一当家的福晋,惠珠的眼光真是不错……”她偶一回头,看见康熙的笑容颇有深意,当下醒悟,脸上一红,解释道:“皇上——臣妾可不是那个意思!”康熙淡然一笑,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咱们生在帝王家,反不如他们那么随意。”皇后颔首。

康熙向太皇太后提出自己的打算时,太皇太后吃了一惊,道:“你要把惠珠嫁给耿聚忠?”康熙点点头,道:“孙儿是想,平西王府和平南王府都有皇家的公主下嫁,惠珠再嫁到靖南王府,朝廷对三藩可谓皇恩浩荡,他们若是再生反心,就太忘恩负义了。而且,您一向最疼惠珠,她嫁给耿聚忠仍然可以留在京里。您随时可以见到她,岂不是一举两得!”太皇太后斟酌片刻道:“这话倒不假,可鳌拜那边怎么办?他们可是等着要娶公主进门的。”“老佛爷怎么忘了,皇姐东果公主仍待字闺中。她是您嫡亲的孙女,身份比惠珠还要高呢!”康熙提醒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有些犹豫,道:“东果公主是你唯一的亲姐妹,尊贵非常。让她嫁给纳尔杜?”康熙进一步点明道:“再没有人比皇姐更可靠的了,有她在鳌拜那群人身边,咱们也可以得到些确实消息。”太皇太后点点头,对孙子的深谋远虑赞叹不已。她细想了一会儿笑道:“孙儿啊,你这事办的是一箭三雕。我差点被你和惠珠糊弄了。也罢,随她去吧!”康熙心照不宣向她笑笑。的确,笼络靖南王府、监视鳌拜党羽、成全妹妹的心愿,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一个月后,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小孙女、已故简亲王之女惠珠格格被封为和硕永嘉公主,下嫁靖南王耿继茂之子耿聚忠。耿聚忠被封为和硕额附,升一等侍卫。耿继茂从福建来到京师,亲自迎接皇家的公主下嫁耿家。婚礼盛大而热闹,朝廷各级官员纷纷来贺。人们不禁赞叹靖南王府的财势之大。

然而,就在十几天之后,这场婚礼的风头很快就被另一场皇家婚礼盖过。世祖皇帝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当今皇帝的亲姐姐,娇贵的东果公主被封为和硕恭悫公主,嫁给了鳌拜的侄子纳尔杜。鳌拜权顷朝野,唯一的亲生儿子又早殇,因此他的侄子娶亲,娶的又是皇家的公主,排场自然不凡,光是宾客送给新人和贺礼就装了满满两间屋子。鳌府更是摆了百桌酒席大宴宾客,这在别人家是不敢想象的。清朝入关后,凡满洲八旗人家的婚宴一律于晚间举行。上至亲王贝勒,下至普通旗民,婚丧嫁娶都不敢大肆铺张,怕的是得罪皇帝。而鳌拜公然反其道行之,皇帝和太皇太后不闻不问,让朝野内外惊诧于朝廷对鳌拜的优厚到了放任的地步。鳌拜自己更是得意非常。

康熙似乎一点也不关注朝野外的种种议论,他每天不是和布库们练习摔跤,就是到坤宁宫陪伴皇后。因为,皇后为他生下了一位皇子。康熙给孩子起名叫承祜。太皇太后对这个重孙子也是异乎寻常的疼爱,特准皇后将孩子带到半岁,再交给乾西五所的嬷嬷们。小夫妻俩带着孩子,自得其乐。

定风波

敬谨郡王兰布自从娶了鳌拜的女儿之后,气焰之高不亚于其岳父。仗着有岳父撑腰,兰布向太皇太后和康熙提出,要求继承其祖父敬谨亲王尼堪的爵位。如果答应了他,他就是康熙晚一辈子侄里唯一的亲王。如果康熙未立皇嗣,兰布对皇位也有继承的位份。太皇太后有意要考验康熙,看他如何处理此事,便一直不表态。康熙看到兰布的折子,道:“这事朕要和老佛爷商议再定。你先下去吧!”兰布道:“皇上,议政会已经准了奴才的请求。”“朕叫你先下去!”康熙威严的提高声音道。兰布不敢再多说,心有不甘的退了下去。

第二天,康熙在朝堂上宣了两道旨。第一道是封自己的兄长、先皇二子福全为和硕裕亲王,入议政会。第二道旨,则是封兰布为敬谨亲王,食亲王俸禄。此二旨一出,朝臣们无不叫绝。康熙的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到,使他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帝王。他满足了兰布的要求,既不得罪鳌拜又遏制了他的野心;封自己哥哥福全为和硕亲王,并参与议政,使他的地位在兰布之上,压制住了兰布。

然而,事情过后,康熙并没有向汉官们希望的那样处理政事,他仍然将朝政交由鳌拜主理。汉官们复苏的希望之火,又渐渐熄灭。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康熙夜夜苦读,借鉴前人的种种治国韬略,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暗中筹备着。他在一个月内任命了三名新总督,以麻勒吉督两江、甘文琨督云贵,范承谟督浙江,替换了鳌拜的亲信。他还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召见在皇室宗亲里颇有威望的安亲王和康亲王,暗示他联系宗室亲贵,让他们远离鳌拜党羽。与此同时,把鳌拜的兄弟巴哈派遣去蒙古,处理蒙古亲王阿布鼐无藩臣礼的事情。

