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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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惟宜垂下手,缓缓滑坐在地上,越是想便越是懊恼,适才一时妇人之仁,竟将自己困死在这里。一旁那人开始还大声呼喊,后来呼喊渐渐低了,也不知喃喃在说些什么。他听了厌烦,恨不得提剑将那人了结了。

如此僵持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用剑柄轻轻叩着墙面,想找出别的出路。

容晚词松开手,轻声道:“靠右首过来。”

她随着过去,又听容晚词传音过来:“贴墙站着,等下不论我说什么,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便可,不要惊动了别人。”

许敛宁知道传音是一门高深的武功,周围也不乏高手,她一开口只怕听见的并不是有师父,当下点了点头。

“上次给你的指环,你还在身边吧?”容晚词淡淡道,“今日的话,我是最后一遍说,每一句你都要记在心里。”

许敛宁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宫主的位置,我本希望由你来接手,但是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所以我选了绍文。绍文是你叔伯的弟子,当年这凌轩宫主的位置其实该是他的,现在还了他的弟子也是应该的。”容晚词的语气渐渐急促起来,“你找到他接了宫主之位,要在他身边辅助他一年。如果在这一年中绍文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就直接动手除掉他。敛宁,我过去虽对你不怎么好,却希望你能答应。”

许敛宁思忖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只是一旦揽上身,后面的麻烦只怕无穷无尽。

“第二件事,不如第一件重要,但是你也要记好。”她顿了顿,森然道,“以后你若遇到殷晗,什么话都不必说,杀无赦。”

许敛宁转头看着她,只见容晚词脸上殊无笑意,便再点了点头。

容晚词神色微微缓和,叹了一句:“你是这样,青玄也是这样,你们一个个都以为自己什么都算得准,有时候这也会致了你们的死命。”她伸手拉过自己的弟子:“商庄主适才已经沿着这里出去了,你跟在他后面多少安全些,快点过去同其他门派的会合。”

许敛宁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师父……?”

容晚词微微一笑:“还有不少凌轩宫的宫人困在那边,我怎么能走开?”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着一片黑暗的地方走去。

许敛宁一时间觉得好多疑团纷至沓来:很久以前在南京府时发现凌轩宫的暗哨被毁,师父在武当上种种言行,那日在武当被人围堵却刚好撞上张惟宜他们,还有殷晗……这其间太多事情夹杂在一起,看似凌乱,却又似乎互相有了某种关联。

她一拂衣袂,径自向前走去。很快出了地道,一路上似乎没什么人声,她却不敢松懈半分。

终于走到尽头,可面前的,却是三座石门。

龙蛇飞动舞九天(上)

密室中的蜡烛渐渐燃到了尽头,火光不安地跳动着。张惟宜在周围仔细查看了三四遍,还是一无所获。原本这样的暗室,机关都是从外边开启的,没有人接应,便没有办法出去。他无可奈何之极,只得倚着墙边站着。

一旁的那个龙腾驿的弟子突然发疯似地扑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摆:“你是御剑公子!你是张惟宜!你一定有办法出去?!”

他衣袖一拂,将那人扫到一旁,转身踱到另一边。那人竟站立不稳,一头撞在墙上,就此昏死过去。

烛火挣扎着跳动几下,还是熄灭了。

然而密室并未陷入漆黑,还是有微弱的光从顶上洒下来。张惟宜微微抬头,密室顶部镶着一颗夜明珠。他拔剑一挑,那珠子便落在地上,滚到了一旁。

他眯着眼细细地看着顶部,只见镶嵌夜明珠的地方只是一个极小的通气孔,周围也不见什么机关机括。然后转过头看着那龙腾驿的人,脸上微微涌起几分杀机。

此刻已经被困了一个多时辰,连呼吸也渐渐困难,而通气孔实在太小,若要多挨些时辰,就先得除了这个只会碍手碍脚的人。张惟宜上前一步,手中的太极剑澄净如秋水,似乎隐隐有剑气流转。他抬手一剑,将夜明珠震碎了。

