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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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的财力、人力跟不上的小伤船,准备做贩卖吃食、打理后勤的生意,那些大商船把人手都派去清理沉船了,总有后勤上的疏漏,正是他们赚钱的好时机。

那下属总算见识了什么叫积极,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依然有好几家商人争相揽下这个活计,最后他把打捞沉船、清理障碍的任务教给了一户杭州商人,约定打捞上来的金银归同知府,剩下的铁器、木材、其他器具都归打捞的人,还约定在年前就能做完。要知道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些商人也是,做生意从不管时间节庆。真是些死要钱,王蕴手下吐槽道。

有了总承包商,自然又分出了不少二级承包商,堵在岸边的商家不知多少,人多力量大,一人动一点,只一天的功夫就把沉船上值钱的东西打捞完毕,剩下的直接砍倒沉在江心,只要不影响船只通行就是,谁还费劲把普普通通的木头都捞上来。

如此大的工程量,按理说没有一个人居中指挥是办不下来的,可谁让这些商人都划定了地盘,虽各有所图,可都是冲着银子去的,有了银子这只无形的手,不需要任何“指挥”指手画脚。

年尾就在打捞沉船中度过了,除夕夜来临之时,不管是封锁线上的士兵差役,还是被堵在两边的商户,亦或者是滞留城中的商人,都暂时抛开烦心事,兴高采烈得庆祝起新年来了。王蕴办砸的差事,分司署和通判署的也不好意思在这年节下找他的麻烦,什么时候都推到年后再说,也给了王蕴喘息的时间。虽然因为薛逊王蕴对商人的印象再下一成,到底理智尚在,滞留城中的商人是无辜的,还是抽出时间接见商户代表,“与民同乐”极尽安抚之能事。

停靠在两岸的商家也有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那些贩卖烟花爆竹的没赶上年尾最后一波购物热潮,这些东西也只能自用了,打从入夜,这烟花爆竹声就没停过,响的可都是钱啊!城中的小老百姓、小伙计们听见了也忍不住抬头张望,叹息道:这些个经商的可真有钱!

卯时的时候,又是一阵烟花爆竹的响声,躺在被窝里的人忍不住发出嘟囔呻吟,这该死的有钱人,昨儿放了一晚上,怎么还不消停,多少钱放不完?守岁守了一夜的人们,现在大多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听到又有烟花爆竹声响,看热闹的心和这暖和的被窝比起来算什么,骂骂咧咧拉被子蒙头,只希望声音小点儿,别扰了自家清梦。

卯时,黑夜已经过去,黎明却尚未到来,这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就是封锁线上值守的士兵也困得睁不开眼睛。瞭望台上的士兵已经三五成群的缩在小屋内取暖,新年还喝了点儿酒,打着呼噜呼呼大睡。

所以当“嘭嘭”巨响声接二连三的传过来的时候,人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躲在被窝里的人,半天还在想,谁家爆竹这么厉害,老远都听得见。

封锁线上的留守士兵更是一脸茫然,怎么觉得脚下的船晃得厉害?

只听得嘭嘭几声巨响,用船只连接起来的封锁线就被炸开了口子,几艘高大的主船出现在视线当中,和前天一样,没有点灯、没有喊话,只是封锁线不是自己开的,而是被硬生生炸开的。现在可是冬日,卯时也是黑漆漆一片,船到了肉眼能见的距离,还是在一方不点灯的情况下,这已经非常近了!

