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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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手一颤,银箸哐当一声磕在盘子上,忙说奴婢死罪,皇上没听到一般,起身走了出去。

采月拉一下摘星袖子,低低道:“你如今越发大胆了,当着皇上的面,对铭都知冷嘲热讽。”

摘星扯回袖子:“怕什么的,有公主给我们撑腰。依我说,铭都知没良心,白眼狼,临走时锦绣姑姑追着在马车后喊了多少声,我听得心都碎了,他可好,头也不回。皇上也是,偏偏这时候答应他回巩义,还给他那么大排场,我们跟着公主来东都路上,碰上的那些知县知州都比不上他威风。”

采月道:“左班都知乃是正四品内官,就该是那么大排场。”

摘星又哼一声:“锦绣姑姑,他就是宰辅,我们也不稀罕。瞧瞧他那模样,腰杆笔直,昂首阔步,简直不可一世了。”

君婼沉默听着,看向锦绣:“铭恩说了什么?”

锦绣低了头:“他说,待奴婢走了,他再回来。小磨与顺喜替他照顾着皇上。”

君婼摆摆手:“饭菜撤了吧。”

看着锦绣道:“锦绣呢?作何打算?”

“再留无意,奴婢会尽快离开。”锦绣面色平静。

君婼点头:“过几日,我与皇上动身回大昭,锦绣跟着我,返回的路上绕道泸州,我总得去瞧瞧你何处落脚,才能放心。”

锦绣说一声好,垂手站在一旁再不言语,君婼也不看她,托了腮心想,锦绣木呆呆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先带她在身边,至于铭恩,伤了锦绣的心,便不带着他去大昭,待他回来,让他后悔去。

一笑起身道:“前往宝津楼。”

与皇上并肩站在甲板上,楼船直接开到码头,帝后下船登上宝津楼。

君婼刚坐定,就听空中一声霹雳似的巨响,唬了一跳,皇上手抚上她手:“是开场的爆仗。”

话音未落,楼下噼里啪啦响作一团,烟雾中,禁军各部少年郎骑马出场,齐唱军歌《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威武雄壮,昂扬七尺男儿英姿飒爽,黑衣金甲银枪,胯/下黑色战马威风神骏,君婼唇角上扬着,暂将烦忧抛在脑后。一曲唱罢,君婼使劲鼓掌,手拍得通红,皇上笑看着她,朝楼下吩咐一声重赏。

第110章

出场就得了重赏,将士们十分振奋,接下来的百戏使出浑身解数,精彩迭出高/潮频现,抱着大铜锣绕场口吐烟火叫做抱锣,一队金色眼眸的少年戴着青绿面具,脚尖点地而立,手持刀斧表演捉鬼,然后一人手持小铜锣引导钟馗进场,钟馗一声呼喝,出来几名光着脊梁的白面骷髅,系了肚兜动作滑稽,一出捉鬼的哑杂剧演过,又是一声冲天的爆仗。

烟火涌起,捉鬼之人消失,上来七位散发少年,身刺文绣,穿着青纱小衣头戴金花小帽,互相格斗击刺,破面剖心,因动作逼真,君婼唬得捂了脸,只敢从手指缝里观看,摘星尖叫起来,采月捂了胸口,锦绣怔怔得瞧着,面色煞白。

皇上看着君婼,伸手揽她在怀中,正好又有爆仗响,君婼松开手仰脸儿对皇上笑道:“我知道了,每次换节目,就会响爆仗。”

皇上笑说是,抬手说声快看,君婼抬起头,有绚烂的烟火腾空而起。烟火未散,几十名少年排列着,扮作神鬼雕塑上场而来,一曲鬼神舞后,上百名远古武士登场,分别两两出阵进行格斗表演,这些只是开场。

帝后喝一盏茶稍事歇息,东都各名角出场表演一出杂剧,并非歌功颂德天下太平之类,而是剧情曲折的《殿前欢》,君婼随着剧中人物的命运遭遇,心情起伏沉浮,或欢喜或悲凉或惆怅,欢喜时眉眼弯弯,悲凉处眼含热泪,皇上只瞧着她,随着她表情变化,爱怜不已。

杂剧之后帝后用些小点,禁军少年开始表演马术,精彩纷呈惊险刺激,收场时出来一队姿容秀美的少女,身穿杂色金丝窄袍,宝镫金鞍香风扑面,一双一双出阵催动战马,或转体射箭或倒立或拖马,个个身手矫健英姿勃发。君婼站起身为她们鼓掌,冲到楼下亲自一一赏赐。

