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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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王朔就算再讨人厌,也不至于满眼都是参她的奏折吧,徒耿忍不住阴谋论了,这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串联起这么多朝臣?

其实,徒耿多虑了,至少几位阁老尚书就没有被撺掇嘛,不能因为阁老们一向稳得住,就忽略人家啊。

“陛下,后位何等尊贵重要,臣等又岂敢轻言废立,娘娘的功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只是陛下御极八载未有子嗣,子嗣不兴,国祚不稳,臣等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一个御史站出来苦口婆心道。

徒耿觉得御史的话说道垫子上了,宫中这些年就只有一个徒旭,滚喜欢孩子,任何人都有传承血脉的本能和意愿,七年时间,徒耿给了王朔七年时间,自觉仁至义尽。徒耿最近是有纳几个美人的意思,但是就算纳了美人,王朔依然是皇后,中宫的威严不能失。徒耿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撑一撑,等朝臣们再三劝过才答应,免得让他们以为王朔失势了,哼,那可是自己的中宫正妻!

旁人看徒耿没有像当初登基一样,听到这个话题就喊打喊杀的,心里也有数,陆陆续续又有人谏言。

“是啊,娘娘自然是好的,可未有生养,又不为陛下纳妃生子,这就有些过了。”宗室里也有人帮腔,徒长欢在皇族里还是能说上话儿的。

“陛下,恳请广选淑女,绵延国祚。”一个大臣建议道。

“娘娘自是好的,可天下愚民颇多竟误会了娘娘,若是能由娘娘亲下懿旨采选淑女定能堵天下悠悠之口,传美名于四方。”

“什么美名?老鸨拉客的美名?”王朔一身皇后正装,从大殿门口走进来。

朝臣们见王朔来了,连忙叩拜,口呼千岁。

王朔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踏上丹璧,坐在徒耿下首凤椅上坐下。待坐定了,王朔才叫重臣起来,问道:“听闻有朝臣谏言要废后,是哪个说的,站出来本宫瞧瞧。”

人的名数的影,王朔一现身,刚刚还引经据典的朝臣们顿时就成了鹌鹑。王朔环视一周,无人敢对上她的眼睛。哼!王朔嗤笑一声,心道:也就这点儿胆量,当面说话的本事都没有。

“成了,不敢站出来,那就给说说废后的理由是什么吧,本宫自问面面俱到,绝无遗漏,你们说个理由本宫也好长长见识。”

刚刚说话的御史战战兢兢得站出来,重复刚才的话道:“陛下御极八载未有子嗣,娘娘母仪天下…”

“供奉天地,袛承宗庙,度恭中馈,御导六宫,范仪四海,母仪天下。当初圣旨册文写得明明白白,你家正妻是只管生孩子的?”王朔直接把圣旨糊人一脸。

那御史噎了噎,坚强道:“那也该为陛下选妃…”

“为丈夫纳妾是我徒家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臣插手了。”王朔怒道。

“帝王无家事!”御史坚持。

“好一个无耻的帝王无家事,照你的逻辑,皇帝统御天下,家事即国事,那尔等大臣是帝王的左右手,家事也不是私事了。王御史,可把你家里的事也拿出来议一议,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里都搞不明白,这官还是别当了。”王朔嘲讽道,王御史和王朔五百年前是一家,今生可没有任何关系,哦,还是有的,王御史那后宅和当初王守忠的内院一样乱。王御史自己好端个铁面无私的模样,儿子却是个纨绔子弟闯祸精,王御史的对头每每拿这个刺他,百试百灵。

王朔一个一个问明了废后的理由,一条一条的驳斥过去,口舌之犀利,有此之毒辣,颇有御史“一只湖笔定乾坤,一张嘴巴能杀人”的真传,一时之间大获全胜,威风凛凛得撂下一句话道:“陛下若有心纳美,本宫必有成人之美,就不必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操心内宅事了。”王朔讽刺这些只管家长里短争风吃醋的所谓大臣。

把朝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王朔把近些日子的憋屈和对徒耿的怨念都发泄出来了,脸色红润得陪徒耿退朝。

