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溪畔茶作品人戾气重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东院。

钟氏正看丫头安排晚饭,忽见张推官抱着个小小和尚进来,她是知道李全往应城去寻访嗣子的,但一时亦没反应过来,诧异道:“老爷,这是哪来的孩子——呦,怎么鞋袜都没穿。”

她女人家,到底细心些,一眼就见到幼儿赤着的脚了,她一说,张推官才发觉,低头看了一眼,道:“大概他的鞋脏了,李全赶着回来,路上不好买就罢了。如今这个天气,几日不穿倒也无妨,你在家里找找,若有萱儿小时候的鞋,先拿来与他凑合一下。我记得月朗会做鞋,明日就替他做起来,再有他的小衣裳之类,也做几身。”

“萱儿小时候都是绣鞋,这是个男娃儿,怎么好穿,去隔壁光哥儿那里找一找还差不多——”钟氏笑着说到一半,忽然明白过来了,目光一下紧盯到幼儿脸上,颤声道,“老爷?”

屋里没有外人,只有风清月朗两个心腹丫头在,张推官笑着点头:“李全从老家抱来的,他父母都已不在,从今往后,就是你我的孩儿了。”

这话一说,风清月朗两个都放下了碗碟,欢喜地伸长了脖子望过来。

幼儿光着头,那圆溜溜的大脑袋就最为醒目,风清夸道:“一看就是个聪明哥儿!”

“可不是!对了,我去表少爷那里寻一寻,看可有合适的小鞋子。”月朗一边附和,一边甩手忙出去了。

“太太,你抱一抱。“张推官理解钟氏心情,主动把幼儿递向了她。

钟氏抹了下已经湿掉的眼角,忙伸手把幼儿接了过来,她抱孩子更为熟练,幼儿又不重,她一手就抱稳了,另一只手腾出来摸他的小脸,小手,小脚,简直爱不释手,目光也片刻都移不开来。

张推官在一旁坐下,含笑看着,顺便把孩子的来历说了说。

钟氏听得十分生气:“真是一对畜生——这孩子的生母也太狠心了些。”

不过她也能理解一点孩子生母所嫁非人的痛苦之处,所以只埋怨了一句就罢了,转而哄幼儿道:“好宝贝,往后你跟着娘,再也不用吃苦头了。”

她角色转换得倒快,张推官听得失笑,目光十分柔和地望着妻子和新得的嗣子。

钟氏哄了一刻,想起来问幼儿的名字,张推官抱着幼儿往后院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已有了腹案,道:“这孩子在生身父母上皆无缘分,不必再提,他能活到如今,却是多亏了庙里的和尚师傅,他被丢弃在松树下,和尚给他起了个法名叫觉松;这法名自然再不作数,但这‘松’字倒是个好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既可明志,又暗合他的来历,不如就按他的辈分,起名叫做张良松罢,小名就唤他做松哥儿。”

钟氏粗通文墨,听了也觉得好,便道:“就依老爷的,松字是跟佛前结下的缘法,留着这个字,佛祖有灵,保佑他平平安安地长大,再寻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

他们这里商议定了,月朗也笑嘻嘻地回来了,手里抱着两双半旧的小鞋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叶明光。

钟氏见了,满面是笑地招呼他:“光哥儿,来瞧瞧,这是你的三表弟。”

叶明光皱皱鼻子:“这么小。”

月朗问他要鞋子时跟他解释了一句,他知道孩子是才抱养来的,也不多问,好奇地走到钟氏面前凑上去看,踮起脚跟摸摸幼儿的光头,道:“大舅母,他怎么一根头发也没有。”

钟氏笑道:“长一阵子就有了。”

候到月朗把鞋子替幼儿穿上,钟氏仍旧不放他下来,抱着他一起入座用饭。

叶明光嘴上嫌他太小,心里其实自然地有种应该要照顾比他小的小孩子的念头,月朗布菜,把一个鸡腿夹给他,他就把鸡腿拿起来放到幼儿嘴边去喂他。

幼儿闻到喷香的肉香,他吃了大半年素了,原来在家时,打祖父母过世后也没吃过什么像样东西,哪里经得起这个诱惑,便做出了进张宅以来第一个主动的动作——把光脑袋一探,啊呜一口去咬那鸡腿,他一口小乳牙倒是出得差不多了,但气力不够,只在鸡腿上留下了半圈浅浅的牙印,却是咬不下来。

