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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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安伯府?

很耳熟啊,不就是那个唯一撞到皇帝枪口上让抄了的人家么!

这样人家和她简直八竿子打不着,能攀得上什么亲?珠华很觉荒诞,瞄一眼那老妇人——也就是蔡老夫人,这老妇人每一开口都好似蕴含着几欲化成实质的怨气,该不是家被抄了,子孙离散,伤心过头失心疯了吧?

不过现在说话的中年妇人似乎看上去又很正常,珠华一时不语,示意小荷给她递了杯茶,然后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中年妇人接了茶,温柔地笑道:“上一辈的事,只怕你不太知晓,我们也是才弄了明白,你听我说——”

她就说起来,事情要追溯到好几十年前了。

有时候,历史会惊人地相似,那时是先帝刚登基时,一般的新皇上任三把火,他根基比如今的皇帝稳,这把火烧得也旺,连着烧掉了京里三四家伯候公府,忠安伯府那时躲过了一劫,但当时的长房长媳的娘家却没躲过去,除了出嫁女和未成年的子孙外,余下的一大家子发配的发配,官卖的官卖,不堪受辱的女眷们自尽了一大批,最终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长房长媳作为出嫁女,本是无碍的,但娘家遭此祸端,略有些良心的都不能坐视,她便私下拿着嫁妆把两个判为官卖还活着的嫂子赎买了下来,把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的几个小侄儿侄女们接到一起,偷偷安置到一处房子里。

照理说这是人之常情,若是平常贴补娘家,夫家看不过去也罢了,生死关头,拉一把有什么呢?但忠安伯府当时被先帝的屠刀吓昏了头,不敢和被抄的人家扯上一点儿关系,发现了长媳做的手脚之后,直接以忤逆公婆为名,一纸休书把她休了出去。

长媳娘家已败,没人可以给她出头,只能下堂而去,找着了姑嫂住的地方,暂时安顿了下来。

日子起初过得还算凑合,长媳走时也带了一些傍身的东西,但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长媳生出一些症状,腰酸欲呕,到街上找大夫一看,却是诊出了喜脉。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未被休弃时,也许景况将有不同,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忠安伯府世子已经在准备迎娶伯府夫人的娘家侄女,听说日子都定好了。

长媳的大嫂去打听了回来后,唉声叹气不已,二嫂却心有不甘,还想要去伯府问一问世子,说不准能有转机呢,长媳并不情愿,在阻止无效后,于前一天夜里悄悄走了。

两个嫂子起初还不知道长媳竟是一去无踪,以为她自己去找世子了,等了两天一点音信都没有,坐不住了,去伯府找人,长媳没去伯府,伯府自然不肯承认,两个嫂子横竖已经不是旧日贵妇了,没多少脸面的顾忌,气急大闹了一通——长媳走后有孕的事就是在这时吵嚷出来的,这件事距离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两个嫂子没有成男支持,后来过得很不好,很快故去了,但听见的人不少,如果需要的话,旁的人证还是可以找出两三个来的。

珠华听到此时:“……”

她心里虽有了下面剧情的预感,但仍旧觉得,好像是在听一场说书啊。

她怎么就没有一点真实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补充句:这是忠安伯府的说法,未必是全部的真相哈~

☆、第171章

“这人证找出来有什么用?”眼看孟夫人说完这么一串,似乎很有盼望地望过来,珠华好笑道,“证明你家行事冷酷无耻,把怀着身孕的原配休弃出门,转头就另娶新人吗?”

蔡老夫人刚平静下来的面色又变了,切齿道:“谁知道她是揣着肚子出门的!再者,知道她有孕之后,府里也出人去找了——”

她极不愿意说下面的话,到这里就停住了。

孟夫人接了下去:“子嗣为大,当时太夫人就让人去寻了,老伯爷也抛下了手里的公务,亲自外出找寻,直找到通州那边的码头上,才打听到有个形容相似的妇人上了一艘往扬州去的船——”

原配长媳其实不是刻意选择了目的地,据留心到的船工说,她似乎没有什么确切想去的地方,只是在码头上四处打听哪艘干净敞亮的船只能尽快出发,扬州是大运河贯通的州府之一,商业发达,来往做生意的商家很多,船只也多,原配问到了一艘符合她要求的,就当即上了船。

老伯爷没有就此止步,而是找船追了上去。

珠华看一眼蔡老夫人——怪不得她那么大的怨气,男人对原配余情未了,她心里舒服才怪了。

孟夫人继续说,对蔡老夫人来说,打击还不止于此,老伯爷最终在两百里外的一个停泊码头处追上了原配,原配怀着身孕坐船,害喜十分严重,状况本来已经很不好,再见着老伯爷,情绪激动之下,孩子没有保住,流了产。

