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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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阳陪父亲和侄子吃过饭,按父亲的指示端着水果上楼慰劳耿梅。

耿梅对住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嚼着赵正阳送到她嘴里的哈密瓜,含含糊糊地说,“这套报审用的项目投资回收表,是我见过的做得最好的假表,完全脱离现实,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整套表的数据前后呼应,结构严谨,一定是出自有实践经历的人,简直像真的一样。”

赵正阳瞄了一眼,“多谢女博士的夸奖,正是区区在下做的。”

怎么可能?!耿梅赶紧翻到扉页,不是出自专门替人做报审的公司吗?那时母子已经闹翻,赵正阳为什么要做这个,而杨淑华又为什么让他做?

“别看了,是我做的。报审批不下来,我自告奋勇帮了点小忙,挂在这家公司的名下,用了好几天时间,才把原来那套玩意改成这样。倒是便宜这家公司,收了两头钱,那头是5万,我这边是1万。”

“为什么……”耿梅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如果项目批不下来,你觉得对一个公司来说是好还是坏?”

对想发展的公司来说当然不好,但对一个走错方向的公司来说,错有错着,要是真的批不下来损失还小点。耿梅明白了,赵正阳嫌杨淑华在错路上走得不够快,于是出手推一把,明面上看是好的,但一期工程的投资全下去,却收不回来,可不就是麻烦更大。

她呆呆地看向赵正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后者点点头,“是真的。”

“你……”耿梅说了一个字,又觉得他不会骗她,所以……她咽了口口水,听见自己的喉头有重重的一声咕咚,她不是他,不曾受过他受过的苦,所以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换了她也许做得更离谱。她可以劝他放下怨仇,但那些全是空话,她自己也做不到。一串串的事情联在一起,是他布的局,杨淑华才买下错误的地,贷款到期无法续贷的压力;银行放她过眼前的关,长久虽然不行,好歹也有喘气的机会;但根根稻草压下来,她最终受不了放弃了生命。

“两天后全体董事和高级管理人员会议,你会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赵正阳说,“戚睿有30%的股份。”

“她哪来的30%?”耿梅连忙去翻公司章程变换文件,赵正阳按住她的手,“别找了,没多久的事。从前她有25%,用办理银行续贷的饵又拿到5%,总共30%,然后以股东的名义提出变更总经理的提议。她向杨女士提出的是,用我换下杨女士。”

“你怎么知道的?”一件接一件,耿梅瞪大了眼,生怕错过他说的哪个字。她没有在文件里看到这一条提议,那么他从何而知。

赵正阳含笑指指屏幕上的一个文件夹“陈”,“想知道总能知道。”耿梅脸一红,那里放着她替陈立寻找的各种资料,包括各项优惠政策,也包括产品上的更新换代。她用邮件发给他,他的回复来得很快,但总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没有怪你的意思。”赵正阳俯□,轻轻吻她发热的耳朵,“比起你来我太恶毒了,别人怎么对我,我一定还回去,无论她是谁。”

那又为什么会难受呢,耿梅不敢问出口,如果他像自己所说的那么无情。也许人就是这么复杂,达到目的并不代表能得到快乐。

赵正阳的吻慢慢落到她颈上。他伸手合上电脑,拉着她的手,让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恐怕以后会有一段日子特别不好过。”他的耳语让耿梅心跳面热,又有些害怕,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可我没办法拒绝,要是拿不回来我怕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快乐。”

拿回来也未必快乐,她想说,但克制住了没说出口。就让他去试吧,最多回到一无所有,但好过永远抱着遗憾,如果当初做的决定不是这样,……随着他的手在她身上到处点火,耿梅凭脑海最后一丝清明问道,“那你会有多少股份?”

