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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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史仲竹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道:“真是个笨丫头!我为什么要起复?”

“都出孝期了!”

“谁说的出孝期了?”

“都三年了…”

“我可没有回忠嘉候府,没有除服,没有大宴宾客,谁说我出孝了!”史仲竹意味深长道:“出孝的时候到没到,可不是这么简单算的。”

“那,爹,您什么时候才能出孝啊?”明珠不死心的问道。

“你知道爹没问题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您放心,我谁都不说,隆哥也不说!”明珠撒娇道。

“世上自有强人,你以为你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一句不经意的话,甚至你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把他想要的信息都给他了,知道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乖,不要问了啊~”

明珠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笨,移到魏贞娘这边,抱着她的胳膊耍赖道:“娘,你看爹,我出嫁了就不疼我了,我还是他的掌上明珠吗?”

魏贞娘摸着女儿的臂膀戏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的名字可是你爹取的,当年我生你昏了过去,醒来就就是明珠了。”

“爹娘真坏~”

留明珠在百花园吃了一顿饭,送走明珠后,魏贞娘和史仲竹在园子里散步,魏贞娘靠近史仲竹,小声道:“耀昀,爹爹三年大祭你都只是露了个面,出孝的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魏贞娘作为妻子,还是很为丈夫的前程担忧的。

“不急,到了我该出仕的时候,圣人会有所表示的。”

“要是圣人不下旨意,难不成,你就一直不出孝?”

“按古礼守制的人也不是没有,多给爹娘尽几年心意,我也高兴。”

魏贞娘看着丈夫毫无做作的脸,信了,道:“我何尝不想多向爹娘尽孝心,只怕你心里不高兴,男儿志向高远,我怕你委屈。”

“娇妻在侧,爱女在怀,何谈委屈。”史仲竹自豪道。

魏贞娘做了这么些年的大家主母,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只是有些事情,史仲竹不准备告诉她,那些绕脑筋的阴谋诡计,就让自己来吧,妻子只要负责平安喜乐就好。

史仲竹不敢肯定自己的估算是对的,万一错了,他就干脆多守几年孝,或者低调的出孝,游山玩水也行。一个真正精彩伟大的政治人物,他的一生绝不可能一帆风顺。

好在老天没有辜负史仲竹的百般筹谋,在出孝过了一个月之后,史仲竹终于接到了圣人起复的圣旨,明确肯定了史仲竹的功绩,史仲竹在内阁的排名也升到了第二位,而首辅是何德。

史仲竹在接到圣旨的当晚,也同时接到了史伯松通过史家固有人脉打听出来的消息和盖宽送来的消息,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草原人犯边。

今年天气反常,草原牛羊大批冻死,草原人生活艰难。往年,草原人和大越人的交锋,就是秋季的相互试探,如今被逼到绝境的草原人,爆发出了最大的潜能,边关守将已经放弃了很多边缘城镇,收缩战线,把军队力量收拢在易守难攻的关隘上,当然,这样的收缩对朝中人来说并不明显,但做圣人、阁老、高级将领们,都知道,草原人迟早会打过来看,安将军已经在奏折中分析得很清楚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草原人,谁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谁也不知道。但是史仲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圣旨。

而今,做首辅的是何德,史季兰婆家的同族人,血脉还很亲近,在边关抗敌的是安将军,史明珠的婆家,当地最大的马匹供应商盖宽,是史仲竹交往多年的友人,史仲竹本人出生勋贵,如今的武将怎么也得卖史鼎史鼐一个面子,即使他们已经归西了,史仲竹贵州、云南的时候接触过兵丁,也算知兵…这样零零总总算下来,还是派史仲竹最合适。

当今圣人,自诩重情重义,既然要让史仲竹卖命,自然要给他一个不能说不的恩典。

随着史仲竹的起复,史安三兄弟被调进京城任职,史鼎郑氏追加了封号,最大的恩典——聘史珍珠为太子妃!

