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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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大哥哥还是这么豪爽。”薛逊含笑抱拳,“这不是嫂夫人有孕吗,孩子娇弱呢。”

“老弟唤我玉重就是,成亲时老爷子取的字。”

“玉重兄…”薛逊唤道。

“唉,都是老亲,就不和老弟客套了,你可有相熟的大夫推荐,你嫂子一路吃不下睡不香,人都瘦脱形了,就盼着赶紧到金陵啊。”史圭铁汉柔情,在战场上拼杀的粗莽汉子,说起妻子来却是神色温柔。

薛逊打量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宽大的手掌上能明显看到的老茧,心中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哥哥心生佩服,赶紧道:“还用得着玉重兄嘱咐,早备好了,在知府衙门等着。玉重兄一路风尘仆仆,嫂夫人又身子不适,我就不多打搅了,等兄长安顿好,我再为兄长接风洗尘。”

史圭也接到了下人的回禀,知道薛逊提前为自己准备后衙的用意,十分感激,重重拍了拍薛逊的肩膀,抿嘴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逊就着自己的马车送史圭回去,下人们在码头慢慢搬东西,一路上零零碎碎和史圭说了金陵城的形势,别看薛家在野,消息丁点儿不必史圭这个在朝的差。甚至因为史圭武转文,很多地方还不如薛逊了解的清楚呢。

马车跑了约么一个时辰才到知府衙门,薛逊抱拳道:“拙荆也有身孕,可与嫂夫人商议养胎育儿,小弟可就等着兄长的帖子了。”

“放心,定备上好席面恭请贤弟。”

两人客套完了,薛逊转回老宅,准备先去看看薛王氏,结果刚走到院门口,忠叔就过来截人道:“主子,失了闽地福州站点的消息。”

“去书房!”薛逊大声道,怎么突然失去了站点的消息,在战争容易波及的地方,薛家名义上把所有的商铺据点都撤了,只留通政司暗装,通政司有百年积累,又有官方背景,怎么还会失去消息。

、第17章 薛逊列传

“福州的据点怎么失的?”薛逊来不及坐下,赶紧问道。

“还未有消息传来,只知道是被人强行攻破的,下线的兄弟过了日子没接到消息,组织人去查探的时候才发现福州据点已经破了,人也死了。”

“福州一个州二十多个据点,都没了?”薛逊难以置信。

“福州一个二十三个据点,有十二个在开战区域内,按照主子吩咐,韬光养晦,并未和这边联系,剩下的十一个据点破了十个,最后那一个形同虚设。动手的人肯定对通政司十分了解,不然不能在不惊动下线的情况下,连连破局。”忠叔叹息,神色有些迟疑。

“看你的样子,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了?”

“我们终究是失去了通政司,名不正言不顺,有人反叛早在预料之中,可这人是谁,奴才还不清楚,最怕的不是哪个属下胆大妄为,奴才怕的是…太子!”

“不可能!”薛逊拍案而起,他和太子不对付,对太子那种私生活混乱、为人刚愎自用的人也并没有丁点儿好感,可必须承认他是太子,这个国家是他的,他挖自己的墙角做什么?“前面可是在打仗啊,太子一国储君,国之副贰,弄这种小巧做什么?”

正是打仗的关键时刻,缺了通政司的情报,太子在战事上也要受损。太子想要清理薛家残留在通政司中的印记,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啊。

“主子说的是。”忠叔颔首附和,心中对太子的猜疑却没有消除。

“我们在太子身边可有人手?”薛逊也有些不放心,主要是太子一直对他心怀芥蒂。

“只在外围,并无作用。”太子是陛下嫡子,从小伺候他的人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优中选优,连八字都要测过才送到太子身边,通政司当初唯命是从,哪里有这样的前后眼。

“盯着太子吧,聊胜于无。”薛逊叹息道。

“那如今可怎么办?忠叔,去请牛、马二位先生来。”薛逊叹息,看忠叔退下,又叫门口守着的小厮道:“去找太太身边的竹青,告诉太太一声,今天晚饭爷在书房用,不能陪他散步了,请她见谅。”

