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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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常湘王殿下不从容了,不淡定了,眉毛都跳了:“闻柒出什么事了?”

此一招,百试不爽。皇后娘娘,委实是常湘王殿下的克星。借此一茬,凌公公才寻上机会说话,不敢再耽搁,连忙说:“昨夜子时,右相府惨遭灭门,上下一百多口人,只留了三个活口。”

话说了三两句,凌公公还没喘上气,常湘王殿下便没了耐心,脸色很难看,一张俊脸生生沉得不像话:“本王问的是闻柒,谁让你说右相府了?”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凌公公赶忙长话短说:“听说是有个少年郎瞧见右相府那位南诏的姨太太生得俊俏,方才路见不平英雄救美,顺带救了右相老大人与慕言公子,这才留了三个活口,其余一百多口人,死状残暴,几乎没有留下全尸,蛊虫遍地,像是南诏的——”

话还没说完,燕湘荀冷冷打断:“再废话一句,本王端了你的脑袋。”除了闻柒,燕湘荀一律事不关己,耐心兴趣通通没有。

凌公公摸摸脑袋,声音越发没了底气:“那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少年郎说是生得像……像皇后娘娘,少年郎身边还有位模样倾城的男子,许是,”支支吾吾了一番,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继续,“许是北沧的新帝秦六爷。”说完,深深吸了口气,这差事,真不好当。

燕湘荀听完冷着一张被烈日晒红了的俊脸,唇角抿直,好半天厮磨了一句:“英雄救美?”说完一声冷笑。玩他吗?昭告天下说今朝归来的家伙竟昨夜便回来了,还如此轰轰烈烈地打着英雄救美的旗子。

声东击西地提前偷摸进大燕就是为了拔刀相助?

燕湘荀俊脸一黑,启唇,只道:“狗屁!”他敢笃定,闻柒明着招摇撞骗!

凌公公心肝颤抖:“殿下。”

燕湘荀衣袖一甩:“回宫。”

此时,那英雄救美拔刀相助的女子,正站在长乐殿的书案上,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书案两侧,宫人侍女守卫排了两排,各自抬头,瞻仰,心潮澎湃。

正说到劲头,闻柒一脚蹬在书案上,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正当腥臭漫天,本宫探身一看,右相府门前竟是血染一片,往里一去,我擦,满地尸体堆积如山,火光熊熊,那尸身竟腐化为一滩黑血。”

这不,长乐殿里,娘娘正说起她英雄救美的光荣事迹呢。

不知是谁,很识趣的附和:“然后呢?”一干宫人侍卫都是听得一愣一愣,分外激动人心。

闻柒更是说得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只见那妖女纵身一跃。”闻柒身子跟着一跃,一脚踢上书案,她横手一劈,“一把擒住了右相府的美人姨娘,抬手,一片乌黑,本宫定睛一看,不好!是蛊虫!”

外院司膳房的小太监听到激动时,一声惊呼:“竟是南诏人。”

“不错,正是南诏的妖女。”闻柒定睛一看,小手挥舞,“本宫火眼晶晶,说时迟那时快,踮脚一跃,便接了那妖女一掌。”

“嚯!”殿中,阵阵倒抽气的声音,宫人们听得心惊肉跳,“娘娘,那可是蛊毒啊!”

闻柒一拍胸口:“怕什么,那妖女吃本宫一掌化骨绵掌,别说蛊虫,就是那妖女也没了半条命。”

说到此处,林小贱弱弱地插嘴一句:“娘娘,你刚才一遍说的是铁砂掌。”

哦,这是娘娘第三次宣扬她的伟大事迹了。

闻柒眨眨眼,一脸云里雾里:“有吗?”她想了想,笃定了,“哦,本宫左手一掌化骨绵掌,右手一掌铁砂掌,还顺带用佛山无影脚踢得那妖女口头白沫,四肢抽搐。”说得很是激动啊,还自个配了出掌出脚的招式。

林小贱又疑惑了:“娘娘,不是少林三十六腿吗?”怎么又变成佛山无影脚了?