珍珠今年才多大?满打满算不过十一岁!史仲竹心想,你这算什么加恩,这是结仇啊!

史仲竹和魏贞娘商量过后,实在觉得不能让珍珠入了皇家这滩浑水。史仲竹和史伯松商量,如今史伯松是族长,事关家族的大事,还是和他通个气比较好。史伯松虽然不太理解史仲竹为何这样激烈的反对珍珠嫁给太子,但对史仲竹目前的难题——如何委婉的让圣人知道史家的心意,倒是给出了一个好建议。

“你忘了陈云吗?”

是啊,还有陈云,陈云也是先帝时期的人了,资历够,本事有,到了新朝,他是内监,与朝堂大势也没有过多的牵扯,依然受新圣人的重用。

史仲竹约陈云喝了一回酒,陈云回去就找机会把“史阁老疼爱老来女呢”“想给他找个身份低的女婿,好拿捏”“可不是荒唐嘛!天下结亲都是门当户对,史阁老就是脾气古怪”之类的言论传给了圣人。圣人大约也是知道陈云和史仲竹关系好的,也顺水推舟,没有一意下旨。

史仲竹对陈云感激不尽。

第1 01章 军人事

陈云没有把史仲竹的原话禀报给圣人,不然史仲竹哪儿还有机会督军边关,直接因诋毁皇室的罪名去职治罪了。事实上,陈云在听到史仲竹的谬论时,也吓得一身冷汗。

“你这人,就是脾气古怪,珍珠侄女儿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的?”陈云不解的问道。

“我若不是脾气古怪,哪儿能和你交朋友。”史仲竹吐槽了一句,身为阁老,和内监交往过密,也是不妥当的,只是史仲竹和陈云的交情,要追溯到陈云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所以这倒成了史仲竹折节下交,陈云坦荡无畏的证明。

“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怕侄女儿在宫里受欺负?放心吧,宫外有史家做后盾,宫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不是难缠的人,再不济还有我不是,拼了这条老命,总要护住珍珠侄女儿的。”

“珍珠的婚事,我早有安排,等她十四的时候相看人家,十六的时候定亲,十八或十九出嫁,嫁的人也必须是家风清正、自己上进,还有一条——不许纳妾!”史仲竹细数他对女婿的要求。

“不许纳妾,你这还算什么要求,那些读书人家也只有三十无子纳妾、四十无子纳妾的说法,你要求倒高!”

“娶我的女儿,难道这样的要求高吗?”史仲竹愤怒到,珍珠有出身、有嫁妆、有相貌、有本事,简直就是本朝四有好妻子人选,凭什么不能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你若找个寒门书生,倒是没问题,可侄女儿要是嫁给太子殿下,就不可能了!”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给圣人传话敲边鼓嘛,珍珠不嫁皇室。”史仲竹道。

“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陈云摇头叹息。

史仲竹貌似喝醉了,摇头晃脑的起来,一个踉跄就倒进陈云怀里,陈云连忙扶住,史仲竹凑进陈云耳边道:“你明白的。天下最肮脏的地方除了妓院,就是皇宫,我的女儿也要去过那种人吃人的日子吗?小小年纪的夙夜忧虑,没生儿子的时候担心生不出来,生了儿子怕养不大,养大了怕不能顺利继位,继位了怕他不孝顺,全无血脉亲情,我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过那种日子。”

“史阁老,史阁老,怎么说醉就醉了。”陈云喊了两声,假装没有听到史仲竹说话。

“陈云,帮帮我,别让珍珠受那样的罪,若圣人要加恩,给我的珍珠赐封号就是,实在要把我绑上太子的船,一个太子太傅不就解决了?”史仲竹好在絮絮叨叨。陈云直接扬声把外面等着的仆从叫进来,把史仲竹交给他们服侍,自己状若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走掉了。