“你呀,跟个将军似的,都没给朕护着你的机会。”徒耿笑道。

“不这么厉害哪儿有资格做你的妻子。”王朔调皮一笑。

徒耿本来打算好要维护王朔的,看她这么厉害,突然觉得意兴阑珊,无趣得很。

福慧长公主听说了王朔的做法,气得又递了牌子进宫,一个劲儿的数落道:“你是不是傻啊!冲锋陷阵的事情不交给男人,自己挽袖子上,弄得灰头土脸的,你图什么啊?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柔顺,柔顺,你就是放不柔架子,至少顺着陛下啊!女人那么强做什么,陛下自会维护你。你看看,你看看,现在你把陛下做的都做了,让他做什么?”

“我自己能做,何必非要他。”王朔翻着白眼儿道。

“还敢给我做怪相,小祖宗啊,都多大了,怎么还没学会夫妻相处之道,柔顺,柔顺!就算你是铁血汉子,也给我化作绕指柔,去哄着陛下啊。你不柔顺,陛下就要去找柔顺的女人啊!女人,天生就该让男人保护,男人心疼你了,才会去保护你,稍微示弱一下能要了你的命啊!”福慧长公主苦口婆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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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行了,我有分寸的。”王朔正想解释,就有宫人进来上茶,王朔晃眼见她发髻后侧未取下来的珠花,心中一愣,这不是大正殿的份例吗?

好嘛,玩儿无间道玩儿到她头上来了。王朔失笑,还是刚成亲的时候,王朔和徒耿讨论过如何监视别人,说若是被监视者身怀武艺,躲在门口、窗下之类的并不管用,而且伺候的人多眼杂,还可能打草惊蛇,最好还是装作下人找个机会进屋,随便磨蹭一会儿,总能听到几句。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徒耿和王朔的做事手段都深受对方影响,王朔想着当时探讨的有甜蜜,如今就有多恶心。

王朔深吸一口气,心道,不要给挑拨离间的人机会,正值多事之秋,谁能保证这不是别人下的套子呢?

再怎么安慰自己,王朔还是觉得有心灰心,只说些车轱辘话安慰福慧长公主道:“我一向就是这样的人,娘知道,陛下也知道,我若是柔柔弱弱只知道哭,如何配这一国之母的位置。娘你放心,他知道我的。”

福慧长公主急得一天进两次宫,当然不是这么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安慰的,可王朔使了一个眼色,侧身挡着在她手心写了“安”字,福慧长公主就不说话了。她之所以这么着急,还是把这事儿定位成女儿女婿吵架,若是涉及到朝政或者其他什么,福慧长公主也无能为力。

此时的情景和当初她与王守忠翻脸多么相似,福慧长公主觉得是不是她没做一个好榜样,才让王朔没有正确的夫妻相处观念,导致了如今的危机,想着想着颇为自责。

王朔故弄玄虚哄了福慧长公主出宫,没骨头似的倒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绿树发呆。人可能真的是有这样的牛心左性,不碰南墙不回头。若是徒耿暗示王朔不够情趣,要柔和一些,王朔又不是铁打的,为着夫妻感情自然愿意做出改变。可徒耿这般拿纳妾做要挟,王朔就不乐意了。当然徒耿没有要挟的意思,不过在王朔看来就是,哦,妻子不顺意你就去纳妾,凭什么?丈夫不顺意,王朔还没纳宠呢!明知事情已经是量变积累到凤凰,马上就要发生质变了,可王朔就是不愿意妥协,还是一样的强硬,甚至比平常更加刚烈。王朔就是要看看,这世上真没天理了吗?

