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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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沈铭峪高中举人老爷后,攀上高枝儿跟别人定亲了。若说他跟沈铭峪没有那么好,可能还不会这么较真生气,他愿意随赵公子进京来谋份差事,也是想给阿妧赢得些脸面。虽然他自己心中也知道,与阿妧嫁进敬忠侯府这件事情比起来,他是否谋得差事,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不过,他就是想给自己妹妹争个脸,给唐家争个脸。

以后有锦荣庇护阿妧跟阿满,将来就算她走了,也是了无牵挂。

唐妧见哥哥出去了,她有话要跟哥哥说,连忙也跟着出去。阿满见哥哥姐姐都跑了,都带她玩儿,瓢嘴哭了起来。

“哥哥姐姐是大孩子,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哭什么?”陈氏把阿满揽到怀里去,用帕子轻轻给她擦眼泪,温柔地道,“你就跟爹爹娘亲呆一起,娘亲陪你玩儿。”

阿满真的就不哭了,自己揉了揉眼睛,缩在母亲怀里跟母亲说话。

唐妧追着哥哥出了东院,唐锦荣听到身后妹妹唤自己,停下匆匆脚步。见妹妹走得近了,才拧起浓眉道:“阿妧,你跑得这么急干什么?”

“找你有事啊。”唐妧道,“有些事情,之前在路上就想问你了,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

“什么事啊?”唐锦荣奇道,“你说。”

唐妧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就是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你救了裴姑娘,之后你们回来,有好几回我亲眼瞧见你们一处说话。当时离得远,也不晓得你们说的什么,不过,每回说完后,裴姑娘都会拎着裙子匆匆跑掉。”唐妧顿了会儿,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不会是……”

“她是跟我道谢,没有说其它的。”唐锦荣坦然。

唐妧道:“每回都是道谢?哥,我不信。”

“不信拉倒!哥哥还骗你不成?再说,这有什么好骗的。”唐锦荣满不在乎的耸肩,“我都跟她说了好几回了,跟她说不必谢我,但是她不听啊,我有什么办法?”

唐妧知道哥哥不是会说谎的人,又见他说得认真,便就猜得到,哥哥对裴玥,肯定是没有心思的。

很快便过了年,唐家在京城没有亲戚,所以这个年过得十分清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话话家常,唐妧每天除了按时去东院陪母亲说话,便就是呆在自己书房内做发簪。虽然现在簪花坊还没有开业,不过,她需得在开张前先想出至少两种主打的款式来。从年前到过完年初三,唐妧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耳房里的,伏案,手里攥着只画笔,跟前案上铺着张白纸,她在埋头想着怎样才能画出让人眼前一亮且又有新意的发簪来。

霜剑立在门边,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渐渐靠过来,她抬眸去看了眼,见是自己主公,正准备提醒姑娘,但见主公朝她轻轻抬了抬手,她闭了嘴,弯腰福了一礼,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赵骋一袭藏青色蜀锦对襟长袍,双手背在腰后,见霜剑出去后把门关上了,他这才举步朝里面去。

长案案头点着一盏油灯,唐妧眼睛瞄到地上有个影子不停朝自己靠来,她一下子吓得清醒了,迅速抬眸去看,对上一双透亮漆黑的眼眸。唐妧松了口气,身子又软了下去,继续埋头想自己的事情。

赵骋瞄了她一眼,撩袍角在她身边坐下,睇了眼长案上铺着的白纸,叹道:“大过年的,也这么辛苦?”

唐妧点头:“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对了,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说起这事儿来,赵骋脸色冷了几分,面色也稍稍沉了些道,“我让霜剑给你带话,她晚上会带你去簪花坊,我在那里等你,你为什么不去?”

唐妧道:“霜剑是女孩子,那么纤柔的一个姑娘,你让她背着我飞檐走壁,我怎么好意思?”

“你这么说,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赵骋气得反笑,脸也不自觉抽了抽,脸上的冷意未有消去半分,他垂眸看着她,不知道为何,却一点也生气不起来。

“反正唐府于你来说,犹如无人之境,你要是想见我,不是随时都可以来。”唐妧的确是这么想的,真想见面的话,他可以来这里,总之之前又不是没有来过,现在装什么?