逗得张推官和钟氏都笑了,张推官喜他终于露出了点活泼劲儿,就把鸡腿从叶明光手里接过去要撕开了喂他,钟氏忽想起来:“不成,松哥儿吃了这么久素,他小孩儿肠胃弱,一下碰触大荤,恐怕难以克化,要生出病来。”

张推官听着有理,只得罢了,把鸡腿还给了叶明光,新出炉的松哥儿很不舍得,虽则还不出声,黑眼珠却是专注地跟着那鸡腿一路转动。

钟氏又不忍起来,想了想,吩咐月朗道:“你去厨房看一看,还有剩余的鸡肉没有,煮一碗青菜鸡丝粥来,鸡丝少放一点,有个鲜味就行了,循序渐进地来。”

月朗答应着去了。

她这一去厨房,碰上了也在厨房拿饭的二房丫头春草,春草听她跟厨娘说的话奇怪,就探问了一句,月朗懒得理她,随口敷衍过去了。

春草不敢惹大房的丫头,听她不肯说,也不敢追问,只回去摆饭时顺口和马氏说了。

马氏听出不对来了:“怎么,那小和尚还留在东院?”

不然长房的饭食比二房先拿走,也没听说谁生病,怎么又兴出单独熬粥来。

春草摇头道:“奴婢不知道,问月朗姐姐,月朗姐姐没说。”

马氏白她一眼:“要你有什么用,嘴边的一句话也打听不来。”

春草缩了缩脖子,张芬从里间走出来,道:“娘,你管那些闲事做什么,如今我的事才最要紧。”

马氏见她便笑了:“不错,我的儿,还是你争气,不用求这个求那个的,现成把事成了。”

原来大约两个月前,张芬打苏长越的主意没打成,敲好一气门,人都没见着,臊头臊脸回来了,那之后苏长越住回了客栈,她更没机会,没几天一对新人就往安陆完礼去了。

张芬的终身悬回了半空,马氏怂恿了张兴志再去寻张推官,张推官不但不理,还只是冷笑,态度比先差了几倍不只,张兴志心里也虚着,不敢和做官的哥哥怎么样,只得回来了。

马氏急躁得天天寻隙骂人之际,却是天无绝人之路,曾被马氏骂过“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甘修杰有个妻弟,名叫高志柏,和他一样丧了妻,这高志柏不知怎么听说了张芬曾“拒绝”过甘修杰的求亲,落榜还乡后,竟私下托了人求上门来了。

高志柏心胸狭窄,和姐夫一向不怎么对付,年初放榜,甘修杰榜上有名还被吏部侍郎选为快婿,他却只能黯然返家,这对比之下,他更为嫉恨甘修杰,挖空心思想压甘修杰一头。不知他的脑回路怎么转的,总之他认为张芬看不上甘修杰,拒绝了他;那他要是能娶张芬的话,甘修杰求而不得的女子到了他手里,他岂不是就比甘修杰高了一筹?

二房是不知道他这些不可说的心思,从二房的立场来说,张芬的年纪真是拖无可拖了,而张推官又撒了手再不愿管,在此一天比一天要命的形势下,能有个举人来求亲真可谓是瞌睡遇上了枕头——虽然高志柏的条件和先前甘修杰一样,都是丧妻娶填房,但张芬又哪里还有再挑拣的资本?