闻柒面不改色:“先用的佛山无影脚,再用少林三十六腿补招。”

林小贱嘴角一抽,竖起大拇指:“娘娘高明。”

闻柒一脸得意,继续义愤填膺:“众恶贼见头目妖女被本宫制服,顿时一个一个全红了眼,提起刀剑便围攻本宫,以一敌千,本宫双拳敌四手——”

“娘娘,您不是说五百余孽吗?”林小贱一时没忍住,太诚实了没法子,说完就发觉自个多嘴了,果然,他不该听三遍的。

闻主子恼了,站在书案上就一脚招呼过去:“丫的,老娘说多少就是多少!话怎么那么多,是你亲眼看到了?是你英雄救美?”

林小贱连连摇头,立马说:“是娘娘,是娘娘!娘娘您说,您说!”其实林小贱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看到闻柒英雄救美了,那一幕该有多诡异啊。

闻柒瞟了个白眼,灌一口茶水,这才继续:“话说本宫以一敌千——”

“闻柒,该午憩了。”秦宓走进去,堂而皇之地接过闻柒的茶杯,把她抱下了书案:“今日便到这里。”

闻柒挣扎了几下,不依:“我还没讲完呢。”

秦宓很是无奈:“你都说了三遍了。”语气不由分说,“都退下。”

“是。”一干听众连忙撤退,半刻也不敢多做停留。

闻柒钻出秦宓怀里,挥舞着小手吆喝:“诶诶诶,别走啊,本宫英雄救美还没完呢?”

秦宓抓过她乱动的小手,凑近她唇边,笑着吐纳气息:“英雄救美?嗯?”一个字,尾音婉转,满满笑意,全是戏谑。

闻柒毫不难为情,很坦荡地说:“你救不就是我救,咱两谁跟谁?”

秦宓只是浅笑,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去:“乖,莫闹了,去睡会儿。”

闻柒眼睛睁得很大,很精神,小脸红扑扑的:“睡不着”

秦宓将她放在小憩的软榻上,给她盖上了薄薄的狐裘毯子,揉揉闻柒拧起的眉头:“不睡觉在想什么?”

“再想怎么弄死我的俘虏。”她想了片刻,一脸深意,“嗯,不能弄死了。”

秦宓道:“随你。”抱着女子,他着衣躺在她身侧,抱着她轻哄,“先睡觉,十八也困了。”

闻柒眯着眼笑,咬了咬秦宓的下巴。

殿外,正热闹,三五成群正将皇后娘娘英雄救美的事迹口口相传,有三个版本,各个都是天花乱坠。

程大一行人刚归来,听了这一茬,都振奋了。

“啧啧啧……”程大咋舌,“咱主子本事啊,放东陵芷三天好活,她就不打自招了,不过,白二,”转头问沉默深思的白二,“东陵鸢真能解蛊?”

白二思索着:“东陵芷一逃出来就那么迫不及待想灭口,就算东陵鸢解不了,她也一定知道什么。”

“嗯嗯。”程大想也是,越发五体投地了:“小主子真神机妙算,就料准了东陵芷那妖女会来杀人灭口,这才声东击西了一下,她就迫不及待来自寻死路了,还以为小主子远在建安呢,不想早早便在右相府等着请君入瓮,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东陵芷就来自投罗网了,正好被逮了个正着,自投罗网了吧。”程大嘿嘿一笑,“就是说嘛,小主子怎么会做放虎归山这样亏本的买卖,原来早有筹谋,一箭双雕。”

白二只回了一句:“是一箭三雕。”

“让东陵芷不打自招,又博了英雄救美的名头,还有什么?哪来的三雕?”不仅程大,梁六叶九他们也不明所以。

白二立刻三缄其口:“我该去给小主子熬安胎药了。”说着,便要遁了。

程大恼火,赶着大骂:“白庸医,你丫的就装!”