“倒是怨我了?”赵骋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打了一下,索性不再提这事情,只说,“过完灯节,十六那日,我会随祖母一起,亲自带着媒人登门提亲。”

“这么早?”唐妧知道会是正月里,也晓得会是过完小年,却不想,才过完年就……

“很早吗?我却还觉得太迟了些,若不是祖母一再相劝,过完初八就来提亲。”赵骋眸底终是有了笑意,伸手过去一把够过来,将整个人揽到怀里来抱着,“度日如年啊。”

唐妧想到不久后两人将朝夕相处,心跳突然间变得有些快起来,总觉得浑身都有些麻麻的。

“对了,过年这几日,玲珑坊的人,并没有来找过我。”唐妧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赵骋对她说过的话,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做好了接见甄娘子的准备,但是却未有见人上门来。

赵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又说,“玲珑坊在京城消息不算闭塞,肯定是打听到了什么,所以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那日我请祖母差人来送过年的货物,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所以此刻,应该是在等着你的下一步动作。”

唐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嘀咕起来:“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赵骋目光在案上搁着的白纸上停留了会儿,之后挪开目光,又望向唐妧说:“你们兄妹二人可谓是一样的拼命,刚刚来的时候,见你兄长也还在院子里练武。本来有心去切磋两下的,不过着急见你,就没有去。”

唐妧没有理睬他,只是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我那日问了哥哥,他说之前船上的时候,裴小姐几次与他说话,是因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哥哥说他已经跟裴小姐说了不必再谢,不过,裴小姐似乎跟记不住似的。”唐妧声音渐渐小了些,“你说,不会是……”

“大舅兄配得起。”赵骋换了称呼,心里是猜到了裴玥对唐锦荣的心思。

只是可惜,唐锦荣似乎比他当年还要木讷,不懂得情为何物。所以裴姑娘的一腔热情,只能是付诸东流。

第42章 掌中宝四十二

四十二、

“过年前的时候,母亲又在哥哥跟前提了一次要托媒人给他说亲的事情,不过,哥哥还是没有娶妻的想法。哥哥现在每天都勤学武艺到很晚,一心就想着三月武考上能够夺得个名次,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唐妧了解自己哥哥,如果不是受了沈铭峪的打击,他就算有心要求功名,也不会这般拼命,“哥哥太拼了些,我怕他身子会吃不消。”

唐妧明白,他这是,就想给唐家争个脸面。

哥哥也是为着自己好,她怕自己只以商户女的身份嫁去赵家,会无端惹来非议。若是他在朝中谋取了官职,唐家怎么说,也会多些脸面。

唐妧当然希望兄长好,不过,也不希望他为此而累坏了身子。

赵骋听明白了意思,扯唇笑了起来道:“妧妧,你知不知道,从我三岁到现在,每天都在做什么?”他十分自然地捞她到怀里来,让她舒服地仰躺在自己腿上,他垂眸温柔看着她,这才继续道,“我母亲是璟国公府的嫡出女儿,她跟父亲,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算是两小无猜。之后到了成亲的年纪,两家人请了媒人保媒,就给他们定了亲事。”

本来好好的说着哥哥的事情,却听他突然提起自己长辈的事情来,唐妧不由得好奇。

不过,也只是安安静静听着,后脑枕在他健硕手臂上,看着他。

赵骋只默了片刻,就又继续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亦兄妹,亦夫妻。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感情非常好?”

亦兄妹,亦夫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唐妧忽然间就想起来她跟沈铭峪来,小的时候,她也以为,他们将来定会天长地久,携手终老。可是谁又料得到,手还没有牵过一回,缘分也就尽了。

“这天地间,怕是就没有不变的感情,好的时候的确是真的好。但是不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唐妧想起来赵骋曾经提过自己父母,他说过他母亲早早便没有了,那么现在璟国公府里的那位夫人,该是国公爷的续弦。那位夫人也是姓谢,莫非与原配夫人乃是姐妹?

唐妧没有说话,她也不敢多嘴乱猜测,只是竖着耳朵等着赵骋自己继续说下去。

“现在国公府里的那位国公夫人,是我母亲的庶妹,我母亲离世后一年,她嫁给我父亲做填房。”赵骋温热的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唐妧的小手,有些话,他深深藏在心里很多年了,以前之所以沉默寡言,不过是不愿意说话罢了,而如今,他寻得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伴侣,自然是有很多话想说,“我母亲是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我刚出生,便没了母亲。从我懂事的时候,我就开始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害死了母亲,但是后来才渐渐明白,害死母亲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

这些话,他藏在心中已经很多年了,原以为如果哪日亲口说出来,绝对是他报复算账的时候。没有想到,却是在这种场合,说与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听。