还能捡着个举人就是她撞大运了,虽然高志柏这科没中,但说不定他下科就中了呢?甘修杰能中,他中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嘛。

这下二房可不敢跟人放什么“再说”的话了,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这两日就忙着在家清点张芬的嫁妆,最重要的是琢磨着怎么能从张推官那敲一笔出来。

张兴志对此并不怎么发愁:“你怕什么,都不要大哥费心给芬儿寻人家了,只添一笔嫁妆,不过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看在良翰良勇的面子上,大哥也不会小气的。”

马氏敏感些:“你想得美,我却觉得,大伯这几年待我们是一年不比一年了,提过继的事,他也总含糊着,你天天只晓得吃酒玩耍,都不上点心,要是出了意外,我看你怎么办。”

“能出什么意外。”张兴志不以为然地嗤笑,“除非大哥这会儿开了窍,往外收两个好生养的丫头来,他这个年纪,想生的话也还能生。不过大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个婆妈,为着当初进学时沾了他岳父家的光,这么多年都没好意思纳妾,有过一个丫头还卖了,现在又能有什么。大哥那份家业,迟早都是良翰良勇的。”

马氏还是不大安心:“还是早敲定了好,乘着这回芬儿出嫁,不如把过继的事一并操办了罢,以后我就安安心心等着给良翰带孙儿,再没得心焦了。”

“那你想定了,就过继良勇?”

马氏不情愿地道:“对!”

虽然仍是不甘心,但她也知道,把长子过继过去不太现实,再者也舍不得,暂且还是便宜那个贱人生的小崽子了。

张芬在旁听他们的话题歪了,忙道:“娘!”

马氏笑揽了她过来:“放心,你的事才在娘的心尖上,这一起提,也是为了你。若给你的添妆不称意,那过继的事上,我们也为难为难长房。明日你大伯休沐,正好找了他去说,管叫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张芬这才低了头,只是心中挥之不去的怅然,让她不怎么笑得出来。

☆、第124章

月朗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替松哥儿临时整出了副适合孩子睡的铺盖,不过钟氏一直抱着他,临到睡时,也舍不得放过去,索性便直接带着他在床上睡下了。

松哥儿把一碗青菜鸡丝粥吃得干干净净,小娃儿家,肚子填饱了,别的心思就少了,他瘦瘦小小的一只,洗干净了躺在钟氏和张推官中间,没多大功夫就睡着了。

两个大人没这么快入睡,躺在枕上,低声交谈着。

钟氏问道:“老爷,这事预备什么时候在家里说开了?”

“就明日罢,李全抱着孩子光明正大地回来,并没瞒人,与其让别人胡乱猜疑,不如乘早明说。”

钟氏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唉,只怕二弟那里要不消停,老太爷也不知有没有话说。”

张推官未做事前会瞻前顾后,有个难以决断的小毛病,但已经做下,他就不会再犹豫后悔了,淡定道:“我们的孩儿,跟老太爷交代一声也罢了,和二房有多大关系。前儿汪府台给我透了句话,他也到了该动的时候了,派人往吏部里打听活动时,顺带替我问了问,大约我会被调往山西去。”

这是钟氏还不知晓的,声音不由高了点:“山西?”话出口觉得不对,忙小心地转头望了一眼松哥儿,见他还睡得好好的,放松了口气,重新压低了嗓音道,“去那么远?可知是哪个衙门?”

“山西提刑按察使司。”张推官低声道,“不出意外的话,升任按察佥事,只是还不知道届时分巡哪里。”

按察佥事是五品,张推官现是从六品,但他就职于应天府,直隶自与一般省份不同,他越级多升了一品半级的,并不为怪。且张推官现在的职位正与提刑按察使司对口,经他手初判的案件,杖刑以上都当送按察使司复核——不过南直隶情形特殊,不设按察使司,直接由金陵刑部取代了按察使司的职权,所以张推官直接向刑部负责,这又是实际工作中的不同了。

按察使司是实权部门,张推官能升这一步,算是稳扎稳打。

山西虽远,升官总是好事,钟氏就悄声笑道:“恭喜老爷高升。”

“朝廷敕书未下,还做不得十分准。不过,”张推官道,“不管任去何方,肯定不在金陵了,所以临去之前,不如把家里这些事都理清了,免得带去新任上,再叫人看笑话。”

至于此地,反正是要走了,就闹出来也无妨了。

“老爷定了主意,要把二房送回老家去?”

