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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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妾身说啊,还是得多谢了芸生这丫头。”不知何时,张姨娘已经把话题转到芸生这里,她站起身来亲热地握住芸生的手,温热地掌心让芸生觉得腻腻的,“当初妾身就说了,这姑娘可有本事了。”

她笑起来,当真是美艳妩媚,连芸生都觉得骨头快要酥了。“奴婢只是碰巧了,姨娘过奖了。”

“是不是真本事老太君最清楚了,否则能让你这么贴身伺候着?”张姨娘对着身后的丫鬟挥挥头,那丫鬟立马端上了一个一尺多宽的盒子上来,张姨娘揭开盖子,里面装满了的金银首饰,分量十足,“知道跟在老太君身边,你什么也不缺,但这些也是我的心意,你且收下,权当我感谢你救了我。”

“老太君,这……”芸生为难地看着老太君,老太君微微颔首,“姨娘既给你,你就收下吧。”芸生这才收下了东西谢了张姨娘,但看着她笑颜如花,芸生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突然想通了,即使知道张姨娘间接害死了人,但她没有立场亦没有权利去宣判张姨娘的生死。她该受到惩罚,但却不该是自己去插手。不过这几天她确实也越想越后怕,当时明知极有可能是侯夫人做的,但还是头脑发热,坏了侯夫人的事,若是侯夫人计较起来,她怕是没好果子吃。所以心里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明哲保身,绝不再犯这样的蠢,听王大娘的话,做个聋子瞎子。

“说到这里呀,妾身觉得那我院子里的那丫头着实可恶。”张姨娘说起了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竟然舂了樟木粉就敢去洗妾身的贴身衣物,但平日里她也不是这样不仔细地人,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教唆呢……”说着,她便小心翼翼地去瞄老太君,看她有什么反应。

想来,张姨娘是不信夫人查出的结果的,觉得定是有人要害自己,但老太君只是平淡地说道:“若是有真凭实据,你便去找夫人说理去,若是没有,便不要再生事了。”

老太君已经这么说了,张姨娘自然也就只能闭嘴,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这些日子侯府里就没平静过。”老太君见张姨娘走了,叹道,“过些日子去一趟上清寺吧,多供些香油钱,保佑咱们侯府安安稳稳的。”庄妈妈应了声是,而吉烟听着老太君说要去上清寺,顿时笑开了,“老太君不会不带上奴婢吧?奴婢可想出去了。”

“你这毛猴儿,哪一次没带你出去?知道你快憋坏了。”老太君又指了落霞和芸生,“这几个都跟着,几个小丫头成天在侯府里,也是闷着了。”

芸生和落霞听了,都笑了起来,能出去一趟,确实是难得的事。特别是芸生,穿来古代这么久,还一次没有出过侯府,只听说现在景帝在位,大盛王朝是一日比一日繁荣昌盛,她当真想看看这盛世是何等模样呢。

“奴婢谢老太君!”芸生笑着行礼,老太君见芸生难得笑得这样明艳,霎时窗外透过来的阳光都不如她耀眼,便心里一阵怅然,实在是个好丫头,若是投在王侯家,不知此生有多荣耀呢!

“既一起跟着去上清寺,庄妈妈,即日便升了芸生做一等丫鬟吧。”上清寺是大盛国寺,富贵人家门每次去上香都极其慎重,贴身带着的都是最信任也最得力的下人。

“还愣着干什么?”吉烟笑得眼睛成了月牙,使劲戳了一下芸生,“还不谢老太君?”

“谢老太君!”芸生反应了过来,欢喜地给老太君跪了下来,老太君见她“嘭”的一下,实打实地跪了下来,便乐了,“你这傻丫头,赶紧起来。”

一时,屋子里气氛十分融洽,吉烟在老太君面前又活泼,逗得满屋子的人笑做了一团。不知不觉天便黑了下来,今日是落霞值夜,吉烟便早早带着去了后院,“妹妹你去收拾你的东西,以后你就搬到咱们这儿来住了,我这就去遣人把你住得屋子收拾出来,就住我屋子旁边如何?”