一片黑暗中,隐约可见淡银的剑光一闪。

许敛宁抬手抵住正中的那扇石门,吐纳了几次,方才用力去推。可还未等她触碰到实物,那石门竟然自己缓缓地打开了。

她迟疑了一下,随即踏进一步,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的石门又吱咯吱咯地合上了。

许敛宁看着周围,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怔忪:粗糙的石壁镶满了平滑的镜子,绰绰影影地照出无数个自己的身影。照明用的不是油灯,反倒是幽幽发光的夜明珠,很是奢华却无端的感觉到阴森之气。

这一条走道遥遥通向远方,看不见尽头。

“进来的居然是个小姑娘,还是凌轩宫的弟子?”有些冷硬的女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的情绪,却教人心里微微发毛,“久仰了,许阁主。”

许敛宁心中大惊,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周围必定是有传声孔,她才可以那么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可是最令她恐惧的却是眼前的情景。如果没有猜错,那么她应该是误打误撞走进了心魔阵。她微微仰起头,淡淡道:“我却不知自己何时那么出名了,连天殇教的堂主也识得我。”

“独闯武当洗剑池,单是这一件便叫人印象深刻了。” 女子沉默一会儿,轻轻道:“阮堂主说你很聪明,没什么难得倒你的。她一向眼界极高,还没看上眼的什么人,就更令我好奇了。”

许敛宁微微笑道:“我也久仰暮风堂主的大名,同堂主为敌,实在是无可奈何。”

微微有些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空的走道中,却也听出不是什么愉快的情绪:“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么前面的心魔阵你也该有所听闻吧?”

许敛宁却笑不出来了。心魔阵并没有什么危机四伏的阵法机关,只是对于被困阵中之人心中所想显出幻象。不少闯阵之人因为受不了幻象的影响,甚至当场发疯发狂。

暮风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接着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进了天殇教,偏偏只有你一个人进入了心魔阵?因为你身上的执念强过了其他的人,甚至开启了这个阵法。你也不要想另寻出路,除非有人可以隔着墙给你开启机关。”

“若敛宁有幸破阵,也请堂主不吝赐教了。”她犹豫了一下,便向着前面幽深的尽头走去。

才踏出没几步,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起来,许敛宁闭上眼,静静地忍受着突然的晕眩感,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村庄平和的场景。她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远处袅袅升腾的炊烟,眼前的一切景致彷佛唤醒了记忆中某个场景,是那么熟悉……

突然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走来,她不由自主地向树后走了两步,刚好遮住了自己,却恰好能看见周围发生的一切。只见走近的是个女孩,粗布的衣衫,柔顺的黑发用一支木簪子绾起,脸庞圆润,可是脸色却不是很好看,有些淡淡的青白色。许敛宁伸手扶住了树干,细细地端详着那个女孩子,圆圆的娃娃脸,柔嫩得想叫人捏一捏,没有尖尖的下颔,亦没有眉间的朱砂印记,一双眼清澈得可以看到底。

“你来了?叔叔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每天都来这里做什么?”瘦小的男子一副油滑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女孩子。他笑的时候,眉目都挤成细细的一道,很像老鼠。

许敛宁脑中一片混乱,手指缓缓地嵌入树皮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杀了他!快,杀了他……”她生生忍住蜂拥而来的愤怒、杀意,还有那时候鲜明的害怕,深深呼吸着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女孩莫明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动,只是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男子一点点走近,许敛宁无力地闭上眼,无法再看下去。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心魔阵引发的一点幻象。可是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看着……那个时候的自己受到重复的痛苦?那个时候,是爹爹将她寄养在农家,哭闹了几日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

耳边是挣扎的声音,间杂着衣衫拉扯的声响,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女孩子清浅的眼似乎透过遮蔽望向了她,一遍一遍无声地责问:你怎么能够忍心站在一边看着?你的心呢,你的心还在不在……?