老伯爷见此,本就有愧的心绪更增添了十分,太夫人的人手跟着追上来,见孩子没了,没必要再管原配,便要请老伯爷回去,老伯爷坚持不肯,为了躲避母亲人手的骚扰,悄悄带着原配坐船往前走了一段,换了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照顾需要坐小月子的原配。

小月和正常的坐月子一般都是一个月,可想而知,老伯爷后定的和太夫人娘家侄女也就是蔡老夫人的婚期肯定是错过了。

珠华又看一眼蔡老夫人——好么,又难怪几十年后的今日还难忘旧怨,原来当年这脸正经被打得不轻。

原配心里原来或许有许多怨恨,但让老伯爷这么照顾着,慢慢又回转了过来,老伯爷还跟她保证,会带她回去,设法为她争取平妻的位份。他在惹怒了太夫人的情况下,还能这么说,当然是有筹码的——因为原配此时已经养好了身体,又出现了腰酸欲呕的症状,请了大夫来看,说应当是又有了孕。

老伯爷十分开心地留下了在当地雇佣的人手和足够的银钱,先一步回去了,准备以此跟母亲谈好之后,再过来接原配。

他回到忠安伯府之后,如何被母亲震怒训斥自不必说,太夫人同时要求他,必须马上迎娶蔡老夫人,老伯爷把蔡老夫人晾了这么久,也不大好意思,便依了母亲,先和蔡老夫人完了婚,然后再和母亲商量接回原配的事。

老伯爷此时膝下还没有子嗣,太夫人虽然极不喜欢把儿子勾走的原配,看在孩子的份上,终究还是妥协了,只是平妻万万不可能,贵妾还勉强可以,又要求老伯爷不准亲自去接,而是由她派了人手去,免得原配回来不知天高地厚,再和蔡老夫人别苗头。

老伯爷面上都依了,私底下不大放心,还是塞了两个自己的人手和太夫人的人手一道去往那里接人,然而不管派了谁去,却都是接了个空。

据老伯爷雇来服侍原配的当地嫂子说,老伯爷走后没两日,原配就跟着走了,留下话说她知道忠安伯府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允许平妻,她不想让老伯爷为难,再致家宅不宁,所以,还是自己去往他乡生活罢了。

……

老伯爷回去时连成亲带上和母亲谈判,来回少说耗了两个月有余,这会儿再想找,又哪里找得回来?

原配就此失去了音信。

另有一句孟夫人没说出来,不过珠华看她和蔡老夫人的脸色领会到了:老伯爷真把原配带回来,旧人新人长久一比,也就寻常了,但原配这一走,走的理由那么替人着想,又还揣着老伯爷的骨肉,这一下的印记留得就深了。

再美再好,不如想象。因为记忆会骗人,会不自觉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加深,而那些不那么愉快的,慢慢就跟着淡掉了。

蔡老夫人嫁了心里有白月光的老伯爷,这往后几十年的个中滋味,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确切知晓了。

珠华听到这里,也懒得同她们绕弯子了,直接道:“你们的意思是,我爹就是那个失散的孩子?证据呢?我家老太爷老太太是正经夫妻,你们编了个故事,就想给我爹换个爹?”

这个故事里曲折不少,又环环都扣的上,她心里约摸觉得应当不全是编的,如叶明光所说,孟家人敢找上门来,恐怕真有所凭——起码,那个原配就是叶老太太的事应该不假,但她并不怎么紧张,这年月可没什么基因鉴定技术,想她认账,除非叶老太太死而复生,亲口承认叶安和就是她当时怀的那个孩子,否则她一概矢口否认,叶老太太又不是独自抚养儿子长大,她再嫁后自有丈夫,珠华认祖一点问题也没有。

孟夫人忙道:“你爹当年是早产,接生的婆子已经老死了,但那个村里还有旁人记着的,说当时虽然是早产,但孩子生出来十分健壮,和足月的一般——”

“证据!”

珠华放了脸,冷声道:“随便哪个村里闲汉说的闲话也可以当真吗?天下早产的孩子多了,个个都是你家的?那恐怕你们认不过来!你们若总是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只是编些似是而非的巧合串在一起,就想辱我先人,别怪我直接送客了。”

她说着掀起眼帘,同叶明光对了一眼,姐弟二人目中划过默契光芒:管是什么证据,都咬死了不认,吃饱了撑着才给自己换个祖宗,弄一堆长辈回来。

蔡老夫人沉着脸道:“这还不够?你那个祖母当年为什么离京,又为什么在途中耽搁,这两处皆有人证,而她三月初自那个渡口小镇离开,当月末就出现在了扬州府县下,为你祖父一见倾心,飞快迎娶——她毕竟曾是侯门女,即便被休,如何会那么快甘心委身于一介农夫,还不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孽种找个冤大头——”

啪!