通政司的据点已失,现在只能依靠由明转暗的薛家商铺了,还要给银霜加担子才行啊。薛逊叹息道。

事情已经发生,再忧虑也于事无补,把事情商议清楚,日子还是照常过。

史圭在金陵衙门的日子过得顺畅,他是正经过侯爵世子,混官场的经验丰富,武职和文职有一定区别,但殊途同归,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再错不了的。

近些日子,史圭和薛逊联系频繁,大有通好之家的架势,薛逊也常常陪着薛王氏探访,李夫人怀孕期间受了颠簸劳累,有薛王氏这个前辈榜样在,她也安心。

妇人交流产育经验,史圭和薛逊在笑厅喝茶。

“此次真是多谢贤弟了,若非贤伉俪大方援手,这孩子可与我无缘。”李夫人多次有流产的征召,多亏薛逊推荐的大夫有真本事。

“玉重兄~你又说客套话,咱们二人何必如此生分,上次就说好的,谁要是再虚客气,就罚酒三杯。”薛逊调笑道。

“是为兄的不是,以茶代酒,等贤弟出了孝期,咱们再痛饮,不醉不归!”史圭端起茶杯就是三大杯,爽快干了,一壶清茶喝出了豪气干云的气概。

“我和你嫂子成婚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刚新婚的时候流过一个,之后你嫂子身子一直没调养过来,她急我也急,这回要是再有个什么,我看她要支撑不住了~”史圭心有后怕道。

“如今有大夫调养,有拙荆一旁看着,嫂夫人必定安康。我看兄长请的北地的厨子,这院子也该成的北地的样式,那暖阁烧得犹如春天,嫂夫人再没有不习惯的。既然物质上习惯了,最多就是心理原因了。兄长也别表现得太过紧张,免得影响嫂夫人情绪,夫、妇人在孕中本就多思,放宽心才是最要紧的。”薛逊劝道。

知道李夫人是因为身体虚弱才有滑胎的风险薛逊就放心了,若是原著薛家跟着皇帝、太子走,没有对史圭伸出援手,李夫人可能这胎保不住,再调养多年才有了史湘云。史圭也是到时候再去世的,如此说来,史圭在金陵的风险就没有那么大了。

“贤弟说的是,大夫也嘱咐过,我会注意的。”史圭点头,总说妇人内宅事,史圭也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不知南方海战如何了?”

“薛家铺子全面收缩,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知现在还在相持阶段,已经入冬了,南方的水面不会结冰,但湿冷湿冷的,不会再继续打下去,在立秋之前,肯定要决出胜负的,即便是小胜。”薛逊说起来,对已方的胜利是毫不怀疑的。

“是这个道理,太子殿下也要回京参加祭祖、朝会,不会耽搁太久的。”史圭点头道。

薛逊没说他又重新派人重建通政司的据点,这次是按照通政司的规制重建,但全部由薛家出钱出力出人,再不是依附于朝廷的,而是隐藏在通政司背后。大战之后必有大建,薛家资本雄厚,敢在枪林炮火中积蓄力量。

所有官员百姓,上至陛下,下至升斗小民,对我朝水军胜利都毫不怀疑,可事实偏偏就来打脸,我朝败了!

战区的消息封锁严密,薛逊早有准备都隔了小半月才得到消息,太子从小参与朝政锻炼出的能力,倒让他用在欺上瞒下、蒙蔽视听上了。

等不及薛逊采取措施,又传来消息,流民冲破了封锁线,直接向北,往江南鱼米之乡、膏腴之地而来。南坊水军战败的消息,随着流民蔓延四方,再也瞒不住了。

金陵对于我朝而言有着重要政治意义,流民还没到金陵,但是史圭已经十分紧张,赶紧做出演练,一定要保证金陵的稳定繁华。又上书请陛下圣断,对与流民是驱赶还是就地安置,不是他一个知府能决定的。

更深层次的含义是,这次败仗如何定义?

