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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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先松手,少年问,似乎多了丝不明意的小心翼翼:“你不怕?”不怕血腥?不怕尸体?不怕这样杀人如麻的我?不知为什么,少年问不出口。

“我怕。”她细弱的声音回答她怕,可是眼神却丝毫没有闪躲,直直地望进少年深不见底的眼里,她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你也怕。”

女孩话音刚落,少年抽回右手,几乎脱口而出:“习惯不可怕。”

少年的世界里杀人如麻早就成了一种习惯,怎会可怕?可怕的是他的世界空白的只有杀人,似乎只有血的温热才能让他觉得还活在这个世界,这才可怕。

生来他便注定要成为主宰,害怕对他来说只是奢侈,是他埋葬了的私念,她却洞悉了。她扬起小脸,很笃定:“你怕这种习惯。”

一句话,像蛊惑一般,牵扯出了少年最深的隐疾:是啊,他怕,不怕杀人,却怕世界里除却杀人一片空白的习惯。

原来,还有人知道他的害怕。

雪突然停了,雪地里一高一低的身影还在。

她说:“你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不要弄脏了。”

他说:“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说:“美好的东西都该被珍惜的,就像你的手,不该只有习惯。”

少年看着自己的手,好看?染了多少血了?他都记不清了。少年笑了,却看不出喜怒。

女孩笑着点头,笑着眨眼,笑着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少年的视线。

雪地上,余留的脚印清浅,少年手里的温热在散去,突然少年想留住这份温暖,很想很想。

从始至终,少年都没有动,只是看着女孩的背影渐进模糊再消失。雪地里又安静如斯,只有轻轻的呢喃,凉凉的:“她的手……很暖,很暖。”

这个冬天,他遇上了她,少年名左城,女孩唤作夏初。这一年左城十七满了四旬,江夏初十一差了两月。

然后,雪,停了,又下了,故事周而复始,命运兜兜转转。

也是在那一天……

荒废的街角,明明漫了一地雪白却黑暗充斥,哦,有种黑叫暗无天日,那是人心的死角,是阳光照不进的地方。

角落,站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男男女女,还躺着瑟瑟发抖的女孩。他们趾高气昂,她伤痕累累。

“野丫子,不知天高地厚是吗?这条街可是我们的地盘。”

“这里死过很多你这样的乞丐,没准你会是下一个。”

“死了算了,省的碍眼。”

“她这么臭,弄脏了地怎么办?”

……

一句一句谩骂,不停歇的拳脚砸在女孩瘦弱的身上,她只咬着牙,唇角鲜血狼藉,她却一声不吭。

有时候,死也许是救赎,有些人却抛不下尊严。

路人来来往往,可笑吗?没有眼神停留,一个也没有。

生活总是这样,自己的、别人的,分成两个世界的。人总是这样,吝啬怜悯,习惯无动于衷。

女孩闭着眼,兴许在祈祷上帝让她有尊严的死去吧?是幻觉吗?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天使了,站在漫漫雪中,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突然她害怕,怕天使会讨厌她身上的臭味,还有身上的脏兮。

她已经听不清楚了,恍恍惚惚,天地在旋转,美丽的少年却很清楚,每一句话亦清晰。

“再动她一下,这里死过很多人,下一个就会是你。”声音很沉,还有肃杀的阴冷,却如天籁盘旋在女孩耳际。

“你是什么人?这里没有闲事给你管。”女孩很讨厌,这个声音打扰到了她的天使。

“这条街不是你们的地盘。”顿了顿,“姓左。”

然后那些趾高气昂的面孔,变得面面相觑,变得唯唯诺诺,比这风还快,席卷着消失了。

女孩的眼睛很痛,肯定肿得不堪入目,她却睁得很大,望着少年。

少年没有看他,像那些路人一样,一眼也没有,他转身甚至带着一种决然。

哪来的勇气女孩不知道,可能真是绝境中的人,不会放过一丝希望吧。她拖着疼痛的腿去拉住少年的手。颤抖着声音,她哀求:“带我走吧。”眼里似乎热热的,有种女孩不熟悉的液体在不受控制,“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她的尊严,她的倔强,她居然全然忘却了。