“我在金陵养了他们这些年,无论如何也算对得住他们了。老二已四十多的人,该回乡去自己置办一份家业了,难道还一辈子跟着我在任上胡混不成。”

钟氏作为长嫂,受了二房这些年的烦扰,心底早无一丝好感,只是她身子骨不争气,生不出男嗣来,自家总觉理亏,凡百事情都只得忍耐罢了。此时只有表示赞同的:“老爷这话是正理,是该劝着二房想法自己立起来才行。总像现在这样,以后如何了局。”

张推官应道:“嗯,天晚了,睡罢,养好了精神,明日还有的啰嗦。”

月朗守在外间,听得里面低低的说话声渐渐歇了,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把桌边的灯吹熄了。

**

翌日一早。

张推官和钟氏一起,抱着松哥儿去正院给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请安。

张老太爷今年已六十六岁,精力大不如前,知道了张推官从老家另行过继子嗣的事,虽然大为惊讶,但没多少气力动肝火,只是有点颤巍地道:“老大,你这事办的——怎么都不事先和我说一声,着实是鲁莽了些啊。”

张推官欠身道:“爹说的是,不过我是想着,爹年纪大了,当安享晚年才是,小辈们的事,就不劳烦爹费心了,所以我把该办的都办妥了,才来禀报一声。”

张老太太坐在一旁,插了一句:“老二家知道这事没有?”

张推官道:“还不知道,自然该先来禀报二老。”

张老太太挑着嘴角笑了笑,不着声了——反正她没得儿孙过继给张推官,那张推官要过继谁的,就和她不相干了。不过继二房的还好呢,张兴志就是捏着这一点,一个做弟弟的也如老封君一样跟到长兄任上,多年来给她添了不少堵。现在他梦碎了,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这亲生的两兄弟闹起来,才叫好看呢,她只管看戏就是。

张老太爷听到了就说:“唉,那老二可得生恼了。老大,你真不愿过继良勇啊?他是你嫡嫡亲的侄儿,照我的意思,总比外人亲些。”

张推官道:“爹,我想定了,老二只有两个儿子,子嗣也不算多,再过继给我,他膝下就只得一个良翰了,所以还是算了罢。松哥儿也是我们张家的血脉——松哥儿是我新起的名字,以后就这么叫了。他如今父母至亲俱无,到了我这里,我和太太都一见就喜欢,大约是天定的缘法,我想着就应当顺应天时,留下他来。”

张老太爷一听,人昨日傍晚才进的门,不过一夜功夫,名字都起好了,可见张推官心意已决,他在做官的大儿子身上原没多少掌控力,跟他也摆不出什么严父架势来,劝了两句见劝不转,就只得罢了,叹气道:“唉,你这么大年纪了,拿定了的事,我也不能强你,就随你去罢。松哥儿呢?过来我瞧瞧。”

张推官就走上前两步,把松哥儿放下来,小心地推着松哥儿自己往前再挪两步。

松哥儿仍旧呆愣,不过好在他不哭闹,看着五官也端正,是个齐全孩子,这就是以后张家的长子长孙了,张老太爷还是重视的,靠在高背椅里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就喊丫头:“我那柜子里有个木盒里收着块镶玉的金锁,你去找出来,拿给哥儿。”

旁边有个丫头应声去了,张老太太坐在一边,也在打量松哥儿——她是被那句“父母至亲俱无”击中了心事,张兴文如今跟着张巧绸在平郡王府里,出息倒是尽有,可惜着了杀千刀的道,这一辈子子嗣上是不消想了,以后也只能走过继的路,这要是能过继个像松哥儿一样的,打不记事时养起,倒和亲生的没甚分别。

不过张兴文如今才二十出头,这么早就打过继的主意,人都知道他身有贵恙了,所以张老太太想一想,也就丢开了。

正各有各的心思间,二房的人也来请安了。

张家是后起之家,规矩粗疏,这请安制度执行得不那么严谨,几房人时来时不来的,来也不一定来齐,二房今早就只有张兴志两口子和张良勇来了。

张兴志不知末日将近,进门时正好碰见张老太爷弯下身子,把一把金灿灿的金锁塞给松哥儿,他还有心嚷一嗓子:“爹,你够偏心的,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给我们良勇,倒背着人塞给外面的小崽子。”