许敛宁按住心口,里面有什么重重地、像要撕碎一切的跳动。

女孩终于挣脱了,回手胡乱地一掌击在那个瘦小男子的胸口。这一掌用上了全部的内力,位置也恰到好处,可对方呕出的血是那么刺眼,吓得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记掉泪。

那人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要死了你这丫头?那么晚还不回来,还要我们来找你——”农家妇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尖叫着看着地上的尸体,“你、你……”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慌慌张张地后退,只会张口结舌地重复:“是他、是他……我没有……”

妇人高声尖叫,而身旁的农夫像是害怕像是厌恶,拉着妻子走开了几步,突然回过头看着那个粗衣单薄的女孩,咬了咬牙,大步走了回来。

许敛宁清晰地看见他咬牙的动作,他提起劈柴的斧子,突然间砍了下去。

天地间突然一片惨白,她没来得及出来阻止,也不能阻止,于是就那么放任往事一件一件地重复。那个倒在地上的、才八九岁年纪的孩子是她自己,她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仇恨、嫉妒、杀意,唯独这些偏激的感情是自己那么熟悉的。她记得自己初次见到张惟宜,青衫翩然,清俊风华,教人不可谛视;她在随州看见何靖,那样纯朴爽朗,还有些小小的、让人啼笑皆非的自吹自擂;她见到李清陨时,对方从船上跃下,秀丽的脸散发着淡淡的、欢喜的光彩……为什么这些她都得不到?为什么在逼到绝路之时却没有人肯伸过手来?

许敛宁直觉自己从树后走了出来,缓缓地跪在那个女孩身边,对方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那么清澈:“你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对不起,没能早点来。”她颤声道,看着眼前娃娃脸的女孩缓缓绽出一个苍白的笑靥:“没关系,来了就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张线条圆润的脸庞突然露出一种冷硬的神情:“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呢……”

许敛宁一惊,急忙向后退开,眼前的村庄、土坡、炊烟全部都消失了,又变回了心魔阵中幽幽生光的夜明珠和平滑的镜面。无数片镜面反射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她忍了忍,终于没能忍住,呕出一口鲜血。

“似乎不太妙啊……许阁主,你连第一关都没能撑过。”暮风的声音似遗憾万千。

许敛宁伸手扶住墙,思绪如潮:果然,还是不行,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是真的很疼。

那个时候的痛楚,依旧如此鲜明。

密室里悄无声息,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而其中空气也渐渐稀薄起来,呼吸之间越来越困难。就在寂静难熬间,一扇侧门突然吱咯一声开启了。

好像是黑暗绝望中唯一一点火光,一道人影在暗室中动了动,突然向外冲去。他动作极快,转眼间已经出了侧门。只见走道中晃过一丝淡淡的银光,那人突然停住脚步,连连嗬叫,竟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音。

“啧,还说御剑公子怎生了得,原来也不过如此。”轻轻一扬手,一道细细的丝线收回手腕,又遗憾又惋惜地跺了跺脚,正要走开,突然觉得背心一凉,似乎被利剑顶住了。

“不想教人如此遗憾,在下心中实在也有所愧疚。”极是俊秀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明明还算柔和,却无端地让人寒意顿生。

“原来你没死?”那人语气竟然微微有些欣喜,“那么刚才死的是谁?那个龙腾驿的蠢货?我还以为你早耐不住将他宰了。”那人手上一动,点燃了火折,向身后照了照:“有人说,御剑公子可称得佳公子三字,果真不假。”

张惟宜似笑又没笑:“在下也听说,天殇教有位堂主忽男忽女、手段花哨,果然也不假。”那人的脸上扑了不少粉,在火折的映照下,的确有些恐怖了。可他也不恼,伸手扶着墙面,造作地叹息道:“想我弥醉只要一笑,自然天下沉醉,怎么能说我忽男忽女?”稍顿了顿,竟换成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人生如梦,何必在乎这些,该怎么做怎么开心,那样就好了。不知公子觉得如何?”

张惟宜莫名恶心,再听下去只怕要倒地呕吐不止,手中长剑一抖,便要刺下。

弥醉惊吓道:“等一等,你再等一下!”