少年郎们不服气了,有胆大的一声清啸,其余的跟着起哄,百里喝斥之下啸声方止,君婼微笑着来到众位少年郎面前,站在前面的都兴奋红了脸,后面的踮着脚尖朝前看,摘星捧了托盘,君婼拿过其上檀香佛珠刚要递过去,皇上轻咳一声从她手中接过,开始行赏,人群中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接着哀叹声响成一片。

百里吓得拼命挥舞小旗,皇上难得笑了,温言道:“都是世家官宦子弟中挑出的佼佼者,训练时刻苦,表演时卖力,散场了活泼些,很好。”

少年郎们兴奋起来,山呼万岁。君婼站在皇上身旁,趁着最后的时机大饱眼福。个个俊俏面色如玉,身形挺拔紧实,皇上站在最前端,从容不迫赏赐佛珠,君婼目光定在他身上,头戴墨玉冠,身着黑色长袍,胸前背后团龙绣耀着金光,腰系两寸宽的墨玉带,身量较众人高出半头,君婼咬了唇低了头笑,这般情形可谓是鹤立鸡群,又觉得将少年们比作鸡不妥,抬头展颜冲众人一笑,人群中又欢呼开来,皇上侧脸瞧着君婼耸了眉峰,君婼忙忙又低下头去。就听皇上沉声吩咐:“扶皇后上楼。”

君婼不肯,摘星采月一左一右,锦绣在后面不着痕迹得推,低声说道:“在军士面前不可驳了圣躬颜面。”

午膳摆在宝津楼,午膳后帝后榻上小憩,君婼挨蹭过来动手动脚,皇上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牙道:“怎么?被一众英俊少年郎撩拨得心里痒痒?”

君婼忙忙说了“鹤立鸡群”的感想,皇上嗯一声:“那为何又对着众人甜笑?”

“将他们比作鸡,心里过意不去,就赏一个笑脸。”君婼弱了声气。

皇上嘴唇贴上她的:“可赏金银,不可赐笑容,君婼的笑,只能给朕留着。知道吗?”

君婼娇滴滴说妾知道,张口啃上皇上的唇,两手攀住他肩,一双大眼半睁半闭,妩媚多情,轰得一声,屋中有烟花无声炸开,满室星星点点的迷雾氤氲。

小憩起来梳洗更衣,帝后上了龙船,各色小船牵引着来到临水殿面前,对面排满了船,乐船百戏船虎头船,争标前先表演水上百戏,都与水有关,乐声响起,有白衣垂钓,真的钓上了鲜活的小鱼,唱和声中木偶表演水上击球与水上旋舞,又有从十丈高的秋千上跃下直插如水,几乎不溅起水花,最后才是军士赛船争标,象是端午赛龙舟,不过船更多,军士们勇猛,船划得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先到达终点者,由皇上颁发夺冠奖标。

水上表演与陆上不同,君婼更觉兴奋,整个下午都在鼓掌欢呼,兴奋得脸颊通红,皇上不停瞧着她笑。

发下冠军奖标后,众人高呼万岁并和着乐曲手舞足蹈,再由小船牵引龙船进入临水殿下小屋,帝后从小屋中拾阶而上进入临水殿,坐在窗边吃茶,龙园内苍松古柏,各色鲜花怒放,另有樱桃园石榴园月池梅亭牡丹园等诸多园林,越过回廊状的围墙,远眺处,但见一座座亭榭楼台,酒幡迎风招展,原来是独具匠心的酒家。

君婼兴奋得东瞄西看,一边看一边问这问那,皇上耐心一一回答,君婼突然沉默,皇上从远眺中一回头,君婼已趴在几上睡去,若猫儿一般发出小小的呼噜声。皇上一笑将她抱至榻上,她身子挨到枕席睡得更香,皇上捧一本书守着,君婼醒来时人已在沉香阁,窗外宫灯盏盏次第亮起。

皇上瞧见她醒来,看向她的眼神颇有些哀怨:“说好再逛逛的……”

君婼伸个懒腰:“午间小憩,皇上折腾得我疲惫不堪,困倦了嘛。”

皇上摇头:“谁先挑衅的?”

君婼老实承认:“我先的,可是,我只想抱抱亲亲,没曾想皇上兽性大发……”

“兽性大发?”皇上挑了眉,眼眸中更添哀怨:“说好骑快马回来的。”

君婼捂了唇:“是啊,怎么补偿皇上?这会儿骑去?”

皇上摇头:“君婼累了,下次休沐的时候吧。今夜,去延福宫。”

君婼忙忙说好,陪着笑脸道:“共骑不成,共浴也好。”

皇上俯身在君婼耳边低语:“过会儿在温泉中……”

君婼乖顺说好,皇上就抿了唇笑。

外面有人奶声奶气问道:“嫂子可醒了吗?”