“自然要和姐姐住在一起!”芸生也是否高兴,笑着和吉烟告别,便轻快地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她本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将衣物拿了出来后,便去收拾自己的首饰。一开打首饰盒子,发现里面竟少了许多发簪手镯,想不也用想,必定是紫苑又私自拿去用了。正在此时,芸生听见窗外紫苑的说笑声,很是愉悦欢快,待她推开门,见到坐在床边的芸生,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了捂手腕。此地无银三百两,芸生本没注意到她的手腕,她这一捂,便让芸生看见了她手腕上一只金灿灿地镯子。

“芸生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啊?”她有些不自在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正准备喝下去时,看见芸生床上的衣物,便问道:“你这是?”

“我要搬走了。”芸生抱起了首饰盒子和衣物,走到她面前,“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料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拿去戴得那些首饰,便当做是我送你的吧 。”

紫苑一听,两眼发光,笑得嘴都合不拢,“真的?”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又立马僵在了脸上,“你这是要搬到吉烟和落霞姐姐那里去?”

芸生点点头,紫苑又问道:“老太君升你做一等了?”

“嗯。”芸生再次点头,见紫苑脸色有些不自然,便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

虽升了一等丫鬟,但这几日,芸生的生活除了月例多了以外,再没其他变化了。可正如老太君所说的一样,最近侯府总不平静,原本好几日没见过侯夫人的芸生竟又突然被叫去了齐悦轩,且见来人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发簪

虽已经入夏有一些时日了,炎炎烈日下,侯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擦着额头颈脖的细汗,而芸生却感觉凉飕飕的,一阵微风吹来居然还打了个寒颤。前面带路那人也不言不语,步伐越来越快,芸生也不得不紧跟她的脚步。到了齐悦轩门口,芸生便觉得有寒意更甚……今日夫人突然派人来叫了她去,芸生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前让一个门前洒扫的丫鬟去通知吉烟一声心里才算有个底。

“奴婢给夫人请安。”芸生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侯夫人的屋子里早就放上了冰块儿,比外面要凉上许多,她面前一盏青铜香炉正袅袅升着白烟,让芸生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起吧。”侯夫人才三十出头,保养得极好,皮肤如少女般细嫩,只是五官到底只能算端正,少了几分美艳,“老太君近日身体可还好?”

“回夫人的话,近几天日头毒辣,老太君胃口不太好,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了。”见夫人开口只问老太君,芸生心里更忐忑,而本来已经去了四少爷洛昀院子里服侍的青葙不知为何也在这里,站在夫人身后冷冷地看着芸生。

“老太君身子一直不爽利,你们几个一定要用心服侍。”夫人换了个坐姿,歪在大迎枕上,轻飘飘的说道:“你短时间内连升几级,有荣幸在老太君身边服侍,本就是祖上积德了,且我也是看你有些本事,才放心你在老太君身边的。”

侯夫人将“本事”二字咬得特别重,听得芸生背脊一阵发凉,咬咬牙,尽量淡定地说道:“奴婢定会用心服侍老太君。”

“是吗?”侯夫人挑眉,坐直了说道,“那昨晚你做什么去了?”

“昨晚?”芸生一阵发懵,“昨晚奴婢换了屋子,便一直在收拾东西。”

“睁眼说瞎话!”侯夫人冷哼一声,回头看了青葙一眼,青葙会意,走到芸生面前,藏在袖子里的手猛然甩出一个东西,芸生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只知道是一个小物件,便感觉脖子一阵刺痛,待那东西落地后,她才看清,是一支赤金簪子。“这是你的吧?”青葙逼近她,冷眼问道。

芸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见手指上有淡淡的血迹,心里一阵怒火,但只能强行压下,“是奴婢的。”那是夫人给她的赏赐中的一样,她从没戴过,也不知为何会在这里,但她却无法否认,这的确是她的东西。

“你既说你昨夜在自己屋子里,那你的发簪又怎么出现在四少爷院子里?”侯夫人一双杏目中闪现出寒光,声音冷得令人发忬。

“恩?”芸生顿时抬头,见青葙冷笑着看着自己,夫人也面色青黑,心里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昨日确实在自己屋子里,绝没有去过四少爷处!”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发簪?”青葙见芸生不认,便说道,“昨夜四少爷回来后,奴婢便去伺候着,发现四少爷脖子上竟有女人用的胭脂,可巧了,奴婢今早便在四少爷屋子外发现了这个发簪,当初夫人给你的赏赐是我备的,我可清楚地记得这东西呢。”

明白了青葙的意思,芸生此时恨不得掐了洛昀的脖子,这熊孩子,才十五岁,怎么就如此放荡!放荡便算了,还总是拖累别人,若不是生在王侯家没人敢动他,恐怕早就是典型的社会毒瘤被人除掉了!有熊孩子就必定有熊父母,为人母亲的侯夫人不想着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却只想发落那些被自己儿子染指的丫鬟们,实在是慈母多败儿!

