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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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京中有事?难道是‘老庄’的事?”

思及此,我又想起那天好端端的开业典礼被人搅和了,心理无比气恼,暗暗思忖若是知道是谁一定要抽筋扒皮伺候。

泄天机笑着安慰道:“已经解决了。”谁知话音才落,凉凉的又问:“你身后的箱子是什么?”

我傻住,合着他早就看见了,还跟我装傻……

我干笑着隔着衣衫摸他胸前肌肉,试图用美色软化他的好奇心,谄媚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都是近日来在寺里搜刮的细软,本想当做嫁妆的,却不巧被你发现,你总不会连未来娘子的私房都拿了去吧?”

泄天机显然不信,狐疑的望了我一眼,忽而松开抱着我的手,错开步子绕到我身后,还推我闪开半步,蹲□子搓着下巴研究那口古色古香且湿漉漉的木箱。

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左顾右盼,正看到一块石块儿,本想捡起来朝他后脑攻去,但心里又舍不得,这时又看到脚边树枝一根,又想着用树枝戳晕他算了,可还是舍不得,于是陷入了苦恼。

情之一物真是害人不浅,以往若是遇到这种程咬金,就算我不将对方拍晕了也会横飞一脚过去,现下程咬金成了偷情郎,下手不得,只能用排汗抒发情绪,实在闹心。

泄天机“嗯”了一声,伸手把玩着箱子上的锈锁,状似沉思。

他每一个动作,都像使力撩拨我心弦般,震颤惊人,我却只能若无其事的浅笑注目,暗自急迫的想点说辞。

他道:“看这锁生锈的程度,应有十几年了……”

我背脊一僵,立刻先声夺人道:“啊!十几年?莫非我的箱子被人换掉了!”

泄天机侧首瞥了我一眼,显然知道我在扮无辜,却未拆穿,随即指锋一施力,只听“啪啦”一声,便硬生生的拽掉了锁和木槽之间的两片小钩……

我一喜,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推开,捧着宝箱咧开了嘴,双手攥了攥拳头,又僵硬的伸开,三五次以后终于要鼓起勇气打开盖子,瞪大了双眼准备迎接里面的宝贝。

就听泄天机在旁边阻止道:“小心有毒。”

我随口也道:“看谁毒。”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黑漆漆的布,却绝非寻常之物,布料质地堪称一流,每平方厘米的四方格子内都最起码布满了四百针以上的织线,密而有序,其中还暗藏着金线、银线,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触手时只觉得布料凉滑轻薄,选料精心,没个三五年的功夫是凑不齐的,更遑论绣功了。

我没顾得上看泄天机的表情,展开黑布一看,原是一件斗大的披风,看尺寸应是男人所有的。

也没有多想,我伸长双臂挥舞一圈,潇洒自若的用披风裹住自己,心花怒放的揪着两端转了几圈,美得屁颠屁颠的。

这时我才注意到披风一角绣了个字:“喷”,立刻觉得这是为我量身订造的,遂起了占为己有的念头。

再抬头看向泄天机,却是面无表情,神情深沉严肃,若有所思,双眸含带着复杂的色泽,一眨不眨的锁住我,令我顿感寒冷。

我不懂他为何如此看着我,更不懂他本平静无波的双眸里会掺杂类似担忧、惧怕的意味,最不懂的是他脸上忽而流露的苍白和震惊是从何而来。

但是自小在山间练就的野兽般的警觉告诉我,他认识这件披风,并且这绝非是一件吉祥物。

才这么想着,就听身后一阵疾行而来的脚步声,应是不下二十人,回首看去,但见火光隐现,不多会儿便见到以念嗔为首的众僧人赶到身前。

火光之下,披风的流光黑色愈发璀璨,层次鲜明,随风摇摆之际展现迥异的诡异色泽,恍若夜魅起舞。

众人见到个个震惊不语,仿佛不认识我似地,与泄天机方才脸上的神色一般,面上逐渐浮现警惕、畏惧、小心翼翼等情绪。

却听众人窃窃私语:“吏王,是吏王……”