康熙八年正月,因为太和殿要动工重建,皇帝不便再住在清宁宫,同时乾清宫也在修理,依照太皇太后的安排,康熙迁移到武英殿暂住。鳌拜率诸臣上殿庆贺,身穿一袭黄袍,式样和质料俨如皇帝,所不同者,只是帽子上订了个红绒结,而康熙戴的是一颗东珠。朝臣们看见鳌拜的穿戴,均震惊不已。礼亲王的孙子杜兰贝勒更是直言道:“这鳌拜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竟敢穿明黄色袍子,简直目无皇尊。”信郡王比较谨慎,忙道:“说话留点意,兰布那小子竖着耳朵偷听呢!没必要得罪这些小人。”杜兰贝勒不屑道:“呸!老子是铁帽子王后代,怕他鳌拜作甚!这天下总归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康熙进殿来也瞧见鳌拜的穿戴,心里虽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

康熙在武英殿召见鳌拜,同意他把亲信阿思哈安插在六部之首的吏部。鳌拜暗中高兴,刚要谢恩,康熙又道:“朕想让索额图任九门提督,卿辅意下如何?”“这——”鳌拜沉吟着。康熙像个孩子似的不悦道:“索额图是皇后的叔叔,他找朕讨这个官坐,朕要是不准,他和皇后又要罗嗦,真是不胜其烦。你知道,除了老祖宗之外,朕一向最怕皇后。鳌卿辅,你意下如何呀?”鳌拜听他的口气,完全的任人唯亲,又见他说话时顽皮的眨眨眼,也就放心的同意了。康熙居高临下的在廊上目送他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所察的冷笑。

就在康熙暗中部署的时候,他和鳌拜在朝堂上又有了一次争执。鳌拜以国库空虚、军饷枯竭为由,要求朝廷增加税赋,康熙没有批准。谁知鳌拜就同样的事情在皇帝御门听政时再次提出来。康熙终于有些忍不住,道:“朕昨天不是说过了,不准加赋!”鳌拜道:“皇上,八旗将士浴血沙场,如今朝不保夕,如何保家卫国?难道汉人是你的臣民,满人就不是你的臣民。”康熙道:“朕读史书,读到汉朝刚建立时,实行修养生息政策,这才有日后的文景之治。咱们大清入关仅二十余年,百姓们饱受征战之苦多年,朝廷要是在此时增加百姓负担,实非明智之举。”鳌拜不依不饶,昂首道:“皇上不要和老臣说这些大道理,汉人的书老臣不懂!老臣只知道八旗将士辛辛苦苦打天下,朝廷不能亏待他们。”自从和硕恭悫长公主嫁到鳌拜家之后,鳌拜见康熙时,再也不自称奴才,而改称老臣。其他人自是敢怒不敢言。

康熙低头看到手指上的红线绳,强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鳌卿辅,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朕的旨意也不会改变。”鳌拜见康熙坚持不加赋税,认为他在众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也是满腹怨气。朝会散了之后,他连跪也没跪,就扭头走了,态度相当的不恭敬。熊赐履和魏裔介相互递了个眼色,两人都觉得鳌拜的态度实在过分。熊赐履偷眼瞧了瞧康熙,康熙的眼神令他心里一寒,那是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和平时那个慵懒顽皮的少年判若两人。

接连几天,鳌拜托病不朝,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揣测着鳌拜此举的目的。所有人都强烈关注着康熙对此事的态度,然而康熙却一直没有表态。在南书房,康熙从御案上的檀香木匣中取出父皇顺治临终前写下的血书,“永不加赋”四个字,烙印一样刻在他心里。他叹息片刻,召耿聚忠、索额图和佟氏兄弟进见。

他们四人进暖阁后,康熙道:“鳌拜好几天没上朝,你们都知道了吧!”索额图道:“这个老家伙,分明是借机向您示威。”康熙道:“你们几个,有没有胆量陪朕去鳌府走一趟。”索额图等人对视几眼,均道:“奴才等愿护驾前往。”“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康熙站起来往外走,其余几人跟随在后。索额图瞥见梁九功,悄悄招手叫他过来,吩咐道:“皇上要去鳌拜家,要是一个时辰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去找太皇太后,请她速拿主意。”“太皇太后去西山的佛寺吃斋去了。”梁九功听说康熙要去鳌府,着实吃了一惊。“那就去找皇后,总之我们不回来,你就去搬救兵。”索额图说完就跑去追上康熙一行人。

鳌府中,鳌拜正和一帮亲信秘密商议政事。阿思哈道:“鳌公这几日不上朝,朝中全乱了套。小主子一人也难以应付。”鳌拜哼了一声,道:“谁叫他在朝堂上和我过不去!”兰布得意忘形道:“朝中要不是有岳父大人独撑,还不把天塌下来!玄烨那小子才几斤几两!”“兰布,不得放肆!”鳌拜厉声呵斥道。兰布讷讷不言,道:“孩儿说的也是实话。”班布尔善道:“自古道功高震主,鳌公独步朝廷,不能不防。”马尔赛道:“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话但讲无妨。”鳌拜道。马尔赛察言观色,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鳌公何苦屈居人下,不如早图自立。”鳌拜闻言脸色一变,道:“住口!休提此话。你想让老夫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想我瓜尔佳氏世代忠良,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要是有人再提,休怪老夫不客气!”他握拳重重地打在桌上。马尔赛马屁拍在马脚上,不敢再多言。

兰布刚要说话,鳌府家人慌忙来禀告说皇帝驾到,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有些惊慌。鳌拜强自镇定,取下墙上的宝刀,迅速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装病。康熙带着索额图等人和众侍卫很快就来到内堂,见班布尔善、马尔赛等人,道:“呦,你们都在啊!”他脱下披风扔给随从,一身便装打扮。鳌拜装作病体虚弱,要掀开被子下跪请安。康熙忙道:“卿辅抱恙,不必拘礼。”他坐到床对面的太师椅上。班布尔善等人还在兀自紧张。