“你昨日可有人见过你在哪里待着?”燕脂一直默默站在夫人身后,但见芸生跪在地上一副惊恐地样子,便问道。

“并……没有。”芸生无奈,叹了口气,昨夜吉烟将她带去了新住处便又回去服侍老太君了,只吩咐她好好收拾收拾,且吉烟要值夜,也没再回来过。落霞平日不爱与人走动,所以也没有见过芸生,因此,确实是无人能证明她昨晚究竟在哪里。

“夫人,奴婢就说了,这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想着要勾引四少爷。”青葙穿了一身水红广绣锦裙,白嫩的双手涂了大红蔻丹,从袖口中露出来有一种莫名的阴森感。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最忌有丫鬟心思不用在好好伺候主子上,就想着如何爬主子的床。”侯夫人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芸生,“本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服侍主子也更得力些,没想到也这么下作。”

“奴婢没有!”芸生虽跪着,却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地看着侯夫人。“啪!”,随着一声响脆的巴掌声,芸生眼前突然一花,感到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青葙!”燕脂被青葙的举动吓了一跳,即刻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打了人的青葙,“你做什么!她是老太君的人!”

“滚下去!”侯夫人也被青葙的举动惊到了,猛地站起来,指着青葙骂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我还没发话你倒是先动上手了,老太君追究起来,你如何交代!”

“夫人!”见侯夫人发怒,青葙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嘴里也不饶过芸生,“她做了这等事,便是老太君的人,也该是要被打发出去的!”

“要如何也是老太君来处理,你给我滚下去!”侯夫人平日虽与自己婆婆不亲近,但也极畏惧这个身份尊贵的老太君,断不敢得罪,“燕脂,你现在便去通知老太君,看她如何发落芸生。”

燕脂点头应是,出门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芸生,叹了口气。

青葙被夫人责骂,心里虽愤愤不平,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赏了这个想要勾引四少爷的女人一巴掌,心里便爽快了许多,昂着头走了下去。

而芸生跪在地上,双手握拳,指甲死死陷入掌心,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了,但双肩却止不住发抖,心中的屈辱感翻涌而上……原来现代古代都一样,只要没有权势,便任人欺凌,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娘?”正在此时,洛昀走了进来,脸上的淡笑凝固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竟还有脸问?”侯夫人见自己儿子这样不成器,心里便一阵窝火!与自己父亲的妾室偷情,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他也称自己再不贪恋美色,会一心向学,却不想已经本性难改,这才没几日便又和丫鬟勾搭上了,“你昨夜干什么去了?”转眼一看芸生还跪在下面,不想自己与儿子的对话被听了去,便叫了张妈妈进来,“把她带到后面去。”

“等等!”洛昀见芸生左边脸颊肿了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少爷,昨晚奴婢可见过你?”芸生已经冷静了下来,但心中屈辱仍叫她止不住落泪,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就那样睁着美眸望着洛昀。

“昨夜?”洛昀迷茫地望着侯夫人,说道:“昨夜儿子在李尚书的公子家里一同饮酒,忘了遣人回来知会娘一声,确实是儿子的不是,只是,这……”他看向芸生,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侯夫人听了此话,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但一看见芸生脸上一副极委屈的样子,便又问道,“那这丫头的发簪又如何在你屋子外?”

洛昀挑眉望着地上的发簪,眉心一跳,一耸肩,说道:“儿子不知。”

见他一副无赖的样子,侯夫人窝火极了,正想发怒,洛昀又说道:“不过娘您放心,老太君身边的人,儿子却是不敢染指的。”

此话一出,侯夫人更是怒火中烧,不知这儿子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老太君身边的丫鬟不敢染指,却敢染指自己父亲的宠妾?虽知道是张姨娘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先勾引了洛昀,但此刻她依旧是恨铁不成钢,这儿子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争口气呢!在知道他贪恋美色的那时起,侯夫人便开始防他身边的丫鬟,就盼他能一心一意,用功读书,不输洛铮半点。且侯爷也常常斥责洛昀生活不检点,不若洛铮洁身自好,侯夫人心里便恨极了那些与自己儿子苟且的丫鬟,每一个都挨了打变卖了出去。

现下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芸生双腿已经跪得没了知觉,脖子与脸颊两处的疼痛却让她越来越清醒,“求夫人明鉴!奴婢确实与四少爷没有一丝瓜葛!”

