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三十三作品在劫难逃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耿梅爸问耿希,“你和厂里说了没?”没等耿希答话,他喃喃自语道,“按理,工会应该来探望,我们仨都是厂里的。”

耿希苦着脸,“私人老板了,哪来什么工会。你指望他们,还不如等妹夫手指开开,漏点钱给我们。二妹,老娘输的血,都是我垫的钱,不缴钱血液中心不发血到医院。这个钱,比水流得还快。”

耿梅嗯了声。回来前她盘点了手头的钱,陈立给她定的工资不低,但经不住装修耗钱,一来二去她还是穷鬼。本来她最怕跟人开口要钱,被养成的习惯,从小到大,如果她问家里要钱,看几天冷面孔是小事,遇到父母有烦恼就是讨打。但现在突发事件,她也只好向陈立开口了。

“最怕钱花了,病仍治不好,到时骨灰盒、墓地又是一大笔开销。”耿希用力挠抓头皮,“死也死不起。”他猛地想到了件事,“二妹你是什么血型,要不直接抽你的输给老娘?自家人的血肯定比外头的好。而且你年轻,血的活力好,说不定能救活老娘。”

他越说,耿梅爸眼睛越亮,而耿梅背上越冷。

这时病房“豁”一声响,有人叫道,“57床的家属快点来,又吐血了!”

57床的病人正是耿梅妈,他们来不及说什么,不约而同地冲进去。在见到里面的情况时,他们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血喷到床对面的墙上,暗红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由于病人上消化道二次出血,医生开了单,每小时输300ml血。同时,医生开了第三张病危通知单,病人已陷入昏迷,随时可能离开人世。

作者有话要说:

☆、27第二十六章

夏天日长,夕阳挂在地平线上,迟迟不愿落下。西南风拂在脸上,带着干燥的热气,耿梅用湿毛巾抹过脸,转眼那点微凉的水汽蒸发掉,鼻尖和唇上沁出细小的汗。

耿梅妈既呕血也便血,家里两个男人粗枝大叶,草草擦了擦而已,任她全身散发着咸腥味。耿梅打了大盆热水,帮她从头到脚擦洗了几遍,累得浑身冒汗。

再怎么收拾,耿梅妈的呼吸仍然源源不断向外送出肝臭,耿梅想开大空调的风量,但有张床上病人的家属反对,她只好去病房附带的小阳台透气。在站到阳台的几秒后,她的背后,她特意留着的门缝被人关上了,大概有人嫌热。病房就这样,时间和空间统统凝滞,只剩下无奈的等待。

尽管已是黄昏,但罩在楼层上的日光仍然明晃晃的,是伸手能触摸的灼热。耿梅的眼眶很干,没有眼泪,体力上的消耗带走了一切多余情绪。

是,她的妈病危了快死了,然而他们有什么办法,人活着总有死的那天。医生用“水来土淹”的冷静下药,胃出血就输血,止血药和营养液没停过。钱也一笔一笔地缴进窗口,以至于耿梅看到远远走来的耿希,眉头忍不住攒成了团,不像话的家伙,一顿饭吃了两小时,这会才提着个快餐盒晃晃悠悠地回来。

耿希把快餐盒一放,凑上去叫了两声,“老娘,老娘。”

耿梅妈双目紧闭,鼻子插着氧气管,嘴里喷出一股味。耿希死了心,用手扇了扇,拖了张凳子在空调风口下坐了,把身上的汗衫卷起来,露出半截黑花花的肚皮,愁眉苦脸地对耿梅说,“老娘不死不活,安心在这里孵空调,我们要被她拖死了。”

耿梅拨着饭粒。菜是青椒炒肉丝和番茄炒蛋,天气太热,像馊了。但她实在饿了,只好饥不择食地挑里面还能吃的部分往嘴里塞。听耿希这么一说,她噎得直翻白眼,连忙喝了好几口水。喝水的杯子是以前厂里发的,杯沿的瓷掉得斑斑驳驳,露出黑色的本质。杯上的字还没褪颜色,红腾腾的,市国营棉纺织厂。