是太子指挥不利吃了败仗,还是将士无能,连累太子殿下,总要有个说法。

薛逊关心都不是太子的境遇,而是经济崩盘从战区一直往北方蔓延,两广、两湖,除去有天然地理优势的云贵,流民带来的不仅是战败的消息,还有骤增的人口压力、资源分配不均、疫病和士气。

士气,是的,看着满目疮痍,任何一个百姓对朝廷的信任都在慢慢减弱。一个流民伤人减弱一分,一个官兵犹如土匪减弱一分,再这么下去,朝廷就要控制不住南方了。

薛逊在书房抱着头,心里难过。是他做出全面退缩的姿态,引诱国内外商人无序进入南方市场,破坏秩序。本以为这会是三五年的慢慢积累,总有有识之士看出问题,再请薛家出山。没想到恰逢海战,量量叠加,破坏力呈几何级增长,东南沿海已经是血流成河,饿殍遍野了。

“主子,不是您的错。”忠叔干巴巴的安慰道。

“太子无能,主子何必把他的过错背在自己身上,而今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拿到重建南方的资格。”牛先生劝慰道。

马先生坐在一旁神神在在的,丁点儿没把薛逊的状态放在心上,他当年混黑道的时候,手起刀落数十人,对于死亡早已司空见惯。在他看来,薛逊就是矫情,反正都是要死人的,现在哀叹自责有什么用,该做的一样要做。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赢一场,把茜香国的士气打压下去,茜香国弹丸之地,和我朝拼国力、论持久是绝对比不上的,我就怕太子被打怕了、陛下失了锐气,宁愿求和,不愿开战,那就真是全完了。”薛逊担忧道。

“主子多虑了,前朝就是对金、辽、吐蕃等过太过软弱,才导致蛮人南下,肆虐中原,太祖留有祖训,不得与外族求和苟安,战至一兵一卒,绝不退缩!”牛先生慷慨激昂道,看来又是一个太祖迷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而今才开国三代,皇族血气未失,必定重整再战。而今该担忧的还是领兵人选,太子吃了这个大亏,已经被护送着从贵州入川,在沿着长江转入内陆上京。敌人一来,太子就弃城而逃,这样的水准,不适合再领兵。朝中支持太子的人肯定也要太子回朝,理由都是县城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大军总还是又要有人统领的,身份还不能太低,不然压不住,若是哪位皇子脱颖而出…嘿嘿,那才热闹了。”牛先生嘲笑道。战争不常有,但夺嫡常有,千百年来围绕着皇位展开的父子相残、兄弟相争还少吗?

薛逊闹钟灵光一现,道:“也不一定是皇子,开国四位异姓王也是王爵啊!”

原著中几十年过去,南安郡王掌控水师,败于茜香国水师之下,才有刺玫瑰贾探春远赴敌国和亲。由此推断,这次上位的最高将领是从老勋贵四王八公中出的。

“是极,是极,陛下对太子如此恩宠,定能预料后事。若是皇子领兵,大胜之后如何封赏,必然导致太子储位不稳,若用异姓王,就全无风险。这些年勋贵老亲们紧跟着陛下的脚步,几家王爵都是沙场出身,若是异姓王野心大了,直接削爵就是,毕竟只是臣子,陛下站着大义。”马先生捋着胡子笑道。

“既然陛下有可能用勋贵,也不一定是四位异姓王,为什么不推一个与我们薛家交好的呢?”

“主子的意思是?”

“史圭!”