这时,燕脂带着吉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吉烟一进来便见芸生跪在地上,又见她脸颊肿了起来,脖子也有血痕,顿时红了眼眶,“芸生你怎么了?”

芸生含着泪望向吉烟,心中安定了些,她知道老太君的心肠,定不会置她与不顾的。

“夫人!”芸生虽没说话,吉烟也知道芸生定是挨了打,便心中气愤,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芸生是老太君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即便是有错也要先过问了老太君,如何就动了私刑!”

侯夫人知道这一茬上自己理亏,且疼爱吉烟不比五小姐少多少,所以此时她口中责怪意味甚浓,也不愿与她计较。此时在一旁听了许久的洛昀开口说道:“儿子大概清楚了发生了什么,总之确实是不关她的事,娘怕是误会了。”

洛昀虽这样说,但侯夫人已经不打算放过芸生,前些日子她坏了自己好事,让张姨娘逃过一劫,自己又被侯爷训斥治理侯府不周,虽是气极了,但心里也只想着是张姨娘走运,半路杀出了芸生这个程咬金,并未完全迁怒与她,但青葙今日来告诉她在儿子屋子外发现了芸生发簪,且昨夜里洛昀回来时身上有女人的脂粉,侯夫人这才恨极了芸生,认定了她想勾引自己儿子,便未多想就叫人带了芸生过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想要勾引自己儿子的女人发落了!

“哟,夫人这里这么热闹?”突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一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摇着团扇款款走了进来。



☆、青葙

“妾身给夫人请安。”来人正是张姨娘,她穿了一身深紫五彩刺绣镶边长裙,衬得她本就妩媚的五官更是艳光四射,摆着细腰,款款给夫人行了礼,又转过身去,对着洛昀福身,“给四少爷请安。”

洛昀见张姨娘媚眼如丝,腰肢柔若无骨,便想到前些日子两人的亲热,便有些晃神,但也仅仅只是一刻,神色又立即恢复如常。只是这一刹那的神色也落在了侯夫人眼里,她心底一冷,“昀儿,这里全是女人,你一个爷们儿在这里不合适,下去吧。”

洛昀抬眼看了侯夫人神色冰凉,且张姨娘来了,自己还是避开得好,省的母亲又要好好教训自己一顿,“那儿子去书房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匆匆地走了。

“张姨娘大病初愈,怎么就出来了?”侯夫人如今见了张姨娘,眼里的厌恶是连掩饰也不愿掩饰了。

“夫人可真爱说笑。”张姨娘似是听了笑话一般,掩嘴笑了起来,“妾身何曾得过病?且日日待在屋子里,即便是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这里没你的事。”侯夫人此时思绪混乱,喝了一杯热茶,却觉得心里更是烦闷,“你且出去!”

被侯夫人这样驱赶,按理说张姨娘怕是会臊红了脸,但她却依旧巧笑嫣然,摇着团扇说道:“那妾身便告退了。”说完便摇曳生姿地往外走去,只是路过芸生时,停了下来。

“你又怎么了?”侯夫人见她打量着落在地上的发簪,眉心便跳了起来。

“这……”张姨娘叫人将那簪子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妾身觉得这簪子可真是眼熟。”说罢便问芸生,“这是你的?”

芸生点头,“是夫人赏给奴婢的。”

“夫人赏了你这样好看的簪子,你竟然也不戴,就戴了一支如此素净的银簪,果然年轻就是资本啊。”张姨娘又捂嘴笑了,“不过既然夫人赏的簪子,你怎能随意借给别人呢?”

别人……芸生猛然抬头,望着张姨娘,心里浮现出一个人!

“妾身曾见过府里一个丫鬟戴着这簪子,本是没什么印象的,但看那丫鬟浑身穿着又不像能戴这样精美的簪子的人,于是便多留意了两眼。”张姨娘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喃喃说道,“那丫鬟好像叫,叫紫苑来着?”