这些话,陈云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对圣人说的。

最终,圣人还是给史珍珠赐了个乡君的封号,史仲竹就这样单身赴任边关。魏贞娘谨守门户,史安、史平、史宁三兄弟一时低调近乎隐身,连一向和史仲竹寸步不离的魏贞娘都没有跟着去边关,大将在外御敌,家眷留守京城是惯例。

越靠近内陆,气候就越恶劣,季风气候向大陆气候的转变,水汽很少,干燥的空气让史仲竹呼吸都困难,扑面而来的风沙,因为过渡干燥流血的鼻腔,还有开裂的皮肤,在边关生活太不容易了。

史仲竹当年游学路过的时候,时间短,人年轻,抱着观光旅游的心,走马观花,如今故地重游,在行军路途中,要赶上大部队,作为督军还不能太搞特殊化,军队中,总是以实力为尊的。史仲竹知天命的年纪,还是骑马奔行,磨得大腿内侧生疼,史仲竹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快速赶到边关,史仲竹把带来的士兵交给安将军,自己老实的做起了“督军”。督军权利很大,但也灵活,端看督军和主帅的关系了。两家是姻亲,史仲竹那么疼女儿的一个人,和安将军相处倒也融洽。

“耀昀,你来了,来,进来烤火。”安将军招呼道。史仲竹到了军营,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主帅营造对接工作。

“瘦虎(安将军的字),别客气,都是自家人。”史仲竹掀了帘子自己进来,帐中只有安瘦虎一个人。

史仲竹把手放在火边烤了烤,搓着手道:“边关的气候可真要命,才十月呢,就冷成这样。看看我的手,都干得不成样子了。”史仲竹一双手,是典型的养尊处优、文人的手,白皙修长,只是因干燥有些蜕皮发白。

安瘦虎把自己的手伸出来,道:“和我比如何?”

史仲竹收回自己的手,叹息道:“真勇士、真国士,吾不如也。”

安将军的手黝黑短促,有裂口,有老茧,全无美感,史仲竹仿佛能从这双手上,看到刀光剑影,听到战鼓轰鸣,战马嘶鸣。

“耀昀,你是文臣,我是武将,你手上的老茧不必我少,头上的白发不必我少。”安瘦虎感叹道。

“胡说,我这么年轻,头上绝对没有白发!”史仲竹反驳道。

“哈哈哈哈…”安瘦虎畅快大笑,终于找到了幼时的亲密感觉:“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爱漂亮。”安瘦虎也是勋贵人家,只是一直没有往文臣方向转变的意思,史仲竹和安瘦虎也算是竹马竹马。

气氛一时轻松温暖起来,史仲竹把情况和安瘦虎做了个简单的交接,把带来的士兵,把记载主要将领的生平习性的册子给了安瘦虎。

安瘦虎摸着那本薄薄的书册,知道这是多大的帮助,眼眶发红,却故做不满道:“就为了你的字,小时候,没少被打,要我说,和你年纪相仿的那一辈,真是倒了大霉了。”

史仲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道:“我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和朝中文臣比,我确实算得上知兵,和你比,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你放心,我这个督军,就真是来督军的,边关的事,还是你做主。”

“耀昀…”

“唉,别推辞了,多少年的交情,做事,尤其是打仗这种关系人命的大事,最忌讳外行指挥内行,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会胡乱指挥。但话有说回来,若是你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也可以和我商量,我是文臣啊,阴谋诡计最拿手了。”

“我知道了。”安瘦虎也不再推辞,也没说什么豪言壮语。

“对了,我介绍你认识的盖宽,你和他联系上了没有?”史仲竹问道。

“联系上了,先锋营用的战马都是盖老板提供的。”

“真的,据我所知,先锋营人数不少吧。”史仲竹诧异道,能让先锋营用的马,必须是好马,和草原人的马不相上下、甚至更好,才能称之为“先锋”。

“是不少,五千人,用的全是优等马,全是盖老板折价提供的,就算是折价,我也快养不起了。五千人,人人一匹好马,一副好盔甲,一把好武器,还有平日的吃用,都要是最好的,才能保证他们在战场上成为先锋。唉,军饷是越来越紧张,如今,我的吃用,都赶不上先锋营了。”

“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朝廷才发放了军饷啊,有人贪污?”史仲竹简直出离愤怒了,现在贪污军饷和卖国贼有什么分别。

看着史仲竹就要火冒三丈,安瘦虎连忙止住,道:“急什么,急什么,谁说有人贪污了。”

“那军饷怎么会不够?”