青儿进来,示意王朔刚刚那个宫女已经同僚交接好,准备回大正殿了。王朔整理情绪,准备亲自跟着这人,这是判断徒耿是不是已经不念夫妻之情,和枕边人玩儿阴谋的重要时刻,王朔不放心任何人替她做判断。王朔心里自嘲的想到,当初让大正殿和福熙殿外围宫人、内监混用,果然是个英明的决定,情浓时这是两人感情的体现,情淡时还能派做间谍用。

王朔只带了青儿不带其他宫人,自己先到大正殿附近等待,她今日穿的是常服,头饰也很简单,并不显眼,王朔亲身上场,杜绝别人离间他们夫妻的机会。

不一会儿那个宫女果然来了,赵喜看见她,问都没问一句,直接让她进去了,透过敞开的大门,王朔看见这宫女跪在徒耿面前,说着什么,半响徒耿的嘴角勾起来,面带无奈的笑了笑,挥手让宫女退下了。

王朔的心一阵阵发凉,慢慢往下沉,这心犹如浸在冰水里,是啊,这么远的距离,的确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熟悉徒耿的王朔一眼就看出的徒耿第一句话问的是:皇后怎么说?

呵呵,枉王朔深怕是有人陷害挑拨,一定要亲自来验证!结果徒耿居然真的让人监视王朔和福慧长公主的会面,不就是想着亲母女能说实话吗?王朔心里冷得发慌,面上却自嘲一笑,也好,亲眼看了,才能让人死心。

王朔对这段夫妻感情不想再做任何挽救弥补,这不是自己不够柔顺之类的问题,不过是牡丹看厌了相看芙蕖,牡丹再努力也不可能生长在水里。

王朔默默扶了青儿的手往福熙殿走去,“主子,您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王朔能明白的,青儿又如何不明白,心中非常惋惜,更加替主子难过。

“有什么好哭的,还没到能痛哭流涕的时候。”若是事不可为,王朔连带和她亲近的人,剩下的时日,真的只有以泪洗面过日子了。

回到福熙殿,王朔的日子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和徒耿的相处也是万事随心的模样,绝没有因为外界留言而放软身段的意思。

唯一的变化在徒旭,徒旭病好之后,王朔对她的功课抓得更紧了,对她为人处世的要求也更高了,徒旭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在这么繁重的课业压力下,原本十分烦躁。不过等王朔带着徒旭远远看了一眼徒耿在养居殿大肆宴请的场面,徒旭就学会了沉默和努力。

原本她是唯一的珍宝,如今她要学会为自己增光添彩——这就是徒旭的现状。

看着女儿原本清澈单纯的眼眸开始染上世俗的浑浊,王朔不后悔,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是。当初若没有福慧长公主和孔姑姑的教导,她就是那个抱着小聪明在后宅挣扎的平凡女子,而不是如今能为自己命运奋斗的一国之母。

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夏至大宴,徒耿喝醉了,临幸了大正殿一个宫女。

大家都屏气凝神等着王朔的反应,就是徒耿,酒醒之后也有些担心的等着王朔爆发。

出乎预料的,王朔似乎并不以为意,不过是按照祖宗规矩,封这个侍寝的宫女做了采女,针对这个采女而言,就没有其他了。

王朔只是对大正殿和福熙殿的宫女做了告诫、分类,让有心去大正殿伺候的宫女报名,在有了第一个出头鸟,且没有被王朔报复针对之后,有心人渐渐都站了出来。王朔把两殿的宫女内监全部分开,徒耿也只以为王朔是在委婉的表达愤怒,并不放在心上。

而王朔只是正大光明的把亲近徒耿的人都分离了出去,顺便安插一二钉子罢了。

王朔的反应平静得出人意料,还是福慧长公主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你就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我早就说过陛下有纳美之心,我必然有成人之美,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郎有情妾有意的,我做什么棒打鸳鸯的恶婆婆。”王朔这话在福慧长公主听来,酸味儿逆风都能飘出十里地。

“你呀,有本事把这话当着陛下的面说,就会逞强,在你老娘面前剖白有什么意思。”福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得戳了戳王朔的脑袋。

怎么会没意思,至少徒耿和朝臣们再一次相信了王朔的言出必践和光明磊落。

有一就有二,从大正殿的宫人开始,陆续徒耿再出宫游玩的时候,就会偶遇某家庶女、旁支女儿、来投靠的表妹表姐之类,宫中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等朝臣们觉得试探够了的时候,开始有大臣上书广选淑女,几个重臣大家族的女儿也开始预备起来,宫中如今没有男嗣,若是一举诞下男胎,那就是未来的皇帝,家族也讲因此飞黄腾达。