嬉闹间,梁六忽然念了一句:“安胎药。”他若有所思,眸间神色清明。

程大一头雾水下不去:“什么安胎药。”

“第三雕。”梁六自顾念了句,“主子怎会白白放了东陵芷。”便不再多说,转身走人。

程大一知半解,安胎药?第三雕?难不成放了东陵芷换了安胎药?程大抓了一把头,绕晕了:“靠,都给老子装深沉,不能一起玩耍了。”转身,也装深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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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程大一知半解,安胎药?第三雕?难不成放了东陵芷换了安胎药?程大抓了一把头,绕晕了:“靠,都给老子装深沉,不能一起玩耍了。”转身,也装深沉去了。

午后,闻柒初醒,睡眼惺忪时,美男入目,衣衫微乱,隐约可见脖颈下若隐若现的美人骨。

闻柒半睡半醒地想着:如此香艳,实乃人生一大惬事啊。

“闻柒,该喝药了。”

闻柒高高扬起的嘴角瞬间一耷,苦了脸,乌溜溜的眼珠子瞟着秦宓手里乌黑的汤药,一脸苦大仇深:“受罪啊,作孽啊。”说着,拍了拍肚子,恨铁不成钢。

诶,美人恩,实难消受啊。闻柒眉头越皱越紧,可怜兮兮地看着秦宓:“好像很苦的样子。”

秦宓迟疑了一下,凑近碗口抿了一小口,眉心拧起:“那不喝了。”

刚走到殿门口的白二脚下一个打滑,头上一颗豆大的汗滴下来,他大夏天的扎在火堆里辛辛苦苦熬了两个时辰的药啊。

闻柒目瞪口呆:“秦宓,不准任性。”

秦宓搁下药碗,半蹲在闻柒榻前,俊逸的侧脸阴翳似乎散不开,他说:“爷不放心。”

闻柒无奈,摸摸秦宓的头,哄:“这是安胎药,宽心。”

秦宓抓着她的手,用侧脸蹭了蹭她手背,嗓音低沉得有些缥缈:“爷不信那个疯子。”

闻柒盯着那药碗出神。

白二定了定心神,上前:“爷所顾忌的也不无道理,东陵芷的话实在没有可信度,她的心头血既能成蛊,如何能护得了胎儿,只怕是她为了出逃,故意设局主子。”

秦宓对着那药碗,眉头越皱越紧。

闻柒摇头:“不,我信她。”

秦宓拂了拂她眉宇:“你纵虎归山,她又岂是感恩戴德之人,只要有一分可能,就算同归于尽她也必定在所不惜,她如何甘愿护我们的孩子?”

“自然不甘愿,只是比起我的命,那就微不足道了,她那么想我死,肯定巴不得我一人受了这血蛊,自是不让我家十八殿下渡去一星半点,我和十八,她只盼我死,这药引,不会错。”她笃定,浅笑着,端起药碗,端详了一番,闻了闻,脸儿一皱。

这心头血下的药,确实有些难以下咽。

秦宓按住她的手,凝眸看她:“闻柒。”

闻柒拍拍他的手:“乖~”舔了舔药碗的边缘,“没事,你不是尝过了吗?”又舔了一口,拧着秀气的眉头,捏住鼻子,一口干了,随即,龇牙咧嘴。

秦宓顺了顺她的背脊,给她喂了颗蜜饯:“很苦?”

“嗯嗯。”她泪眼汪汪惨兮兮的。

秦宓俯身,将她唇齿含住,细细舔舐,闻柒乖乖伸出舌尖,任秦宓毫无技巧地吮吻。

额……殿中还有个明眼人呢,白二低头,一眼都不敢瞧,耳根子发热,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爷这么……这么……奔放!

秦宓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闻柒的唇角,才道:“给她把脉。”

“是。”白二上前,想也不想便探上了闻柒的手腕,凝神静气,片刻,舒了口气,“未有异常。”

秦宓眸间阴翳微散,揽着闻柒,拂开白二,握着闻柒的手腕用袖子擦了擦,又擦了擦,微微仰头看着闻柒。

白二瞧着爷手里那一截白皙的手腕,顿时傻住,瞧了瞧自个的手,有些颤了,这神医的手是有多遭人嫌弃啊,他终于觉得叶十的话不是无稽之谈了,叶十说:爷的猫,就算掉根毛,那也只能落在爷身上,谁敢沾一下试试。