爆炸声还在响起,临时搭建在船上的瞭望台等建筑率先开始崩塌,封锁线上的士兵差役惊慌失措,赶紧往岸上跑。现在就算没有爆炸,主船一撞过来他们也是没办法阻止的。

没错,在正月第一天冲击封锁线的正是“不见踪影”,“应该是退回长江,走其他航道”的薛家船队。

薛逊披着玄色狐皮大氅,静静立在船头,看着被炸开缺口的封锁线,耳边回荡的是落水人的惊呼,还有被碎木头砸中的士兵和差役,年三十被安排留守,都不是什么有能力、背景的,哀嚎声不断。

这次没有人往船上射箭,瓜州朝廷的第一道封锁线是铁栅栏,已经被商队拆除,那些铁材堆放在薛家的船底替代河沙压舱。第二道封锁线是这摇摇欲坠的船只连成的封锁线,主船直接撞上去,站在甲板上的薛逊都没感到什么震动,就顺利的过了。原先还想着要不要在船头包上铁皮,现在想来,就是一艘小船也能撞垮这封锁线。王蕴也是熟读经史的人物,这种船只相连的笨办法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没来个“火烧连营”已经是他慈悲了。

当然火烧的办法动静太大,速度太慢,油料、火把保存看守太过严密,这些薛逊是不会说的。

第三道封锁线依旧是铁栅栏,前天从快船上跳水的泅水好手都被人忘记了,轰轰烈烈却无疾而终的打了一场,没人关注南岸“安分守己”的商人们,这铁栅栏早就被钢锯锯断沉入江中。当初为了坑那些擅自闯关的人,铁栅栏本就被江水淹没着,而今被锯断了也无人知晓。

薛家船队就这么慢悠悠、顺顺利利的过了瓜州封锁线,一路顺风顺水,漂流而下。

薛逊满意得勾起嘴角,这是他第一次独立主持事务,看来运气不错。

薛逊退回舱房,迎接他的是张张喜气盈腮的笑脸。

“去炸封锁线的兄弟回来没有?还有人没上船吗?”薛逊问道。

“都上来了,主子足智多谋、料敌于先,那些人怎是主子的对手。”一向沉默寡言的铁血抱拳拍马屁,去执行人物的都是他手下护卫营,原本这种情况,他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没想到主子巧思,让他们免于丧命。

“那就好,带出来多少兄弟,我想带多少回去。大家都辛苦了,新年的红包加厚一倍,潜水锯铁栅栏和炸封锁线的弟兄得双份儿。”薛逊笑着宣布。

“那底下的小子们还不乐翻天了,昨天除夕才领了红包呢!”金兽凑趣道。

“新年新气象,喜事儿还嫌多吗?”薛逊笑着挑眉。

牛先生咂摸着“新年新气象”几个字,笑的见牙不见眼,可不就是新气象吗?原本还困守瓜州,提心吊胆不知追兵何时来,而今已经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牛先生满意极了,这次的计策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主子也历练出来了,这时候这一声“主子”,总算叫的心服口服、实至名归。

只有就接到消息的王蕴气得跳脚,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还在府衙补觉,等穿着整齐跑到江边的时候,只见到封锁线的残骸和飘在江上的浮木、尸体。再听幸存的人禀告,薛家人是卯时发起的攻击,王蕴一口气提不上来,怒极攻心,一口心头血哇得一声吐了出来,吓得随从手足无措。

“薛逊!薛逊!”薛逊这是在挑衅他啊!他们约定的就是卯时,可人家真的胜了,从来天之骄子的王蕴守不住这打击,只连声问道:“他哪儿来的火药,他哪儿来的火药?”

薛逊摊手,谁说爆炸一定要火药的,粉尘爆炸也是爆炸好吗?真当他五百斤的面粉全用来包饺子啦?