君婼扬声道:“醒了。”

说着话绕出碧纱橱,抱安平坐在窗下榻上:“可是要与嫂子一起用晚膳?”

安平看一眼踱步而出的皇上,环着君婼脖子,在她耳边低语道:“母嫔在凝晖阁设宴候着,怕嫂子不赏光。”

“自然要赏光的。”君婼笑着回头瞧着冷了脸的皇上,陪笑道,“安平相邀,不忍心拒绝,皇上要不要同去?”

安平又在耳边道:“不要二哥去,母嫔会拘束害怕。”

君婼点头说也是,将安平交给摘星,拉着皇上的手安抚:“许是叶太嫔有什么话说,去了用几口就回,皇上先用膳,等我回来。”

皇上不悦,君婼摇着手道:“过会儿到温泉中,皇上想怎样便怎样,都依着皇上。”

皇上方勉强说一声去吧。

叶太嫔在凝晖阁门外抻着脖子等候,久不见皇后人影,急得原地转圈,终于瞧见远远两行宫灯,走得近了,皇后牵着安平的手,说笑行来,

叶太嫔忙掸掸衣袍迎了上去,却不是平常一般行半福礼,恭敬福下身去掩面涕泣道:“妾死罪,求皇后殿下饶恕。”

锦绣忙搀她起来,君婼笑道,“叶太嫔有话就讲,当着安平的面如此,再折了我们长公主的颜面。”说着话手在安平头顶轻轻抚摩,“没事儿,你母嫔跟嫂子闹着玩儿呢。”

摘星抱起安平笑道:“走喽,进去了,瞧瞧都有那些好吃的。”

君婼瞧着安平进了阁门,看一眼叶太嫔:“何事?”

昨日君婼出宫,临行前让两位尚宫有了为难的事,请叶太嫔示下。只因这叶太嫔老实本分,康乐的母嫔杨太嫔为人则滑头势利,皇太后在宫中的时候,与皇太后十分亲近,是以君婼有意搁置她,让她知道本分。

叶太嫔以为不会有事,只安心陪伴安平,不想午后两位尚宫来请求叶太嫔示下,说是密王妃从巩义而来,在福宁门外求见皇后殿下,两位尚宫回她说皇后殿下不在宫中,她便改了口,说要见叶太嫔。

叶太嫔觉得让她进宫不妥,亲自到福宁门外客气推辞,密王妃瞧见她红了眼圈,说在巩义过得艰难,密王世子今年六岁,也该进学了,却没有西席肯进密王府,无奈之下,只得到宫中来求皇后做主。

叶太嫔依然推辞,密王妃叹息道:“表姑当年随着我母亲进庆宁宫,适逢先帝选秀,我便向母妃荐了表姑,如今表姑生了长公主晋阶太嫔,我呢,带着孩子们迁居巩义无人问津,倒不是揪着过往不放,只是感叹人生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子爷突然暴病薨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表姑也知道我的性情,从来都是人求我,没有我求人,今日为了孩子,便是拿脸扫了地,我也心甘情愿。”

叶太嫔一时心软,昔年又确实受过她的恩惠,就带她进了宫,进了宫又觉不妥,这一日一夜如坐针毡,委婉让密王妃带着孩子出宫等候,密亲妃抹着眼泪说进宫不易,总得见皇后一面。叶太嫔好不容易盼到皇后回宫,打听到皇上也在,不敢进去,想来想去遣了安平前往。

君婼一听密王妃满脸疑惑,怎么从未听过?锦绣在一旁道:“就是昔日俭太子妃。”

君婼一愣,俭太子既非先帝亲生,为何他的妃子依然是王妃?锦绣屏退左右小声说道:“俭太子被鸩杀后,先帝为掩盖皇家丑闻,对外只说是暴病而薨,封为密亲王,在巩义建了密亲王府,安顿密亲王妃与密亲王世子。明面上,密亲王阖府依然是皇家血脉。”

君婼说声知道了,叶太嫔惴惴瞧着皇后,可会进去吗?