、第18章 薛逊列传(捉虫)

朝中也为此事争吵不休,太子已经回朝,如何处置,人人都在发表意见。

皇子们自然希望借此机会拿到主持海战的权利,可太子都铩羽而归,他们又如何保证自己一定能行,这些年,皇帝只培养太子参政的手段,他们连贤王都不是,只往闲王发展。诸王盼望的是能拿到权利,却又不必亲临战场。不得不说督战南方,风险与机遇并存。

还有沙场出身的四王八公等老勋贵,也渴望是己方人马出任,还有那些各有派系的朝臣也是争论不休。

进入冬天,南方海战重新回到对峙的状态,不然就凭大臣们这样争吵,茜香国早就打进内陆来了。

茜香国也默契的保持不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财富,他们现在已经小胜一场,再打下去不知结果,为何不保住现在的局势,在谈判桌上争夺利益?

原本能决定海战局势的皇帝和大臣都在京城,远在金陵的薛逊看上去毫无办法,恰恰相反,在此时薛逊才真正意识到通政司的力量。

阁老在花园散步的时候,听到丫鬟相互间漫不经心的打闹;将军在军营巡视的时候,处置的一件荒唐小事;后宫妃嫔和陛下说起宫廷琐事时候,陛下的若有所思,而这些琐事是下人当作笑话讲给宫妃听的。这样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却能决定事态走向,薛逊既佩且畏,手书“不忘本心”四字张贴在书房上,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为外物所扰,不要真成了“土著”。

京城,皇宫。

最为海战担心的是高坐龙椅的陛下,和中枢负责的几位丞相。

“陛下,茜香弹丸之地,实不足为虑。此次战败,原因有三,一是茜香用计,失之光明磊落;二是水军各有派系,相互掣肘,才让外人有可乘之机;三是南方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本就没有了土地,飘若浮萍,加之战火一至,才有此次流民之灾。”张相躬身回禀道。张相历经三朝,对皇室忠心耿耿,素来老成持重,最后补充道:“最重要的还是第三条。”

皇帝颔首赞同,他知道此次战败,太子难辞其咎,可看从小娇养大的孩子一身伤病,跪在自己脚下哭的涕泪横流,他也不忍心。这江山日后都是的太子的,趁着现在他在,正好给太子练手,也免得太子日后登基再出难以挽回的差错。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名留青史的将军还要吃几场败仗呢。所以,皇帝也不愿把督战南方的权利给了其他庶出皇子,免得助长他们到野心,不利于皇朝传承。历朝历代都有所谓夺嫡之争,皇帝想在自己这一代终结这样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惨剧。

既然太子指挥不利的罪过不能说,茜香国用计之类的也不过是托词,真正能想办法的还是土地兼并了。皇帝想清楚了,对张相道:“相国以为呢?”

“陛下,南方土地贫瘠,不能靠土地吃饭,近海的地方多为出海谋生,所以一旦封锁海路,百姓自然有波动,老臣想不明白的是此前百年都安安稳稳的,怎么最近突然就爆发了呢?”

是啊,现在和之前百年有何不同?

皇帝悚然而惊,拍案道:“薛家!”

此前百年,南方都是薛家在幕后稳定的,所以薛家一撤出南方市场,才有如此混乱。

“枉朕一直对薛家宠信有加,没想到却是如此狼子野心,此行与卖国何异?果真商人逐利,眼中全无家国…”皇帝慌忙站起来,在丹璧高台上来回走动,愤愤不平。

张相闭目养神,等皇帝先发泄情绪。

“陛下既知薛家有此功劳,为何要夺通政司呢?”张相等皇帝发泄完了,冷静问道。

皇帝一时语塞,他也知道这事儿是皇家办的不地道,可他当时真没把薛家放在心上,一个小小商贾,通政司收回来谁都能用,没想到薛逊翻过来坑了他一把。

张相看皇帝这样子,无奈道:“陛下,众人待之,众人报之,国士待之,国士报之。”换句话说,你以为薛家是贱受吗?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完了还要人家摇尾乞怜,那不是大臣,那是奴才,薛家是奴才吗?只看他把持着通政司百年,把南方经营的如通铁桶一般就知道不是了!有本事的人谁还没有点傲气,史书上那些有大才之人,不过是不经意得罪,他还有报复回来呢,更何况皇室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家。