珠华扬手,一茶盅摔她面前去,茶水飞溅,跌成数瓣。

“青叶,把这几个疯子送走!再敢上门啰嗦,一概打出去!”

“是!”

青叶响亮地答应一声,虎视眈眈地出现在了门前。

蔡老夫人先让她收拾过,看见她目中就要喷出火来,然而己方武力值上实在太弱,只得怒瞪她一眼,又转头瞪珠华:“你好,你们这一家全不知礼的蛮子——你不要后悔,我们走!”

怒气冲冲领着媳妇孙女走了。

小荷忙着劝抚:“奶奶,您不要跟那些没来路的人动气,可不值当,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才最要紧着呢。”

“我没生气。”

珠华拿过帕子擦手,笑道:“我存心吓唬人的,那老太太一口咬定我爹不是我祖父生的,岂不等于说我祖父头上戴了绿头巾,我还跟她好好说话才奇怪呢。”

她是不管真假,存了抵赖到底的心,所以就照着这个思路来做出反应了。虽然这件事来得蹊跷又突然,但要说生气的情绪,她是真生不出来,她对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非常陌生,蔡老夫人和孟夫人说得再热闹曲折,她也和听人家的故事一样,没法有什么切身的体会,自然也不大会跟着波动情绪了。

叶明光凝神道:“姐姐,是万阁老。”

“多半是他。”珠华点头,“孟家现在都这样了,哪有能耐翻起起码四十年前的旧事来?还左一个人证右一个人证,她们背后必定有人。”

孟钿与了万公子为妾,这幕后指使,自然是很明显了,所以她先都没有多加打探,直接把人撵走了。万阁老和苏家的仇怨,那是明明白白,不可化解。

“你在家里呆着,我往勇毅侯府去一趟。”珠华想了想,道,“不能全听孟家的一面之词,这些侯门间的旧事,曹二奶奶也许有路子知道,我去向她请教一下。孟家不会就这么算了,肯定还有后手,我们也要做些准备。”

叶明光要站起来:“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珠华摇头:“不,你就在这屋里呆着,不管谁叫你,哪里都不要去,直到你姐夫回来,你把事和他说一说。”

苏长越兼了东宫侍读后,不再跟秦学士打下手修实录,散值回来的时辰反而能早些了。

万阁老整出孟家来,明对着叶家姐弟,实则剑指的是苏长越,这一点姐弟俩没有明说,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件事自然是需要第一时间告知苏长越,叶明光便也不再坚持:“好,姐姐,你路上行慢些。”

作者有话要说:我坦白,资料没查好,我一直以为是怀胎十月,今天写到这里了再顺手一搜,才发现这个月是按周算的,四周就一月,实际上准确的月份差不多是九个月带十天左右。

京城到扬州有京杭大运河直达,南北朝祖冲之时造船“日行百余里”,我不知道是荷载量多少的船,不过我想到了明朝,造船业十分发达,是史上的一个高峰,那么达到这个速度甚至更快一点是不成问题的,算上周转,一个月应该足够到扬州了,路上花的时间不会有那么久。

所以BUG不在路程上,但我设定原配是要流产的,她流完产,再坐小月子,再嫁给叶老太爷再度有孕,这个时间无论如何太紧张了,我漏算了坐小月的日子,硬要这么继续,再加上那个实际九个月左右的怀胎日期,再要给加早产的设定,那无缝对接都不一定赶得上,太牵强了,所以还是重新设定好些(看似和先的状况差不多,其实有差了)。

有时候晚就晚在了事到临头才发现设定有问题,赶着新修上~~~~(>_<)~~~~嗯,这里等于剧透了一些,叶家子孙和孟家是没关系的,我才不喜欢我女主流他家血。╭(╯^╰)╮

☆、第172章

“竟有这样的事?”

