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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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喜有心派人通知王朔,可陛下就在当前看着呢,万一弄巧成拙…

怕什么来什么,徒长欢凑到正在更衣的徒耿身边,道:“陛下,您瞧那宫人是往正殿方向去的吗?一个奴才身份低微,岂配和娘娘说话,还是微臣亲去给娘娘请罪报备才是。”

徒耿闻言,脸更黑了,但他到底要面子,多少年了,天下称颂的帝后和睦,在臣下面前,徒耿也不会扫王朔的面子。只黑着脸把人叫了回来,下令所有人都不许通禀王朔,看着平日里近身伺候的熟面孔也不高兴了,带上平日里在在外围伺候的宫人太监,往御花园而去。

初夏的太阳还是有些猛烈的,徒耿一行在御花园了幸步游走,都捡着树荫下走。即使如此,大病初愈的徒耿还是走累了,徒长欢见状,连忙叫人去传步辇。并致歉请罪道:“到底不是陛下跟前伺候的,不贴心,不太熟悉陛下起居性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徒耿好不容易开心起来,听徒长欢这话,又郁闷了,做帝王的最忌讳别人揣摩帝心,看透了自己。徒耿现在反省,他殿中的奴才是不是太过了解自己了。

徒耿心里生气,本想歇歇的也不歇了,快步往前走。徒长欢正在张罗茶水点心,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小声呼喊道:“陛下,陛下,不能去啊,不能去。”

徒长欢追上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树下聆听奏乐之声,看徒长欢过来,连忙示意噤声。

听了好一会儿,徒耿深觉有趣,与宫廷雅乐相比,活泼灵动不少,转过墙角,站在月亮门边看去,原来是有人在排练歌舞。

也不知排练的是什么节目,一群妙龄美人身着淡米分衣裙随着柳枝舞动,那腰比柳枝还细,还柔,尤其是居中领舞的女孩子,笑容温婉,害羞带怯,是个如春花绿柳般的妙人。一群人正舞得开心,突然丝竹之声骤停,几位宫廷管事嬷嬷过来呵斥,说她们坏了宫中规矩,责令她们赶紧回去。

等人走了,徒耿才绕过月亮门,走进刚刚的舞台,问徒长欢道:“这是些什么人?”

徒长欢满面苦笑,摆手不敢答话。

“怎么,朕问你话,还要给朕拿乔了。”徒耿不高兴了。

“陛下!”徒长欢苦笑,无奈道:“若是让娘娘知道臣说了这些话,还不剥了臣的皮去。您一个人走道这边来,让娘娘知道,肯定要治臣一个撺掇您渔色的罪名。”

“朕不过是看看歌舞,怎么就渔色了!”徒耿怒道。

“臣那身家,可经不起大理寺一审,到时候说不得审出什么罪名来。”徒长欢连连推居,说他在其中要避嫌,不能说。不然王朔以为这是阴谋,让官方一审,他可就完了。如今的贵族家里,谁没有点儿打死奴婢、与人争风吃醋的小毛病,若是过了官方审定,那就是不慈、不仁、家风败坏了。

徒长欢吓得不行,失礼极了,当场告退,只留徒耿一人。徒耿在舞台旁边跳脚,深觉自己在臣子中的威严还不如王朔,更是气愤。正当徒耿在台上气得团团转,突然,却看见台柱子帘子下有光芒反射,走进一看,却是一朵米分色珠花。

渐渐有脚步声过来,只听得有女声道:“你丢到哪儿去了?”

“我怎知?若是掉了,可怎么办?万一让宫中贵人发现,我岂不是性命不保。”那丟珠花的女子,声音娇软,语带哭腔,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想要怜惜啊!