张老太太抬了眼,嘲讽地哼笑一声:“什么外头的小崽子,老二,你往后说话可得仔细些,这是你大哥的嗣子,往后,是要传承张家家业的。”

马氏慢两步走在后面,闻言差点绊倒在门槛上,“哎呦”一声忙扶住了门框,顾不得踢疼了的脚尖,忙道:“老太太,你说什么?!”

张老太太两眼望天:“你听见什么,就是什么了。”

张兴志一肚皮算计一句没来得及倒出来,先当头挨了一闷棍,如同釜底被抽了薪,目光在张推官和松哥儿间来回乱转,脑子都停摆了:“大、大哥?!”

张推官并不怕他,但恐他乱嚷乱叫,吓着孩子,便冲钟氏道:“老太爷这里拜见过了,你先带孩子回去罢。”

钟氏心里有数,应一声,上前抱起松哥儿要往外走,马氏站在门边下意识要拦,钟氏沉下脸来:“二弟妹,你做什么?”

她温柔惯了的人,忽然变脸还是能让人吃一吓的,马氏就愣住了,钟氏不和她啰嗦,乘势绕过她就出了门,匆匆走了。

屋里张兴志这才回了神,大急,先指着张推官:“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话到一半想起来,一把把张良勇扯过来,带了他来原是想敲定过继事宜的,万没想到排位排了多年,居然先让别人把窝占了,张兴志又急又怒,“你干出这样事,让我们良勇怎么办!”

张推官稳稳地直视着他:“过去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办罢,良勇有爹有娘,缺了什么不成?”

马氏也急了,顾不得害怕张推官,抢话道:“都这么多年了,早都说好了的,大伯做官的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张推官扫她一眼:“几时说好了的事,我怎么不晓得?二弟提过几回,我都没答应罢。”

马氏待要辩解,往回一细想,哑了:在过继一事上,张推官确不曾明确吐过口,他所做过最大的表态,也不过是在当年二房要举家来金陵时不曾反对而已,其后说起过继,很长一段时间内,二房自己内部都没达成统一意见,别说去和张推官说了。

再后来,张兴志等不下去,倒是找着张推官说过,但当时张推官认清二房人品,对此事已经十分犹豫,就不肯痛快应了,事情再度拖拉下来,直到如今,让个不知哪来的小崽子捡了便宜。

马氏想一想,心都痛得往下滴血了,她固然不愿意把张良勇过继出去,让他得这个便宜,可如今大房另择了人选,那一大笔家业叫别人占去,从此和二房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她更是不能忍受啊!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在家里内讧,同意把张良勇过继出去,说不定事早就成了!

☆、第125章

话说到这个地步,马氏不能再出头了,她不过是弟媳妇,些许小事还能玩一玩赖,张推官不好跟她女流之辈计较,但碰上真章就没多少她的话语权了,她执意要闹,张推官能直接使人拖她出去。

所以她就只能奔着张兴志使劲:“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就让人这么拿你不当数?!”

不用她怂恿,张兴志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瞪着张推官道:“大哥,这不成,你白哄了我这么多年,难道就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完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个交待才行!”

张推官见他这副死缠烂打的样子,失望已极,微微冷笑道:“我何曾哄过你?我供你一家在金陵吃喝至今,良翰良勇的读书进学皆是我在操持,难道我还供出错了不成,要我给你什么交待!”

张兴志窒了一下——万事绕不过一个理字,饶是他再不要脸,过不惑的人了,有手有脚的,硬挺着脖子说张推官就该养着他一房人,这个话他也说不出来。

他声气就不得不软了一点下来:“大哥,是我说的太急了。不过良勇的事,我们先前便没说定十分准,也有七八分了,你现在放着亲侄儿不要,却去过继那外四路的小崽子,为的哪般?良勇打小在你眼跟前长起来,什么秉性脾气,你最清楚不过,便有什么不得你意的,他年纪也不大,过继到你膝下,你再好生教养他就是了,日后自然孝敬你,替你扛幡摔盆,传你的香火。大哥,你往常不也说,你待两个侄儿就和亲儿子差不多?”