勇毅侯府里,曹二奶奶吃惊非常,听珠华把蔡老夫人等去闹事的经过说出来,听得聚精会神,手里捧着的茶盅从温到凉,她一口没想起来喝,也没觉出来凉了,还是旁边立着的丫头默默替她换了一盅。

直到珠华说得差不多了,她才醒过神来,喝了口茶,犹自不相信似地感叹了一句。

珠华做出个无奈苦笑的表情:“可不是,她在大门外就压着我弟弟叫‘祖母’,吓得我弟弟以为遇到了拐子,飞跑着进来找我,落后又说了那些话出来,我认都不认识的人,听她们编排我家故去的长辈,一时生气,把人撵走了。”

“这谁听见了不生气呢,”曹二奶奶表示赞同,“这么大模大样跑别人门上认亲,遇着脾气烈的,打一顿都算她们活该。”

又道:“说起来,蔡老夫人那一辈年轻时我还未出生,她们那时候发生的事,要是早两年你来问我,我也不清楚,得替你现打听去。只是如今凑了巧,忠安伯府去年坏了事,我们府里五弟和他家大姑娘定了亲,长辈们关切,跟着费心打听了不少,他家既然倾覆,一些竭力掩下的旧事也就遮不住了,你问的这一桩,我正好可以说上一二。”

珠华忙道:“请二奶奶指教。”

“蔡老夫人前头,确实有个原配,也确实因为娘家坏事被休了的——唉,这人啊,还是不该把事做得太绝了,连我家老太太听说了,都为此感叹了两句。”曹二奶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的细况,可不像孟家人跟你说的那样,孟家太夫人确实派了人去追,但可不是为了子嗣——”

当时老伯爷膝下无子不错,但他拢共成亲也不过两三年,于子嗣上并不很着急,孟太夫人一心想让自己的侄女取而代之,这下一任的伯府继承人也从侄女的肚子里出来才最好,因此她知道原配带孕离开之后,当即派了人去追,目的却不是为了把原配带回来,而是灌药打掉原配的孩子,以免他日有后人回来争产。

第一个找到原配的不是老伯爷,而是太夫人的人,他赶到的时候,太夫人的人已经得逞了,老伯爷见到原配的惨状,为此才愧疚心大作,不惜忤逆了母亲,带着原配逃离到别地去休养。

“蔡老夫人当时年纪尚小,应当与她没有太大干系,但太夫人如此作为,大半皆是为了她这个娘家人,所以要说她对此全无责任,那是不对的。”

珠华默然又恍悟:是了,这样才能更合理地解释其后原配的第二次出走,这个决定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其实是件风险很大的事,但再大大不过忠安伯府里那个已成寇仇的前婆母,她无法相信老伯爷可以从母亲的手里保护好她,外面虽然危险,府里却一般是豺狼遍地,老伯爷还做梦可以跟母亲谈判,她却清醒地知道没用,太夫人在后宅这一块就是天,想摆布她一个失去正妻之位且无娘家撑腰的尴尬人太容易了。

至于孟家人为什么要在这一节上撒谎,那很好理解,当年这么对待过别人的祖母,现在过来认亲,那真是要让一顿打撵出去的。

“至于那原配太太其后又有孕及去向何方的事,当时她人在外面,陪着她的只有老伯爷,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原配太太确实没有再出现过,忠安伯府闹了一阵,慢慢日子也就平静了下来。毕竟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实在难查,我知道的,实在也不算多。”

珠华道:“多谢二奶奶告诉我,有这些就很好了。”

至少能分辨出孟家人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了,珠华再度谢过了曹二奶奶,在她家瑞哥儿恋恋不舍的目光里,坐车回去了家里。

笼着手走进暖融融的屋里,苏长越已经在家,正听着叶明光在说先前发生的事,他的好记性派上了用场,几乎是一字不漏地还原了当时的景况。

珠华取了披风,暂未出言打扰,安静地坐到了叶明光身边,候到他说完后,方接着把自己从曹二奶奶处打听来的另一番说法补充了进去。

主人家汇集到了一起商量秘事,丫头们全退了出去,珠华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转诉完后,直接道:“不管孟家能拿出多少证据来,我都是不会认的,我只认叶家老太爷。”

叶明光跟着表态:“我和姐姐一样。”

苏长越颌首:“好。”

以他的立场来说,当然也绝不想多出几门糟烂亲戚来,不过这事涉叶家先祖,如何决议处置,叶明光才最有发言权,他的次序甚至在珠华之前。

这个决定下好了,就接着说下一步。

“万阁老是怎么把忠安伯府的原配太太和我们家老太太联系在一起的?”珠华摸着下巴问,“这里他们能拿出十足的证据来吗?若是拿不出,根本都不必理会他们。”

苏长越修长的手指在炕桌上点了点:“你忘了,原配太太娘家还有几个小侄儿侄女在,她在他乡安顿下来以后,也许写过信回来,若说证据,我以为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珠华想起来,忙点头:“不错。”

孟家人若真拿得出这种信来,再把那些侄儿或是侄女的拉出来作证,这种亲眷说话的分量比外人要重得多,她就不能再在此处抵赖了,否则有强词夺理之嫌。

想到亲眷,她灵光一闪,几乎与叶明光同时脱口而出:“三表姐!”