她真心佩服耿希,无论说什么都能配上坦率的态度。不过,这话他说得她说不得。耿梅不怀好意地打量耿希,如果她敢这么说,估计他就敢当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父母像是他一个人的,而她是配置给他的小丫头。记忆中他最后一次打她是在初三时,因为她劝母亲别说那些粗话,然后他挥起巴掌给了她两锅贴。再后来,打不过躲得起,一个读职高,一个往大学的路上奔,彼此见面机会少了,暴力事件随之消失。

耿希的视线停留在耿梅的脖子上,那里挂着条细细的链子,玫瑰金,挂坠是一颗金珠子,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格外好看。耿梅穿着条米色的裙子,无袖,露出小巧的锁骨,细胳膊细腿的秀气样。

简直不像耿家出来的二妹了。

耿希朝项链呶呶嘴,“小陈送的?不是我说你,一扯就断的玩意值多少钱?论起来男家起码要送三样金器。”他一样样数给她听,“戒指,项链,手链。再说彩礼,聘金往少里算要一万,衣服钱3千、奶粉钱3千、……”

耿梅听得目瞪口呆,“你给阿嫂家这些了吗?”

“没有。”耿希得意洋洋,“我是谁,用得着给吗。”

“那你怎么知道要给这些?”虽说看了二十年,耿梅仍然看不惯哥哥的样,太理所当然,太自以为是。

“我丈人说给我听的,让我知道占了多大的便宜。”说到这耿希神色沉重,“当时谈判得不容易啊,老娘坐了五个小时,出来一个劲嚷不舒服。幸亏我先下手为强已经洒好种,否则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他正色,靠向耿梅低声道,“二妹,不要嫌我管你,你真心想嫁小陈的话,就不该让他得手。不结婚就让他什么都得到了,他干吗非要跟你结婚?”

“他不是那种人。”耿梅不习惯耿希突然出现的温馨,下意识往后挪。

“希望如此。反正他敢有三心二意的话,我帮你揍他。”耿希转向昏睡不起的母亲,“二妹,老娘要是走了的话,以后你和我就没娘了。”他用掌根抹了抹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老娘,没有之一。”

耿梅被他给说得食欲全无,完全吃不下那份盒饭。她站起来去倒了,回来发现耿希把脸埋在被子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哭。

也是,她记得小时候母亲开了阑尾炎,父亲不让他俩靠近,但耿希任性惯了,往母亲身上一扑,赖着不走。母亲被碰到刀口,明明痛得脸色发白,但仍然撑着说不要紧,硬是留下了耿希。而她,可能是三岁吧,眼红地站在门口看哥哥享受母亲的怀抱。可能是样子实在可怜,居然母亲难得地开口让父亲把她也抱到床上,然后左手搂着她,右手搂着耿希,睡了一下午。

一转眼,真的好像一转眼。耿梅把手搭在耿希肩上,轻轻拍着。

也是做了父亲的人,赶紧长大吧,要照顾老去的父母,要抚养自己的孩子,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午夜后轮到耿梅守夜,昏昏欲睡间突然警报大响,心跳监测仪拉成一条直线。她条件反射扑向墙上的按键,按了两下没人来,转身冲出病房,在走廊失声大叫:“来人哪,救命!”没等她到护士站,护士和值班医生已经抢出来扑向病房。

拍打面颊、注射药物、电击、……没有一样起作用。

耿梅站在角落,看医护人员奔进奔出忙个不停,医生跟耿希说,“你们家属准备跟病人告别,有什么话赶紧说。”耿希前一刻还睡在躺椅上,被这一出闹醒后,没听明白似的东张西望,然后一把跳到她跟前,推着她到床边,“你叫老娘不要走,你哭啊,你叫她不要走。……”

他力气大,她背上被他推到的地方很痛,然而这会来不及计较,只能按他说的做,“老娘,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们……”眼泪拼命涌出来,她按住脸,猛地感觉到心口疼得跟刀搅似的。

“我来。”耿希拉开耿梅,“老娘!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们,我还小啊!我还要靠你帮我带小人啊!”

耿梅在模糊中看到,有两行泪水,钻出母亲紧闭的眼,缓慢地滑落下来。

她拉住收拾抢救工具的护士,“你看你看!”