徒耿也不知是触动了哪一根神经,莫名其妙的把珠花收在自己手中,人却躲到了月亮门后面,看着那个丢珠花的舞女双目含泪,哀泣而去。

※、87

徒耿怀揣着珠花往寝殿走,那跳舞的美人的美与王朔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王朔娇艳如牡丹,容貌极盛,但很少有人赞叹她的外貌,往往是折服于她一身气场。而这位如春花绿柳般娇弱的美人洽如一朵芙蕖,柔且美,让人忍不住怜惜。

徒耿当初心折与王朔牡丹王者雍容大气之美,此时自然也欣赏芙蕖柔弱清纯之美,当初会欣赏王朔,想的是要有一个不像母亲当年那般脆弱会放弃自己的女人做妻子,而今徒耿已是帝王,还怕什么放弃呢?帝王之尊,有一二爱宠,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不过是临幸宫人而已,王朔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谁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徒耿返回寝殿,他发话让跪着的人还跪在原地,徒耿突然宽容起来,笑着让这些人起身,还同赵喜搭了几句闲话,赵喜也知徒耿心情缓过来了,还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呢。

天子至尊,身上就是多了个线头也要查半天,更何况是明晃晃的一朵珠花呢?赵喜领着人伺候徒耿换衣服,看着那米分色珠花静默半响没有说话。赵喜作为从小跟着徒耿长大的贴身心腹,就是和王朔关系再好,宫中的日子过得在平顺,也不会忘了做奴才的本分,他绝不会无视徒耿的意愿,去向王朔告密。然而赵喜也没有提醒徒耿封口,或者替主子着想,直接敲打下人,赵喜放任亲近王朔的人去报告。唉,就算是个低贱的奴才,也会喜欢平顺安逸的生活环境。

王朔刚刚接到江南那边的奏折,救灾粮和银子已经到位,灾民得到了妥善安置,学子们、读书人也没闹起来,算是暂时安抚住了,王朔正在庆幸又平安度过一劫,没想到徒耿就来给她送大礼了。

王朔呆坐在凤椅上,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惊讶吗?大约不算吧,成亲时间越久,他们之间总是没有男嗣,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到“七年之痒”“无后为大”这些字眼。但要说不惊讶,那也绝对不是。大约是心有期盼吧,虽然很可能会发生,但在他没发生的时候,还是抱有希望,心存侥幸。

王朔让青儿收拾好江南水患的相关资料,坐上凤辇,往后殿而去。

“你可算是好些了。”王朔缓步走进大殿,态度一如往常。

徒耿看王朔进来,心中知晓定是有下人禀告王朔了,他自觉没做错什么,正绷着一口气,等着王朔质问呢,因此语气有些冲得问道:“皇后来有什么事儿?”

王朔皱眉,好像对皇后这个称呼有所不满,往常徒耿从来都是称呼姓名或高敏这个封号的,“来给你报喜啊!”王朔调整心情,恍若无事道。

“什么喜事?”徒耿问道,本来挺着一口气要和王朔干起来的,结果王朔这么温柔,又是来报喜的,他那一口气瞬间就散了,从善如流的接口问道。

王朔挥手,示意下人送上资料,笑着解释道:“江南水患平了!你是不知,此次江南水患波及四省十三州,冲毁良田二千万倾,无家可归之人可达十五万之众。江南是何等要地,几年的粮食、盐、水运、织造多少举足轻重的产业受影响,还有那些士子,唉,一出事儿物议沸腾,又有当地豪强趁机作乱,还有奸商哄抬市价,若不是你给我的手令,及时调动当地驻军,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严重!”徒耿悚然而惊,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这么重大的自然灾害,连忙抓过那些资料看了起来,许久之后才看完,揉着发疼的眉心叹息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倒是想呢,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在床前守了一夜,眼泪流了一箩筐,被子都泡在水里了你也没醒,我能怎么办?就干等着?!自然只能赶鸭子上架,赶紧和重臣们商议救灾了。”王朔故作轻松的笑道。