康熙道:“卿辅不在朝这几日,朕如同少了左膀右臂,着实有些吃力。朝中事务,少卿辅不得呢!”鳌拜打量着屋里的情势,见耿聚忠、索额图等几个御前一等侍卫尽数全到,外面想来也少不了大批侍卫护驾,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听康熙的话音,似乎对前几日在朝上驳回自己的建议略有歉意,心里稍稍放心,道:“皇上亲来探望,老臣感激不尽,他日定当鞠躬尽瘁,以报大恩。”康熙叫随从奉上锦盒,道:“卿辅身体虚弱,朕特命人取千年人参一枝、鹿茸一对。愿卿辅早日康复。”马尔赛等人见盒中人参有约有一尺长,酷似人形,不禁啧啧称奇,纵然是他们也很少见到如此贵重的人参。鳌拜少不得再次谢恩。

而此时,在坤宁宫里,皇后听说康熙前往鳌拜家探望,心里暗暗着急。鳌拜包藏祸心举朝皆知,康熙在这时候去,危险不言而喻。尤其是听说他们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皇后更是急得坐立不安。太皇太后不在宫里,也没个商量的人,皇后思前想后,只得吩咐梁九功:“你快点带人去鳌府,请皇上尽快回宫。就说——就说小阿哥病了,高烧不退!快去吧,见机行事。”梁九功领旨,带着几百名禁宫侍卫火速去往鳌府。

鳌拜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和康熙对话,商议朝政大事。康熙瞥见床角隐隐露出银色光芒,暗中向耿聚忠使了个眼色。耿聚忠会意,趁众人不备,猛的掀开鳌拜盖的被褥,一把华美精致、镶嵌珠宝翡翠玉石,雕刻福寿花纹的短刀登时显现在众人面前。“鳌拜,你好大的胆!”耿聚忠呵斥道,挡在康熙前面。众人顿时齐齐变了脸色。乍见此刀,康熙心里也是一凛。

屋里的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索额图和佟国纲已经把刀拔出了一半,马尔赛也把手按在刀把上,而阿思哈已经则已经刀锋出鞘。康熙虽然心惊,但他知道,此时哪怕只有一丝火星,这里都将燃起熊熊烈火,心里不免暗自后悔,刚才叫耿聚忠掀被子确实有点卤莽了。他若无其事道:“不必惊慌!咱们满洲人一向刀不离身。这真是把好刀,卿辅,是家传的吧?”鳌拜紧张的冷汗直冒,见康熙面色如常,心里塌实了些,道:“此刀乃是老臣的先父所留。”康熙接过刀去,反复欣赏观看,见刀鞘上有龙纹,也只隐忍不发。他拔出刀来,见刀锋隐隐泛着青光,显然锋利异常,不禁赞道:“好刀!”班布尔善趁机道:“鳌大人早想把此刀献给皇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鳌拜顺势而下,道:“正是,老臣早有此心。”“这怎么行啊!此刀是卿辅家传之物。”康熙笑笑,和颜悦色的说。众人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一半。

正在这时,梁九功进屋来来见,向康熙道:“皇上,小阿哥发热症了。皇后请您速速回宫。”康熙闻言瞄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只是道:“皇后请您尽快回宫。”康熙心里有数,有意向鳌拜等人道:“朕和皇后的宝贝儿子病了,朕这个当阿玛的,得回去瞧瞧不是。鳌卿辅,你好生养病吧!如此宝刀,却之不恭,朕带回去便是。”鳌拜见他脸色始终平静如水,反倒有些不解。直到出了鳌府,康熙紧绷的心弦才松下来。

康熙等人走后,鳌拜掀开被子下床,拿白绢擦了擦汗。阿思哈道:“这小主子真是玩劣异常,古怪的紧。”马尔赛道:“也不过小孩心性儿。皇后一叫就回去了,将来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说话间他和班布尔善暧昧的对视一笑。鳌拜的另一亲信济世见鳌拜面色凝重,道:“鳌公,您还有什么疑虑?”鳌拜道:“我对小主子是越来越佩服了。你我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什么阵仗没遇见过,刚才还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小主子却神态自若,气定神闲,那份沉着和大气,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到的。”马尔赛道:“皇上对鳌公还是很敬畏的。不过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情重大罢了。我瞧佟国纲和索额图吓的脸都黄了。”班布尔善道:“鳌公所虑不是没有道理啊!皇上毕竟大了,心思也越来越难以琢磨。咱们倒要及早打算。”众人知他一向多智,都陷入沉思。

紫禁城里,皇后站在坤宁宫前殿的廊子上焦急的等待,不时张望,终于望见康熙的身影由远及近。康熙从肩舆上下来,皇后迎上去喜道:“您可算回来了!臣妾担心的要命。”康熙淡然一笑,和皇后一起走进内殿。“承祜怎么样了?”康熙问道。皇后道:“他没事儿,看妈和保姆带着呢。您去鳌拜府我很是担心,一时没法子,只好撒了个谎。您别怪我!”康熙道:“梁九功去的很及时。今日之事,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凶险。”他把鳌拜被褥下藏刀的事告诉皇后,皇后也是一惊,道:“好在有惊无险。”康熙把那把宝刀放到炕桌上,道:“皇后,这把宝刀精美华贵,你留着防身吧!”皇后“扑哧”一笑,道:“我又不曾上战场,要来何用。”话刚出口,皇后就意识到有些异样的气氛,她凝望着康熙,康熙的表情水一般平静。“大事将近了么?”皇后轻声问。康熙没有正面回答,似笑非笑的向皇后道:“把承祜抱来我瞧瞧。”皇后依言叫何嬷嬷去抱孩子来。