“50%,我爸和辰逸已经同意放弃继承权,明天去公证,还有20%在几个高层手里。”希望他们不要倒向戚睿,杨淑华给他出了个难题,存心给了戚睿5%的股份,否则持有55%,根本不用考虑别人的意见。

“她是股东的话,也许不想公司倒闭,可能会出面处理公司的公共关系。”耿梅尽量往好处想。

戚睿才不会在乎公司的死生存亡,她只关心如何拿捏他,赵正阳从鼻子里嗤了声,闷声不响继续完全刚才的事。看着耿梅担心的模样,他忍不住想笑,“专心点,我在努力地勾引你。今晚算重要的日子,要是我做错决定变得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个美好回忆,我们曾经有一场激烈的……”耿梅捂住他的嘴,堵住了后面的话。她怕他语出不祥,松开手的同时用唇盖住了他的。

直到天昏地暗。

他的衬衫已完全解开,她的吻也一路向下,停留在他宽广的胸膛上。她猛地停了下来,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闭上双眼,感受他的进入。

“我不是好人。”他喘息着,“就算统统都失去,也是罪有应得。”

耿梅觉得自己被他完全激怒了,已经不让他说,还是要说!去的人已经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做决定的是她!就算他有错,先错的也是做母亲的,哪个孩子不爱自己的母亲,变成现在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下去,直到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才放开。他没有挣脱,也没有呼痛,只是默默地承受。

不够!耿梅紧紧地抱住他,以双手,以及双腿,紧到将近无法呼吸。她再次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肩膀,要你胡说八道,要你往坏处想!她不愿意跟不如意的事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她愿他想到她的时候只是她,没有其他。

疼痛让赵正阳收紧了浑身的肌肉,涓滴成流,聚集在一起,然后汇作洪流,奔腾而出。

他深深叹了口气。

汗水弄湿了彼此,很久,耿梅才呼出一口气。他刚才勒紧的地方,此刻隐隐作痛,给余波带来了异样的感觉,它们叫嚣着要刻入身体,成为永久的记忆。

“说吧,呸呸呸,童言无忌。”耿梅严肃地说。

赵正阳的头埋在她的肩上,闻言笑得抽了,她还记挂着这回事啊。

“你不会有事的。”耿梅先帮他呸过,再断言般下结论。

“你保证?”赵正阳逗她,态度十分不端正地问。

“我第六感告诉我,你会事事如意,样样顺心,心想事成,……”耿梅想出许多善祝善祷的词,滔滔不绝地说。赵正阳倒是没想过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会为一点嘴上的玩笑认真,开头只是听她念叨,渐渐地心就化作一片软绵绵的汪洋,想把她护在怀里,想亲吻她,更想感谢她的好心。

“等忙过这件事,我们结婚吧。”他凑在她耳边说,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根发痒,“生不生孩子,生多少个,什么时候生都由你定。”

耿梅警惕地问,“你是不是想要儿子?”

“小公主更好。”赵正阳和她脸贴脸,“我喜欢女孩子,最好像你。多好,我们要好好宠她,把她养得又胆大又心细。”

“你不想有个儿子继承家产?”耿梅提醒他。

“不用,等我们老了就卖掉全部的产业,买一辆车到处玩,玩累了就在哪住下来。老到不能动的时候,还没花光的就得付药钱了,再剩下的拿去做好事,帮助穷学生读书。”

他描述的远景仍然不算美好,但比刚才的好些,耿梅再不满意也只好放过他,叮嘱道,“都会过去的,不开心的事情。”

但愿如此。赵正阳想。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没等他正式接过这个担子,又有一件事发生了。公司收到消防大队的罚款单,这批房子在消防一项上不达标,需要整顿修改,在通过前不准完成“交钥匙”的手续。

正所谓屋漏偏逢夜雨,原先就人心惶惶,这下更乱了,各种流言都有。耿梅也听说了她有份的那些,据说老板从前的未婚妻想复合,但被她占了老板身边的位置,所以只要她不走,有人就连公司一起整,反正那人不以公司的盈利为生。

有了这样的话,耿梅感觉到了公司上下对她态度的变化,毕竟牵涉到他们生存的饭碗,也有人觉得一个强有力的后援胜过没有背景的她,婚姻的事本来是强强联合、锦上添花,弱者迟早被淘汰,还不如早点退出,不要连累到别人。

☆、68第六十七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刮了一夜的大风,气温呼地一下子降了十多度,室外黄叶满地,瞧着是初冬的景象。耿梅翻找厚外套,无意中发现一件全新的,格子加双排牛角扣,很大学生的风格,但厚实软和,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耿梅记得这是她和陈立分手前不久,有次陈立来看她时买的。一起买的有鞋,还有一双五彩缤纷的五指袜,他总嫌她扮老成,抓到机会就按他的喜好打扮她。