“还有什么事儿,一起说吧,还怕我承受不住吗?多少风浪都过来了。”徒耿是那么了解王朔,自然知道她每一个表情的含义。

王朔认真看了他一眼,看出徒耿坚持,也就从那沓资料的下面,抽出一个黑色封皮的奏折递给他,递到他手里之前还让徒耿保证:“说好不生气的啊,我是来报喜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你不许着急上火。”

徒耿点头应是,接过来一看却怒发冲冠,眼眶发红。

折子上写的自然是先帝诸子死忠,联合江南豪强,趁着天灾人祸的机会,煽动百姓,散布徒耿继位不正,上天降下惩罚的谣言。

王朔看他气得狠了,连忙抽出折子仍道一边宽慰道:“说好了不生气的,何苦和那些小人过不去,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王朔一边劝他,一边摘去指甲、戒指就要给他按摩,徒耿拉着她的手道:“辛苦你了,别忙了,陪我说说话儿。”

王朔顺从应声,坐在他身边,听他道:“苦了你了,听赵喜说你每日忙到深夜,先前好几日不曾合眼,你瞧瞧,眼中都是血丝。如此忙碌,还不忘每天夜里来看我,唉,都是我的不是,我贪玩病倒,反让你顶缸了。”

“没事儿~”王朔吸了吸鼻子,被徒耿难得的一句软语说的感动得有些泪意,道:“你我夫妻一体,你生病,我正该为你守好家业。”

“多亏有你。”徒耿拍着王朔的肩膀感叹,问道:“大臣们可有为难你?”

“没有,有你给我的手令呢,我的夫君是陛下,有你给我撑腰,谁又敢为难我。在奏折上用的都是朱批,我仿着你的字体,绝大多数人是看不出差别的,就是有一二聪明人看出来了,又如何。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放心吧,朝堂上还是稳妥的,等你上朝的时候,还是一如往昔。”王朔解释道。

“上朝?朝堂上的事,有你呢,乱不了套,不着急,不着急~”徒耿连连摆手。

“什么不着急,你病了这么些天,再不出去露个面,大臣们都要没主心骨了。”王朔侧面强调徒耿的重要性。

“我这不是病着吗?”徒耿道。

“不是说徒长欢奉你出去游园了吗?”王朔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你知道了啊?”徒耿有些不好意思,当妻子的兢兢业业为他谋利,他却见异思迁,起了君子好逑之心。

“自然知道。”王朔笑道:“我最近忙着朝政,难免就疏忽你了,其他人看着你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空子了,还不赶紧来钻。”

“他也不是故意的…”哦~原来说的是徒长欢啊,他还以为…徒耿长吁一口气,讪讪想问徒长欢辩解几句。

“知道!他啊,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儿,估计就是趁你病了心软,来露个脸,攀攀交情,谁会嫌和陛下关系亲近了。要让他做出什么挑拨你我夫妻关系,故意引诱你做有损身体的事情,借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就是揣度你的心意,趁机让你出去走几步散散心,这点儿小事。放心,我这点儿心胸还是有的,不至于为了这个罚他。”王朔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徒长欢也不能不罚,明知道你大病初愈不能吹风,还撺掇着你游园,这不是幸臣吗?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还说自己心胸宽大呢,到头来还是要罚!”徒耿笑点王朔的鼻子,还是这么小心眼儿~

“一码归一码,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次不痛不痒揭过去了,他还以为我软弱好欺呢?”王朔皱眉道。

“不敢,不敢,欺负谁也不敢欺负皇后娘娘您呐!”徒耿笑着搂过王朔的腰,得意道。

“唉,别转移话题啊,我可不上当!既然能游园了,明天一定去上朝啊,也给朝臣吃个定心丸。”王朔强调。

徒耿举手投降,连声保证,明天一定上朝。

朝廷事忙,最大的事是江南水患,可除了水患还有其他很多事情待办,王朔又忙着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等王朔退了出去,徒耿黑下脸吩咐赵喜叫暗卫统领去查一查徒长欢,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被设计了,徒耿的智商就该去喂狗了。