康熙抱着五个月大的儿子,疼爱的逗着他。孩子向父亲灿烂的一笑,忽然冒了一句“玛——”康熙惊喜道:“筠儿,你听!咱们儿子会叫阿玛了。”皇后笑道:“他哪会叫阿玛!”康熙亲了亲孩子,道:“他会!我听到了。”皇后见他抱着孩子很是疼爱,心里一甜。“这孩子将来一定很聪明!”康熙说道,口中喃喃的哄着儿子。“筠儿,你带着孩子和皇祖母、皇额娘去安王叔的王庄小住些日子如何?听说那里风景秀丽,物产丰美。”康熙出其不意的说。

皇后正细细玩赏那把宝刀,听闻此言惊愕不已。她疑惑的看着丈夫,康熙淡淡笑道:“你进宫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皇后知道他的用意,道:“皇上,无论到了何种情形,我和孩子都与您共同进退。”康熙道:“你要知道,一旦事败,必是大祸临头。我不能让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断送在我手里。”皇后摇头道:“生死有命,福祸无常。我和承祜甘愿追随您左右,没有什么能把您和我们分开。”康熙欣慰的一笑,点头道:“好啊!为了皇后和孩子,朕也不能输!”他把孩子放到炕上,深深叹了口气。

满江红

康熙亲往鳌拜府探望过后,鳌拜很快回朝议事,康熙对他一如既往的尊重有加。而背地里,康熙则加快了部署,在太皇太后的帮助下,康熙封自己的舅舅佟国纲为步军统领,掌管皇城的安全保卫。

夏至节前夕,康熙和太皇太后在慈宁宫秘密商议大事,康熙道:“老佛爷,孙儿上次打草惊蛇,不得不提前实施大计。”“安排妥当了?”太皇太后问。康熙点头,道:“该联络的人,我都联络过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也是动手的时候啦!后天便是夏至,叫皇后把东果公主接进宫来。”康熙恩了一声。“遏必隆呢?你试探过他了吗?”太皇太后忽然想到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老好人。康熙道:“我试探过他一回,他简直是不知所云。”太皇太后思忖片刻道:“遏必隆外表忠厚,内心精明,否则你皇阿玛也不会让他位列辅政大臣。也罢,他就由我来对付好了。”想到两天后大事将近,康熙不禁踌躇满志。

康熙叫皇后把东果长公主接进宫来,为了不让人起疑,把惠珠格格也接回宫里。事前一天,康熙暗召耿聚忠和索额图等心腹进宫来见,把大事交代给他们。康熙道:“索额图,你带兵守住京师九门,不要放任何可疑人等进出。佟国纲,禁宫就交给你和佟国维了!”索额图和佟国纲领了旨。康熙道:“事成与否,关系到大清的命运,咱们没有退路可去。”索额图道:“臣等誓死效忠!”他和佟家兄弟下跪明志。康熙道:“你们回去部署吧!明天一早成败在此一举。”

康熙单独留下耿聚忠,诚挚道:“聚忠,你我名为君臣,其实情同手足。明日之事,我还要倚重你。”耿聚忠施礼道:“但凭皇上吩咐。”康熙道:“朕叫曹寅和东亭联络汉官,他们都愿效忠于朕,不足为虑。倒是有些满臣,叫朕不放心。这里有一个虎符,可以调动京畿汉军绿营五千兵马。你拿着它去领兵,暗中监视鳌拜党羽的动向,如有异动,格杀勿论!”耿聚忠见康熙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显然对自己十分信任,不禁感动,道:“皇上,臣是汉人……怎敢当您如此信任?”康熙笑道:“可你也是和硕额附,朕的妹夫啊!”耿聚忠下跪拜道:“臣万死不辞!”康熙温和道:“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可有硬仗要打!”耿聚忠退了出去。

康熙坐了一会儿,有些心神不宁,便往坤宁宫去看望皇后和儿子。皇后知道他的心事,道:“皇上,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总有些心神不定的。您陪我看会儿书吧!”康熙很感激皇后的善解人意,道:“你想读什么书?”“读史书太沉重,还是读诗吧!就读王维的诗,我一向最喜欢他的诗。”皇后从书房拿来几本书卷。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爰。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多美的意境!”皇后轻轻念了几句。康熙道:“我最喜欢的还是《渭城曲》,尤其是‘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皇上——”皇后忍不住叫了一声。康熙从容的一笑,道:“事若有变,咱们就带着孩子去塞外骑马放牧,了此余生,不也是人生乐事!”皇后点点头,不再言语,陪着康熙默默看书。

清晨的阳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皇后亲自服侍康熙整装,替他扣着衣襟上的长扣。她的心情紧张,手有点哆嗦。康熙态度沉着冷静,一如往常。皇后把宝刀拿来,道:“您带上这把刀吧!”康熙摇摇头,道:“朕不需要这个。皇后,必要时,保护自己要紧。”皇后点点头,勉强一笑,道:“您放心好了,满洲儿女,无所畏惧!”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跑去打开檀木箱,取出一个小匣。皇后道:“孔姑姑临行前,交给我这个匣子。说事发之时,交给您。”康熙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把外表很普通的匕首。匕首旁有张纸,展开来看,是孔四贞亲笔。“家传匕首,削铁如泥,专饮奸臣之血”。康熙拔出匕首,把一方丝绸帕子轻轻落下,帕子一接触到匕首,即刻裂为两块。“果然是好匕首。”康熙把匕首郑重的插于腰间。“皇上,务必小心行事!”皇后眉宇间隐有忧色。康熙从容道:“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他低头在皇后前额深深一吻,就义无返顾的走了出去。皇后目送丈夫的背影远去,知道他是个感情不轻易外露的人,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里必然汹涌澎湃。

小阿哥承祜在摇篮里忽然哇哇哭起来,皇后这才回过神,把他抱了起来,轻轻哄着他。她边哄边吻着孩子粉嫩的小脸,怜爱道:“别哭!别哭呀,你要乖乖的,和额娘一起为皇阿玛祈祷,求神保佑他平安回来。他一定会回来!”孩子不哭了,澄净的眼睛望着母亲,皇后把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心思飞得很远很远……