、第38章 薛逊列传

王蕴在城外封锁线跳脚,城内也不得安生。

向鼎十分高兴,眼看王蕴一个跟斗跌下去,就算身份再贵重也爬不起来,如何能不高兴。向鼎和管河通判署的主事是姻亲,把王蕴弄下去,瓜州一地的富裕可就握在他们手中了。

向鼎兴奋得摩拳擦掌,想着是不是给太子殿下上书一封,好好让他们表兄弟联系联系“感情”。

如此大事,人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此时城中一片死寂。人人都当是大难过后的平静,事实上,平静还未曾到来。

滞留在城中的商户因过年的缘故都聚在一起,在一家客栈中团年。爆炸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醒了他们。在瓜州城留了这么久,他们早已选出了有威望的带头大哥,由带头大哥派人去打探事情经过,剩下的人都留在客厅大堂商议。虽暂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可没有人睡得着。

封锁线被炸开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就有随从回禀消息,大堂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心中惊叹薛家真是不负其名,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朝廷对着干,到底有什么底牌?诸人都不相信薛家没有任何后手,只是单纯桀骜不驯。

“那我们…”有个人疑惑的开口,剩下的全在不言中,眼神示意大家都能明白。那他们怎么办?封锁线已毁,他们是跟着冲击逃走吗?可朝廷终究是朝廷,若是秋后算账,谁能扛得住。

带头大哥捋着胡子,闭目不言,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求稳求安才是符合性格的。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诸位先生,我家主子向各位问好。”

众人悚然而惊,这客栈他们包下来了,除了后院厨娘,何曾有女眷?困守多日,就是最贪花好色的人也不敢把女人带进来,就怕中了美人计,又有这么多人监督、看守,这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二楼回廊上的女子,只见她披着大大的兜帽披风,散开的地方依稀可见外袍上精致的绣纹。那女子扬起纤纤素手掀落兜帽,露出姣若春花的脸庞。

在座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即便这人如何美丽,只凭她诡异的出现方式,就没人会被这色相迷惑。

说是这么说,可见到一个漂亮女人,带头大哥话音都要和气三分,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主家是谁?”

“小女子朱清,主家姓薛。”竹青站在二楼,袅袅婷婷福身一礼,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姓薛?带头大哥不小心揪断了几根胡须,薛逊如何会派人来见他们,他不是冲破封锁线走了吗?

“朱姑娘有礼,不知薛先生有何吩咐。”带头大哥谦虚的把自己放在的听从命令的角色,人的影树的名,薛家赫赫扬扬百年,又有城外的爆炸声做最好的注解,他们这些人如何能不恭敬。

“王先生客气了,我家主子先前也如诸位一般困守瓜州,幸而老天保佑,如今顺利通关。想着诸人先生是同行,不忍诸位依旧困在这里,才遣小女子告知一声。”竹青温婉笑道:“北城门已开,限辰时这一个时辰,若是诸位有走的打算,现在便可动身了。”说完竹青又是一礼,后退告辞。

“朱姑娘,朱姑娘留步,薛先生可有说朝廷可会追究?”

“我等货物怎么办?”

“城内驻军如何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竹青优雅回头,轻启红唇道:“诸位心中自有答案,何必问小女子。”说完再不回头,消失在二楼拐角处。

被选做带头大哥的王先生挥手,仆人立即窜上二楼查看,仔仔细细敲打了每一寸墙壁、地板,都没有发现夹层空隙,竹青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无奈回去禀告。

众人也是亲眼看见的,对薛家的能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无孔不入的架势,简直能干的让人惊恐。

大堂鸦雀无声,人人心中都转着小心思,王先生开口打破沉默,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现在走,倒是个好时机。”有人谨慎的开口了,“就是怕时候朝廷追究。”

“是啊,是啊。”许多人开口附和,不管他们是不是这样的想的。

有人附和自然就有人反对,“笑话,朝廷可不是以前的朝廷了,金陵破城,各地流民起事,南有茜香,北有西蛮,还有夷族苗人藏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朝廷?”说话的人对朝廷嗤之以鼻。

“说的是呢,家中老太爷还在,早传信来让赶紧回去固守家业,说不得又是重复百年前。”这人说的委婉,实际上更恶毒,只差明目张胆诅咒朝廷垮台,又是一番乱世。

众人心中其实都有数,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他们只是中层商贾,并没有做弄潮儿的本事。

王先生看众人的思绪都转开了,不由担心,提醒道:“薛家可不是开善堂的,这么好心专程来帮助我等不成?”