她忘了很多年的东西,居然学得这么彻底,那样东西叫脆弱。

少年不看女孩的脸,只蹙起了眉,说:“手脏了。”他抬头,对上女孩肿胀的眼,没有厌恶,却也没有任何感情,问,“我的手好看吗?”就在今天有个女孩说他的手很美呢,他想幼稚地确认一次。

女孩怔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着那双剔透分明的手,直点头:“嗯,很美的手。”

多美的手啊,应该是上帝精心下的杰作吧,可是被女孩她染脏了,那点瑕疵女孩觉得刺目,她缩了缩手。

然,他抓着她的手,有冰凉的触感。

似乎很多东西都停止了,她只听见他说:“你的手也是暖的。”女孩只觉得沉沉浮浮,抓住了浮木,因为有人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嗯。”女孩从不懂相信,可是这次她丝毫不怀疑。

这是她的天使啊。

“你叫什么名字?”

“初影,成初影。”

少年转身,女孩似乎还听见了一句:“原来这双手还可以救人,我以为只能杀人呢?”

这个冬季很平凡,却有许多不平凡的故事。

此去经年之后,她才知道,她不过是那人的影子,却犯了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场雪里,从此他们都逃不开这张命运的网。

岁月如梭,那年冬天的雪不复,那些如水的心事,还有多少沉淀,又有多少被冲刷。

夜很暗,左城的城空了,是凉的,远处的月里,映出了他十一年前的回忆。

第一卷前尘方恨少 第七章:不懂情趣

五六月的天,很蓝,阳光不算太烈,碎了一地斑驳,温柔了人的影子,只是这偏离繁华的陈旧老街有些人影稀疏,看不出这个季节该有的热闹。这条老街大概有几百岁的年纪了,被岁月风化的萧条冷清,放眼望去,唯一还‘苟延残喘’的茶馆前,一张木椅,一盏茶,一个女人,倒也安静宁和。

啜了一口茶,唇间苦涩弥漫,江夏初面如静水,只是在望了一眼手表之后,皱了眉头。

转角的街口,一辆大红的法拉利急促行驶,拉出一道长长折痕,还有这一带少闻的车鸣,江在铖这才松了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冷冷清清:“我在这等了你足足半个小时。”

来人一身当下流行的混搭风,不伦不类中尽显妖娆风情,乍一眼望去,就是一颜色混合体,明明女气的打扮,竟叫这男人穿出一种极致魅惑,不由得叹一声:妖孽就是妖孽的,还不是一般级别的,可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叶在夕是也啊。

取下墨镜,长腿一伸,神情惬意地半靠在在木椅上,拿起一杯茶就往嘴里大灌几口,中国几千年的茶文化叫他喝出了一股江湖味,还笑得风情万种,半真半假地调侃:“三年来,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自然要为悦己者容一下。”

“浪费了,这衣服很贵吧。”江夏初拿着茶壶,又斟满了叶在夕前面的杯子。

浪费了,这么好的茶,有点暴殄天物。

说着衣服很贵,却垂着眸子倒茶,哪有多看一眼,叶在夕有些挫败,却漫不经心地揶揄:“你多看几眼就不亏了。”

“三点的时候你有签唱会是吧,我没记错还和林倾妍一起,这身衣服不会暴殄天物。”

江夏初只是浅笑,唇角晕开的极淡的纹路,像茶面荡开的浅波,叶在夕想,这个女人喝茶的样子是极美的,虽然一点脂粉也没。

不过,如果语气不这么冷硬正经就更完美了。

叶在夕笑,这春光明媚了好几转,融在他桃花眸中,别样风情,美中不足便是嘴角一撇,几抹幽怨:“江夏初,你能不能别开玩笑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某人心里不爽,过去十年与林倾妍被传作情侣也没过这种感觉。

“我没开玩笑。”确实,语气很认真,喝着茶,慢条斯理。

这个女人总能这样不动声色地气死人不偿命,他挫败叹气:“好吧,我自讨没趣。”话锋一转,神情像只养尊处优的贵宾犬,慵懒眸光扫过江夏初,开始品头论足,“你也不注意点形象,你一个金曲制作家,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这样就出门了?”