“户部的人是怎么算军饷的,一个人一天一斤米,军中大汉饭量大的多了去了,按平常人的算法怎么能够,还有,人有不能只吃米不吃饭菜,送过来的腌肉火腿不够,再来,边关也没法子种青菜,人多是肉食,没有菜蔬也不好。这只是吃的,送来的军备,衣服多多少少都有些小瑕疵,加上损耗,不是多大的问题,但也恼人,你先不要上火。”

“算了,算了,我写信给户部尚书说一声…”

“我看才是算了,你和户部说有什么用,这从来都是这样,先前还有贪污和占雁过拔毛的,自打你要来督军的消息传出来,这些个蛀虫才消停了。你已经是镇山太岁了,水至清则无鱼,别计较了。”安瘦虎劝道,他说的也是实情,凭借史仲竹的个人力量,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就算安瘦虎和史仲竹的家眷都留在京城,总还是有一些“嘴炮”“公知”,恶意揣测他们养贼自重。

史仲竹皱着眉头,道:“打仗的实情我不懂,我还是来负责后勤吧,你把军需官叫来吧。”

安瘦虎让亲兵把军需官叫过来,史仲竹看着面前十来个穿长衫的,和他们带过来的账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安瘦虎在旁边尴尬的摸后脑勺,这些军需官,实在拿不出手啊。

史仲竹拿着账本仔细翻看了一下,又和明显是领头的交谈了几句,就打发他们出去了。

“你十几万人的帐,就是这些人给你算的?”史仲竹简直不敢相信,“军需处的人到底有多少?”

“呵呵,人倒是挺多的,不过都是战场上受了重伤安置过去的,本身也只能干点粗活,求口饭吃,多数还是这几个账房先生做的。”

“那账房先生有多少?”史仲竹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就你先前见的那十几个。”

“你们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啊,他们十几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史仲竹不相信。

“他们只算出每个司所需,然后由各司自己发放。”安瘦虎解释道,简单说来就是,账房先生只算大概的,具体都是各个队伍自己结算。

“我不是让盖宽支援你一些会算账的人吗?”

“这些就是他支援的人了。”安瘦虎道。

史仲竹无奈,他简直不敢相信以前,安瘦虎是怎样做到没让士兵哗变的,最基本的事情都…

史仲竹也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把后勤全面接手过来,又派人传令在他名下的商铺抽调人手,他带在身边的八骏开始在伤兵里寻找算数能力好的人,留待备用。

第102章 惹祸章精史宁

史仲竹正式接手了,边境十几万大军的后勤,把八骏、商铺抽调来的账房、轻伤兵中善算者集中起来,组成了军需司,把其他轻伤病员组织起来专职打扫战场和照顾重伤员,还从边民中征集仆妇,照顾伤员,边关民风剽悍,妇人也能上阵杀敌。

史仲竹这个督军,完美的扮演了人肉背景的角色,要不是越来越顺畅的后勤,众人几乎感觉不到史仲竹的存在。

史仲竹在作战会议上也几乎不说话,反正冲锋、守城都用不着他,他就做个安静的督军就行了。

史仲竹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造炸药,造大炮,因为大越的军队在总体上是胜过草原人的,完全没有“千钧一发”,需要史仲竹“力挽狂澜”的时候。而且,对于这个时代的文明来说,热武器的出现是好是坏还不能确定,史仲竹拿出这种杀器,必须解决第一个问题就是皇帝的疑心问题,不然史家几族都得搭进去。