众人心思不定,又觉得带头大哥老成持重,说得有理,薛家,那可是薛家啊。

气氛一时凝滞,虽然人人都心中有小算盘,可嘴上都不说,还是一副坐困愁城的模样。

盐商老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怪不得那朱姑娘说答案咱们自己有,可不是吗?薛家自然不是只有好心,分明是想拖咱们一起下水,博个法不责众,可就算如此,我老白也是舍不得这个大好机会的!正如老兄所说,这形势一天一个变化,我还是回去守着爹娘老婆孩子的好,家中没个主事的丁口,就是在这人坐成了得道高僧有什么用!”

盐商老白说出了大家的心思,他们的确不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看着诸人还犹豫不绝的模样,老白嗤笑道:“诸位不走,我可走了。薛家没理由害我们,当然我老白这样的小虾米也不让人家看在眼里。大家端坐在这里,不是打着少一个人走,路就宽些,少几分暴露的嫌疑?别忘了可只有一个时辰!哈哈哈,我老白从不做那心口不一的矫情劲儿,走了!”

老白一拍桌子,叫了两个小厮就往外走去。小厮身上还搭着两个小包袱呢,看来老白一听竹青的话,就定了主意,让小厮赶紧去收拾好东西。他当初进城是为了修整,大批的货物、伙计都在城外的船上呢,这些日子瓜州城只能进不能出,身上没有累赘,说走就走。

有了第一个动身的,其他人也开始活泛,嘴里说着:“还要好好想想。”“回去静思。”事实上人人都回房收拾东西去了,再没有把握,乔装去北城门碰碰运气也是好的。

大堂的人瞬间走了一空,楼上传来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还有低低切切听不清的私语。王先生叹息一声,薛家这是阳谋啊,派一个侍女来说两句话,就搅乱了这一池春水,可选择权还在自己手上,再苛刻的人也说不出薛家的不是来。

这就是薛家吗?煊赫百年,掌控南方市场,豢养私兵,拥有船队,远航海外的薛家!

王先生挥手让自己的仆从也去准备,他也不愿意守在这儿了。

众多滞留瓜州城的商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北城门,却发现这里城门大开,没有守卫,也没有围观的百信。

第一个来,胆子最大的老白试探着派随从探路,听得随从兴奋的高喊声,不等老白反应,其他人已经一拥而上了,宽大的城门顿时拥挤起来,谁也顾不得风度。

出城远眺,才发现城外早已变天,远处江上全是浮木、尸体,宽阔大道一个人都没有,还影影绰绰可见远处攒动的人头,都忙着救人呢。

就在王蕴出城查看、分司署通判署没来得及接掌城中防卫的空隙,滞留城中的商人被薛逊煽动跑了。

此时在江边生气的王蕴还不知道城中的变故,一口心头血吐出,王蕴仰面倒在随从身上,面色惨败,心绪难平。

这时一个士兵上前禀告,拿着一支箭,上面绑着一封信。“大人,有人飞箭传信,上面写着大人轻启,是…是薛逊。”

王蕴一听薛逊的名字挣扎着站稳,不顾随从的阻劳一把抢过信件。只见信封上写着薛逊敬奉几个字,王蕴眼花,觉得这几个字分明排成了一个笑脸,还是学习那张虚伪的笑脸,正在嘲讽他呢!