他不做丝毫犹豫,剑尖颤动,已经落下。忽觉脚下突然一晃,当即失衡。张惟宜稳住身形,还是一剑刺向弥醉,随即他整个人都摔到了水中。原是弥醉适才在墙上摸索机关的开关,一旦按下,两人便掉到了地下的暗道。

弥醉向前游去,抬手一挥,一道银丝从手腕甩出,勾住了墙上的油灯,借着力又远了几丈。他一扬手,又将银丝收回,这样一收一放,他已经离得张惟宜远了。他就着银丝吊在半空中,回头一笑:“哎呀,我刚才真的伤糊涂了,我怎么忘记张公子你不识水性这回事了。”

张惟宜一到水中,当即呛了好几口,随即定下心来慢慢借着水的浮力,靠着墙往前。他嘴角带笑,像是没有半分气恼:“本来就觉得天殇教知晓我的身份,已经够奇怪了,不想连这个也知道。”

弥醉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却突然变得低沉:“我不像你,出身皇族,就算受点苦现在也熬出头了。我原本是做戏子的。你们这些皇亲贵族都有如禽兽一般,尝过女人的滋味不够,还要好男风娈童。”他眨了眨眼,突然噗哧一笑:“不过我也曾见过骧骁王爷你,是在为四殿下做庆生辰的那一回儿。”

张惟宜嘴角微微一抽,语气不冷不热:“是么。”

“呵,王爷是在不好意思吗?那时候我也听别人说,那晚陪着王爷的女子可是出名的色艺双全,还是清官,想必滋味很是不错。”弥醉偏过头看他,“不知王爷要不要也尝尝别的味道?弥醉倒也无所谓。”

张惟宜神色微变,半晌才挤出一句:“不知当年弥堂主相伴的是哪位大人,我回京可要拜访一番,这般忍耐眼光当真令人佩服。”

“王爷,你这番话,也未免太失礼了吧。”弥醉柳眉倒竖,“你心中的人就有那么好?”

张惟宜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弥醉抬袖一拂脸,顷刻之间已经换了一张面容,说话的声音也宛如女子清脆斯文:“师兄,你原来在这里啊。”

张惟宜见他变成了李清陨的模样,不论嗓音神情,居然模仿地惟妙惟肖,心中也暗暗惊讶。对方跃入水中,向他一步一步靠近,眼中微微有些异彩,让人忍不住盯着这双眼睛一直看着。

弥醉便这样一点点靠近了。他不由露出得意的笑靥,且不论他易容口技的水准,光是这摄魂之法就足够独步天下,只是不敢小看了对方才两者一起用了。

突然,一道艳丽的银光破开水面,仿佛游龙蜿蜒而上,择人吞噬。弥醉慌忙钻入水底,可还是被剑气逼得几乎闭过气去。幸好张惟宜不会水,也不能追击,才让他得以脱身。

张惟宜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只觉得异常狼狈。在水中,莫说武功不能发挥出十成,便是要前后动动也难。他等了一阵,也没发觉弥醉在附近,想来是逃到了暗处。他深吸一口气,闭气沉到了水底,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多时,水渐渐浅了,从没过头顶退到齐肩的位置,又慢慢到了膝上。他走上水中的台阶时,觉得身上陡然重了很多。可是大敌当前,他也不能托大消耗内力烘干衣物,只好湿淋淋地走上去。

穿过布满黑纱的过道,隐隐可以看见轻纱之后坐着一个女子。她半躺半卧在软垫上,慵懒地向他伸出手,绯红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尽的富贵和华美。

张惟宜走上两步,缓缓、缓缓地伸出手去触碰她的。他脸上还是极淡的神色,可是手指微微的颤抖,可见心中波动万千。

龙蛇飞动舞九天(中)

许敛宁缓缓地站起身向前走去。眼前的幻象又逼近了,这次是在驿站边上,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却一时认不出来。店小二看着她,殷勤地笑:“姑娘,是赶路吗?坐下来喝杯热茶吧?”许敛宁没说话,在桌边坐下了。

耳边一阵佩环的轻响,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牵着个女孩走了过来,在邻近的桌边坐下了。女子有着剪水双眸,殷红的唇,唯有轻挑的眉才显出气势。那个女子,是凌轩宫主容晚词,蓦然发现,之后的十多年,师父的容颜一直没有变过,这应该是驻颜有术,彼时她应该也不年轻了。