张芬今年年初时进了京,曾说过有人来问她打听珠华和叶明光幼时的事情,珠华当时上了心,但因没有下文过一阵也就模糊忘了,其后张芬随挂不住面子的高志柏拂袖而去,自己在京里租了个院子待产,珠华不想让人说闲话,面上的功夫还是做了,算到张芬差不多生产的日子,给送了礼物去,至于别的来往,大约是高志柏的阻拦,张芬再没上过门,珠华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双方就此各过各的。

“这肯定是万阁老的手笔,孟家当时已经败落,不可能还有人手打听到金陵去。”说话的是叶明光,他头回能参与到涉及朝中高层的讨论里去,不但不惧,眼神还闪闪发亮,十分跃跃欲试,“若说别的人打听,不会那么奇怪,问到姐姐和我小时候的事情上去。”

“姓万的老贼,弄这些暗地里坑人的事可真是一套一套的。”珠华抱着茶盅哼了一声。

官场有个特色:当搞不垮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选择搞臭他。

现在的情况是,她如不肯认孟家,那是她不孝;她要是认了,以孟家那个家风,从此啃着她和叶明光过活下半辈子都算好的了,更可虑的是很可能干出什么恶事来,连累到苏长越头上去,这时候讲究的可不是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其清流官,最重的就是名声,别的不说,孟家人若出了什么丢人事,苏长越东宫侍读的职差还保得住吗?不错,坏事不是他干的,可太子身边的位置那么清要,大把学识渊博家世清白的人排着队想来,何必非要一个家里乌七八糟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孟家能拿出决定性不可推翻的证据来。

“三表姐应该没有吧?”珠华认真想着,张芬绝不像这么机灵能手握关键的人,“不过,她那么好贪小便宜,倒是很有可能为人收买,照着别人的意思编出话来。”

叶明光最早毕竟在二房住过三年,她真要编谎——还是那句话,亲眷站出来作证和一般外人下仆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哪怕她拿不出东西佐证自己的话,空口就可以制造出一些麻烦了。

她又正好在京,万阁老把她拉进局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苏长越却笑了笑,目中闪过奇异的光:“你这位三表姐,完全不必担忧她,我恐怕她很快要自顾不暇了。”

珠华睁大眼,倾身过去惊讶地望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再敏锐,不可能到未卜先知先把张芬这个隐患给解决了吧?

苏长越的笑意让逗得扩大了,抬手轻轻弹了下她额头:“我能对她做什么。”

叶明光望天,翻了个不忍视的白眼。

苏长越并珠华:“……”

疏忽这孩子在了。

珠华平板着脸坐回去。

苏长越干咳一声,若无其事继道:“是她自己家里出了事。下午时,太子扣着晋王教他读书,皇上下朝无事,过去看了看,顺便说起了件事来。”

珠华忘了先前的尴尬,同叶明光面面相觑:张芬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民女,五服亲戚以内官职最高的是五品的张推官,至于她亲生爹娘,那是提也不必提起,她有什么能耐,家事居然能惊动皇帝在两位皇子面前提起?

简直玄幻。

作者有话要说:收张家的极品们(*  ̄3)(ε ̄ *)

☆、第173章

要说张芬家里出的这桩事,就要扯到张芬会进京来的前因了。

当时她爹张兴志回乡把置产的一笔钱拿去放了印子钱,不幸让人黑了去,他无法之下,要来投靠张芬,张芬对亲爹的德行再清楚没有,且她娘家一家皆是只懂吃不懂赚的,哪敢应承他们过来?怕拒绝无效,张兴志执意要来,张芬唬得金陵都不敢呆着了,大年下还怀着孕就上了路往京里来。

张兴志靠女儿混饭吃的打算失败,不得已只好继续窝在应城老家,要说找件差事做,他四十开外的年纪了,又好吃懒做,什么主家肯雇佣这样的人。到没法儿了,只能让大儿子张良翰厚起脸皮写信向张推官求救,张推官虽然生气他这般不争气,终究不能看着弟弟一家在老家饿死,只好寄了一些钱回去,但可不如先前那样出手大方了,而且言明了花费期限,若在这期限之前再问他要钱,那便是真的饿死他也不会给了。

张兴志的日子过得紧巴得不得了,不过总算能把这段熬过去了,至于以后,他想起了自己被骗走的钱,越想越气不过,官府迟迟没有找到那骗子,他决定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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