王朔还是没有过激反应,不过是按照那些侍寝过女人的家世安排合适的位分,至于要破格提拔,那就是徒耿的事儿了。不过短短几个月,大家似乎就都习惯了如此贤惠的皇后,忘了她之前的名声,有心钻营的大臣,更是卯足了劲儿的研究徒耿的喜好。

王朔有反应的,只是这个反应不被徒耿和朝臣放在眼里而已。王朔更加勤快的往寿康宫跑,更加孝顺皇太后;王朔把徒旭的功课抓得更紧了,说话行事不再避讳徒旭,甚至带她亲自翻看彤史,让徒旭明白深宫中的危机。

不用王朔如此费尽心思,徒旭已经感受到了差别。从她的父皇开始临幸宫人开始,徒旭就感到了别人对她眼神的变化,那种混合这怜悯、羡慕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深深刺激着从小娇宠长大的徒旭。徒旭越来越沉默,眼神却越来越明亮了。

王朔专心孝顺长辈,教养女儿,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契机还没有等来,倒等来了不识趣儿的王守忠。

皇后等后宫妇人,本来是不可以会见外臣的,就是亲生父兄也不行,可王朔不是普通的皇后,徒耿早就把接见外臣的权利下放给了她。

王朔已经七八年没见过王守忠了,自从出嫁之后,王朔就没有和王守忠碰过面。刚开始是不耐烦,后来是王老太爷把他带到了庄子上,不让他碍儿女的眼,再后来王老太爷仙逝,王守忠回城,俩人却都习以为常,默契的没有见面。

恩封给皇后娘家的承恩侯爵位如今在王子胜头上,王守忠目前的头衔还是那个子爵,虽然朝臣们通常叫他驸马或者老侯爷。

王朔连王家女眷都不爱宣召进宫,更何况王守忠,七八年没见,王朔也很好奇王守忠来做什么。

“娘娘久未诞下子嗣,王家也为您着急,二房三房有几个适龄女儿,想着是不是能入宫助您一臂之力。”王守忠非常客气而疏远的开口。

“那二婶、三婶怎么不亲自来。”

“是家里的意思。”王守忠这个家里,指的是王家整个家族了。

王朔嗤笑一声不说话,现在王家的族长是王子胜,王守忠这个不被位高权重女儿待见的父亲、前族长,有资格代表王家说话吗?

王守忠好像也想到了什么,沉默半响,好似挣扎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月儿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正好进宫帮你。”

月儿?谁啊?王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王守忠口中的月儿是他的庶女,杨氏的女儿,王月。

你说这男人怎么这么会异想天开,杨氏母女也是重口味,母女相承的想要伺候别人的丈夫?

※、91

这么愚蠢又无耻的问题,王朔不想回答,理都没理这茬儿,直接让王守忠退下了。父女相隔八年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王朔吩咐青儿盯紧王守忠以及他过从亲密的人,并且注意保密,尤其是玄武等人。如同玄武等从王朔女兵护卫中退下来的人,渐渐把重心转移到了家庭。当年王朔声威赫赫,就是护卫嫁人也嫁的颇好,当初王朔自得于自己通过姻亲掌握了一张网,后来才发现这张网也有反噬。就像玄武听不懂她的话一样,这些退下去的护卫已经被婚姻生活同化成普通官夫人,甚至和王朔离心,而她们和现任护卫有旧,打听点儿消息也更容易,这样的“人之常情”“人情往来”也让王朔倍感压力。

上辈子经受过专业的职业保密培训的人都有大量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更何况这个讲究亲亲相隐,师徒传承的年代,像玄武等老一辈的人是新人的上司和师傅,尤有余威。