白二不敢,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

“如何?”秦宓有些心疼闻柒,仔细吻着她唇边残留的药渍。

闻柒一脸嫌恶,往嘴里塞了几颗蜜饯,又给秦宓喂了一颗:“那疯女人的血和她的人一样,真丫的倒胃口。”秦宓浅浅笑了笑,搂着闻柒软绵绵的小身子,她枕在秦宓腿上,伸手去勾秦宓的脖子,微微往下拉了拉,“爷,十八殿下想吃杨梅了,要很酸很酸的那种。”

十八殿下近日嘴馋,尤其喜好酸食,昨日更是突发奇想,馋起了青涩的葡萄,这正当盛夏,哪儿寻那玩意去,可是累着了几匹良驹,奔波了一晚上,从南疆运了一箱子来。

这会儿换了花样,杨梅?杨梅树这时节连叶子都没长,这小祖宗诶!

秦宓懒懒散散的神色:“白四。”

白二苦着张脸,认命:“白二领命。”灰溜溜地退下了,别说没有叶子的杨梅树,就是铁树也得长出杨梅来。白四?还好,爷还记得他姓白。

闻柒瞧着白二萧条的背影,掩嘴笑,很不厚道的模样:“我怀疑你将来会记不住你儿子的名字。”目前为止,除了她的名字,爷喊谁都很随心所欲,姓与名永远不在一个调上。

秦宓认真思索了片刻,说:“秦十八,易记。”

秦十八……真好记啊!

闻柒嘴角一僵,扶着肚子的手也僵了:“代表儿子鄙视你。”她想起了十七了,爷怕是现在也不清楚十七的大名,一直以为十七就叫燕十七。

秦宓揉了揉她的肚子,认认真真地喊了声‘十八’,这就敲定了,好响亮的大名啊!对此,闻柒已经无言以对。

“东陵鸢呢?”闻柒随口一问。

秦宓言:“慕家那小子在,她不会跑了。”

东陵鸢看上慕小笼包了,十分地惊悚啊。

闻柒愣了一下,拱手,五体投地:“爷,我再也不敢鄙视你了。”秦宓挑挑眉,一言不发地亲着闻柒的脸,认真专注地从眉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亲,固执得不放过一处,闻柒被他闹得有些痒,往他怀里躲了躲,被扰了,秦宓便又从眉头重新开始亲着。闻柒干脆不躲了,任湿湿的吻落在脸畔,她眼也不眨地盯着秦宓,“你说,东陵鸢到底能不能解了这蛊。”

秦宓的唇落在闻柒唇边,不动了,敛眸:“能。”

闻柒捧着秦宓的脸,点头:“嗯,肯定能,不然东陵芷不会那么着急杀她。”顿了顿,眸光缠住,“那晚,东陵鸢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有关解蛊的事情?”

秦宓默,良久:“嗯。”

闻柒一愣:“没了?”她想,一定有什么。

“交给我,你好好养胎。”没有从眉头开始,他只是亲吻了闻柒的眼,他眸底,是幽深的一片,深不见颜色。

果然,他瞒了她。闻柒并不问,只是窝在秦宓肩上,呢喃了一句:“我有些不安。”

秦宓掌心覆在闻柒腹上,微暖,他嗓音轻柔得似蛊惑,沉迷:“不会有事的。”

她自是信他:“嗯。”腹下暖暖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格外艳红,似染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倾洒而下,晕红了暗牢外的藤蔓。

据说,暗牢漫血,是以,这常青藤,总是格外繁盛。

“姐姐。”

空荡荡的暗牢,一缕轻音,缓缓回荡,反复不散,阴暗昏沉的暗室,石壁长了青苔,森冷的厚厚一层,蜿蜒在冰冷的铁链上,忽而照进浅浅的幽光,女子轻唤:“姐姐。”

铁链拉扯出微微声响,那人抬头,满脸血水结痂的发,隐约露出几许骨肉,她颤了一下,半跪在地,铁链撞击刺耳:“你来做什么?”