鳌拜和遏必隆奉诏在御门听政前去南书房见康熙,商议南怀仁上书要求为汤若望案平反昭雪一事。鳌拜离家前,他的侄子纳尔杜道:“叔叔,听阿思哈说,昨天晚上九门提督索额图带兵守住各城门,恐有异动。”鳌拜道:“今天是夏至节,多加戒备也是有的。”纳尔杜道:“前天皇后差人把公主接进宫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侄儿心里总有些忐忑。为防京城兵马有异动,还是叫阿思哈带两千精兵在宫门外守护吧。皇上问起来,就说是近日永平饥民时有暴动,他们是为了保护皇城安全。”鳌拜沉吟片刻道:“也好!”

紫禁城里气氛和往日并无不同,鳌拜和遏必隆走进乾清门内南书房中,见康熙正坐在御案后,兴高采烈的看一群布库和小太监摔交。鳌拜下跪行过礼,道:“皇上,老臣恭请圣安!”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免礼!”鳌拜站起来,见康熙目不转睛的盯着布库们摔交,不时叫好,心中不悦,上前又道:“皇上,老臣——”“卿辅稍安勿燥!马上就要分胜负了。”康熙不等他说完,摆了摆手。鳌拜只好强压怒火,站立一旁睥睨摔交的众布库,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

一名布库占了上风,康熙从御座上站起来拍手叫好,道:“早就听说鳌卿辅天生神力,是咱们满洲第一勇士。朕早就想见识见识,正好今天这些布库都在,你指教他们几招如何?”康熙向殿门侍卫使了个眼色,几扇朱漆殿门同时关闭。原本侍立一旁的曹寅和魏东亭上前几步,紧紧的护卫着康熙。鳌拜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为时以晚。数十个少年布库和小太监一拥而上,把鳌拜的手脚紧紧缚住。鳌拜大叫一声,震如惊雷,本能的用力去甩开他们,一时间五六个小太监被摔出几丈远,顿时血肉横飞。康熙心里一惊,强自镇定,道:“大家一起上,朕重重有赏。”布库和太监前赴后继,鳌拜被团团困住,怒不可遏。“皇上,你想要老臣的命吗!”他咬牙切齿的说,使出浑身气力,把众人打的七零八落。

眼看他要脱困,一直静观事态的遏必隆忽然从其身后给了他致命的一击,鳌拜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柱。康熙看准时机,从腰间拔出匕首,往鳌拜心口刺去。鳌拜惨叫一声,终于被众人制伏在地。没等康熙松口气,带人直闯禁宫的阿思哈等人已经到达武英殿外,大声喊叫道:“皇上,奴才救驾来迟。请打开殿门!”康熙吩咐众人不许开门。阿思哈带人闯进殿中,见鳌拜被制伏,十几个断手断腿的小太监和布库散落四处,愣在那里。康熙先发制人,道:“鳌拜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朕。你们快把他押解下去!”阿思哈犹豫片刻道:“皇上,鳌大人一向忠心,怎么会——啊——皇——”他忽然口吐鲜血。原来是康熙趁其不备,拔其配刀,将之诛杀。鲜血溅了康熙一身,把明黄龙袍都染红了。

这时,佟国维已带兵将乾清门内外重重包围。和阿思哈一同进殿的马尔赛见势不妙,忙下跪谢罪,发誓愿效忠皇帝。佟国纲命人把重伤的鳌拜捆绑起来,拖出殿外。“把遏必隆也一同带下去!”康熙命令道。遏必隆早有所备,乖乖的束手就擒。康熙走出殿外,长长舒了口气。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放下心来。乾清门外所有的太监、侍卫数千人,听说鳌拜被擒,同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精神振奋不已,想到终于除去鳌拜这块碍路的大石头,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但他明白,此时更需要的是冷静。“曹寅,去慈宁宫把事情告诉老佛爷。东亭,你去找聚忠,叫他把鳌拜府和遏必隆府抄了!同时传旨索额图和明珠监控鳌拜所有党羽,一个也不许让他跑了!”他有条不紊的吩咐,沉着冷静的让众人为之一凛。

坤宁宫里,皇后心情复杂的坐在窗下刺绣。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觉得主子今日格外的沉默安静。眼见康熙走了一个多时辰,皇后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不自觉的伸手去摸那把宝刀,心情始终无法平定下来。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乱糟糟的人声,皇后心里一惊,刺绣的针刺到了手指,她痛的吸了口气。没等她来得及把手指放到嘴里去啜,秋实一脸喜悦的跑进暖阁来,道:“娘娘,皇上回来了!听说鳌拜已经被擒拿。”皇后惊喜万分,悬着的心终于回落,手捂心口,感谢上天保佑。康熙面色平静的进暖阁来,神情里有一丝不易为外人所察的疲惫。两人相见,恍如隔世,激动不已,紧紧搂在一起。秋实见他们真情流露,暗自欣喜,悄悄退了出去。