江夏初只是似笑而非:“我不是你。”

确实不施脂粉衬衫长裤,比不过某人亮黄的发,酒红的衣,还有一条极似裙子的裤,似乎那辆骚包红色法拉利也是全新,前几天还是黑色豪爵呢,换的真勤。江夏初不敢恭维,这身行头,这种奢侈,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叶在夕倒不以为意,习惯了自个风情万种,习惯了江夏初泥古不化,只是再抬眸打量一下这人烟罕见的空巷,一张俊脸便有些沉了,控诉道:“约会也不选个浪漫点的地方,我说你这个女人,难道没人告诉你约男人出来千万不要选这么没有情调的地方吗?没个人影不说,怎么还阴风阵阵的。”托了江夏初的福,叶大少爷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样无人问津。

本就不是约会,何需情调?林浅清自顾品茶,置若罔闻,淡淡说:“我找你是正事。”

叶妖孽俊脸黑了几分:“不懂情趣的女人。”拿起茶杯泄愤一般灌了一口,皱眉,一脸嫌恶,“真苦。”像只没有餍足的猫,懒懒启唇,“说吧。”

将身前的茶杯推远了几寸,事实证明,妖孽与茶文化犯冲。

淡漠无痕的眸色染了几分墨色,嗓音如茶寒苦:“那天晚上,去的为什么是左城不是林倾妍?”

原本对着茶面整理发型的手一顿,茶面映出一双精致桃花眸,忽明忽暗,唇角勾起几许冷笑,再抬头,已如常:“左城是这次电影的投资方,那首曲子,就是签在了他公司名下。”还有一句,他大概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那日,约见左城的人便是我……

江夏初,任凭心如死水,五年藏匿还是抵不过一朝卷土重来,叶在夕勾唇笑得一贯妖异,只是多了些微末的揶揄。沉寂了三年了,确实该碎碎她无痕的面具了。

江夏初满心满腹都是那一纸合约,还有那人挥之不散的阴影,自然毫无察觉对面人的细末,只是微带局促地问:“能不能停止合约?”

“林倾妍已经签了主题曲。”

“那是我的曲子。”

三年,江夏初第一次语带忿恨。叶在夕只是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却端着一脸难得的正经:“她是你选的歌手,那首曲子已经签给林倾妍了。”末了看着她的眼,补一句,“现在归属左城。”

左城二字,叫江夏初修炼三已久旧的千里城墙在眸中溃不成军,沉沉浮浮全是错乱惶恐的碎片。

“没有一点办法?”除非黄土白骨,她绝不妥协那人,“除非违约。”嘴角再无一丝笑意,好听妖异的嗓音竟沉凝暗哑至此,“这种打算最好不要有,先不说违约金,你要是在这个时候违约了,这条路就算走到头了。”

江夏初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但是总是有舍有得的,与其继续那生不如死的纠葛,什么就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脸上微微释然,她竟是轻描淡写地说:“如果非要如此的话——”

江夏初话音还未落,猝不及防,叶在夕沉声何止:“江夏初。”似乎察觉到言辞过于偏激,他放软几分,“理由呢?你不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

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她,她也一样,三年,总隔着一层不能捅破的纸。

“哪有什么理由。”她淡淡浅笑,凄寒像寂寞的雪。

叶在夕冷笑,水墨画般无痕的面庞爬上一点失落:“江夏初,你当我傻子啊。”

叶在夕突然想笑,真的觉得可笑:是啊,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惊心导演了这一出好戏,所有准备就绪之时,却想喊停了,他想,大概是剧本写了三年之久,他这个导演一时无法抽身吧,的确是个傻子。

“回去吧,快三点了。”她只是这样说,连眸光都不曾抬起,移动,望着手里的茶杯。

一个不愿意诚实的人,一个不屑撒谎的人,却总是要选择这样拙劣的推拒方法。

他苦笑,一张叫人叹为观止的俊脸,居然像笼了一层寒雾,倒真不像他了:“每次用这一套不觉得厌烦吗?掐好时间,转移话题,用完就丢。”一笑,一颦,又是另一番风情,“没良心的女人。”