为此王朔特意重新打磨过私兵护卫的结构,好在当上皇后之后,王朔私兵的范围大大增加,剔除这些关系网复杂的人相对简单,影响也不大。

不仅王朔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对徒耿最后的容忍,是对双方关系仅剩的宽容,王守忠也是这样想的。

七八年时间的沉淀,足够王守忠把事情翻过来覆过去得想上几百遍,王守忠坚持自己的作为没有错,唯一错的不过是对形式判断不清,没想到勇王府真的能够绝处逢生。若是勇王府当年谋逆叛国的罪名定死,他那样做就是积极果断、短尾求生,可惜了,出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女儿,把好好的一步妙棋子走成了臭棋,王守忠也是颇为遗憾。

王守忠清楚王朔的骄傲,如今能容忍徒耿纳妃妾已经是绝大的让步,绝对不可能自己送人到龙床上,更何况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王守忠生怕深宫生活改变了王朔,特意把话说的难听些,果然不出所料,王朔断然拒绝。

如此,王守忠也有理由安慰自己——我对父女关系做了最后的挽留和补救。

王守忠回去之后,安分了几天,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以为风头已过,联系了几家想送女儿进宫的、或对王朔不满的、或想浑水摸鱼的人家,准备在适当的时机提出自己的计划。

“皇后刚烈,且也没有御医说皇后不能生,这时机什么时候才能来?”参与这件事的人也是忧心忡忡,别以为什么皇后妃妾是内帷小事,这关系到继承人、皇位归属、臣属站位等等朝政大事,甚至可以说继承人才是王朝的头等大事。

“的确如此,皇后不是傻子,相反,她比许多男人都聪明,都能干,所以务必一击中的,不然我等都逃不过。”另一个大臣附和道。

“王大人怎么看?”有个大臣问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王守忠,能和王守忠走在一起的人,都是非常了解他的。王守忠最狠别人喊自己国丈或者驸马,甚至是老侯爷,叫他王大人才是称呼的正确打开方式。

王守忠装着世外高人的模样,睁眼到:“时机?很快就来了。”

一起商议的大臣恨不得打死这个装逼犯,但面上还是不露神色,摆出好奇的表情,问道:“还请王公详解。”

王守忠摸着三寸须道:“陛下临幸众人,总会有一二人幸得雨露吧,到时候诞下皇子,正好奏请陛下立为太子。陛下也不是年轻人了,该考虑继任者了。若要请封太子,势必要让太子有个站得住的身份,中宫收养给个嫡子身份是最妥当的。不过,哼哼,我那女儿我最清楚,从小争强好胜、心高气傲,如何会答应。这不是现成的把柄,逼着陛下废后吗?到时候,陛下不忍,自有众位同僚请旨。”

“那若是没有人怀孕…”

“那更好了,肯定是皇后不贤,残害妃嫔皇嗣。”王守忠狠辣道。

“陛下定会维护…”

“老夫亲自上书,大义灭亲!”王守忠发狠,斩钉截铁道。

“王公高义!”“好啊,王大人真乃国之柱石。”“我等就全仰赖王公了!”众人等的就是王守忠这句话,孝字当头,有王守忠这个生父当箭头,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王守忠和王朔都在等那是时机,如今就看这个天机眷顾谁了?

夏日里暴雨频频,一场大暴雨之后,王朔收到了徒耿病倒的消息。

徒耿病倒在新晋的楚才人处,王朔到的时候,楚才人不负其名,正楚楚可怜的跪在徒耿床头,垂目流泪,梨花带雨。

王朔进来,看都没看一眼,一挥手,自然有专业人事上来堵嘴拖走,楚才人这么个走病弱风的美人,根本没有一合之力,吭都没吭一声,就被拖下去了。

御医不用搭脉,只看徒耿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左手换右手的忙碌了一阵,力图给旁边观看的王朔一个他正在努力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在打腹稿,该如何委婉的把这桩差事推掉,再不济拉更多人下水,这明显不是一个御医能背的锅啊。

“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徵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御医医术读的好,大段大段的医理张口就来。