耿梅把那件外套又收了起来,但穿了那双鞋出的门。

晚上赵正阳有应酬,这阵子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特别多,差不多天天带着酒气回家。为了怕影响彼此的作息,他俩搬回去后仍然分了房间住。坏处是有两回赵正阳醉倒在浴室,受寒感冒了,从那以后耿梅留了条门缝,方便听到动静起来照顾他。

当天耿梅也有约,胡悦请人到她家吃火锅,被邀的不是财务就是人事上的女性主管,耿梅和她们打过的交道也多,算得上都是熟人。她们来得晚,耿梅先去买了点水果,回来时人都来齐了,大家一起动手,没多久就坐下来开吃了。

胡悦准备了两只电暖锅,一只是清汤,另一只加了辣。耿梅胃不好,吃的清汤锅里的蔬菜,也不敢多喝酒,看她们吃得热闹,由不得也跟着多了几分暖意。

胡悦的房子两室一厅,家具不多,但布置得很温馨,有几个还在租房子住的姑娘羡慕得问东问西,最后感慨一句,干的卖房的工作,自己却没落到一套房子。胡悦笑眯眯的劝道,“我是跟赵总的时间长,托他的福,过两年你们也会有的,该给的他不会小气。”

既然提到赵正阳,当耿梅的面不方便说其他的,但骂骂刻意为难的机关还是可以的,于是大家一齐说起办事时的难处。人事上有个姑娘把消防大队队长的做派学给她们看,“不用跑关系,我们也不收礼,关键是你们得整改好。”说完直撇嘴,“他话说得不错,就是那个态度。又不是不认得,年年年底拥军物资送过去都见过面了,亏他拉得下脸打官腔。你们真是没看见,难为赵总受了那些话,还能镇定自若跟他说再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家感慨了一会,商人赚的是多,但风险也大,这边那边一卡,事情就多了。所以别光羡慕人家吃肉,挨打的时候也不少。

喝了酒,一不留神话题滑到戚睿那去了,财务的姑娘气鼓鼓地说,“有权有势了不起啊,凭她这种霸道劲我就理解赵总为什么要跟她分手,谁喜欢家里供着一尊母夜叉。”她说完大家愣了下,稍后全都笑了,边笑边去看耿梅。耿梅也在微笑,怎么说呢,赵正阳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戚睿不是这么硬梆梆的,早就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毕竟戚睿和赵正阳认识在前,有过不少值得珍惜的时刻。

吃完饭,别人接二连三告辞了,耿梅帮着胡悦收拾,是最后一个走的。胡悦非要送她去公交车站,两人边走边聊,竟又聊到了戚睿。

“赵总这两年也是磨出来了,早几年脾气暴得很。两个人在办公室吵架,那位大小姐火气上来,什么都不顾,直接抓过笔记本电脑往赵总头上砸。那时杨董还在管后勤,出来劝架,一手拉一个。要不是有她老人家在,估计他俩早就分手了。”胡悦回忆当初,“最近赵总不顺心的事多,有没有冲你发火?”

耿梅摇头。

“他有时候有口无心,要是说了不好听的,你多原谅他。”

又来管家婆模式了,耿梅好笑,胡悦比她更像赵正阳的人,会替他拉拢员工,对员工示之以利;还会安抚老板的新女友,生怕前后女友两下使力,夹在中间的受两头气。

胡悦讪笑了两声,“让你见笑。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专业技术型美女,我没其他长处,只好在揣摩老板心思上着力,让他用我办事可以省力。”她看向耿梅,“公司那帮男人说得不像话,我不同意他们,但作为朋友,有时我也想劝你算了,戚睿杀伤力太大,何必跟她对上。你什么都有,美貌,学识,能力,以后有太多选择。”

“你不同情你们赵总,我走了把他留给一个在你看来可怕的女人?”耿梅静静地反问,“我不走,除非他要我离开。”