没有史仲竹的金手指,安瘦虎还是在五年之后重创敌军,把草原人赶回了漠北,中原王朝自古不会占领草原底盘,因为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冲突,占领了也不能好好统治,只有常年来回拉锯。

史仲竹在边关吃了五年的沙子,没有回过京城,也没有家眷探亲,等朝廷封赏、召见的圣旨一到,史仲竹就一马当先的回了京城。

安将军凭借此次战功,升了侯爵,史仲竹的封赏还没有定下来,但肯定少不了,史仲竹就保持着愉快的心情,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京郊,太子殿下代表圣人,举行了欢迎仪式和献俘仪式,史仲竹看着年少的太子,恭敬行礼,这已是他一生中经历的第五位太子,只希望这个少年能有所善终。

安瘦虎、史仲竹为首的边关守将在专门举行的觥筹交错的大宴会上,笑谈豪饮,史安、史平、史宁兄弟这几年的品级也涨了上来,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大宴会,史仲竹却连和他们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连史伯松都只和他说了两句,史仲竹就被来道贺敬酒的人包围了。

史仲竹喝得罪熏熏的,被史安三兄弟扶上马车。史仲竹累得紧,崩了几年的神经,在亲人儿子面前,也不死要面子,安静的闭目养神,所以没有看见几兄弟迟疑的眼神。

忠嘉侯府自然是中门大开,迎接主人的归来。

魏贞娘带着珍珠、柳氏、童氏(史平妻)和尉氏(史宁妻)和各家儿女在二门口迎接,史仲竹看见妻女,酒就醒了一半,笑着快步走上前去相扶,又让儿媳妇、孙子们不用多礼,珍珠拉着史仲竹道:“爹,你可算回来了,女儿好想你啊。”

“爹爹也想小珍珠了。”

史仲竹拉着珍珠走在前面,魏贞娘跟着走,突然一个踉跄,走在旁边儿子和媳妇儿们都来不及拉住,史仲竹却迅速回头扶住魏贞娘,半扶半抱的把魏贞娘抱进正厅。正厅大圆桌立于中央,已经摆好了接风宴,史仲竹直接绕了过去,抱魏贞娘放在屏风后的贵妃榻上,上手诊脉。

“怎么回事儿?”史仲竹问几个儿女,儿女儿媳妇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谁答话,“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瞒得住吗?”

“别怪孩子们。”魏贞娘虚弱劝阻道:“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在边关拼命,哪儿能拿家里的小事打搅你。”

“你的身体,怎会是小事!”

“唉,本想热热闹闹过了接风宴再告诉你的,谁曾想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魏贞娘勉强笑道。

“还瞒着我做什么,刚在二门外见到你我就觉得不对,咱们家什么时候缺灯油了,光线那么暗,再看看你,脸上这么不自然的红,是涂的胭脂吧,你从来都欣赏清水出芙蓉的天然之美,什么时候浓妆重彩过…”史仲竹絮叨道,见到第一眼,史仲竹就觉得不大对劲。

“瞒不住你…”

“我摸你的脉象是沉脉,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请太医来看过了吗?”史仲竹道。

“不关…”

“都是儿子的错。”史安抢着答道。

“自然是你的错!”史仲竹怒道:“我走的时候是怎么交待你的,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娘的,都说了你是长子,忠嘉侯府的担子都在你身上,我要是死在边关你就是第一继承人,你怎么担得起史家的担子!”

“别说,别胡说…”魏贞娘挣扎道。

史仲竹回过身来握住魏贞娘的手,坐在贵妃榻边上,不理会跪成一片的儿女媳妇儿和吓傻了的小孙子们。

“别吓着孩子~”魏贞娘劝道。

“知道你们一片心意,儿媳妇们先领孩子们去外面吧。”史仲竹把儿媳妇和孙子们打发了,连史珍珠也一起撵了出去,金刀立马的坐在旁边的高椅上,审贼似的审儿子们:“说,老老实实说!”