“怎么会……”唐妧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的敬忠侯,竟然会下手害死自己的原配夫人。

唐妧有片刻的怔愣错愕,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其实她看得出来,虽然他表面上竭力表现得平静淡漠,但是他眼底的水光出卖了他。唐妧明白,原来他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么风光无限,他的人生有他的坎坷,他有他自己的烦躁跟忧愁。

唐妧不晓得说什么去安慰他,也觉得此刻就算说再多安慰的话,也并不能够抚平他心中的伤口。

索性也不说话,陪着他一起沉默,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用自己的一双手紧紧攥住他的大手。

赵骋看着她,乌黑透亮的眸子里渐渐溢出一丝光来,手臂有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母亲怀身子的时候,按着规矩,得有娘家未出阁的姐妹来陪着她。当时过来的,便就是现在这位国公夫人。母亲之所以生产的时候血崩,就是因为亲眼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丈夫背叛,被亲妹妹背叛,那种滋味,肯定不会好受。”至于是怎么背叛的,赵骋没有说得清楚,他垂眸,见缩在自己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的,眼珠子一直滚来滚去,长长卷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般,他这才转入重点道,“祖父祖母是不喜欢这位填房夫人的,他们自然也不会留我给这位夫人养,所以,祖母从小就养我在身边。后来我三岁的时候,祖父受命要领兵北上征讨突厥,祖母出身将门,也随祖父一并出行,夫妻携手共战。他们舍不得把我留在家里,所以,我很小就是跟随祖父母生活在军中的。”

“从三岁,到二十四,没有一天不是在习武耍枪。所以,我吃过多少苦,夫人知道吗?”赵骋前面铺垫那么多,也就只有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

唐妧愣愣傻了半饷,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嗖”一下从他怀里弹出来。

赵骋道:“好了,为夫在与你玩笑。只是,男儿顶天立地,就该有本事护得住妻儿家小。所以,大舅兄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现在不勤学武艺强身健体,难道要等到真正遇到敌人的时候再去后悔平素没有多多勤学苦练吗?”

唐妧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其实她又何尝不晓得,不过是心疼哥哥太苦罢了。

“你别一口一个夫人,也别一口一个大舅兄,谁是你的夫人?”唐妧红了脸,只用手紧紧捂住脸,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来。

赵骋不想让她离开,手搂住她柔软的腰,就又将她抱了回去。

“是不是觉得,我叫你夫人,你吃亏了。”他在她耳边说话,热气呵在她耳朵上,唐妧忽然觉得脸更热了。

“想不想讨回公道?”赵骋继续诱她上钩,见她连连点头后,他黑眸闪着光,唇角微微弯了下道,“那你多叫几声夫君,也就算是扯平了。”

~

年前的时候大雪不断,过完年后,天气倒是一日比一日晴好。

这段时间,唐妧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也能够感受得到过节的那份喜庆。唐府虽然清冷了些,不过左右的邻居倒是日日热闹,唐妧每日呆在家中,都能够听得到炮竹声。

过年清闲,不必每日奔波着去坊里干活,再加上吃的好,唐妧小脸圆了不少。

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唐妧举手捏了捏下巴跟脸,想着,一会儿谢七过来了,肯定会说她长胖了。谢七年初四的时候便差人送了信件来,说是初八这日她跟裴玥一道来唐府找她玩儿。

所以这一日,唐妧一早便醒了。

选了件水红色的妆花褙子,下身配一条长裙,让秀禾帮她简单梳了个头,发间簪着一支碧玉簪子,半饷素淡却又不失喜庆,唐妧对自己这副妆容比较满意。从铜镜里面瞧见妹妹阿满揉着眼睛摇摇晃晃走了来,唐妧转身把妹妹抱到腿上来,顺手接过秀禾手上的小衣裳,一件件亲手帮妹妹穿。

“阿满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什么天儿啊,起床不晓得穿衣裳?”

见姐姐怪自己了,阿满又往姐姐怀里蹭了蹭,撒娇道:“就想姐姐帮我穿,喜欢缩在姐姐怀里,香香的。”

“好了,你安分点,一会儿谢七小姐跟裴小姐要来做客。阿满你不许太调皮了,记住没有?”唐妧一边动作很快地帮妹妹穿衣,一边小声提醒她,省得这丫头一会儿跟个小疯子似的。

“那衡哥哥会来吗?”阿满醒了,眼巴巴望着姐姐,“他说要送我弹弓的。”

“阿满!”唐妧抬手敲妹妹脑袋,“又记不住姐姐跟你说的话了?呆会儿见到谢七小姐,不许提这事儿,记住了吗?”