康熙道:“皇后,朕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皇后道:“您的袍子脏了,换一件吧!”康熙脱下外罩的染了血的龙袍,道:“把这袍子烧了,奸臣的血不配沾染龙袍。”皇后依言命人把袍子拿下去,又吩咐人去端凝殿再取一件龙袍来。康熙道:“我想睡一会儿,别叫人打搅我。”皇后点点头。刚刚经历一场生死之战,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太皇太后和惠珠格格得知喜讯后,精神都为之一振。惠珠格格喜道:“皇帝哥哥真是好样的!聚忠呢?聚忠好吗?”她进宫数日,一直没有见到丈夫。曹寅道:“回公主,皇上派额附去抄鳌拜和遏必隆家了。”惠珠格格回头向太皇太后道:“东果姐姐还不知道这个喜讯,我去告诉她。”太皇太后叹息道:“谁知道对她来说是喜还是悲啊!皇家的女儿,注定是身不由己的。”惠珠格格知道东果公主的夫婿纳尔杜必然要被治罪,也叹息了一声,道:“皇祖母,我到佛堂瞧瞧她去。”太皇太后道:“告诉她,皇祖母和皇帝欠她一个人情,将来必然会回报给她!”惠珠格格点点头。话虽如此,尽管康熙宽恕了鳌拜的侄子、东果公主的丈夫纳尔杜的死罪,却将他流放宁古塔,终生不得回京师。

第二天,惊人的消息火一样传遍京师:辅政大臣鳌拜和遏必隆被朝廷拿问了!鳌拜大大小小的党羽班布尔善、济世、图必泰、侄子纳尔杜等人全都一网打尽。连鳌拜的兄弟巴哈、穆里玛也被从外地出差处拿回京师问罪。以康亲王杰书为首的议政王大臣们,将奉旨主审这一特大案件。

仿佛炎夏的惊雷震动了大地,这消息轰动了京师内外、朝野上下!满天乌云终于散开,露出了青天。旗民汉民无不欣喜若狂,人人奔走相告。外省宁静如常,毫无动乱迹象。原来鳌拜被拿问追究罪行后,供出了多位地方督抚是其党羽,皇帝为此特下圣谕,对这些人从宽免罪,仍留原任。对鳌拜,康熙也显出了仁慈君主的悲天悯人之心,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和其子侄监禁起来。所以,波澜不惊,就把一桩震动天下的大事处置了。这胸怀、这魄力,实在不同凡响,那些曾在心底里始终把皇帝看作小孩子的满汉大臣们,不由得肃然起敬,进而敬中生畏了。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一件件进行。

皇帝亲自下旨昭雪苏克萨哈案,将其原来被鳌拜侵占的财产发还给其家人。

永远废除圈地,将原先圈占的民房,一律还给民间。

昭雪苏纳海、王登联、朱昌祚案。

原投充旗下为奴之汉人,因逃跑连累平民,一律不予受理,不得以逃人之法处置。

昭雪汤若望案,恢复汤若望生前官职,并谴新任礼部尚书龚鼎孳为汤若望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在钦天监前为其重新树立一块汉白玉碑,书刻皇帝亲写的祭文。

除鳌拜这一仗,康熙打的干净漂亮,大快人心。朝野内外,他的威望空前的高涨。人们对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天子无比崇敬,充满了信心。康熙自己,也因为终于成为名副其实、执掌天下的大一统皇帝而豪情万丈。同年十一月,太和殿和乾清宫同时修成,康熙由武英殿正式迁居乾清宫昭仁殿。他比以前更加勤政,命人在乾清宫正殿悬挂起一块巨匾,匾上临摹世祖皇帝顺治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正大光明”,以勉励自己和朝臣。从此,乾清宫正殿又被叫做正大光明殿。

与鳌拜同时被拿问的遏必隆在供出一切内情之后,完成了太皇太后交付的使命,很快就被赦免。他的女儿贵人钮祜禄氏也被进封为妃。为此,遏必隆感激涕零。

踏莎行

作者有话要说:纠正一个金庸造成的坏影响,建宁公主是皇太极的女儿,是康熙的姑姑,而不是妹妹到了康熙十年,四海宁静,国事平稳,风调雨顺,人心安定。康熙亲自陪同太皇太后、皇太后往盛京拜谒太祖太宗皇帝的福陵、昭陵。

一路上,康熙异常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出京这么远。山海关外的无边的草原,让他心胸开阔。他掀开御辇的黄布帘,惊喜道:“皇后,你快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风吹草低现牛羊!”皇后依言望去,道:“是啊,这么多羊,像一团团白云似的。”康熙感慨道:“我小时侯,皇祖母跟我讲她幼年时在科尔沁骑马放牧的情景,让我无限向往。”他忽然掀开马车的前帘,吩咐道:“聚忠,替朕备马!朕想下去骑马。”耿聚忠很快牵着马过来。康熙跃下马车,回头向皇后笑道:“朕骑马去了。你想不想来?”皇后淡淡笑着,摇摇头。康熙策马前行,和耿聚忠等人言谈甚欢。

惠珠格格见此情景,也嚷嚷着要下车骑马。太皇太后笑道:“你老老实实坐车吧!都嫁人了,还这样想到哪出是哪出。”惠珠格格撅着嘴,撒娇道:“老祖宗,您就宠我一次嘛!我好长时间没骑马了。咱们满洲女子骑马打猎,样样不输给男人,您说是不是?”太皇太后得意的笑道:“那当然!不是我夸口,当年我在科尔沁是最好的女骑手。”惠珠格格喜出望外,道:“我下去啦!”“去吧去吧!我知道你的心里早痒痒了。自己当心着点儿。”太皇太后慈爱的说。惠珠格格吩咐随行的谙达牵马过来,扬鞭直追,赶上了队伍前列的康熙和众侍卫。

康熙笑道:“除了孔姑姑以外,惠珠你是朕见过的骑术最好的女子。”惠珠格格狡黠笑道:“惠珠怎么敢和孔姑姑相提并论,就是皇后嫂子,惠珠也自愧不如。”康熙道:“你不要谦虚啦!婉筠出嫁前虽然是有名的四全姑娘,可骑射并不是她的长项。”惠珠格格顽皮的向耿聚忠道:“你看,连皇帝哥哥也这么说。”耿聚忠憨厚的笑笑。惠珠格格的哥哥简郡王策马上前道:“皇上,已经是晌午了,是不是歇一下?正好这里有条河饮马。”康熙点点头,于是大队人马停下来休整。