猛地抬眸,只见铁链锁着的女子眉下两个深深的血窟窿。没有脸面,没有眼眸,是东陵芷,已为阶下囚,当日何等风华,只剩一身血衣,包裹着残肢骸骨。

这般模样,折尽尊严。

东陵鸢细细看着,平静无痕的语调:“看你死了没有。”铁链被撕扯的极响,东陵芷剧烈地挣扎,东陵鸢置若罔闻,语气毫无起伏,淡淡而起,“过几日我便要回南诏了,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母皇的,你有生之年应该回不去了,秦六爷怕是尸体也不会给你留。”

第二次落网,东陵芷再无活路,便是死,也由不得她了。

东陵芷抬着头,没了眼珠,两潭血水却准确地盯着东陵鸢,嗓音撕裂,很哑,她扯着手上脚上的铁链,血流不止:“鸢儿,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破裂的嗓音几乎嘶吼,拉扯出满嘴的血液,“不要助闻柒,不要给她解蛊,她若安然,我死不瞑目。”

瞑目?没有眼睛,如何能瞑目呢?

事到如今,她不求生,不求死,只求闻柒同归,妄求而已,她啊,真是不清醒了。

东陵鸢不禁冷笑了,灵动清澈的眸子寒了:“就在上一刻我还在想着怎么求闻柒,让她能给你个痛快,至少不要这样受尽折磨,就在刚才你求我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

东陵芷无力低吼着,满脸腐烂的皮肉,化了脓,任剜了眸子的眼窝里淌出血水。

东陵鸢撇开眼,已不忍再看,眸子潮湿,她微微哽咽,却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有力:“你分明知道,我若敢对闻柒耍什么诡计,秦宓定不会让我好过,下场只怕与你无二,你只求我让你死了瞑目,可想过我这个妹妹会不得善终,你想让闻柒给你陪葬,怎不想我会死不足惜?”她反笑,纯真的模样,却尽是讥讽,“姐姐,就像上次,你已经两次将我这个妹妹推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东陵鸢,她都懂,只是不愿明了。

东陵芷恍然一笑,扯动皮肉泛了青脓,森森可怖,她说:“鸢儿,你真聪明。”

果然是嫡亲的姐妹,一样的精明。

“让你失望了,我不傻,只是不愿像你这般机关算尽,最后将自己算了进去。”东陵鸢似笑,唇边苦涩,自嘲般,“也是,若不能聪明得像闻柒那般无人能及,像我这样糊里糊涂也好,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谙世事也好,若不安分,我这样被当做弃子的敌国俘虏,早死了。”

大智若愚,南诏的巫女,又怎会毫无城府。东陵鸢,看得透彻。

“二十年姐妹,我从未看清你。”皇家之人,总归谁都不对谁推心置腹,藏得太深了。

东陵鸢笑了一声,薄凉:“同样,我也未曾想过,你会因为一己之私对我赶尽杀绝,昨夜若闻柒没出现,我的尸体应该早就凉了。”

东陵芷并不置可否,半跪在地,残肢缠着铁链,血,凝固,淌出……

东陵鸢走近,蹲下,与她平视:“还记得小时候,你也不过九岁,才见了秦宓一眼,便不顾一切去了南诏,甚至连巫女的也不做,南诏江山也不要,你本该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本该坐拥江山后宫无数,如今剥了皮,剜了双目,也许明日还会断去手足,会割去舌头口鼻,会剔出五脏六腑,会一块肉一块肉地割下,日日夜夜受这剜肉剔骨之痛。”

东陵芷猛地抬头,蓄血的眼窝,汩汩流出,她扭扯挣扎,无声嘶吼。断去手足,割去舌头口鼻,剔出五脏六腑……

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归处,不死不生,不休不止……

东陵鸢问她:“今时今日,你后悔吗?”