“为什么?”阿满不明白,嘟着嘴巴不乐意,“可是我就是想要弹弓,弹弓可以打鸟儿,我想要一个。”

“那是不是有弹弓了,阿满就乖乖的了?”唐妧实在拿妹妹没有办法,这疯丫头有些时候脾气倔得很,任是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唐妧只能顺着她哄,“等过几日,姐姐帮你做一个,好不好?”

“可是姐姐做得弹弓没有阿衡哥哥表兄做的弹弓好,我看过的,那个可厉害了,能打小鸟儿呢。”阿满依旧执着。

唐妧瞪妹妹:“不听话是不是?”

见姐姐好像真的生气了,阿满小身子缩了缩,彻底乖了下来。

给妹妹穿好衣裳,又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头,见时间不早了,唐妧这才牵着妹妹手出去。

先去正院给祖母请安,而后去东院,跟父母一起吃早饭。陈氏见小女儿一直气鼓鼓的情绪不太高涨,也不如往日那般喜欢屁颠颠跟在自己姐姐身后,陈氏看了两姐妹一眼,然后笑着摇头。

齐嬷嬷进来说:“谢家跟裴家的两位姑娘来了。”

“娘,那我出去。”唐妧闻声站起身子来,看了妹妹一眼,见她眼睛本来是往自己这边瞟来的,可是见自己看她了,小丫头忽然又把脑袋转向另外一边,唐妧故意道,“娘,中午留谢七跟裴姑娘在府上吃饭,女儿中午就不过来陪您吃饭了。中午的时候,就女儿带着妙晴跟香草一起请谢七小姐和裴小姐在女儿院子吃。”

“好,你好好招待她们,娘想休息,就不管这些了。”陈氏附和着长女,又道,“阿满就留在我这儿,省得她不听话,总是闹你们。”

“是的,娘,那女儿去了。”说罢,唐妧提着裙子便往外面去。

阿满见姐姐走了,眼巴巴盯着她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又想了想刚刚姐姐跟母亲说的话来,只觉得委屈,哽咽了两声,嘴巴一张,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扑朔朔往外蹦。

姐姐不喜欢她了,娘亲也嫌弃她,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

唐妧亲自去前院将谢七跟裴玥接到了自己院子去,又喊了妙晴跟香草出来,几人一道往唐妧房间里说话。谢七一如既往活络,裴玥也还如以前一样,只安安静静呆着,不怎么开口说话。

“七小姐,裴小姐,这是我的师妹妙晴。这是小香草,我的徒儿。”见香草怯生生的,唐妧笑着拉她手到跟前来道,“香草,到师父这边来。”

“这小丫头,长得可真漂亮,看着也很乖巧。就是,之前咱们坐船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吗?”谢七好像有些印象。

湖州回京城途中,妙晴不是带着香草呆在房间,便就是一起陪在陈氏身边。外面有个什么事情,她们也不知道,也不管。所以,唐妧也只到现在才有机会将自己的师妹跟徒弟介绍给谢七跟裴玥。

“是啊,就是她。过完年六岁,可乖着呢。”唐妧摸了摸香草脑袋,抱她坐在一边绣墩上,又说,“我在湖州的时候,收过几个徒儿,不过就香草最聪明,我也是最喜欢她。”

“小阿满呢?怎么没有见到她?”谢七道,“晓得我来,她应该早就扑来了才对啊。”

唐妧说:“一早起来跟我闹脾气呢,我故意气了气她,没事的。等她想得通了,自己就会颠颠跑来了。”

谢七说:“阿妧,可真羡慕你,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且,还有那么好的哥哥跟妹妹。我听我四哥说,你哥哥这回也是抱着雄心壮志来京城的?今年的武考,势必要争个名次的?”

裴玥本来只是安静坐着听,人有些走神,忽然间听到“哥哥”两个字,她一下子就回了神,人也跟着颤了下。

一颗心不自觉跳得更快起来,整个人的心情好像总觉得愉悦了很多,不自觉便羞红了脸低了头。谢七是个鬼灵精,裴玥自从上回落水被救回来后就很反常,她怎么会瞧不出来?