王朔心有灵犀也在查,顺带把自己查到的消息通过暗卫透露给徒耿。

那柔美女子命唤玉无瑕,是教坊的舞姬。如今还没有正式登台献艺,但色艺双绝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据说满京城的公子哥儿翘首以盼她的首次登台。当然玉无瑕这个名字是艺名,是管事嬷嬷起的,她原本姓何,是原兵部尚书、永祥侯府长房嫡幼女。当初永祥候身死,侯府抄家,女眷没入教坊,这玉无瑕改名换姓,如今已是新一代丽人了。

徒耿把暗卫呈上来的折子一摔,怒道:“好一个永祥侯府,后手还真不少!好一个玉无瑕,都十七了还没有登台献艺,难道无人包庇指使,真当朕是傻子呢!”徒耿不满意得抖着手上的折子,吩咐暗卫再去查,查仔细一些,看看谁在幕后指使,徒长欢是不是牵涉其中。

徒耿一肚子火气没处儿发,徒长欢是宗室,又是公爵,不能轻易动手,一个舞姬还动不了吗?盛怒之下,徒耿下令处死玉无瑕,连一根白绫的优待都没有,直接被管事嬷嬷杖毙在院子里,一卷草席卷了,送往化人场。

庭院深深,风送花香。

“唉,可惜了玉无瑕,娇滴滴的美人儿,还没派上用场呢,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可惜,她不是发挥作用了吗?至少咱们这位陛下开始爱好歌舞了,他发现世上除了皇后,还有另外的美人。”

“可他不临幸有什么用?”

“既然开始欣赏,总会喜欢上的,到时候总有机会的。”

两个中年男子对着满湖芙蕖饮酒,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88

徒耿病愈,重新接手朝政,王朔闲了下来,正积极安慰“劳苦功高”的徒旭。

“娘,我要划船去湖心。”徒旭一身襦裙,从肩膀道裙摆次第绣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到盛开的鲜花,衣服也是渐变色的,作为背景的浅绿色衣料颜色由浅到深,在襦裙上渲染开来,只这一条裙子,就耗费了织造处和尚衣局小三月的功夫。我朝唯一的公主殿下,的确是千娇万宠的存在。

“说了,要叫母后!”王朔纠正道。

“好吧,母后,母后,我要划船去湖心。”徒旭拉着王所撒娇,又没有外臣在,她叫娘叫习惯了。

“不行~天气还未真正暖起来,湖心湿气太重,待过几日母后带你去行宫坐楼船好不好啊?”王朔安慰道。

“不好,不好,我不要坐楼船,我就要小船!小船!”徒旭公主不开心了,躲着脚就要小船,楼船那么高大,还怎么玩儿水啊!

“那等天气再热一些好不好…”

“娘~娘~,母后,母后,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我保证不玩儿水,我就是只去摘花儿,把湖心最漂亮的花儿给父皇母后!”徒旭拉着王朔的袖摆撒娇道。

王朔无奈,唤了青儿亲自跟上小船去,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

还用王朔说吗?帝后唯一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公主,小船上伺候的人谁不是千挑万选,提溜着一颗心伺候。

徒旭闹着上了小船,王朔便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听着女儿叽叽喳喳的笑闹声,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请主子安!”突然后面传来一声请安,王朔回头,是玄武到了。

“你来了,坐吧。好久没进宫了,你家叶弘可好,叶臻叶瑾可好?”王朔亲切笑问,玄武在王朔嫁人之前就定了终身,嫁给了当时先帝的禁军护卫之一叶福,他们的长子比徒旭长一岁,名唤叶弘,王朔也爱宣这么个可爱孩子入宫。