“不后悔,绝不。”她用破碎的嗓音嘶吼出声,毫不犹豫。

她啊,死亦不改初衷,东陵鸢只想笑,笑她可笑。

分明连眼珠都没有,眼潭里似乎凝出了决然,那样坚定,东陵芷痴痴傻傻地笑着:“爱而不得,秦宓是我的劫数,我只是遗憾,只是不甘,只是死不瞑目,只是恨不能杀了闻柒,恨不得日日夜夜咒她不得好死,用最后一口气诅她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爱、恨,皆入了骨髓,便是如此剜肉剔骨,也褪不去一分,有没有那样爱,有没有那样恨,便是不能入土为安也要化作白骨,刻骨铭心。

“何必诅咒,明知道不会灵验,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东陵鸢起身,望了一眼地上佝偻的女子,重重道,“一路好走。”

东陵鸢转身,踩了一地血渍,身后,女子疯狂地喊着:“我不后悔,不后悔!”铁链被拉扯得刺耳,仍遮不住女子癫狂的撕心裂肺,“闻柒那个贱人,她才应该去死,她怎么不死……”东陵芷歇斯底里,一遍一遍,直至声嘶力竭,“她该死,去死,去死……”

到底是有多恨?也许东陵芷也忘了,她曾爱过的男子,唯有恨,融入血肉、刻进骨髓的恨,死,亦不休。

东陵鸢顿了片刻,回头,借着微暗的光,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子,那一地血,一身伤,刺目,她唇边笑的荒凉,耳边,听得暗牢外,有人道:“割了她的舌头。”

割了舌头,之后呢,是口鼻?还是四肢?或者是五脏六腑吧。

“闻柒,我诅咒你,以南诏巫蛊下咒,念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不得善终……”

恶毒的诅咒还未落下,只问一声嘶喊,然后是女子断断续续的残音:“额……额……”似乎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息,怨怨而念,“闻、柒……”

然后,她再也发不出声响,嘴里,眼里,全是血,喷涌而出。这辈子,她没有胜过闻柒一次,一次都没有,叫她如何瞑目,如何好死……

嘎吱轻响,石门合上,昏昏暗暗,她早已看不见,尤记得昨日,也是这般时候,这般黄昏下,却恍如隔世。

昨日,申时。(倒叙到一天前)

“闻柒如今身在何处?”

燕都城下,天已昏暗,没有人烟,东陵芷一身暗黑的斗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半面黑纱,不见容颜,唯有点漆的眸,灼亮又锋利。

城下,数百黑色劲装的男子,纶巾覆面,隐身在城后的昏暗里,只见一团团黑影,领头之人拱手躬身,道:“探子来报,方过建安城,明日午时入境燕都。”

东陵芷唇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道:“今晚动手,在闻柒出现前,东陵鸢必须死。”她满眼杀气,翻腾。

男人迟疑,黑巾覆面,一双鹰眸如炬:“长公主,娆敏公主虽为大燕俘虏,却身为女皇陛下所喜,若——”

话未完,一双柔弱无骨的指便擒住了男人的喉,紧紧一扣,男人瞳孔骤然放大。

指尖泛黑,东陵芷道:“逆本宫者,”瞳孔一缩,森然嗜血,“死。”话罢,指尖一紧。

嘎吱——

咽喉骨断裂,男人绝倒在地,死未瞑目,喉间一层乌黑,缓缓开始腐化成血水,片刻,便尸骨不存,留地上一层血衣。

东陵长公主,杀人如麻。身后,数百人噤若寒蝉,兢惧不已,再无谁敢多言半句。

东陵芷执绢布,细细擦拭着手指,未抬脸,黑色兜帽下,黑纱蒙面,阴冷又鬼魅的闪着眸光,道:“子夜时分,右相府,不留活口。”

“尊令。”

酉时,天已全然暗下,燕都郊外毫无半点灯火,月隐云层,天似泼墨,黑得化不开。

北沧质子府外,萧条,门庭荒芜,隐约,从门缝里漏出一点烛光。

“啧啧啧……”女子拖着长长懒懒的调子,忽然一声清凌凌的叹息,“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新月昏沉,隐约倾洒在院落的枝桠上,摇摇坠坠落下点点斑驳,树影下,点了两盏青灯,映出朱漆的门窗,满地暖玉铺陈,四面墙壁,嵌了杏黄的夜明珠,好不奢华,枝桠下,一把藤椅上,女子懒懒半躺,身侧,男子摇着玉面羽扇,轻轻拂着女子的发。

这二人,可不就是闻小爷与宓爷,如此安逸地晒着月色,到底是何人造谣此二人方过建安?