他要提别的还好,偏提张良勇的秉性,张良勇现就站在一旁,他离了魏妈妈后,没人再拉偏架护短,他那种蛮横的脾气倒自己扳回来了点;但他同时缺了亲近人教导管束,也没人替他收拾,年纪说不大,其实也不很小了,比叶明光还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二了,连个衣裳都穿不齐整,还吸着鼻涕,吸了好几下不晓得去擤掉,站也不好生站,塌着个肩膀,这副邋遢松散的样子,如何能入得了张推官的眼?

张推官看过他后,只有更绝了过继他的心思,道:“我以后也一样待良翰良勇如同我的亲子,他们要是举业上有出息,该有的花费我全包了,不消你耗费一分一毫。”

这个“如同”怎么比得上“就是”?张兴志在这点上可不糊涂,忙道:“既然这样,何不就过继了良勇去,你我兄弟,还分多少彼此。”

他说着看一眼张良勇,他自己如烂泥般,看儿子也看不出不对来,还觉得他怪壮实的,笑着接道,“大哥,你看你二侄子这身板,比叶家那小子可不强多了,以后包管给你生出一串大孙子来。”

“……”张推官只觉得跟他无话可说,他跟这个兄弟久已不在一个层次上了,绷着脸道,“不必歪缠了,我心意已定,就过继松哥儿。”

马氏急了,忍不住又抢着插话:“那不成——”

“还有,”张推官目光凌厉地扫了她一眼,把她扫得卡顿了一下,接着道,“眼看着我这一任就将满了,下一任不知去向何方,总之是不在金陵了,到时候,总不成你们再跟着我天南海北地跑。老二,你这把年纪,便不为自己想,也当为下一辈考虑,该回乡去操持一番自己的家业了。”

张兴志这一下的怔愣毫不逊于先前听到张推官要另行过继嗣子,傻道:“大哥,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老太太极是幸灾乐祸,她占着继母的名分,张推官横竖撵不得她,既有底气,便气定神闲地看笑话,撇着嘴笑道:“老二,你大哥说的也是,你有个好哥哥,养了你大半辈子,你剩的半辈子还要赖着他,他不能看着你饿死,只好依旧分你一碗饭吃。可你这几个儿女不能还这么着罢?你房头里没有一点生息,等我们这些上辈的人去了,难道让良翰良勇两个再赖着松哥儿?”

马氏急眼道:“老太太,你说什么呢!谁说我良翰就没出息,定要靠着那个现在话都说不齐整的小崽子了!”

张老太太呵呵一声:“既然良翰有出息,那你们就家去啊,在这里跟老大吵什么。你比我有福气,说不定良翰将来还能给你挣个诰命来呢。”

这个梦马氏未尝没有做过,但现在从张老太太嘴里说出来,却是讽刺得没了边,把马氏气得直喘气。

张兴志在原地发了一会呆,被张老太太的说话提醒了,想起上首还坐着两位长辈来,便不立时找着张推官,而是扑跪到张老太爷面前,扯着嗓子嚎道:“爹,爹你老人家睁开眼看看,大哥被那外来的小崽子迷了心,不但嫌弃了我们良勇,连兄弟都不想要了!居然要撵我们走!”

这要是个大孙子一扑一跪,张老太爷还能生出几分疼宠怜惜之心来,张兴志都这把年岁了,一嗓子嚎出来,声音又粗又浊,先把张老太爷吓了个哆嗦,然后才忙摆手道:“哎呦,老二,你快起来,便不同意你大哥的话,也好好说,哪有这么闹的。爹年纪大了,可经不起。”

  如果觉得人戾气重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溪畔茶小说全集人戾气重穿越成小官之女王女韶华替嫁以后伴读守则/登天子堂,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