王蕴气急败坏的撕开信封,入目是一手刚劲有力的行楷:王大人背信弃义,设陷阱诱捕,薛逊却是商贾,信义为先。即便王大人不守信用,薛逊也要把提高瓜州赋税的方法奉上。

薛逊详细写了后世招商引资的办法,包括如何管理城市,提高行政效率,降低税收,为商人提供便利,简而言之是如何建立一个“服务型”的政府,只要不杀鸡取卵,人人伸手,把大环境经营好了,他们得到的反而更多。分蛋糕不如做大蛋糕,人人都知道的一句话嘛~

、第39章 薛逊列传

放屁!王蕴只当薛逊这封信的就是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不过是来看他笑话的。也许鬼祟的薛逊正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拿着千里眼看他的惨况,顺便嘲笑他的愚蠢。只要这么一想,王蕴就觉得胸中怒火难平,努力站直了身子,不让薛逊看了笑话去。

至此,王蕴终于明白,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薛逊的圈套,这封信就是明证。就算是挑衅他也不忘随时随地为商人说话,朝廷若是没有威严,和店小二一般谈什么“服务”,只会贻笑大方,何谈提高税收,富民强邦。到了这个地步,演戏还不漏破绽,王蕴甘拜下风,自认自己没有这么无耻。

很快,就有属下来报,两边的商船开始动了,看来有了先例,他们也经不住诱惑,不准备搭理朝廷了。再等一会儿,城中差役来报,滞留的商人也跑了。

“大人,咱们是追是拦?”属下焦急的问道。

王蕴疲惫的摆摆手,道:“让人都上岸,楼船上的人可看不见江面,别白送了性命。”王蕴看着江上的废弃木材和不停打捞救人的属下,心中一片灰白,他是败了,真的败了。

几十年过后,王蕴会感叹薛逊不愧一时人杰,不过现在,王蕴只气得半死,叹薛逊之歹毒狡诈当下地狱。

薛逊一向认为是自己说话七分真三分假,没想到王蕴偏激的认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不过就是那知道了,薛逊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此时他还心心念念的去那个早就打算好的梧州,自认此生不会和王蕴再有交集。

顺利通关,留在后面收尾的人也顺利上船,船上一片欢欣鼓舞,即便是长久冷淡寡言的铁血,也忍不住轻勾嘴角,眼含笑意。

船上的兄弟都被发了双倍的红包,更是喜庆,虽然薛逊说了不要张扬,低调前行,可仍旧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闲着没事儿干的护卫们,在船上比武,夹板上围了一大堆人看热闹。

薛逊在楼上看了好一会儿,等到有人敲门,才遗憾的关上窗户,端坐舱房,唤道:“进来吧。”

“竹青拜见主子。”竹青一声暗色兜帽大披风逶迤在地,跪地请安。

“辛苦了,快起来吧,不必多礼。”薛逊叫起,道:“可有受伤,是不是没修整就过来了,下次若非十万火急,先洗漱歇息后再来就是,说好的一家人,别生分了。”

“属下不辛苦,此行不负主子所托,一切顺利。”竹青接受暗卫教育十多年,自然不是言语所能打动的人,冷淡的开始回禀瓜州城中事务。“瓜州城中暗探以全部经过甄别,背叛之人已解决,只剩三分之一人手,属下已回禀银霜统领,请求增援。”

“斐与还好吗?”

“斐与忠心,身手超凡,只不擅长御下,银霜统领请示主子,是否调入总部,留做供奉或教习。”

薛逊明白了,斐与就是个技术型人才,一点儿管理的筋都没有,他早先就奇怪,以他的身手和资历,若是忠心,他们在瓜州城中的行动怎会如此举步维艰。银霜的考虑是正确的,他既然忠心耿耿,薛家就不能亏待他,调入总部品级不变,做供奉,遇到难题派他出手,不浪费他一身才干;做教习为薛家培养人才,也保全了他。

“银霜呢?”只是这事儿怎么不银霜和自己说呢。

“统领断后,还未上船。”

“那好,你回去详细拟一个条陈出来,我仔细看看事情经过,当然别崩得太紧,身体要紧。”薛逊笑着吩咐,女子在体能上本来就和男子存在差异,大冬天的冬泳过江,又冒险入城,收拢手下,甄别清理,都不是简单的活计。