哦,可不就是闻爷昭告天下堂而皇之地……声东击西。

她枕在秦宓腿上,他的手指,穿过她发梢,嗓音清冷似月色:“也好,爷有些不能等了。”拂开闻柒的发,秦宓的指尖落在她脖颈,轻轻摩挲着,“已经开了两叶了,可会疼?”

花开两叶,这血蛊,已入了心肺,她脖间,缠缠绕绕的血丝,围着血染的花骨。

闻柒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她伸出手抓住秦宓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板着一张小脸,“不准胡思乱想,我会安然无恙,小十八也会好好的。你家猫儿神机妙算着呢。你瞧,东陵芷这不是来自投罗网了吗?哦,还不打自招了。”她说时,洋洋得意,眸子同刚钻出云层的初月一般。

秦宓蹙着眉宇,似轻斥,似无奈,终化为叹息:“若是她不来,你怎么办?以后不许玩这么大。”

她倒是肆意妄为地任着性子来,没个怕的,只是秦宓替她牵肠挂肚,如何也是不放心的,世间哪有万全,只怕万一。

闻柒却扬起唇角,笑得肆意,眸中璀璨极了:“怎么会不来,爷,你大抵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有多疯狂,我的命贵着呢,若没有全胜的把握,我怎会胡来。”

秦宓无奈,失笑,拾起她的发,亲吻着,细细听她呢喃,并未言语,耳边是闻柒轻轻柔柔的碎碎念:“我放虎归山便是等着她去斩草除根,东陵芷那女人爱你成狂,她已是不怕死,怕的,便是我不死,我笃定,若血蛊能解,只要留她活路,她定会去以绝后患,看吧,我算准了,东陵鸢便是她的后患,南诏巫蛊,嫡传巫女,东陵鸢虽说是个半吊子,却也没掉链子,倒是东陵芷,着实狠心了些,亲生的妹妹下起手里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骨肉血缘,竟是不比我家爷一分,她啊,为了你,成痴成魔,已经无药可救了,也好,等小爷立马去收了这妖孽,省得为祸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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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后面都是回忆,倒叙来写,若有疑问,再联系下一章,这两日我从家里赶往学校,更新全乱套,今天刚到,为了弥补妞,我再去码一章,也许深夜更,也许明早

☆、第四十四章(二更)

“我放虎归山便是等着她去斩草除根,东陵芷那女人爱你成狂,她已是不怕死,怕的,便是我不死,我笃定,若血蛊能解,只要留她活路,她定会去以绝后患,看吧,我算准了,东陵鸢便是她的后患,南诏巫蛊,嫡传巫女,东陵鸢虽说是个半吊子,却也没掉链子,倒是东陵芷,着实狠心了些,亲生的妹妹下起手里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骨肉血缘,竟是不比我家爷一分,她啊,为了你,成痴成魔,已经无药可救了,也好,等小爷立马去收了这妖孽,省得为祸人间。”

秦宓懒懒启唇,只道了一句:“疯女人。”语调,毫无温度,对东陵芷,宓爷确实是不喜到了极致。

闻柒痴痴地笑着,抱住秦宓的手缠上去,笑得不怀好意:“爷,坦白从宽,说说,你是如何让好端端的良家姑娘走上了这自掘坟墓的康庄大道的?嘿,就等着半个时辰之后,自找死路走投无路,唯有抹泪哀泣。”

这话虽浑,却也戳中了要害,东陵芷如今境地,确实是红尘风月惹的祸,怪只怪秦宓这容颜,蛊了女子,乱了神智,疯魔至此。

对此,秦宓有些无辜,他盯着闻柒深深地看,语气沉闷却认真:“闻柒,爷瞧都没瞧过她一眼,她是个疯子罢了。”

闻柒笑了笑,手指挑起秦宓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那倾城的模样,她作痴迷状:“不需要瞧一眼,秦宓,”她凑过去,一口亲在秦宓侧脸,她偷笑,肆意得意,“你怎就没有自觉,你这副容颜,要叫世间女子疯魔,便足了。”手指一转,她指了指自己,嘴角高高扬起,“当然,除了小爷我。”

秦宓笑着亲她:“怪我吗?”这副皮囊,终是惹了红尘,他也只得无奈。

闻柒用指尖轻点秦宓的唇,笑眯眯:“乖~”她勾勾手指,“小爷要补偿。”

秦宓凑近,吮了吮闻柒的指尖,邪魅一笑:“爷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可以给的?”