“敛宁,你要跟我去凌轩宫么?”容晚词问。

女孩没有迟疑地点头,眼神还是那么清浅,微微带点受伤的剔透。

“凌轩宫很冷,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容晚词低声道。

凌轩宫很冷,可她还是保存住自己,甚至好像重新活过来。

她看那女孩的脸,开始有点消瘦,脸色还是没有血色。那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身边有人大声说着江湖中的事情。天殇教最近已销声匿迹了,武当许宣泽的名字十分响亮。他保存住自己,却再没来找过被自己寄养在农家的幼女。他甚至不知道,她心里的恨意不能歇斯底里地爆发,只能隐忍在心里。在以后的十多年里,她只有把所有的伤都归结到那个人身上,这样她才有力气接着活下去

许敛宁随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人影向前走,转瞬间却站在白雪皑皑、白梅盛放的贺兰古径。那个时候,凌轩宫弟子还很多,就算她走到别人面前也没人多想。那年的女孩已经长大不少,娃娃脸不再复存,下颔变得尖削。许敛宁站在练武场的后面,看着少年时候的自己一遍一遍地练着剑法。她没有继承到半点练武的才能,何况之前受过那样的伤,就是要完整地使出一招剑法也难。

有那么一阵子,的确想过放弃的。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情势不由人。

“敛宁,你在练剑啊?要不要我陪你练几招?”淡黄衣衫的少女跑过来,笑着露出酒窝。正练剑的人摇了摇头,看似赌气地扔下剑:“反正也练不好,不练了。”

许敛宁隐在兵器架后面,来来去去的人也没留意到后边还有一个人。她蹙着秀气的眉,想起那时候自己大概有十四五岁了,还有个交好的姊妹,名叫祁月。看似毫无心机的来往,她其实也留了不少心思,包括这个时候。祁月武功远高出自己,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是自己敌不过被失手刺死?

“我和你说,辉月阁的那个阮青玄肯定讨厌我,今天又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祁月拉住对方的手,一面抱怨,“你看过她面纱后面的那张脸吗?全是横七竖八的疤,好可怕。”

“是么。”少女淡淡地回应,“阮师姊快是辉月阁主了,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罢?”

“我想她也不希罕流韶阁,听说流韶阁主都是武功最差的那一个。”她的脸色暗淡了一下,“不过没关系,我们那么努力,一定不会叫人看不起的对不对?”

可是流韶阁主的位置只有一个。

许敛宁远远地看着两个人亲热地腻在一起说话笑闹,有点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即使知道这时候的情谊多半是虚假,可心里有块地方还是希望其中多少有几分真心。

然而其他的孩子这时候在做什么?武当门下的弟子这时候又在做什么?

她不会知道的,就像那个武当长大的、年纪彷佛的女子永远不会懂得自己的冷漠无情。那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心情她也不会知道。

自己境遇尚且不圆满,为何还要伤害自己来成全别人?

天空开始落雪了,大片大片,不若江南的那么细腻。

她慢慢沿着碎石小径走着,渐渐的,可以看见前面华美的阁楼,竟是走到辉月阁了。周围的空气浮动着淡香,一片梅影中依稀可见那个高挑的、熟悉的身影,听她浅笑着吟道:“数萼初含雪……”

……逆风如解意。许敛宁站在后面,挪不开步子。伊人已成白骨,她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静静地回味咀嚼最后的一片残影?

阮青玄突然回头,语气还是带着笑,却有些冷意:“是谁在后面?”

她直觉想走过去,可还是克制住。之前的教训很深刻,若是再出一点差池,只怕这一辈子都要困死在心魔阵里。可是内心有隐隐觉得,若是困在这样的幻象中,是不是也很好?

女孩缓缓地从后面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阮青玄。阮青玄轻轻一笑,风致万千:“小师妹,这个送给你。”她伸出手,手中赫然是一枝梅花。

许敛宁站在梅树下静静地看着,飞雪扑到她身上,衣衫都结了冰,也不愿走开半步。只怕以后再看不见。可惜她们说了一阵子话,还是分别了。

许敛宁跟在少年时候的自己往流韶阁走。

隔着窗子,她看见祁月端来了几盘糕点,淡红的玫瑰糕、雪白的云片糕、淡黄的松花糕。少年时候的自己坐在床边,并没有吃。

其实这时候她已经试毒很久了,只要不是珍奇的毒,根本伤不到她,但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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