“是,属下告退。”

“等等,你今后不用到夫人身边伺候了,就留在银霜麾下,升一级,恢复本名,仍叫朱清吧。”薛逊叫住她,笑道:“你今年也十八了,若是有看对眼的人就和我说,我早说过把你当妹子,你出嫁是要陪一份嫁妆的。至于手上的事情也不必担心,不管是否嫁人生子,只要忠心,我一样继续倚重。”

“是,属下告退。”朱清自以为受这十几年的鞭打,早已铁石心肠,没想到听这话仍旧是鼻翼一酸,她们做暗卫了,最大的奢望就是善始善终,而今却轻易达到了。朱清退出舱房,轻抚脸颊,感觉有水迹,自嘲一声:“女人家就是眼窝子浅。”她才没有感动呢!

薛逊曲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敲打桌面,这是他陷入思考表现。女子在情报系统中往往能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不是臆想的香艳美人计,而是世人普便轻视女子,在战略上就输了一层。而女子天生心细,与男人的思维截然不同,很容易从相反的方向找到正确的道路。看来还要和银霜说一声,等安顿好了,多培训些女护卫,他命里应该还有一个掌上明珠薛宝钗啊,留给女儿做护卫也好。

想到还没影子的薛宝钗,薛逊才想起几天没见薛王氏了,这些天和王蕴斗智斗勇,累得半死,每天只能在书房睡两个时辰,哪儿有心思逗弄娇妻爱子。

薛逊想到就干,抬腿就去了更里面的舱房,薛王氏带着湖绿和蔚蓝照顾薛蟠,薛蟠过了三个月,已经长成了白面包子,嫩生生的,十分可爱。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薛逊笑着掀帘子进来。

“浩哥来了,快坐,正说蟠儿百日的事情呢,湖绿说摆几桌酒庆贺庆贺,我觉得有理,浩哥也来帮我参详参详。”薛王氏喜气盈腮道。原本守在她身边的女护卫都撤走了,留在身边伺候的人也开始露出笑颜,即便不清楚外面的格局,薛王氏也知薛家渡过难关,雨过天晴了。前些日子薛王氏虽然对薛逊有信心,可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现在可好了。

“嗯,庆祝吧,让金兽去办就是。”薛逊笑道,他都忘了有百日这个风俗了。

薛王氏给薛逊地上一杯热茶,温婉笑道:“浩哥,我是这么想的,其一,蟠儿洗三满月都有事打搅,补上一个百日宴,以示我们做父母的拳拳爱意。其二也借机让下属们热闹热闹,听说他们现在高兴得紧,就爱比武吃酒下注,这可不好,不若找个事情给他们发泄高兴之情,也省得出乱子。其三,我听说和咱们一起过瓜州的还有许多商家,都是走商跑货的,请人上来联系联系感情也好。再有就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了,咱们在船上这么久,人都憋坏了,趁机送快松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薛逊感叹得点了点薛王氏的鼻尖,曾经天真懦弱耳根子软,心中全无主见的薛王氏,什么时候也能条理分明的说出“一二三”来,到底是历练出来了。

“怎么,不好吗?”

“好,好,好,我就喜欢这样的阿素!”薛逊调笑道。

“和你说正经事呢,庄重些!”就算进步再大,薛王氏也不是薛逊这个老流氓的对手,按着他在身上游走的手,娇嗔道:“大白天的,庄重!庄重!”

“好了,我就是看看你身体好了没有。”薛逊死鸭子嘴硬道:“晚上还睡觉还盗汗不,百日宴我没意见,就是怕你太累了,你的身体最为紧要。”

“放心,早好了。”薛王氏不想和丈夫讨论身体的事情,女人生产完之后有一段时间要排恶露,本来她身体好,月子也坐的好,早就排干净了,后来在路上骑马奔行那两个时辰,又伤到了,恶露又来。薛王氏根深蒂固的以为这是不洁之事,不愿与薛逊讨论。

“不许骗我,你骗我,我找林大夫问清楚就是,他难道也会瞒我?”薛逊一看薛王氏的表情就知道不对。

薛王氏无法,只得小声把情况说的一遍,并补充道:“林大夫也说了,这是正常了,不影响日常起居,且都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肯定是断根儿了!”