为首的念嗔上前两步,目光灼灼的将我锁住,眼眉间隐含着一丝痛的喃喃问道:“你到底是谁……”

忽而眼前红光一片,旧时景象忽隐忽现,透过念嗔的容貌,我似乎见到了山高水长之间一群壮汉与许多足踏官靴的人厮杀,又似乎见到了身披黑金披风的男子执剑刺伤了衣着鲜丽的妇人,耳风嗡嗡,婴儿啼哭灌入震颤,妇人的厉声谩骂令人撕心裂肺,又不知是谁挡住视线,仅仅一瞬之差,那人便惨叫着倒地抽搐,喷溅而出的热血溅在我脸上,辣辣的遮住视线……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如绞痛,周身阵阵痉挛抽搐,紧接着黑暗来袭,遂双眼一翻,顺势倒进念嗔伸出来的双手中。

迷蒙间,最后只见念嗔似有紧张的神情,耳听泄天机的呼声,我却像被人抽干了气力,昏死过去。

那一夜,无穷无尽的梦境险些将我吞没,许多难以拼接的画面此起彼伏的呈现,好像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又与我何干,却不知道为何要用我的脑子诉说。

梦里那黑金披风的主人高而健壮,矗立在山野之间,脚下血光淋漓,尸骨遍地,看不清他的脸,但见他转身迎来一娉婷姣好的妇人,霎时间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又听婴儿啼哭,妇人逗弄,男子朗笑……

似乎,这个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负载了许多人的血债。

再次醒来时,我并未感到头晕心悸,就像是每日清晨睡醒一般的平常,令我也不禁怀疑昨夜的一切都是梦境罢了。

看了眼床顶上的装饰,知道自己身在寺院厢房,无由来的叹了口气,我又眯着眼侧首望去,泄天机正趴在身侧,蹙眉小憩。

看来他睡得并不好,颀长的身子窝在一角,一手紧握我的,一手随意搭下,眼皮下似有动静,应是还在梦里。

我正想唤他,他却已感应到般,呻吟着悠悠转醒,抬眼的刹那映照出我的倒影,迷蒙了一瞬遂对我漾出微笑,低头温温亲来,轻啄间问道:“睡得好么?”

我点点头,喉咙干哑火辣,拽着被子起身时,脑中思绪仍是一片混乱,泄天机见我愁眉不展便倒了杯水喂我喝下。

就着他的手徐徐抿着这山间清泉,我的思路也逐渐清晰,待喝完了水,也没多说话,兀自抱着双膝闭眼回忆。

这时,房门也被轻声推开,听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应是念嗔。

“举手执棋,纵行千里,江山美人,峥嵘相随,不防昔日兄弟狼子野心,兵戎相向血光残,江山易主,美人香消,吏盛之间,功过参半,孰对孰错,留待后人评。”

鬼使神差般的,我低声道出这番话,顿觉胸腔内一阵钝痛。

耳边也豁然响起两道抽气声,抬眼看去,泄天机和念嗔皆不敢置信的瞪着我。

我等三人互相对望,各自沉默,可彼此心里都应清楚方才的话指向何人:吏王。

所谓吏盛便是三十多年前的吏王、盛王,异性兄弟,共同打江山。

开国众功臣本拥戴吏王登位,由盛王辅政,哪知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终以吏王败北,盛王称帝画下句点。

十几年前,盛王病逝,其子承王继位。

两年前,承王退位,太子继位,正是当今皇帝。

至于吏王,我自然是不认识的,此人早在我出生前便兵败如山,自此下落不明,时至今日已有三十几个年头。

这些先皇开国的旧事,都是儿时的我趁师父不在随意翻看他的手札得知的,本来也因为那场大病忘得一干二净,可经过昨夜梦境又逐渐想起一点,记忆来去自如的也不招呼一声,实在让人苦恼。

手札上面还说吏王在世时手握二宝,弯刀和流金披风,后人称之为“弯刀红石铸,流金黑雾照”,如今一想,那黑金披风便是二宝之一了。

可我还记得泄天机昨晚曾说那箱子上的锈锁只有十几个年头,莫非在吏王失踪二十几年后,有人将它投进寺庙后山的湖里?那个人是谁?用意是什么?