正是因为瞧出来了,所以,她刚刚才故意提到唐家大公子的。

悄悄瞄了裴玥一眼,谢七心里早已狂笑不止,面上却保持淡定道:“对了,表姐,之前你落水,阿妧哥哥可是救了你的。今天刚好是个机会,一会儿让阿妧去前头探一探,若是唐大公子得空了,咱们是不是该去给人家道声谢啊?”

第43章 掌中宝四十三

四十三、

裴玥脸红,只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一双素手使劲揉搓着手中那一方丝巾。温温吞吞了半饷,才小声说:“他说过了,救我完全是他自愿的,让我不要再去谢他。”裴玥脑海中突然出现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候的画面,那日趁马队众人途中休息,她又悄悄溜到他跟前去,小心翼翼跟他道谢。

可是他好像并不是很开心,她当时忍不住抬眸偷看了眼,就见他微黑的俊脸沉着,眉心紧锁,一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看他那样子,似乎并不愿意见到自己,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跑去他跟前,让他讨厌。

想到这些,裴玥情绪一下子就跌落回去,总觉得心里有些慌张,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了。回家后,她就跟爹爹说了此事,也催着母亲至少备份谢礼登门道谢。可是母亲总说忙,年前忙着准备过年,年后又忙着走动亲戚。若不是宝姐儿约她来唐府,她都出不得门。她看得出来,娘不喜欢她跟唐家走得近,她是先去了姑母家,这才得以跟着宝姐儿一道来唐家的。

她不傻,心中也知道,母亲嘴上不说,其实心中就是嫌弃唐家门第太低。

可是那又怎么样?敬忠侯府的大公子何许人也?他都愿意百般费心迎娶唐家姐姐,为何她将来不可以嫁来唐家?

突然间想到嫁人,裴玥脸更热了些,她也不说话,只垂首埋着脑袋。

“你呀,就是锯了嘴的葫芦,平时话就不多,说起你的事情的时候,话就更不多了。”谢七摇头,见自己表姐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也就不再闹她,只说正事道,“唐姐姐,我们今天来,是想跟你学做发簪的。”

“好啊,那咱们去耳房,我把那里布置成了我的书房。”说罢,唐妧起身,邀请谢七跟裴玥一道去。

中午唐妧留谢七跟裴玥在家里吃饭,吃完饭后,几人又边学边说了会儿话。直到傍晚天儿擦黑了,谢七跟裴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也约好了,十五灯节那日,晚上一道去逛街看花灯。

亲自送谢七跟裴玥离开后,唐妧回了院子,见耳房里灯还亮着,唐妧走了进去。

妙晴跪坐在案头,还在做发簪,旁边香草跟着有样学样,也是认真得很。唐妧笑着走过去,在两人身边跪坐下来道:“阿晴,香草,天都这么晚了,别太忙了。一会儿厨房的晚饭该要送过来了,咱们一道去吃吧。还让大厨房烧了几锅热水,吃完后,咱们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躺着说话聊天,好不好?”

唐妧感觉得出来,今天妙晴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她平时性子是比较活络的,可是今天一天都没有怎么说过话。

唐妧知道她心中藏着心事,但是不知道她介怀的是什么。她们虽然是师姐妹,但是在唐妧心中,也是拿她当亲妹妹来待的。如今她在京城无依无靠,她希望她有什么心事,都能够对自己说。

妙晴点了点头,收拾一番,然后先回自己屋去了。

唐妧没有追出去,只是把香草抱到怀里来,问道:“你师叔怎么了?”

“师父,师叔刚刚哭了。”香草认真地说,“偷偷抹眼泪,我都瞧见了。”

“哭了……”唐妧一怔,倒是意外得很,妙晴可是很少哭的。

“师父,师叔是不是想家了?”香草什么都不懂,她就觉得师叔是想家了,所以才哭的。

唐妧起身,弯腰蹲在香草跟前道:“香草,你让霜剑打热水给你洗手,一会儿晚饭来了,你饿了就自己先吃。师父去看看你师叔,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好。”香草乖乖应一声,又说,“洗了手后不吃,等师父跟师叔一起。”

“香草真乖。”唐妧疼爱地捏了捏她小脸,然后牵着她手去正屋,让霜剑照顾着她,唐妧则去了东厢。

东厢房内点着一盏油灯,妙晴坐在床头,手中正捏着个绣了一般花样的荷包。听到身后有推门的响声,妙晴连忙将荷包塞回枕头底下,低头用手抹了抹眼睛,然后才回过身去。

“师姐,你怎么过来了,香草呢?”妙晴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不过脸上笑容却十分灿烂。

唐妧看了眼她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拉了她手往一边坐下道:“妙晴,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好,还拿我当姐姐的话,就别跟我装了。说罢,到底为着什么?”