“谢主子垂问,都好。叶弘正跟着他爹学武,叶臻、叶瑾正闹别扭呢,都赌气不出门了。”玄武笑着说些家长里短,努力逗王朔开心。

“哦?怎么回事儿?你又欺负他们哥俩了?”王朔笑问。

“他们俩有您撑腰,家里都管不住了,屋顶都是脚板印,属下可不背这罪名,是两个小家伙自己闹起来了!”玄武笑道。

王朔也笑了起来,叶臻和叶瑾本是双胞胎兄弟,结果不仅长相不同,连性格都南辕北辙,俩兄弟在一起经常是又打又闹的。“他们啊,见不得离不得,您呐,甭操心,说不定等不到天黑,他们有一起狼狈为奸去捉弄叶弘了呢!”兄弟合力,勇斗大魔王大哥一直是这哥俩的保留节目。

王朔听得玄武说得如此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微侧头,看着这一湖芙蕖,原本高兴的心又低落下来。

“主子?”玄武唤道。

“玄武啊。”王朔揉着手指,心里想了几遍怎么措词,才慢慢开口道:“我想问问你和叶福怎么相处的?嗯,没有打探你们夫妻私密的意思,就是…就是…”

“您和陛下闹别扭了?”玄武一语中的。

“也不算闹别扭。”王朔直接得不承认,但看玄武那笃定关切的眼神,也知道在她面前隐瞒毫无意义。王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怎么到了现在,能说几句知心话的,只剩下下属了,这本该是夫妻间的亲密特权。

“唉~你也听说了吧,陛下最近喜好歌舞,教坊很得了几次赏赐。”王朔叹息道。

“听说了,可您是皇后之尊,别说陛下只是喜好歌舞,就是真纳了几个舞姬歌女也不过是玩物。别说贱籍舞姬,就算陛下真纳了朝臣之女,封妃封嫔那也不过妾室,您是中宫正室,有何可惧?”玄武说的是实话,也正能解决王朔的矛盾。

“可…不是…”王朔语塞,不知该怎样解释。说他们当初有过约定,一生不纳二色?那岂不是更可笑,谁的婚姻会建立在婚前契约的基础上。

“可什么?主子?”玄武不明所以。

“没什么?”王朔笑了笑,可能连最后能说几句知心话的人也不能理解她,王朔试着换另一个角度来说明:“我以为夫妻关系,尤其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要细水长流才好,岁月会把感情孕养得温情脉脉,一时的火光灿烂,最后也终将归于平淡。”所以,徒耿为什么要去追求那些留不住的虚假呢?那些歌舞妓人,贪图的不过是徒耿的权位、荣华,谁又有丝毫真心。当初王朔几次舍命相救,后来又默契十足,最终成婚。我才是能和他并肩走到最后的人——王朔是如此笃定,但她不能理解徒耿为什么会放弃板上钉钉的真切感情,反去追求那些肤浅的皮肉色相?

玄武大笑道:“主子您这么想就对了!陛下最终还是会回到您身边的,一两个狐媚子,怎么能动摇您和陛下相互扶持的情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朔想解释,可看着玄武大笑,一脸为她高兴的模样,她又不想解释了。算了,没有人理解。当初的誓言她还记着,可徒耿早就忘了吧?或者是不在意了,至少玄武不在意了,她当初就守在门外,徒耿的誓言,玄武也是知道的。

王朔一瞬间无语。

玄武退下,青儿过来复命说徒旭玩儿尽兴了,愿意回去了。王朔刚要笑着应答,突然徒旭身边的大宫女抱着徒旭跑过来,徒旭一身湿淋淋的,头上还在流血。

“太医,太医!”王朔惊叫着让人去传太医,接过徒旭两大步跳上凤撵,赶紧往福熙殿而去,一边急行一边问:“怎么回事儿?怎么服侍公主的!”

“娘娘恕罪,青女官走后,公主想自己再摘一片荷叶,奴婢们劝阻不住,湖边湿滑,公主滑到头磕在了湖边的鹅卵石上。”

“恕罪!恕罪!公主让你服侍的脑袋上破了洞,本宫恕什么!拖下去,杖毙!”王朔不顾抓住凤辇狡辩的宫女,挥手示意宫人拉下去行刑。是她太宽容了,纵得这些奴婢还想拿捏她了!