史安膝行两步,叩首道:“爹刚走不久,娘就犯病了,先请了太医来,说是忧思所致,儿子们以为是娘思念您,没太放在心上,只宽慰娘,后来病越来越重,战事胶着,娘不让打扰您,圣人也赐御医来看过。最擅长妇科的钟御医说了,是生产时伤了身子,有思虑过重…”

“怎么不和我说!”史仲竹怒道。

“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在外拼命,哪儿能让你分心。你就是知道了,还能抛下大军回来不成。”魏贞娘劝道。史仲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就是当时知道了,史仲竹可能会绞尽心思的安慰魏贞娘,但绝不会抛下大军回京城,又不是琼瑶男主,人除了感情,总有责任。

“对不住,都是我误了你。”史仲竹拉着魏贞娘的手歉意道。

“不怪爹,是我糊涂,是我不争气…”史宁狠狠磕头痛哭道。

“都说清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史仲竹一看比有内情,喝到。

“我,我,我搅进皇位之争了。”

“什么!”史仲竹火冒三丈,伸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史宁倒在地上,半边脸肿起。

“耀昀…”魏贞娘挣扎着撑起来要拦住他,史安、史平一个人去拦史仲竹,一个人去扶史宁。

史仲竹实在是气狠了,史仲竹对儿子的教育在这个时代是前所未有的宽容,别说打人了,就是骂都没骂过几次,史仲竹对儿子的教育第一就是不要参与夺嫡,第二是不能染上黄赌毒,五石散一类的东西是禁忌,没想到,最疼的小儿子就范了这样的大忌。

“爹,你别生气,别生气,宁宁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给咱们史家挖坑,宁宁也是上当了。”

“说!”史仲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您走后第二年,宁宁在万里书院的同窗来找他,就是那个扬州温家的温玉,我们都在万里求学,都是认识的,也没防备他。温玉和宁宁一个先生,算是师兄弟,关系更亲近。宁宁被他引诱,在信上写了对太子殿下和圣人的抱怨之言,很有几句出格的,被温玉拿住了把柄。”史安作为长兄,麻利的解释着。

“那温玉投靠了二皇子,但他的妻子却又是四皇子的门下,我们被威胁叛出太子一党,但也不敢确定温玉到底是谁的人。”史平补充到。

“那这个蠢货为什么对圣人太子有怨言。”史仲竹指着史宁怒斥。

“是…是为了珍珠。”史宁自己解释道:“我听说圣人有意让珍珠嫁给太子殿下,我知道爹娘都是不愿意的,就是私下里抱怨几句,怎么也不至于到了不支持太子等位的地步,只是温玉当时在信中激我,我一时不慎…”

“你这是一时不慎吗?你这是拉全家下地狱,我早就说过了,让你们在外守好自己的嘴,守好自己的嘴!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小时候给你们讲了那么多多舌误事的例子,你没带耳朵啊!”史仲竹数落到。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史宁膝行几步,保住史仲竹的小腿痛哭,泪水很快就湿了史仲竹裤子。

史仲竹被这冰凉的泪水唤醒了理智,冷静下来,道:“事情到什么地步了?温玉的情况如何,有多少人表示过要你们不支持太子,还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和你们大伯商量过没有?都说清楚。”

史安抹了抹脸,就要说话。

史仲竹反应过来,道:“先起来,宁宁也起来,去梳洗一下,别让儿媳妇儿和孩子们久等。”史仲竹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接风宴,还是和儿媳妇儿、几个孙子的初次见面,别毁了。

史仲竹把他们三兄弟打发了,才和魏贞娘说话:“是我太着急了,别吓着你,我既然回来了,那些人投鼠忌器,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你别担心,我会护好儿子们的。”

“我不担心,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魏贞娘道。

“刚回来就跟你发火,我这个丈夫做得可不称职。”史仲竹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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