妙晴有片刻沉默,支支吾吾的半饷,才道:“就是觉得……师姐来了京城、将要嫁去侯府后,以后我们的距离会拉得越来越大,想想以后师姐嫁一位将军,而我,只择一个市井小民配了,只怕我们,会越来越远。我不是巴望着师姐不好,只是觉得,以后师姐应该会跟谢七小姐……还有……那位裴小姐,走得更近些。”

“就是因为这个?”唐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指狠狠戳妙晴脑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在我心中,你就跟亲妹妹一样,就算有一天各自嫁人了,也还是必须要经常走动的。”顿了顿,唐妧忽然抬眸上下将妙晴瞄了遍,“对了,你不说,我倒是要给忘记了。妙晴,你过完年也十五岁了吧?是时候说亲了。”

“你别急,改天我就去与娘说说,让她给你物色一门好的亲事。”

“师姐!”妙晴大惊,连忙摇头,“我不要嫁人!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去别人家。”

“不嫁人是不现实的,不过不想离开唐家,倒是可以实现。那你给我做嫂子吧,当了我的嫂子,不就是一辈子都能留在唐家了。”唐妧只是玩笑,想逗一逗妙晴的。

妙晴脸却瞬间红透,只朝唐妧扑过来,紧紧捂住她嘴巴,不让她说。

“阿晴害羞了,脸红了,哼,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唐妧用手推妙晴,想把她推开,却不晓得,这丫头今天力气怎么这么大,任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师姐妹两人闹得正欢,门口阿满牵着秀禾的手安静站着。

见两位姐姐闹得好玩儿,阿满挣脱秀禾的手,摇摇晃晃跑了来。

“我也要玩。”阿满扑过来紧紧抱住姐姐腰,仰着脑袋说,“姐姐,我错了,姐姐你原谅我吧。”

唐妧闹得衣裳头发都散了,却一把将妹妹抱住,然后对妙晴说:“谢七跟裴小姐约我十五灯节那日出去赏灯,到时候,咱们四个一起去。”

第44章 掌中宝四十四

四十四、

正月十五一大早,外面天都还是深深的蓝色,鸡都还没有打鸣呢,阿满就在床上差不多滚来滚去滚了有半个时辰了。也可以说,她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因为姐姐跟她说,今天下午要带着她出去玩儿,她实在激动,就怎么都睡不着了。阿满躺在床上又等了会儿,见姐姐还没有动,她悄悄爬过去,在姐姐耳边呼热气。

小手抓着姐姐胳膊,湿润润的小嘴都快贴在姐姐耳朵上了,阿满呼完热气就捂着嘴巴笑。

顺带着,又在被窝里滚了几圈,滚到床尾去了。

唐妧伸手去抓,却只抓到妹妹胖乎乎的小肉脚,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伸手撩开鹅黄色的丝绸帷幔,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天色,还是暗蓝色的。

这个时候,最多卯时三刻,又不要起来干活,时间还早着呢,唐妧又躺了回去。

阿满呆呆等了半天,没见姐姐起床,又从被窝里钻回床头来。唐妧就知道是妹妹在闹,等她一回来,她就一把按住她乱动的小胖身子,故意严肃问:“闹什么呢?一整夜都不睡,再闹姐姐晚上不带你出门。”

阿满急了,小胖手紧紧抱住姐姐,蹭着撒娇:“姐姐一定要带我去,不然阿满会很伤心的。”

“你都闹了姐姐的觉了,姐姐睡得不好,就没有精神,没有精神就没有力气出门。姐姐都不出门了,你还指望娘答应让你跟哥哥去?再说了,姐姐不去的话,哥哥肯定也不会去的。”唐妧忽然间也就没了睡意,搂着妹妹,也有些期待着晚上的灯会。她本来也是爱玩的性子,自然喜欢往人堆里钻。

“那姐姐你现在快睡,阿满乖乖的,肯定不动了。”听姐姐说不去了,阿满心顿时“咯噔”一下,立即安静下来。

唐妧静静等了好一会儿,都等不到妹妹再说一句话,她笑起来。

“都被你闹醒了,姐姐怎么还睡得着?行了,你再睡会儿,姐姐起床了。”说罢,唐妧撑着坐起身子来,等了会儿,还没有等到妹妹声音,她凑了过去,就听见了小丫头平稳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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