处置了宫人,王朔柔声安慰着不停呻/吟呼痛的徒旭,徒旭的头上已经经过的简单的包扎,也没疼到要命的地步,但王朔关心则乱,哪儿想得到这些,一心责怪自己太过大意,才让徒旭受伤。

太医院很快就派了专精儿科和外伤的太医过来,院判也亲自过来压阵。诊脉过后,太医拱手道:“娘娘放心,公主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换药七日之后,自可痊愈。但公主受惊受凉,夜里可能会发热,待臣开一副药剂煎来,服下便无事了。”

“好,太医辛苦了。”王朔颔首,自有宫女领着太医去开方抓药。

徒旭已经换过一身干净衣衫,小脸煞白的躺在床上,在药效的作用下已经入睡了。王朔静坐在床边,握着徒旭的手,不知是何想法。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响亮的通禀声,王朔皱了皱眉头,这么大声,别把徒旭吵醒了。

“怎么样?旭儿怎么样?”徒耿快步走进内殿,一脸焦急的问道。

“太医看过,没大碍了,七日之内会好的。”

“那就好。”太医院说话一向有所保留,说是七日其实应该不过三天就能好,看来徒旭的确伤的不严重。女儿没事儿,徒耿才想起来追究责任:“宫人怎么伺候的?我听说是在御花园摔到的,你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孩子去划船呢!”

“是我太不小心了。”王朔喃喃重复道。

王朔既已认错,且她在床边守着,沾染血迹和水渍的衣服都还没换下来呢,看样子也自责的不行,徒耿也没法儿再责怪他,只问道:“旭儿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说肯能在夜里,你政务繁忙,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我在就是了。”王朔淡淡道。

“嗯,那朕先去忙了,有事儿让人来回禀。”徒耿给徒旭掖了掖被子,出去了。

王朔挥手扇风,挥散徒耿身上带来的酒味儿,本来想劝的,但看徒耿这么心不在焉的,王朔就没说。徒耿身子不好,哪里禁得住宴饮取乐,到时候还不头疼得要炸裂。

王朔换了身衣服,一直守在徒旭床前,太医的药很有效果,徒旭一晚上都睡得安稳,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王朔捧着碗喂她吃米粥,徒旭一边吃一边问:“爹呢?我病了他怎么不来看我啊?”

“去问问陛下在说什么,请他来一趟。”王朔吩咐道。

宫人很快来战战兢兢得回禀:“回娘娘,陛下正在养居殿宴请宗室。”

“知道了,下去吧。”王朔不在意的挥手,自从昨晚徒耿带着一身酒气毫不犹豫的走掉,王朔就知道有今天,这也是她当着徒旭的面说话做事的原因。

“娘,我都病了,爹不来看我吗?我病了!我病了啊!”徒旭跺着床板不依不饶道。

“傻姑娘~”王朔放下手里的粥碗,摸着她的头道:“说了不要叫爹,叫父皇,他是你的皇父,皇父,皇在前,父在后。”

“可你和爹…父皇说过,私底下就叫爹娘的啊~”徒旭眨巴着眼睛问道。

王朔失笑,道:“随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王朔叹息徒旭被宠得太厉害了,寻常人家七岁的孩子也该懂得点儿拐弯抹角了,可徒旭还是如一潭清水般一望到底,单纯,无知。

王朔想着慢慢来吧,自己慢慢教,总会教会的。

因对徒耿太过失望,王朔这几日摒弃外界消息,一心陪着徒旭,还是福慧长公主风风火火得进宫,才把王朔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神游天外呢!满朝堂的大臣上书进谏,说你于国后宫干政,牝鸡司晨,扰乱阴阳,这才导致江南水患,天降神罚;于家善妒失责,未能诞下子嗣,又不曾为陛下选妃!正嚷嚷着要废后呢!”