吉烟听了,心里顿时明了,“夫人,奴婢是知道,芸生的首饰常常是紫苑借来戴的。”

“是吗?”侯夫人问芸生,“你这只簪子确实借给了紫苑?”

芸生自那次得了许多赏赐,但并未常常戴过,所以也很少整理,而紫苑又常常不问自取,所以到底是不是她拿走了,芸生也不确定,但如今的情况,看来紫苑确实脱不了关系了,否则芸生实在解释不了这簪子为何会出现在洛昀的院子里,“夫人将紫苑带来问问便知道了。”

侯夫人打量了芸生好一会儿,似乎接受不了这峰回路转,但还是吩咐到,“去把紫苑带来。”

张姨娘此时也不打算走了,站到一边似笑非似笑地看着侯夫人。

不一会儿,紫苑便被带到了,她见了屋子里的场面,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给、给夫人请安。”

侯夫人也不愿多废话,直接问道:“那簪子可是你的?”

紫苑瞧那簪子,正是自己从芸生那儿拿来戴得,但如今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也知道定不是好事,便一口否认,“奴婢何曾有过这样的簪子呢?那是芸生的。”

“我自然知道那是芸生的。”侯夫人此时耐心已经快消磨殆尽,沉声问道,“你带过这只簪子去哪儿?”

“奴婢……”紫苑心中一颤,强烈的预感告诉她绝不能与这东西有牵扯,“既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自然没有带过。”

“是吗?”芸生听到她说这话,便冷笑一声,拉起了她的手腕,将一直翡翠镯子露了出来,“这镯子是你的吗?”

“这……我……”紫苑使劲儿挣脱了芸生的手,脸涨得通红,“这是分明是你送我的,怎么就不算是我的了?”

“那是因为你擅自拿了我许多东西,我不愿与你计较才说了送你。”芸生此时越想越觉得她为紫苑背了黑锅,便对侯夫人说道:“求夫人彻查!”

“哎哟!”张姨娘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可真是个不要脸的丫头!”

“我问你。”侯夫人瞪了张姨娘一眼,这才看向紫苑,“你昨晚在哪里?”

“奴婢……”紫苑一下慌了神,眼珠转了一圈,说道:“奴婢昨夜就在屋子里歇着,哪儿都没去过。”

“说谎!”听到这里,芸生认定了自己当了紫苑的冤大头,“昨夜我收拾了东西走,后来发现有遗漏,便又回去了一趟,那是你分明不在。”

“我……”紫苑瞪圆了眼睛,看着芸生,脸上依旧涨得通红,“我只是出去倒水了!”

“呵呵。”芸生今日已经第二次冷笑了,她抬起了头,看着侯夫人,“昨夜奴婢发现有东西遗漏,便回去了一趟,又担心还有什么东西没收走,省的又来第三趟麻烦,于是里里外外翻腾了一阵,足足在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不知紫苑是上哪里倒水需要半个时辰。”

侯夫人还未发话,张姨娘便又笑了起来,“怕是摸去四少爷院子里倒水了吧!”她本想在侯府院子里走走,不想却碰见了神色匆忙的燕脂与吉烟,便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打听打听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儿丫鬟便把来龙去脉都打听到了,张姨娘一听,便有些担心曾对她有恩的芸生,就打算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让她一句话就将局面翻转了过来。

张姨娘这一句话一下子便戳中了紫苑的心事,她一慌神,背脊立马僵了,整个人一颤,“没、没有!”

只是她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自己,侯夫人心里烦躁,不愿再与这丫头多做纠缠,“来人,拖下去打一百个板子,看她说还是不说。”

一百个板子!紫苑一听,几乎就要晕厥过去,那还不得要了她的命!“夫人饶命啊!饶命啊!奴婢……奴婢昨晚……”她眼泪如洪水般泻了出来,止不住磕头,却不敢再说下去。她本长得俏丽客人,昨天偷偷拿了芸生的首饰戴着后面多了几分明艳,再换了一身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裙,整个人便靓丽了许多,连路上偶遇的四少爷也多看了她几眼,还对着她笑了。夜里回了自己屋子,便有些想入菲菲了,兴许四少爷就看上自己了呢?且又遇上芸生升了一等,心里便嫉妒极了,觉得自己也是个可人儿,凭什么就一辈子做着二等丫鬟,于是头脑一热,便往四少爷院子里去了,白日里四少爷都看了自己好几眼,说不定此时也正念想着自己呢。