第103章

君婼一笑:“既来了,便见上一见。”

说着话往阁门里走,叶太嫔松一口气忙忙跟上,君婼没有看她,轻声说道:“日后有任何事,打发女官前去禀报,莫要利用孩子。”

叶太嫔低了头:“妾惭愧。”

君婼嗯一声径直往里,叶太嫔心中后悔不迭,瞧着皇后窈窕的身影,后背突然就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仗着皇后宠爱安平,自己在宫中方能安身立命,将密王妃留下不说,还让安平去请了皇后来,可真是糊涂了,若惹了皇后不悦,这宫中再无自己立锥之地,日后还是守着女儿,安分守己过太平日子。

君婼进去坐了,安平笑道:“嫂子头一次到凝晖阁来用膳,我为嫂子布菜。”

执起银箸一副小大人样,有模有样为君婼布菜,君婼含笑用了几口说声饱了,有女官带了安平下去,君婼对叶太嫔道:“请出来吧。”

帷幔后走出一位着素衣的女子,简单挽了髻,发间一支玉钗,簪一朵白色绢花,素着脸依然能看出姝丽绝色,君婼面现赞叹,锦绣在她耳边道:“闺名月华,当年号称东都第一美人。”

密王妃手中牵着一位六七岁的男童,款款来到君婼面前,伏身大礼参拜,口称:“妾叶氏见过皇后殿下。”

她曾是威风赫赫的太子妃,该是骄傲的,看她如此卑微,君婼忙说请起。

她起身一再谦让,方跪坐于下首,低着头躲避着君婼的目光,身旁男童站着,年纪虽小已看出英俊模样,一双清亮的凤眼朝君婼看过来,发现君婼也在看他,突然做了个鬼脸,君婼愣了愣,他已迅速恢复如常,君婼以为眼花了,他微微笑了笑,又翻着白眼做一个鬼脸。

君婼笑起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男童一揖道:“启禀婶娘,我六岁,该进学的年纪,大名元兆瑞,乳名龙龙,是皇爷爷钦赐的乳名。”

密王妃低喝一声制止了男童,君婼点头笑道:“龙龙,好名字。采月带龙龙下去玩耍,我与密王妃说几句话。”

不想兆瑞胸膛一挺:“我不下去,我要护着我的母妃,免得我的母妃受人欺负。”

君婼笑道:“龙龙放心,婶娘与你的母妃话家常,龙龙自去玩耍。”

看兆瑞依然不动,君婼手挡着也朝他做个鬼脸:“龙龙不信婶娘吗?”

兆瑞笑了,说相信,恭敬说道:“侄儿不玩耍,这就下去写字。”

君婼笑看着兆瑞告退,方看向密王妃:“专程进宫来,可有要事?”

密王妃袖子遮了脸泫然欲泣:“兆瑞该进学了,可巩义偏僻,找不到好的西席,半年过去了,我怕耽误了孩子学业,心中惶急,厚着脸皮进宫来求皇后殿下。”

君婼嗯了一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缺银子吗?”

密王妃忙道:“内藏库供应充足,妾与儿女们衣食无忧。一来大儒聚集东都,没人肯到偏僻的巩义,二来孩子在巩义,难免眼界狭窄,妾担忧日后坐井观天,怎么也是龙子龙孙,旁支的都住在东都,嫡系的密王府却在外,皇族内多有议论,就连一个异姓的郡主都赐了郡主府,随意找一处便能安顿我们母子,求皇后殿下……”

密王妃说着话哀切哭了起来:“孤儿寡母没有依仗,只能来找弟媳做主,非是我贪慕东都繁华,都是为了孩子们……”

“所以,并不是兆瑞缺西席,而是密王妃想搬回东都。”君婼面上没了笑容。

密王妃一愣,这不是宫中惯常的套路。君婼笑笑,“跟我说话,不用绕圈子。”一回头吩咐众人,“都退下。”

只剩了君婼与密王妃,君婼瞧着她:“俭太子并非先帝亲生,你可知情?”

密王妃一惊,她自然知情,可是她以为,此乃皇家丑闻,遮掩都来不及,谁也不会撕破脸说到明面上,她又听说当今皇后宽和,特意进宫来的,只有回到东都,日后才能东山再起。

君婼盯着她:“你若说不知情,那便是傻子,可你既知情,就该知道先帝为何赐一个密字,又为何将密王府迁到巩义,你和儿女们能留着性命,无非是先帝遮掩丑闻,可如今换了皇上,揭破密王身世,皇上能摆脱害死兄长的嫌疑,利大于弊。至于宫廷丑闻,哪朝哪代没有丑闻,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密王妃以为呢?”