胡悦连忙撇清,“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站在你的立场上看。”她看着耿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再说,赵总怎么可能开口让你走,你又没做错什么。他一个男人怎么开得了口,就算心里想向那位低头,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是你要走,彼此才下得了台。至于那位,我们看来可怕,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也挺开心的。现在隔了几年,又不是特别年轻了,估计还是会珍惜彼此的缘分。尤其赵总也不是感情至上的人,对他来说,最爱是公司,次爱恐怕还是公司,能够挽救公司的话,他大概还是愿意低头的。”

这是替谁做说客,赵正阳,还是戚睿?耿梅直截了当地问。

胡悦使劲否认,“谁都没叫我来说,是我自己的想法,别当真,别生气。”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路,耿梅整理思绪。不管是谁让她来的,或者如她所说没有人,是她个人的想法,耿梅只有一个应对,“我不会走,除非他不需要我了,到时我也不会哭着闹着不走。”

公交车来了,耿梅上去。晚上人不多,她坐到了靠窗的位。窗外的城市陷在阴冷的夜色中,行人大多卷紧了衣服匆匆而过。公交慢腾腾地往前走,每次到站后的开门关门,都给车里带来一股清冷。她翻到赵正阳的手机号码,刚要拨打,却又停下来。

我让他跪了一天一夜,在电脑主板上。戚睿说过。

能够挽救公司的话,他大概还是愿意低头的。胡悦说。

她想听他怎么说,却又怕扯开这层纱,因为她比她俩都明白,正因为得来不容易,所以他比谁都怕失去。迁厂的计划已经无限延期了,那二百亩地也抵押出去了,厂里的流动资金都拿来养着这边的公司。他每天在外面奔波,拖着疲惫的身体应酬,花天酒地,却至今还没得到有力的支持。

除非拥有的钱财达到能够压倒一切的份量,否则,在有些人眼里他不算什么,只要动动小手指就能让他不好过。这是白手起家、毫无背景的悲哀,现在已不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只要头脑活、肯做,就有机会出头。向上的通道那么窄,只有两条路,或者安于目前的处境,或者为下一代铺路,也许三代后会不同。

耿梅冷汗涔涔,不对,不能够这么想,然而她去过那样的场所,太明白那是怎么样的界线分明。赵正阳想要的,她给不了;她能给的,他喜欢是喜欢的,却没达到必须的程度。

她特别想听到他的声音,可以让她坚定信念。

“嗯,还没结束,你先睡,别等我。”他喝得多的时候说话有点慢。

耿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断掉之前那头有好几个男人的声音在嚷嚷,“老赵你小女朋友查岗来了?”“方不方便啊,万一小女朋友生气的话?”“听说是女博士,有一手啊老赵,怎么弄到的?”她听到他的回答,“查什么岗,她从来不干涉我,年纪小的好处,听话。她一直都在念书,人也比较单纯。”

她知道这些都是场面上开的玩笑,随波逐流,当真就输了。然而她还是郁闷了。

那晚赵正阳没有回来。耿梅疑心自己睡得太熟,以至于没听到他的动静。她起来几次察看他的房间,但他确实没有回来。整幢房子静悄悄的,树影摇曳,映在墙上,她调高空调的温度,但手脚还是冰冷。

直到第三天深夜,赵正阳才回来。据他说,几个朋友临时起兴,去了一次南方看地块。

“我穷得只剩下一屁股马上到期的银行贷款,看什么地块,”他倒在沙发上,“但是没办法,要是被人知道已经山穷水尽,恐怕会更糟。耿梅,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锦上添花有,雪中送炭无。”

耿梅用胡椒粉之类的煮了碗醒酒汤,端到他身边,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她把汤放在旁边,发现他的嘴唇干得裂了两条血口。耿梅拿出润唇膏替他细细抹上,细碎的痛楚让他有片刻清醒,看见是她,喃喃道,“要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在这里吗?”没等耿梅回答,他闭上眼嘟囔道,“连这里都没有了,你怎么可能还在。”

☆、68第六十八章

寒潮过去后天气回暖,阳光普照,白天温暖得像春天里。事务所的女孩子们活泼泼的又穿回了秋装,其中有一个临近婚期,天天折腾她婚礼的准备。耿梅也跟着被灌了满耳朵的东西,什么难觅七公分血红高跟鞋,婚纱是买还是租,团购的婚纱照千人一面,……耿梅的论文早就和导师多次讨论修改过,只差最后的答辩,现在除了帮导师做点事,其他时间差不多都呆在事务所,被她们熏染得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遇到赵正阳在外应酬的时候,她学着团个晚餐,有时一个人吃,有时一帮人一起去。