闻柒深思,点头:“嗯,有理。”说着,眉眼一眯,一个翻身,压在秦宓心口,手指一勾便扯住了秦宓的衣领,耍流氓,“那就莫怪我辣手摧花了,小爷要予取予求为所欲为,非要把你榨干了,看你还怎么去祸患良家姑娘。”

这厮,耍起流氓来,还真没个度。

秦宓拧着眉头,眸光落在闻柒小腹,伸手揉了揉,他严词拒绝:“不行。”

却是难得,秦宓不从她,平素,他总是由着闻柒胡作非为。闻柒嘴角嗪笑,浓浓的玩味,她俯身,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爷,抗拒从严哦。”

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什么的,闻柒最喜欢了。

秦宓扶着她的腰腹,语气很严肃:“白二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

一句话,闻柒灵魂出了窍,傻住,嘴巴都合不上。秦宓凑上去轻柔地亲吻,温柔地哄:“乖,要等过了这段时间。”

怎么听着,有两层意思,爷很遗憾?她很猴急?哦,还有一个意思,爷真还是不耻下问,与神医探讨行房之事,是不是太……

闻柒装模作样地轻咳:“咳咳咳……小的开玩笑,开玩笑。”绕是她脸皮厚,也有点扛不住了,爷这正经样子说起不正经的事,闻柒哪忍得住不想入非非,闻柒呛到了,“咳咳咳……此事,咱再回头长聊,长聊,先说正事,正事!”

“闻柒,爷不喜欢铤而走险。”将坐在怀里的女子抱起,安置回藤椅上,秦宓侧着身子偎着闻柒,用指尖戳了戳闻柒的脸蛋,“下次,不准了。”他轻轻戳了一下,闻柒浅浅梨涡,漾开绯色的一圈,似乎觉得好玩,秦宓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闻柒的脸颊。

闻柒笑眯眯地应着,点头作揖道:“小的遵命。”

秦宓轻哼,有点不愉悦:“你哪一次都不听我的。”

爷,很幽怨。他的猫儿太野,确实不听话,训不乖。

闻柒笑着在秦宓怀里打滚,趴在秦宓身上,支着脑袋,反问:“那你听不听我的?”

秦宓抿唇,有点不甘愿,有点忧郁,乖乖点头:“听。”被训乖的,是他。

嗯,这是一门学问,学术用语:反调教。闻柒仅以秦宓为实例,已修道成精。看,宓爷多听话。

“我家爷真乖,有赏。”闻柒笑出了声,亲了秦宓一脸口水,“时辰差不多了,宓爷,英雄救美,约吗?”

秦宓还是一贯地听话,点头,起身,将闻柒抱起。

此时,酉时已过了三刻,月出云层,悬于西楼,如钩,月色温柔,碎了影子,斑驳。忽而,移形换影,月下,风吹灯芯。人影鬼魅,右相府外,照明清灯骤然捻灭。

昏昏暗暗里,灯火摇晃人影,隐隐血腥扑鼻,堆积了一地尸体,蜿蜒了一路血液,大片乌黑,弥漫了腥臭。

半刻钟,血洗相府,上下几百人口,几乎灭绝,满地巫蛊,毁尸灭迹。

咣当!

相府大门骤然大开,风起,吹起女子黑色斗篷,她缓缓走来,从暗里,沐了一身夜色,大大的兜帽,几乎遮掩了整张脸,额角,露出一角黑色的面纱,面纱下,一双眸子,黑冷、阴沉。

尸体里,站着一个女子,缓缓看向门口,喃喃:“姐姐。”

门口女子,凝眸,似笑,冰冷着,一步一步碾过一地的血渍,她走进,手染血色的祸首全数躬身,齐呼:“长公主。”

来人,是东陵芷,她的姐姐,带了满身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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