密王妃涕泪涟连:“启禀皇后殿下,妾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为了孩子,妾也没有多想,妾一介无知妇人,还请皇后殿下谅解。”

君婼摆摆手:“昔年宸妃如何厉害,怎会让无知女子入主庆宁宫。没有旁的心思?那么,密王妃可有常识?兆瑞能冠以元姓已是幸运,为何还要叫龙龙这样的乳名?我瞧着兆瑞是个好孩子,你莫要教歪了他,巩义便无法进学?岂不闻人才不拘出处。安心回巩义教养儿女便是,勿再多言。”

君婼站起身,密王妃起身扑通跪在身后:“皇后殿下,妾真的没有旁的心思,妾只是一个心焦的母亲。”

君婼本不想回头,听到兆瑞惊呼着母亲奔跑过来,顿住脚步转身瞧着兆瑞,兆瑞弯腰搀起密王妃,疑惑看向君婼,君婼安抚一笑温言道:“我会为兆瑞请大儒做西席,兆瑞要刻苦进学,长大后做品学兼优顶天立地的男儿。可能做到?”

兆瑞翘起唇角笑道:“婶娘放心,兆瑞一定做到。”

君婼点点头,未看密王妃,唤一声来人,众人簇拥着出了凝晖阁,暗夜里两行宫灯蜿蜒而去。

密王妃定定远望,直到盏盏宫灯变成小点,喃喃说道:“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排场,我竟未见过。”

叶太嫔忙道:“皇后殿下答应为兆瑞请西席,月华此行不虚,明日一早就出宫去吧。”

密王妃摇头:“未见着皇上,我是不会走的。”

叶太嫔脸色一变:“求你了,我们娘两个好不容易才有了太平日子。你住着不走,我这心中七上八下的害怕。”

密王妃一笑:“皇后并没有下逐客令,明日见过皇上,我定会离开。”

叶太嫔急得直搓手:“这还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你见过了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也应了你的请求,为何还要见过皇上?”

密王妃手抚上鬓发,笑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去查过龙龙今日的功课,也该安歇了。早睡早起,每日用牛乳洗脸,也保容颜不老。表姑瞧瞧,我这几年可有变化?”

叶太嫔摇头:“没有,依旧青春貌美。”

密王妃一笑回了客房,叶太嫔看一眼沉香阁方向,招手唤来一名女官嘱咐道:“带两个人过去,跟皇后殿下禀报,就说……”

看女官走了,犹不放心,月华为何非要见过皇上?一个寡妇,总觉自己青春貌美,难不成她有什么打算?她回宫这些日子早看明白,帝后眼中不揉沙子,不要有任何小动作小算计。

想着劝她安分些,往客房而来,来至窗下,听到她随行的侍女道:“王妃为何非要见过皇上?”

密王妃蘸了头油梳着头发,信心满满说道:“皇后幼稚,威胁我要揭破俭太子身世,以为我被吓大的吗?她说揭破就揭破,她不在乎皇家颜面,皇上总得在乎。听说皇上不喜女色,子嗣上自然艰难,让皇上见一见龙龙,我再求过皇上,兴许能回到东都来。回到东都,若龙龙进了宗学,定出类拔萃。”

叶太嫔听得心惊,这人竟不安分至此,还想着皇上若子嗣艰难,让自己的儿子得了皇上另眼相看,将来好有机会做太子,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帝后恩爱情深,怎么就会子嗣艰难?宫外无聊的传言,她也能信。

就听侍女道:“听闻皇上严苛,会答应王妃请求吗?”

密王妃挽了发敷着脸,看着镜中容颜,手指轻轻抚上镜面,定定望着笑道:“对大臣严苛,还能对女子严苛吗?当年他回到东都,庆宁宫设宴款待,他与我初见,竟窘得满面通红……”

“是啊。”侍女笑道,“王妃可是东都第一美人,哪个男子见了都惊为天人。”

密王妃笑起来,叶太嫔听得心惊肉跳,可见是当年被捧得太高,就算俭太子暴薨,她也未从云端下来,打定主意回转屋中,明日一早就送她出宫,万不能让她见到皇上惹是生非。

君婼与皇上并肩出了沉香阁,漫步往延福宫而来,凝晖阁的女官带着两名小宫女迎面而来,瞧见皇上往道旁树影下一躲,皇上指了指,小磨喝道:“何人?鬼鬼祟祟的。”

女官忙从树影里出来拜见帝后,皇上不悦道:“又是凝晖阁?今日凝晖阁很不安分。”

女官急于摆脱主人的嫌疑,忙忙说道:“叶太嫔老实安分,只是密王妃带着密王世子进了宫,迟迟不肯离去,见过了皇后殿下,还非要见皇上。”

皇上拧眉看向君婼:“密王妃和密王世子?不是在巩义吗?”

君婼摆手示意女官退下,女官逃一般走了,君婼对皇上笑道:“不太相干的人,怕扰了皇上心情,便没有提起。走吧,到延福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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