“行了,直说,不怪你。”王朔不耐烦得打断道。

“陛下近日行房稍显频繁,精血流失过多,且可能服用了一些助兴的药物,更是…”御医转换成老实巴交模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娘娘知道的,当初魏晋之时,寒食散盛行,就是因为其有助兴和抵御伤寒的功效,只看当初多少风流名士壮年早逝,就知这不是什么良方了。”

在世人看来,御医这话有些夸大,寒食散是抵御伤寒的良药,这是公认的,只是有这样那样的副作用,又有医者发明了其他的抗击伤寒良方,这才用得少了。更别说这寒食散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多少文人雅士是通过服食这个,写下名传千古的文章,留下旷世惊骇的曲谱!御医这样说,也不怕被文人们套麻袋。

王朔却深知毒品就算有一定的镇痛、缓解效果,那也是毒品,并不以为意,直接吩咐御医开药方。既然说是服用的不当的助兴药物,徒耿身边的人和被拖下去的楚才人,都要审过才是。

王朔叫人抬了徒耿到福熙殿,把这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拘在了偏殿,封锁六宫,深怕事情不会闹大一般。

“说吧。”王朔把茶盏轻磕在桌子上,对着跪在殿中的赵喜道。

“娘娘~奴婢…”赵喜未语泪先流,一副要诉委屈的模样,把王朔恶心得够呛。

“哭!你还有脸哭!陛下的让你伺候成这样,本宫还没罚呢,你到有脸哭!”

“娘娘~老奴恨不能以身相替,陛下啊!”

这奴才还给她唱上大戏了,王朔一个茶盏飞过去,砸了赵喜满头血水、茶水,怒道:“御医当面,还不快把陛下今日饮食起居说一遍,赶紧查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才是。”

赵喜哆哆嗦嗦得擦了擦脸上的茶水,就要开口,王朔却示意留下几个医术好的御医太医和几个心腹伺候的人,把其他人都赶到了外间。帝王起居,也是帝国辛密。

她也不管赵喜和御医怎么商量,自己一脸忧心忡忡得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徒耿擦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不用听赵喜的介绍,王朔也知道徒耿的情况不好。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幼年、少年有殚精竭虑的谋划,甚至要以身犯险得试验,等到他们成婚之后,王朔结合太医给的方子,十分注重调养他的身体,才保住了他健康登上皇位。皇位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徒耿常常头疼,他之所以当初那么痛快的放权给王朔,何尝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支持不住。可惜啊,学好困难学坏易,保养七八年的身体败坏起来也不过是是几个月而已。

御医扎针行药,等到晚上,徒耿才睁开眼睛。不等听完御医的禀告,徒耿就嘶哑着喉咙,怒吼道:“贱人!损伤龙体,株九族都不够!”

“陛下息怒,那是楚家送上来的美人,一个出嫁女,何至于连累家族!”王朔劝道,没有因为一个位分低的像才人这样的女人,迁怒高官大族的道理,人家楚家一门忠与王事,勤勤恳恳这么些年,怎么因为一个不着调的女人给毁了。

“贬为庶人,赐死,不与安葬!”徒耿恶狠狠道,让他一个壮年皇帝变得如此虚弱,头疼如针扎,徒耿恨不得这个恶女人暴尸荒野,野狗啃食。

王朔连忙安慰,又照顾他喝下药汁,苦笑道:“也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恼你不顾夫妻情分,赌气没管你身边的事情,没想到就有人见缝插针,累得你遭罪。”

“与你有什么相关,到了危难之时,才知道谁是至亲谁是小人。”徒耿满面惭愧,也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和王朔赌气不对,还是作为妻子的王朔是真正关心他的,不像那些贱人,为了丁点儿宠爱,居然敢损伤龙体。

“我虽不管事,可这宫里自有章程,助兴药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能拿到的。你还是查一查的好,我看那几个先帝子孙可不消停。”王朔启发道。

“你说的对…”徒耿就要撑起身子,结果发现自己腰用不上劲,更恨楚才人了。王朔把他扶起来,徒耿一脸感动道:“这事儿还是交给你查吧,别放过那些贱人!”