蓦然间,我顿觉这寺内诡异邪门,有五毒花,有轻功了得的众僧人,有身怀毒痛的老和尚,还有妖孽如魅的念嗔,现在又被我捞出了吏王遗物……

阵阵发颤,背脊突然窜上一股阴寒,我顿时无语,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我连忙捂着头耍赖的摊进泄天机的怀里,气若游丝的揪着他的衣袖,哀怨道:“一懈哥哥,快扶我下山,这寺里有鬼要吃我!”

第四章 ...

泄天机安慰我道:“这世界上没有鬼。”

我蹙眉反驳:“我说有就有,你要是不走,我自己走!”

一旁的念嗔插嘴道:“晓姑娘,你……”

我却不知从哪来的暴躁,打断道:“一边去,你才是小姑娘,我不小了,我都嫁过人了,哪里小了!”

念嗔嘴巴微张的看着我,红嫩多汁,煞是诱人。

如此娇嗔,把我看直了眼,顿觉他的法号取得有理,直到泄天机把我的脑袋板正,对我道:“娘子不是姓晓名泪么,念嗔是叫你晓姑娘,并不是鄙视你的小。”

说罢,还似有所指的瞄了我胸口一眼,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

可我素来明白“识时务者为小人”的道理,所以当下并未动怒,翻到一个鲤鱼打滚蹿进泄天机的怀里,不依不饶的拽着他的衣角撒娇道:“自来到这里我就夜夜做恶梦,有时候梦到被和尚毒打,有时候梦到被和尚解剖,有时候又梦到被和尚逼迫着做令人难以启齿的事,一懈哥哥,你说和尚是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你说晓泪以后是不是会折在和尚手里?”

他俩双双无语,一个寒着脸看着我,一个好气又好笑的斜睨我,令我一时冰火两重天,可惜我去意已定,就算念嗔当场献身也只会被我吃完了再抛弃。

但我仍决定负起责任,便解释道:“嗔大师,昨夜留下的那碗血里放了五毒花,分量得当,只要按照说明上的给老和尚服用,几个月就能药到病除,劳烦大师下山去京城的‘老庄’开了户头,过户黄金五百两给妾身,银货两讫,感激不尽。”

念嗔定是万万料不到我变脸如此之快,彼时还对他垂涎欲滴,现下已决定划清界限,所以立时一脸不善,阴晴不定,瞪着我不言语。

以前揽镜自照时,我发现自己的右边侧脸很美,索性现下我也只拿右边侧脸对着念嗔,既可以别开眼神,又可以展现美态,将我有口难言的形象贯穿始终。

念嗔见此果然无语,看了我许久便走了出去。

再抬起脸,正看到泄天机冲着我笑,我也回以一笑,柔声道:“一懈哥哥,若是你将来发现我并非表面的这般单纯,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泄天机着实一愣,许是料不到有此一问,轻柔的拨开我耳边的发,道:“会。”

我大喜,刚要扑进他怀里,却又听他道:“因为你本就不单纯。”

我大窘,顿觉他口才了得,说话大喘气之际还不忘了损人利己。

我轻叹一声,半垂首,又道:“那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其实是个心机深沉,心肠狠毒的女人,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未等他答话,我自顾自的举例:“比方说,我曾杀人如麻……虽说那些都不是我有意干的。又比方说,我见财起意,是自己的一毛不拔,不是自己的也要占为己有,往往会有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想法。这些,是不是说明我太自私了?”