“女子产育本就是鬼门关,刚刚生产又大冬天的让你奔波,已经让我心有愧疚,你还这么不注意保养,是想让我内疚死、心痛死吗?”薛逊故意问道。

“我想帮忙…”

“与任何帮助相比,我只想你平安健康。”薛逊把头支在薛王氏的额头上,眉眼口鼻近在眼前,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浩哥…”薛王氏感动的两眼泪花。

“好好休养吧,船上的兄弟和外面的商户都没多少带女眷的,且不用你出面操劳。我有意收竹青为义妹,为她找个好归宿,若有女眷让她招待就是。”薛逊平淡道。

“嗯,我听浩哥的。”竹青的事薛逊早就和她通过气,薛王氏乖巧的把头埋在薛逊胸前,心里暖洋洋一片。

薛逊搂着薛王氏,面带微笑,眼中不再刻意一片浓情。

、第40章 薛逊列传

说干就干,薛逊是个爽快人,和薛王氏商量过了,马上通知下去,让置办礼仪,要认竹青做义妹,今后就正式改名朱清了。跟在薛家商船屁股后面一堆人,也正好请来做个见证。

大年初五就是个好日子,薛家做事一向高效率,即便是薛逊这样心血来潮要认义妹,也在短短几天之内,把一应物品置办得齐齐整整,合乎礼仪标准,不会给百年薛家丢脸。恰逢薛蟠满百日的好日子,接到邀请的商人都纷纷备厚礼祝贺。

薛家的宴会在主船二楼的大厅内召开,宽大的二楼舱房,几乎占了半条船,挑高的房梁、放大的窗户,固定在四周一人多高的灯烛架子,地上上铺的是来自西蛮的鲜艳地毯,空气中散发着兰花的清香。有幸得一张请帖的商人们矜持的闭眼轻嗅幽香,感叹不愧是薛家。王老板自认有些家底,如今和薛家比起来个,果然差…咳咳,有点儿差距。

大厅中齐齐整整摆开十几张大圆桌,诸位老板掌柜被穿着朱红色长裙的丫鬟引到座位上,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已经摆上桌,诸人却只顾着喝酒,云里雾里的打机锋,眼睛死死盯着主桌,等主人家到来。

薛逊没摆架子让众人久等,菜色上齐,人也到齐了,薛逊携手薛王氏,身后跟着朱清,缓缓从三楼走下。

原本嗡嗡作响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

薛逊向三面作揖行礼,道:“薛某来迟,怠慢诸位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还礼,道:“薛先生客气。”

薛逊直起身来,笑道:“今日冒昧请诸位同行来,是有三件喜事和诸位分享。其一,我等在这新春佳节之际,有缘相逢,共庆佳节、共度时艰,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薛某敬诸位。”

薛逊一口干了杯中白酒,把杯底亮给客人看。客人们也纷纷饮尽,此次能顺利从瓜州城通关,在座诸人都要感谢薛家相助,干得爽快。

“其二乃是小儿百日,邀诸位同喜。”薛逊摇头叹息,道:“我儿生来艰难,满月宴被扰,尚在襁褓就跟着我颠沛流离,究竟是我这当爹的没用,委屈儿子了。”

薛逊唱作俱佳,从薛王氏手中抱过儿子,开始垂泪。

“夫君…”薛王氏担忧轻唤,赶紧地上帕子。

薛逊接过帕子拭泪,“薛家世代忠良,为朝廷贡献财富无数,而今连性命都不能保全,薛某愧对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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