护士扫了一眼,淡然地说,“家属节哀吧,病人虽然心跳停了,但神经系统仍有部分残余的反应,她确实已经去了。她病了这么久,人是很痛苦的,去也是种解脱,你们想开点。”

解脱?是啊,从此以后病床上的那个,再也不会用母亲的名义压着女儿做这样做那样了……

耿梅站在耿希身后,听着他的嚎啕大哭,垂下头冷漠地想,他得到了母亲90%的爱,就让他的眼泪送走母亲吧。而她,早在一次次失望中不求得到,也吝于付出,能给的只有一句祝福:母亲,下辈子投个好胎。

作者有话要说:

☆、28第二十七章

去了的人解脱了,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可除了悲伤之外,活着的得替去了的做收尾。

耿梅爸和耿希负责悲伤,耿梅承担收尾工作。和医院结账;天热,需要大量的冰块;死亡证,殡仪馆,通知原单位和亲友;花圈,黑纱,吹唢呐的香烟和红包,也不能亏待颂经的道士;还有,聚在这里的人都需要提供他们的一日三餐;……吊唁的亲友们七嘴八舌,各有各的规矩,不按着做就是害去了的人饿肚子上路、路上受寒、找不到回家的路、……

扯吧你们。

他们在耿梅耳边嘤嘤嘤,耿梅绷着脸一一照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替逝者换过入殡的衣服后,有一种平静占据了她的身和心。她累,但她知道不休息也没事。

这是每个人早晚会走的路,没有回头的机会,她能替母亲做的事只有这一回,从此后她离自己的原生家庭又远一步。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由于家里的两个男士已经痛哭流涕到无法自抑,所以从医院回来,大半夜的是耿梅一个人给耿梅妈擦洗的身子。不知道灵魂的份量有多重,但肯定很重,耿梅一边干活一边胡思乱想。缺了一口生气后,耿梅妈整个人小了一圈,耿梅把她挪进冰棺,也不需要别人帮忙。而耿梅妈躺在里面,也难得地露出了慈祥。

遗照是从多年前一张工作证上翻拍的,那时的耿梅妈还年轻,梳着两只小辫,微侧着脸,大眼睛圆脸,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即使按现在的眼光来看,黑白照上的耿梅妈也可以算是漂亮的。

按规矩亲人要守夜,耿梅坐在厅里折纸绽,享受白天没有的清静,冰棺就在身边。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徐琪琪过意不去,过来陪她聊几句。

“二妹,你怕不怕?”一灯如豆,遗照那么大,高高地俯视她俩。大热天的徐琪琪起了鸡皮疙瘩,她抚了抚手臂,靠近耿梅,小声地问。她真心怕声音大了,会把睡在棺里的人惊起来,“本来应该替你,白天你挺累的,晚上还不能休息,就是我胆小,让我一个人坐在这,我怕我……”

房里不是没人,就是睡着了。耿希白天哭得很累,傍晚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连饭也没吃,当中一次都没醒过。耿梅爸身体不好,激动之下呼吸不畅,去了医院挂水。

耿梅摇头,“没事,你去睡吧。”耿梅妈活着的时候,在背后没少说过徐琪琪的坏话,徐琪琪没为这闹过,已经算是好媳妇了。又不是亲生的,凭什么叫徐琪琪做亲生儿女才应该做的事。

“我陪你说会话。”徐琪琪一直很喜欢耿梅,书读得好,脾气也好。“陈立什么时候来?”

“估计明天下午,赶得上后天出殡。”

“可惜妈这一去,害你们一年里不能结婚。”

也不急,耿梅抬眼看了眼冰棺,如果当初耿梅妈没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嫁了人,还嫁的是个穷人,日子会不会好些?

徐琪琪跟着看了眼,还是怕,她迅速移开视线,真心真意地夸道,“秋天你是研究生了。了不起,我认得的人里只有你最有文化。将来军军上学,还要靠你多教教,像他爸跟我,都是笨死虫。我经常对军军说,要像姑姑那样有本事。”

被嫂子夸得像朵花似的,耿梅有些难为情。她垂着头又折了几只锭,“哪里,念了这么多年书,也没啥钱,接下来两年又是往学校送钱。”

“这是投资,总好过你哥只会糟蹋钱。”徐琪琪朝房里看了眼,压低声音,“有空就去玩牌,玩就玩了,嘴上不带把门,老是让我爸妈看穿,也不管我夹在里面难做。”毕竟是不习惯报怨的人,她说了两句话题一转,“我妈可喜欢你了,今天一天的功夫老跟我说你好,说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她闭眼也放心了,年纪虽然小,做事周到,比男人还当得起家。”徐琪琪嘿嘿笑道,“还说宠坏我了,不知道将来怎么办。”