皇后从御辇上下来,康熙向她道:“皇后,陪朕到那边走走如何?”皇后便跟着康熙漫步走到水草丰美的河边。康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出来巡游,才能感受到这八个字的分量。”皇后目视着远方的美丽金黄的胡杨林,道:“如今您已经是真正的大一统皇帝了。”康熙叹口气,若有所思道:“还远没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东南西北,四处都有敌人。”皇后见他目光深远,知他抱负远大,无比崇敬。康熙回头凝望皇后道:“当时,如果输的不是鳌拜而是朕,咱们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也不错。悠哉乐哉!”皇后心里一沉,低声道:“皇上——”“我知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康熙淡然向她笑笑,神情中有一丝酸楚。“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输了,你和孩子都会陪着我。”他叹口气,之后振作精神,挥鞭指向远方,豪情万丈道:“朕不会输!朕永远都不会输!”

回京之后,康熙下令改变官制,将汉官品级与满官划一,从此消除了同一官职满人一品而汉人五品的怪现象,在汉人官吏和儒生士子中引起极大冲击。同时,将内三院恢复为内阁,设殿阁大学士,恢复翰林院等文职衙门。内阁和部院衙门充实了一大批有真才实学的贤臣。他们是: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魏裔介、图海等;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都察院左都御史明珠,还有龚鼎孳、王熙等六部尚书。

然而,平静之下处处有危机,康熙面临的政治形势仍然十分严峻:东南海上有台湾郑氏抗清力量;西北额鲁特蒙古准葛尔上层民族分裂势力正日益抬头;东北黑龙江流域沙皇俄国的侵扰已达数十年之久;南方有业已坐大的“三藩”割据势力。其中,尤其让康熙忧心不已的就是日益嚣张的“三藩”势力,专制一方,严重侵犯中央集权。

三藩中力量最强的是平西王吴三桂,盘踞云南十余年,连云贵总督也要受其节制。他有权选授官吏将领,吏、兵二部不得制肘,号称“西选”,造成了“西选官吏遍天下”。而三藩用钱不受节制,每年所耗用的军饷,几乎要耗去国家财政的一半。康熙为此日夜难安,将“三藩、河务、漕运”列为必须解决的三件大事,并将之书写在乾清宫正殿的中柱上,时时提醒自己。

一日,康熙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两人商议黄河水灾的事。康熙道:“朕已经派龚鼎孳会同工部尚书前往山西赈灾,同时拨银改建河道。”太皇太后道:“黄河连年水患,是该派人彻底治理了。这个工程耗资巨大,户部能支出银子来么?”康熙道:“扣除三藩的粮饷,朝廷的收入已耗近半。”太皇太后道:“三藩糜费实乃朝廷心腹大患!”康熙道:“老佛爷说的是啊,孙儿这些天也在想这件事。”他眉头一皱,颇为烦恼。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想了想道:“前儿听说承祜感染风寒,现在怎么样了?”康熙道:“皇后把他接到坤宁宫亲自照看,应该无大碍吧!”太皇太后道:“孩子才四岁,得了病可大可小。我这几天身子也不舒服,你先瞧瞧去,回头告诉我一声。”康熙应了一声。

可惜的是承祜并没有如众人所愿的那样很快康复,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最后转成了肺炎。而在那个时代,肺炎对于幼儿来说,几乎是不治之症。承祜勉强撑了一个多月,终于抵受不住。孩子离世的那一天,皇后悲痛万分,守着儿子的小小的尸身不言不语,也不哀哭,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呆呆的坐着。康熙从殿外进来,见皇后神情恍惚,心里也是一痛,安慰她道:“筠儿,孩子已经去了。你何苦苦了自己!”皇后仍是不语,凝眸看着康熙,眼中泫然有泪。康熙伸手按在她肩上,道:“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他的语音中也带着哭腔。皇后终于克制不住,伏在康熙胸前泪如泉涌,哀哭不止。康熙想起爱子,也忍不住抽泣。

康熙惟恐皇后经受不住丧子之痛的打击,特意将她的堂姐桓若接进宫来宽慰她。桓若见皇后面容忧郁憔悴,劝慰道:“娘娘,逝者已矣。保重自己身子要紧。”皇后哀道:“姐姐,你不知道,孩子是我的心头肉。一想到他死了,我的心就像被把钝刀割那么痛,那么痛——”桓若道:“都是有孩子的人,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妹妹,你的身份不一样啊!你是皇后,有些事情,就是要比别人更能承受。这宫里到处是眼睛,人人有张嘴,难保没有人要看你的笑话。”皇后强忍悲伤道:“想起端敬皇后当年,也是和我目前的处境差不多。以前和她住在承乾宫里,常常听到她半夜哀哭,不能理解为何她独得先皇万般宠爱,却还是人前欢笑人后伤心。如今,我终于明白她了。”桓若道:“妹妹不要这么想,你的贤德和人缘有口皆碑,上天不会辜负你。端敬皇后红颜薄命,是她的造化如此,比不得妹妹鸿福齐天。”皇后叹了口气,提不起任何心思。

康熙十二年二月,平南王尚可喜上疏请求归老辽东,由其子尚之信带领家人官兵继续镇守广东。康熙在朝堂上与众臣商议此事。索额图道:“平南王体贴上意,很识大体,皇上要是准了他的要求,让他告老归乡,则可以削弱三藩势力。”康熙点点头,问左都御史明珠道:“明珠,你有什么看法?”明珠道:“臣以为广东已经底定,何必让他们父子分离,不如叫他们一齐撤离到辽东。”明珠此言甚合康熙心意,他当即下旨同意尚可喜归乡。到了五月里,准尚可喜全藩撤离的诏书下达广州,尚可喜恭顺拜命称谢。