张相位列中枢,自然也知道薛家暗中掌控者通政司,皇帝想要换上自己的心腹情有可原,可你不能不管不顾,乱杀一气,现在好了,薛家不显山不露水的让南方乱了,正好让你看看他的手段。

“陛下,流民已蔓延至两湖,再不决断,南方危矣。”

皇帝让老丞相三催三劝,心里在不乐意也明白过来,薛家的事是自己办错了,前后不过半年,薛家的报复就来了,知道真相的人肯定不少,这啪啪往皇帝脸上招呼的手段,皇帝恨不得宰了薛家,可就是再难堪,也唯有忍下来。

从来皇帝与大臣之间,总有博弈,都以为皇帝高高在上言出必践,可每年被枢密院驳回来的折子也有一箩筐了。薛家也是臣,且是自己先做的不地道,暂时的低头无所谓,薛家不顾百姓,自己总是爱民如子的。皇帝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劝自己,好不容易过了心头这个坎儿,闭目认命道:“张相说的是,启用薛家吧。”

皇帝马上吩咐小黄门拟旨,召薛逊入京,任三品紫金光禄大夫。薛逊一无科举功名,二无杀敌战功,归在文武都不合适,这能先赐散官,品级和先前通政司统领一般,也算是对薛家的补偿了。

张相看着皇帝难看的脸色,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直谏也是要讲方法的,他今天已经劝谏的太多了,他和薛家又没有关系,犯不着为了薛家直犯龙颜。张相心里祈祷薛逊软弱一点,不然这事儿不好收场啊。

薛逊是软弱的人吗?

薛逊收到圣旨,内心嗤之以鼻,面上却感激道:“真是皇恩浩荡,请天使先到寒舍歇息。”

打发了传旨的太监,薛逊才把圣旨随手扔在桌上,皇帝也想的太美了,刚刚打了自己一顿,不等自己伤好,只说两句无用的好话就像把事情揭过去,想得太美!

薛逊没想到皇帝是这么的不切实际,若是当初他收了通政司能补偿一个三品勋爵散官,薛逊说不定就放过去了,可事到如今还想用一个散官打发他…哼!

薛逊马上回书房写了折子让传旨太监呈上去,在商议南方海战的关键时刻,皇帝不派兵遣将反而启用了默默无闻的薛家,自然让人侧目。皇帝看到折子的时间和各家看到薛逊《陈情表》的时间几乎一致。

薛逊在奏折中说的很清楚了,“叩谢陛下隆恩,草民愧不敢领。”连自称臣都不愿意,这种虚职散官小恩小惠是满足不了薛逊的。薛逊把明面上的理由也说的很清楚,其一“先父见背,不足期年。”薛逊还在孝期,不可能当官。其二“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年近而立,妻在孕中,屡有凶险。”他们薛家几乎是一脉单纯了,嫡支嫡系只有他一个人,二十五岁的人了,旁人家已经是孩子能打酱油了,他的孩子孩子妻子的肚子里,且妻子怀相不好,他有绝后的风险。其三“一介商贾,妄谈政事,不能为。”把朝臣攻击薛家的把柄也摆在明面上了,他们薛家的确就是商贾,不用那些士大夫翻白眼,他掌着主动权,为什么要跳入这个圈子,接受士大夫规则的约束,忍受排挤?

《陈情表》一到京城,反响热烈,听说陛下的乾清宫又换了一批瓷器。朝臣们也是反应各不相同,知道薛家真正力量,犹如张相者,心中感叹薛逊骨头硬,不是文人,却也有文人风骨,心中感佩。是的,别以为臣子就是皇家的奴才,大家不过互惠互利,君不见上数百年,还有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薛逊如此作为,反倒合了张相的胃口。

也有笑话薛家不自量力的,如同贾代善,和贾史氏夜话私房的时候就说了:“不自量力!陛下给脸面,还不就着台阶赶紧下来,如此驳斥陛下,日后定被收拾。为臣之道,谦卑恭顺忠诚能为。薛逊到底年轻,不能认一时之气,如此桀骜,必定走不长远。”