王朔不见得意,也未推脱,平静应下。

待药效上来,徒耿睡着,王朔才回了自己的卧室,徒旭没有回自己的宫殿,一直在这里等着。

“娘,就这样吗?”徒旭问道。

“当然不止。”王朔微微一笑,笃定道。

※、92

三木之下,哪二有什么硬骨头,楚家送进宫的奴婢还有些尽忠的意思,可惜楚才人从小娇生惯养的,擦破个油皮都要请太医的人物,一听说陛下赐死就慌得不行,等王朔派人一问,不等刑具上身就如倒豆子般把事情抖落个干净。

徒耿现在福熙殿养病,刚刚经历的妻子专为他着想,小妾专害他性命的事情,也顾不得之前的那点儿小猜忌,依然让王朔打理朝政。

王朔一边接手朝政,一边照顾徒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偏偏徒耿病得尴尬,他也不好意思见徒旭。没法儿让徒旭来侍疾,就没法儿帮王朔减轻负担。

“歇歇吧,瞧你,眼下都青黑了。”徒耿如今还卧床静养,正无聊翻着书呢,王朔就进来了,看王朔这么忙碌,他也很是心疼。

“还看的出来呢,早起出门擦了好几遍米分。”王朔反手摸摸自己的脸。

“朝臣们离得远,该是看不出来的。”一想到妻子疲累万分和朝臣周旋,徒耿就心疼的不行,拉了王朔的手道:“辛苦你了。”

“你我夫妻一体,活着我冠徒王氏的名,死后我俩同棺同椁同穴而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须如此见外。”王朔笑道。

“是啊。”徒耿点头,以前听这话还有些不入耳,觉得王朔管的宽了,如今听来倒觉得一片真情,比那些奉承他,只想在他身上薅羊毛的强多了。

“你这般操劳,我却帮不上忙,辛苦你了。”徒耿再次感叹道,恨不能说上一百遍辛苦,表达自己混杂了后悔、庆幸、失而复得的奇怪心情。

“那就找个人帮我吧。”王朔笑道。

“你想要谁?”徒耿问道,他不过随意感叹一句,王朔就顺杆子爬,这是要提拔谁,不会是她娘家兄长吧?

“旭儿。”

“旭儿?”徒耿疑惑道:“你是说旭儿?那怎么能行!”徒耿哈哈大笑,直说王朔异想天开。

“怎么就异想天开了?如今朝政繁忙,你又牵扯了我大半精力,旭儿不方便在你床前侍疾,你也瞧见我忙的眼下青黑,是真忙不过来了。要说信任,除了咱们旭儿,你能找出一个和咱们更亲近的吗?再说能力,旭儿也是从小名士大儒教出来的,也不比别人差。就是当时有一二不懂的,难不成还不能学了?”王朔振振有词道。

“可旭儿是公主啊。”徒耿苦笑道:“哪儿有公主参政的,再说她还那么小。我知道你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可咱们旭儿从小娇宠着长大,她知道什么国家大事。”

“谁生下来是什么都懂的,慢慢学就是了。”王朔长叹一声,幽幽道:“我还有个想头,就是有些忌讳。”王朔惴惴不安看了徒耿一眼,表示这话不好说。

“正如你所说夫妻一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徒耿道。

“你这次病了,不仅把我吓坏了,朝臣们也是忙乱,咱家三代帝王了,除了先帝,皆是壮年而薨,宗室中长寿的也只有老勇王,你身子也不是多么康健,我就更不必说了,我少年时进过军队,难免有些刀枪暗伤…”

“怎么出此不吉之言,是不是朝上有人说什么了?”徒耿打断道。

“没有,就是我突然有感而发,关别人什么事儿。你别打断我啊,听我说——咱们还未有儿子,就是日后儿子生出来了,年纪也小,肯定不能上朝理政,倒不如让她姐姐在前头顶着,到时候也好护住儿子。你且说说,论血脉亲近、论资格资历,谁比旭儿更合适?”王朔问道,万一帝后有个好歹,至少还有个懂事的公主在前面镇着,不然,真让野心家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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