肖宇成婚后尘埃落定,呆在事务所的时候也开始多了,在他的单人办公室里设了张床,有两次居然没回家。耿梅听女孩子们私下的八卦,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既然结了婚,难免有些家庭事务需要处理,他太太娇滴滴的,两个人牙齿磕着舌头闹了小矛盾。肖宇成被大发娇嗔的新婚妻子赶出家门,既不好回父母家让长辈知道他们的事,又觉得去酒店住是离家出走,干脆留宿在办公室。

听说赵正阳的困境后,肖宇成主动问耿梅需不需要帮忙。但毕竟是转弯抹角的关系,肖宇成也不可能为了下属,让自己背后的长辈和戚家对立起来,光凭他的力量又是滴流扑不灭大火,所以耿梅感谢他的美意,却不能过分到真的提出要求。

出乎她意料的是肖宇成和胡悦持有同样的意见,都闹成这份上了,她何必跟赵正阳绑在一条船上。她该得到应有的幸福,赵正阳不是合适的人选,肖宇成的酒量不算好,喝了几杯口吐真言,“别当他是好人,我押我这个月的工资,要不是当中碍着你,拉不下面子,说不定他早就低头了。又不是头一次,有些事很容易重蹈覆辙。耿梅,你要小心,也许他心里正恨你不退出,让他下不了台。”

事务所的女孩子们对老板没有畏惧之心,他一说完她们闹起来了,“凭什么要耿梅姐退出?退出也行,公的私的都要补偿,白替他做那么多事了?”“就是,青春损失费不说,劳动报酬总该算一下。耿梅姐,我们帮你,按事务所的价格跟他算账,看在很熟的份上打个九折。”

耿梅苦笑,青春这回事,没有赵正阳她的青春也会过去的。相反她还要感谢他,他帮过她很多次,不管是物质上的-她还欠他八十万呢;还有心灵上的-一次次无言的安慰与关怀,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你今晚回去就告诉他,你愿意为了他退出,看他怎么说。”肖宇成摇头,“不对,他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男人最要的是面子,被前未婚妻欺负也算了,这年头谁没被打过脸。女朋友为了救他而退出,要是答应的话,难免被人瞧不起。他肯定不答应,说不定还批评你胡思乱想。”

“行了。”耿梅不愿意听别人揣测赵正阳的心思。她这么突然一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愣着看向她,一时静悄悄的。耿梅勉强笑了笑,“我们聊点别的。”

肖宇成酒醒了两分,羞愧油然而生,“对不起。”他没有在下属面前抱怨妻子的习惯,因为她的好坏与他紧密相联。明知道这个道理,怎么能当着耿梅的面说赵正阳的坏话。

“没关系。”耿梅完全明白,他们纯粹是关心她才失言。

吃过饭回到“家”,赵正阳还没有回来,耿梅不由自主地收拾了她房里自己的东西。不多,她搬进来时只有两个箱子,现在也就多了些杂物,绝大部分也是她自置的。赵正阳没有送礼物的习惯,最多出差时会带点手信之类的。

要不要善解人意地自动离去呢?

耿梅坐下来,想了又想,找不到好答案。问他容易伤感情,不问他又怕弄错了,她希望他好好的;至于她,如果生活中没有他,肯定会难过,然而她知道那是可以熬过去的。

想到分手后可能会有的状况,她竦然一惊,就这么失去他吗?双手握成拳,指甲掐进了掌心,疼痛狂飙而来。

不,她还做好准备。

耿梅无奈地承认,赵正阳说过的那些话给她留下的印象不可磨灭,关于安全感的,关于将来生活的。为了当时的感动,她宁可选择相信他,尽管很有可能她的信任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又怎么样,就算别人都怀疑,她也要听他说出口才算。

事情总是在变化中,不管好或坏,是否在预料中,反正它不会停留,所以才有“恨不能一夜白头”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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