知道薛家本事的都在心中转悠这自己的主意,不知道也就看个热闹,不明白为什么大战当前,皇帝和朝臣却和一个商人杠上了。

薛逊不管京城风云变幻,正在产房外焦急踱步。不是说怀胎十月吗,怎么才刚刚九个月就发动了,这是早产吧?此时没有保温箱,孩子能生下来可养不养得住?不对,还是先担心能不能生下来吧。

薛逊自己吓自己,脑子里关于妇人生产的新闻不停刷频,血腥的图片一张接一张扑过来,吓得他连转悠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做在椅子上,手抖个不停。

好不容易培养起的默契和感情,他可不想换老婆!

、第19章 薛逊列传

从发动到生下孩子,整整折腾了一个白天,从早上被惊醒,到如今日暮西山,等到产房终于传出婴儿的啼哭声,薛逊松了口气,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

金兽过来扶住腿软的主子,满脸笑意道:“恭喜主子,薛家有后了,老爷泉下有知也可心安瞑目了。”

薛逊长出一口气,没有他这只幺蛾子带来的歪风就好,如今形势胶着,他可不想换老婆。

“去,先去祠堂收拾,爷等下要去给老爷报喜。”薛逊吩咐道。

在这个空挡,产婆已经把新出生的婴儿包裹好,抱出了产房,如今产房内外都被烧的暖暖的,丝毫感觉不到冬天的寒意。

薛逊伸着脖子看了看,皱巴巴红扑扑的,鼻子眼睛皱在一起,小老头模样,一点儿看不出可爱来。

可能是看薛逊表情不对,产婆十分有经验道:“恭喜薛老爷,贺喜薛老爷,喜得贵子,您瞧小公子长得多俊啊,看这眉眼,和您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说生下来皮肤越红,长大了越俊俏。老婆子接生这几十年,少见这么俊俏的郎君呢!”

“那是,我儿子嘛~”傻爹乐道,仿佛刚刚嫌弃的不是他一样。

“来给我抱抱。”薛逊伸手道。

产婆小心避开,这男人哪儿会抱孩子,她没资格替太太做主,可还是劝道:“新生孩子骨头软,可抱不得,待小公子长大些…”

“给我抱!”薛逊大声道。

产婆不好意思上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嘱咐的话,薛逊伸手不小心碰触到婴儿软软的脸蛋,那种感觉,又软又柔又滑又有弹性,薛逊反而不敢伸手了。产婆就这么支棱着手,薛逊半响没反应,产婆也看出他外强中干不敢抱了。

金兽在后面看的着急,不知如何解围,这时候产房里面传出响动才惊醒了薛逊,薛逊赶紧问道“怎么了?”

“老爷宽心,正把太太从产房移出来呢,产房血腥气重,移到里屋方便太太坐月子呢。”竹青从里面出来,宽慰道。

“那可移好了?”

“太太已经移过去了,产房还没收拾…老爷,产房污秽…”竹青话还没说完,薛逊就大步往里面去了。薛逊走了还不忘嘱咐,“全家都赏三个月月钱,太太院子里赏半年,再重礼谢过大夫和产婆。”

不等金兽答话,产婆在后面跌声谢道:“多谢薛老爷,多谢薛老爷!”

竹青把孩子从产婆手里接过来,她们大丫鬟腾出手来,小少爷就不能一直抱在产婆手上。竹青让门口候命的丫鬟领产婆去领赏,又让人把乳娘带到西厢房,准备给孩子喂奶。

里屋薛王氏已经醒过来了,脸色苍白,嘴唇上还有咬破的伤口,是刚开始没来的及往嘴里塞软布,不注意咬破的。

“儿子呢?”薛王氏一见薛逊进来,赶紧问道。

“抱下去了,你放心,竹青和蔚蓝跟着呢。为了这个臭小子让疼了你这么久,等他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你才行。”

“想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儿,受再大罪也值了。”薛王氏有气无力道,她现在躺着不动只觉得下半身没了知觉,轻轻一牵动肌肉,又觉得在受刑,只想把腰下锯掉。

薛逊还想说什么,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薛王氏忍俊不禁,露出了笑模样来,劝道:“我在产房里一堆人围着,浩哥却被人怠慢了不成?”