一连数日来的梦中回忆,令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想,梦里那些事都是真的,不管是下毒毒害村民,还是搜刮恶匪财物,亦或是珠链、珠钗上的剧毒由来,因为那都是我的行事作风。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忘掉,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想起更多的,但依照这个趋势来看,我的选择性失忆症是有好转的迹象,也说明了我曾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却因生性善良而选择性忘掉最不堪的往事。

一直以来,我都以无恶不作为荣,以不求回报为耻,可如今旧事一一呈现在眼前,我却有了心生愧疚之感,生怕就此下去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就像师父一样,也因终于受不了我而把我扔在了庄家。

这个所有人,自然也包括泄天机。

可等了许久许久,我都没得到泄天机的答复,遂疑惑的抬头看他,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双眸里。

那是一双女人见了就会心慌的眸子,尤其是和他同居以后,我对这双眸子越来越不能免疫,每每对看便心跳如雷。

他低首轻触我的鬓角,道:“我会把你教好,只要你肯改。”

“我肯。”仿佛被他蛊惑一般,我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就怕你不愿意教我,会放弃我。”

他笑了,眼底柔光四溢:“我教,教不好也不会放手。”

我忽而接不上话,嗓子眼被东西堵住了,涩涩发紧,可我却在心里回他道:“一言为定,如果你食言,就请不要后悔。”

待我和泄天机收拾好行囊后下山时,念嗔并没有来送行。

走到山门前,我又下意识回头缅怀,可眼前的青山绿水却没有照进心底,脑中浮现的只是念嗔时而高傲,时而妖媚的嘴脸。

在性情上,我俩是相似的,一样的别扭,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任性自我,是以在我俩相处的数日内,争吵斗嘴比闲话家常的次数还多。

小风吹过耳畔,我被泄天机拉着下山的时候还在想,等以后年老了,我会对孙子们说:“老身以前独步江湖,拿下美男无数,其中还有个长发飘飘的骚和尚。”

若是孙子们问我为什么和尚会长发飘飘,我就会说:“因为他垂涎老身的美色,不惜还俗以示真心。”

值得一提的是,那件黑金披风被随意的扔在厢房的脸盆架上了,左选右择之下,最终只拿走了念嗔的一双僧鞋,一件僧袍,一条束发的纶巾,以表示我对他的念旧。

带着念嗔的贴身物,就此睹物思人,我本以为下山后心里仍会放不下念嗔的倩影,却不想两件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走,再无暇细想旁骛。

起因于刚回到京郊庄子的当晚,我听管财说“老庄”已在我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正式开业,收益可喜,日进斗金,遂心花怒放,便拉着泄天机和左左、右右把酒言欢。

我仗着自己的酒量好就多喝两杯,然后又做了一场春梦。

梦里的我揪住泄天机的裤腰带解了半截,缠绕在自己腰上,腻腻歪歪的朝他谄笑,说着让人心跳脸红的情话,内容大抵是借鉴了老爷们儿逛窑子会说的那些吧。

泄天机欲拒绝我,却被我强硬的拉回房,带上床,扑倒后乱啃一气,更豪言壮语道:“小样儿,看我不办了你。”

再然后,我有点热了,就自行宽衣。

然后的然后,我觉得只有我宽衣而他不宽衣,是极其男女不平等的,便也替他宽了衣。

至于春梦的后半段,我却记不太清了。

直到翌日醒来,头痛欲裂,我撑起身子看着周遭,正当奇怪怎的不是睡在自己房里,便被身下光溜溜熟睡的男人惊得倒抽一口气,再一看自己,也是光溜溜的……

哦,说光溜溜的也不尽然。

我还穿着亵裤和肚兜,泄天机也还穿着内衣裤,只不过他的内衣大开,细滑的胸前镶着几道爪印,裤腰的一边挂在他的跨上,另一边正被我勾在手里,呈往下拉拽的趋势。

酒能乱性,前人的话是经验之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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