只是到了四少爷院子,见有护卫守卫着,便偷偷从角门摸了进去,在屋子周围晃了好几圈,见灯光熄着,也没有人声,这才确定了四少爷不在,心里正失落之时,有几个丫鬟走了过来,她心里一惊,便急忙跑了,路上丢了发簪也没发现,没想到,竟惹出了事!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落霞来了,夫人面色一紧,立马叫她进来了。落霞慢慢走了进来,见芸生的狼狈样,也不多问,只对侯夫人说道:“夫人,老太君吩咐奴婢来问问,您问完话了没。若是问完了,可否让芸生与吉烟回去服侍她老人家了。”

事到如今,已经很明了了,侯夫人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你们回去吧。”又看了一眼紫苑,“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变卖出去。”

紫苑一听,一口气提不上去便倒了下去,立马有两个婆子上来拖了她走。

“奴婢告退了。”吉烟面色阴沉,行了个礼,便与落霞一起扶着芸生起来,慢慢走了出去。侯夫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吩咐燕脂:“叫青葙去老太君那里请罪,若是老太君怒了,她便不用回来了!”

***

回了致远堂,吉烟心疼地直掉泪,拿着药轻柔地为芸生抹着,“咱们老太君身边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青葙又是个什么东西,老太君您不能饶了她!”

老太君看着芸生白嫩的颈脖上的血痕和脸上的五指印,心里也难受,“太不像话了!”只是这一句,也不知是在骂侯夫人还是单单是青葙。

“这都这么久了,若是青葙有自知之明,也给来赔罪了!”吉烟越想越气氛,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咱们当什么了!冤枉了便罢了,竟还动手把人打成这样,也不来给个说法!”

芸生听着吉烟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很是感动,但此时她脑海里更多的,却是对侯府全新的认识,这是个——没有身份没有靠山便只能任人宰割的地方!

“老太君。”落霞走了进来,“奴婢刚听说,青葙来给老太君赔罪的路上,出事了。”

“怎么?”吉烟一听,以为青葙为了逃避又弄什么幺蛾子,连忙问道。

落霞面色平静,缓缓说道:“她路上被一个急着赶路的小厮撞了一下,一个没站稳便倒地了,只是太不巧,一辆马车正飞奔了过来,车轮恰好就撵在了青葙双手上,两个手掌骨头都碎成渣了,血肉模糊。”见几人皆惊讶得合不拢嘴,落霞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不巧的是,这是那马车里跳出一只大狗,闻着血腥味便发了疯似的,啃咬着青葙的断臂,众人拉都拉不住,还是车夫臂力大,一把抡开了那大狗,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吉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顺便白了脸色,就连身为医生见过不少断了四肢的芸生,也吓得说不出话。

老太君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问道:“谁敢在府内将马车架得那样快?”

落霞抿了抿唇,说道:“三少爷。”

☆、蜜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太君捏着佛珠,似乎那血腥的场景就在眼前,闭了眼嘴里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那青葙如何了?”

落霞摇摇头,“当场便晕了过去,只怕能醒过来,也是废了。”

芸生与吉烟都听得呆了,无法想象那是个怎样的场面,这时,门外人影晃动,洛铮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罐子走了进来。

“给三少爷请安。”还是落霞戳了芸生与吉烟一下,她俩才反应过来,给洛铮行了个礼。洛铮淡笑着说道:“姑娘们多礼了。”

“你今日怎么回事?”老太君见他像无事人一般,问道。

“您说青葙那丫头?”洛铮坐了下来,将手里的陶瓷罐子放在桌上,接过了落霞奉上的茶,这才淡淡说道:“那丫头倒霉罢了,孙子今日交了差便去狩猎,却一无所获,敖天跑了一天没有进食,最是饥饿,遇上青葙被碾压了双手,闻着血腥味儿便扑了上去,孙儿也拦不住。”敖天是洛铮平日里养在自己院子里的猎犬,极其生猛,每日要吃掉几斤肉,府里的人都怕这条狗,见到了都躲得远远的。