“阿素也学那没良心的话,你在里面呼痛哀嚎,我又哪里吃得下去。”

“嗯…”薛王氏何尝不知,只是听丈夫说出来,眼泪却忍不住了,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窝心温暖的时候了。“浩哥快去用饭,我想睡一觉。”薛王氏赶紧找借口让他出去。

“好,安心休息,说好带你去逛夫子庙,等你出月子了咱就去。”薛逊把她被汗湿的头发抿在耳后,温柔笑道。

出了产房,薛逊没心情吃饭,直愣愣往祠堂去。下人们只以为薛逊高兴薛家有后了,赶紧去和祖宗报喜。

薛逊把人都赶出去,亲自拈香三拜,跪于蒲团上,心中默默祝祷:“薛老爷、薛家的列祖列宗,你们薛家有后了。我本事世外之人,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取代了薛逊,薛家在我的时空原本是一个话本上的人物,而今我却明白这是真正的生活。你们放心,取代薛逊不是我的本意,既然有此机缘,想必是我和薛家的缘分。以后我会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把他培养成薛家的继承人,我日后若有孩子,也不会动摇他的地位。我会努力把薛家发扬光大,不负这一场奇遇。若是世间真有灵魂未散、真有神仙菩萨,还请多多保佑,也请薛家列祖列宗保佑。”

薛逊来到此间快一年了,没有神仙精灵跳出来表示负责,若不是他清楚的记得前世、知道自己是谁,恐怕他也要生出庄生梦蝶的疑惑。

在祠堂祷告一番,薛逊前所未有的放松,出了祠堂看着外面的蓝天,突然想到怪不得人人都愿意在教堂、寺庙祈祷,宗教的确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从今天起,薛家祠堂就是他的“教堂”了。

祭拜过祖先,薛逊才捞到今天的第一顿饭。

薛王氏为薛家诞下一个健康的继承人,这个消息随着薛家不明所以被皇帝看重,飞快的传开了。史圭近水楼台先得月,带着李夫人亲自上门贺喜。新生的孩子遵从薛老爷遗愿,起名叫做薛蟠。薛蟠的洗三日,李夫人第一个添盆,犹如娘家人的待遇,由此可见史圭和薛逊的关系更紧密了。

洗三日请的是亲朋,只有薛家三房的族人亲眷、交好的史圭夫妻和几位生意场上的朋友。

等到薛蟠满月的时候,这满月宴却空前盛大起来,原因是京中居然给这孩子赐下了满月礼。所有人闻风而动,远在京城的王家听说了这个而消息,快马加鞭赶来,带来了丰厚的贺礼,哪里还有薛王氏怀孕时候的不咸不淡。京中四王八公等老亲也不甘示弱,礼物一家比一家丰厚。在金陵的人更是加紧动作,那些以为薛家没落的人家更是后悔得直跺脚,深恨自己短视。

如此层层相加,薛蟠的满月宴不盛大都不行了。薛家原本没预备这么多人的席面,等到接了圣旨加紧补充,还是跟不上趋炎附势之人的速度。来的人越来越多,院子里都坐不下了,下面人还担心怠慢了客人,报到薛逊这里请他拿个主意。

“顾不上就算了,这些人利来则来,利去则散,就是现在把他伺候成大爷,该背叛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反手一刀,不必放在心上。”薛逊毫不在意道。

薛蟠的满月宴盛大隆重,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人户,吃着山珍海味、看着热闹歌舞戏曲,又和炙手可热的薛家老爷搭上话,都觉得没白来,没想到还有更值回票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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