※、89

王朔先是一愣,复又一笑,慢慢勾起嘴角,笑道:“真好。”

“好什么?病糊涂了不成?”福慧长公主急道。

王朔不解释,垂目看着福慧长公主道:“没糊涂,病的是旭儿呢,娘,过来坐。”

福慧长公主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徒旭,暗道自己昏了头,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徒旭面前说呢?“旭儿醒啦,外祖母给旭儿带了许多好玩意儿哦~有鲁班坊的全套生肖,还有锦绣坊的各色衣料,旭儿肯定喜欢。”

“外祖母…”徒旭呆呆得唤了一句,就算是在宫里娇宠着长大,徒旭依旧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至少她知道“废后”是什么,“爹不要我和娘了吗?”

“旭儿乖乖的陛下自然就回来…”

“旭儿,来把粥喝了,安心睡吧,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也做不了主。你现在能做的呀,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子养好,免得母后忙碌之余还要担心你,知道吗?”王朔打断福慧长公主的善意谎言,徒旭不需要。

这个消息足够镇住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徒旭,王朔喂徒旭喝了粥,给她盖好被子才出去,全程慢条斯理,福慧长公主在一旁急得不行,看她这样子,直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出了徒旭的卧室,福慧长公主风风火火得拉着王朔进了偏殿,问道:“怎么办?你怎么半点儿不着急啊?”

王朔甩开袖子坐下,道:“有什么可着急的,我怎么可能被废?”王朔对自己皇后名分的稳固地位是从未担心过的。她是先帝赐婚,徒耿的继位本来就不如父死子继那样稳妥,为了大义,他必然比先帝亲子更加维护先帝的权威。其次,王朔自己也有能力,她的本事,作为丈夫的徒耿最清楚,若是贸然动了后位,王朔玉石俱焚,他也讨不了好。再次,王朔对两人的感情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即便他们不能忠贞彼此,但扶持到老在计划之中,徒耿也绝对不会有废后的心思。

“好,好,好,你不可能被废,我是不知你哪儿来的自信,莫不是陛下给你说的?哼,陛下也是男人,男人的鬼话也能信?”福慧长公主嗤之以鼻,王守忠当初还指天发誓此生不纳二色呢!

“感情自然是重要的。”王朔笑道,更重要的是利益和现实,王朔自信徒耿不是冲动的人。真要废后,厚积薄发,一击中的才有可能成功,吵得这样沸沸扬扬多半还是为了讨价还价。

“多说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你以前是何等清明睿智,如今脑子里装得是浆糊吧。”福慧长公主以为王朔被“感情”,懵逼了头脑,连废后这个大锤都敲不醒。

“好了,娘,别担心。我保证,啊,保证绝对不会有废后这种事发生的,好吧。你呢,只需要含饴弄孙就是,大哥家的仁哥儿、凤姐儿该到说亲的年纪了吧,二哥家的凰姐儿和鸾姐儿,也该相看起来了,你呀忙着写就是了。”王朔连连推拒。

这么些年,福慧长公主也算明白了,就像她已逝的父亲,老勇王说过的:“别拿自己的脑子,去揣测聪明人的想法。”福慧长公主当年连一个内宅都差点儿玩不转,朝堂上的事情她也就不参与了。看王朔这么有信心,就知道没有大碍。

和王朔想的一样,徒耿看着满殿的奏折也有些傻眼,但他绝对没有废后的意思。难不成是最近他喜好歌舞,表现出了想要临幸美人的想法给了这些大臣们想头,以为皇后失宠了?哼!愚蠢的凡人,皇后是什么,那是正妻!那是宗妇!真以为是只管伺候丈夫生孩子的小妾啊,皇后那是“与帝齐休,供奉天地,祗承宗庙”的所在,当初封后的圣旨说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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