洛铮这样说了,老太君也只得又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却也不再说其他的。即便青葙死在洛铮的敖天嘴里,难不成还能让洛铮赔她一命不成?只怪她倒霉,待康复了再补偿她一番便是了。“你这是什么?”老太君指着洛铮拿进来的陶瓷罐子,问道。

“今日与六王爷一同狩猎,又去了王府讨了些蜜饯,他们府里的蜜饯可是一绝。”洛铮将陶瓷罐子往老太君面前一推,“特地给奶奶送来。”

老太君拍了一把洛铮的手背,“你竟跑到人王府里去讨一灌蜜饯,也不怕刘王爷笑话,咱们侯府连一点蜜饯都望着别人家的?”

“京城哪家蜜饯能有六王爷家里的好呢?”洛铮往老太君身边挪了挪,给她捏起肩膀来,“孙儿特地孝敬您的。”

“行了你,手上力道大,可别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我向来不爱吃蜜饯,你连这也记不住,还说是专门孝敬我的?怕是自己吃剩了才给我送来的吧,你这没孝心的!”老太君嘴里虽念叨着洛铮的不是,但脸上一点没责怪的表情,她看着芸生,说道,“我记得你最爱甜食,这蜜饯便给了你吧,你今日受委屈了。”

“谢老太君,谢三少爷。”芸生得了赏赐,连忙道谢。

“对了,下个月你几日沐休?”老太君算了算日子,“我打算去上清寺一趟,就挑你沐休的日子陪着我去。”

“初五。”洛铮答道,“爹还在书房等着孙儿,孙儿先去了。”

老太君点点头,见洛铮走了,便对芸生招招手,“你过来。”

芸生应声走了过去,老太君自己坐着的罗汉床,说道:“坐我身边。”平日里老太君也常常让几个丫头围着她坐和她说话,所以芸生也不推脱,坐到了老太君身边。老太君放下佛珠,手放在了芸生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芸生觉得一阵心安。

“今日可是吓着了?”老太君温和问道,芸生点点头,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可长记性了?”老太君摸了摸她的脸颊,疼得芸生“嘶!”得一声闪躲了一下,“你要记住,你只是侯府里的一个丫鬟,主子要你的命,连理由都不需要,以后做事还不谨慎一些?”

芸生不知她是单单说今日差点给紫苑背了黑锅这件事,还是她救张姨娘这件事,但芸生自己心里也明了,以后绝不敢再那样冲动,在这侯府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并没有明确的标杆,不是对的才去做,不对的就不去做。“奴婢知错了。”

“你没错。”老太君叹了口气,“只有主子才能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主子也随时可以颠倒是非,所以你只听着主子的吩咐就行了。”

见芸生低头不说话,老太君又说道:“你既是我身边的人,只管做你自己本分内的事儿,其他的都不要管,就如同吉烟和落霞一般,到了年纪,我便会为你们寻一户好人家嫁出去,必不会亏待你们。”

“奴婢明白了。”老太君这番话让芸生眼眶又红了,她是侯府高高在上的封了诰命的老太君,但却能对她这样的丫鬟说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会动容,她站起来对老太君行了个礼,“奴婢谢老太君爱护。”

老太君点点头,“你今日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吉烟你带她回去歇着吧。”

吉烟带着芸生回了屋子,也不再为青葙打了芸生愤愤不平了,但也不可怜青葙,“她自做了四少爷妾室便目中无人了,本来以前就仗着自己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欺负了不少人,后来更是用鼻孔看人,如今她落了这下场,不知道多少人偷着乐。”

芸生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抱着蜜饯罐子,放到了桌上,转身一看,床上又有一个布包!

“怎么又来了!”自第一次有了糖葫芦后,又断断续续收到了藤萝饼、百合酥。芸生两步上去拿了那个布包,打开一看,今日又是一包精致的甜点,“到底是谁呀!”

“怎么了?”吉烟见芸生惊呼,连忙跑上去,看见布包里的东西,笑了出来,“哟!这是许福记的牛乳菱粉香糕,可好吃了!”

“姐姐你知道吗?”芸生无语地拿着那布包,对吉烟说道,“我还与紫苑住在一起时,床上便常常出现布包,里面装着甜食,好几次了,都不带重样的!没想到搬到了这里,它又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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