真是百无禁忌,耿梅虽然没笑出声,但唇角也向上弯了弯,换了在耿家,虽然人人早晚会死,却是不许提这个字,说了就等着挨骂。

徐琪琪陪耿梅聊了会天,自觉已尽到长嫂的责任,满意地打了个呵欠,“我困得不行了,我叫你哥起来替你会。”

“不用。”耿梅制止她。徐琪琪本来也是客气两句,谁知道耿希被叫醒后会发什么浑,“那我再睡会,等缓过这股困就来替你。”

耿希也好,徐琪琪也好,耿梅都没指望过。疲惫和困顿好像都去了远方,她折锭,每过两三小时换柱香。到凌晨四点多,天际透出亮色,屋外的墙壁蒙上淡淡的曙光,耿梅抬头,和墙上的照片来了个对视。

她不怕她了,她只替她难过,老天爷给过她年轻健康还有美丽,但她通通浪费了。她是女性,却没有善待自己的女儿,只有儿子才是她的希望。

耿梅坦然地看着她,放心,女儿会活得很好。

面颊上发痒,耿梅伸手一摸,才发现泪流了满脸。真不明白难过些什么,她无声地骂了自己一句,骂完才意识到,居然是母亲经常挂在嘴头的那句。不管有多抗拒,骨子里她和他们是一样的。

飞机误点,陈立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其他人去了吃晚饭,家里剩下耿梅一个,她领着他在灵前鞠了三躬。

行完礼,陈立把耿梅搂入怀里,久久地不说话。

耿梅轻轻挣脱,退后一步看着他,“怎么了?”

陈立再次拥她入怀,“只是想安慰你。”

耿梅顺从地任他拥着,环住他的腰,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睡意慢慢弥漫开来,她倚着他挤在一张椅子里睡着了。

第二天出殡,耿希捧着照片走在最前面,耿梅作为女儿紧跟在他后面。远亲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路哭着。说是哭,不如说是唱,反复念叨着两句,“珍妹啊我不舍得你,你怎么就去了呢。”她们还时不时鞭策耿梅,“二妹,哭啊,越响越好,你娘听着呢。”

耿梅哭不出,然而更多的人来催促她,“二妹,快点哭。”

不就是哭吗,人生可哭的事情未免太多了,耿梅眨了两下眼,眼泪滚滚而下,比谁的泪都多,比谁都悲伤。反而又是这些人来劝她,“喊两声就可以了,哭得太厉害会伤眼睛,你娘看见了会不放心。”

然而耿梅刹不住车,她无声的悲痛吓住了其他人。

她听到他们小声议论,“谁去劝劝二妹,这孩子这种哭法伤身体。”

可笑,那到底该不该难过呢,耿梅哭,为这滑稽的世情。不管她想不想,到了最后一刻,别人还是把她推到了小窗口,“看你娘最后一眼吧。”

从窗口看去,冰棺被缓缓送入火焰处。

耿希、耿梅从此是无母之人了。

耿希大叫,“妈!”耿梅把右拳塞进嘴,堵住差点溢出的哭喊。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耿梅发现自己躺在树下的长椅上,头枕在陈立腿上。天空很蓝,阳光很好,这是一个跟平常毫无不同的日子,只是她还得爬起来,跟殡仪馆结账,将骨灰盒放至思亲塔;安排所有人回去,道士将作法,大家必须跨过火盆,免得亡魂跟在他们身后回来;晚上则是最后的晚饭,请所有吊唁的人吃饭,吃完饭才是真正地送走了逝者。

从此后只有每年清明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29第二十八章

办完丧事,在陈立和耿梅回省城前一晚,全家去饭店吃了顿饭。趁耿梅发蔫没回过神的机会,陈立拿下点菜大权,刷刷几下干脆利落下了单。

  如果觉得在劫难逃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三十三小说全集在劫难逃再战有人和我说这不是爱情亿万交易姚金金辞职记双城生活金小状大声唱吧失歌症者爱的起承转合X的故事70年代爱情纪录狠角色,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