广东尚可喜撤藩,对吴、耿二藩震动很大。己承袭靖南王王位的耿精忠立刻传书给弟弟耿聚忠商议对策。耿聚忠深知康熙心意,回信给兄长,建议他在朝廷下旨撤藩前自请撤藩,才不会处于被动的地位。耿精忠又与吴三桂密议,决定先由耿精忠上书申请撤藩,试探朝廷的反应。七月里,耿精忠自请撤藩的奏折摆到了康熙的御案上。

康熙将耿聚忠召到御书房,把折子给他看,道:“这是你大哥的折子,相信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内容。”耿聚忠道:“微臣曾向家兄提过建议,希望他自请撤藩。”康熙淡然一笑,道:“可朕能感觉到,他是在试探朕。撤藩,他未必甘心!你呢,有什么想法?”耿聚忠道:“三藩所耗巨大,迟早要撤。臣唯一的心愿就是家人平安,不起祸端。”康熙思忖道:“只怕这一仗非打不可呢!到时候,无论你站在哪边,朕都不会怪你。”耿聚忠闻言心里一凛,心知康熙必定会撤藩,而且将不惜一切代价,不禁为此忧心忡忡。

果然,第二天在议政会上,在康熙的示意下,大臣们都同意撤耿藩,只有索额图没有表态。康熙把事情告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皱眉不语,半晌才道:“玄烨呀,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康熙道:“他们想试探我,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的反应,您瞧着吧,这只是第一炮,很快吴三桂那一炮就轰过来了。您不是也说过,‘三藩之祸甚剧,不可不撤’。”太皇太后道:“撤当然要撤,只是时候未必合适。”康熙道:“就是打,孙儿也不怕。孙儿早已部署了两三年,派东亭和曹寅去江南富庶之地为官,就是为朝廷筹集粮饷。”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继耿精忠自请撤藩之后,吴三桂终于也在九月里递上了申请撤藩的奏折。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众臣工对撤不撤吴藩意见极不统一,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明珠等人同意将吴三桂及官兵家属迁移到山海关外安插。而索额图则提出反对意见,道:“要是让吴三桂举藩撤离,,朝廷将不得不派兵镇守,往返苦累,得不偿失啊!”明珠反驳道:“索大人此言差异,吴三桂等人蓄谋已久,不早除之,将养虎为患。”索额图道:“要是吴三桂因此谋反,谁能担待的起?”明珠道:“依目前形势而言,撤之亦反,不撤亦反。不如先发制人!”康熙点点头,道:“明珠的话不无道理。”索额图知道康熙属意撤藩,但他对此心存疑虑,直言道:“皇上,吴三桂据守云贵多年,兵多将广。若是他联合其余二藩共同谋反,依朝廷目前的实力,只怕不能与之对抗。”刑部尚书莫洛道:“索大人怎可说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三藩如今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咱们八旗的将士骁勇善战,师出有名,何必怕他!”索额图还要分辨,康熙道:“众卿的意见,朕已经知道。三藩并撤,朕心意已定,不用再议了。”他起身而去,梁九功赶忙宣布退朝。

吴三桂上疏前曾和谋士商议,轻视康熙年轻,认为康熙必然不敢撤他。不想康熙英明果断,将计就计,在撤藩问题上决心坚定,先胜了吴三桂一筹。康熙撤藩的圣旨下达到云南平西王府,吴三桂恼羞成怒,于康熙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集合藩下官兵,当场杀害不从叛变的云南巡抚朱国治,扣留朝廷使臣,自称天下招讨兵马大元帅。同时,吴三桂蓄发易衣冠,帜用白色,发布檄文,以明年为周王元年,标榜兴复明室,立崇祯三太子登位,起兵反清。

吴三桂反讯传到京师,举朝震惊。康熙迅速整饬八旗官兵,准备与吴三桂叛军决战。慈宁宫里,太皇太后与康熙商议对策,嗔怪道:“我就说你这次操之过急了,你还不以为然。怎么样,吴三桂反了吧!”康熙道:“吴贼迟早要反,倒不如咱们不如先发制人。”太皇太后道:“口气倒不小,你了解吴三桂多少?知道他怎么行军用兵,他手下有将士谋臣多少?实话告诉你,那吴三桂可比鳌拜老奸巨滑的多了,这些年来他平定西南,一直在充实自己的军队。每年都从新疆蒙古购买大批战马,他的军队无一不是精锐之师。而你呢,你带过几次兵,打过几次仗!”康熙道:“孙儿虽未上过战场,但自有良将代我上战场杀敌。吴三桂不得人心,迟早必败。”说到此处,他显得雄心万丈。

太皇太后叹息道:“你呀,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三藩若是联手,来势汹汹,他们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天下汉人就算不是一呼百应,也会暗中相助。到时候朝廷要对付的就不止是区区三藩了。”康熙道:“我已经下旨暂缓撤耿、尚二藩,全力对付吴三桂。”太皇太后道:“事已至此,也只有硬拼了。八旗官兵不战多年,早已不是当初入关时的铁骑;当年追随太祖太宗打天下的老臣,也多去世。如今,派谁去前方带兵应敌,倒要伤脑筋。”康熙道:“安王叔征战多年,经验丰富,派他去前方督战,必能鼓舞士气。端敬皇后的弟弟费扬古年纪虽轻,却是机智多谋,我打算派他做王叔的副将。”太皇太后道:“岳乐是将才没错,可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他在京中坐镇怎么行。”“孙儿不是坐镇京中?皇祖母,您不要小看了玄烨。”康熙道。太皇太后仍是摇了摇头。

  如果觉得秋水长天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颜月溪小说全集秋水长天你的爱逆光而来猫行记火焰鸢尾,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