还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妖孽,所以,人都有许多许多的面具。

“回去吧。”将苦涩的茶一饮而尽,她不皱眉头,茶水亦如清水,眼波也亦如清水。

“又是这一句。”叶在夕并无动作,长腿依旧打在木椅上,懒散没个收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桌面,“江夏初,可别觉得可以这么容易就甩了我这个糟糠战友,你还欠我两年的曲子呢。”

“知道了,林浅清该等急了吧。”

又是林倾妍,弄得他们好像真有什么似的,莫名其妙!他霍得跳起来:“丫的,我真是欠抽。”拿了墨镜,还‘不经意’将茶水洒了一桌,恶狠狠丢了一句话,“你更欠抽。”

转身,只见阳光下一抹红影远了。

江夏初笑笑,又沏了一壶苦茶,更苦了几分,却也比不过唇间苦涩。

第一卷前尘方恨少 第八章:梦魇

江夏初笑笑,又沏了一壶苦茶,更苦了几分,却也比不过唇间苦涩。

这个花季,还是夏天,她还是她,只是一睁眼便是凋落,罂粟花的季节,她再也学不会绽放了。

这天晚上,江夏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不过来,其实也不是梦。

一轮冷月高悬,星光如辉,碎了一地的冰冷。杏黄的月光如同调皮的小孩般跳跃着,吻遍梦里的女孩,笼在迷蒙下,她安静的容颜映白了月色。

不经意间,唇角扬起一抹浅莞。很多年了,她没有如此笑过了。梦的伊始,很美很美。

是梦里吗?就当是吧,她恋上了梦里的感觉,竟贪心地不想醒了。

天,很蓝。那是个金黄色的海洋啊,暖暖的的斜阳碎在油菜花田。风拂过,黄色的花絮肆意弥散,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伴着伶仃的嬉戏,在油菜花的田间。

黄色的花朵上,印上了女孩笑靥如花的脸颊,绯红像天边偷来的云彩。

小径,弯弯曲曲的,那里坐着的人儿啊,仰着头迎着光的方向。

女孩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偶尔拂过身旁的男孩,他转过头,看着女孩如栀子花般纯纯的笑,然后,他也笑了。

“谦成,我要念你念的高中。”女孩忽而转过头,半明半暗的夕阳打在她的侧脸上,却鲜活了女孩认真的表情。

“嗯。”轻轻点头,男孩伸出手,将女孩的发拢到耳际。

“谦成,明年这个时候,你还要陪我来看油菜花。”女孩挽着男孩的手,痴缠着不肯松手,嫣然笑颜晃了谁的眼。

男孩宠溺地牵起女孩的手,似乎男孩寡言,只是淡淡答:“嗯。”

“谦成,明年不够,我要许多许多年。”

“嗯。”

“谦成,夕阳好看。”女孩顿了顿,些许羞涩,声音轻柔,“我也好看。”

“嗯。”男孩看着女孩的侧脸,一直一直,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夕阳。

“谦成,……”

“嗯。”

“谦成,……”

“嗯。”

……

十五六岁的无邪里,都说花季的女孩,有很多个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男孩只是静静地听着,淡淡地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西边的云彩微微暗了。女孩说累了。

“谦成,你背我。”女孩站在夕阳下,裙摆下的手张开,笑得肆意。

“嗯。”

小径里,男孩背上的女孩满足地笑开了,梨涡浅浅,盛了一个季节的馨香。

“夏初。”男孩轻轻地唤了一句,轻柔地像这春季的风。他走得很缓,看得出些许小心翼翼。

“嗯。”女孩小声应了一句,兴许是累了,女孩半眯着眼。

“夏初。”男孩不厌其烦般,再喃了一句。

“嗯。”女孩懒懒应着。

“夏初。”

“嗯。”

……

“夏初。”寡言的男孩如斯反复地念着女孩的名字。

“你叫了很多遍了。”

“我怕有一天,我叫夏初的时候,没有人应。”男孩抿着唇角,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年少时的心事。

“傻瓜,我会一直赖在季家,一直赖着你。”

“好。”

然后,男孩笑了,背上的女孩不知不觉睡着了,花还在继续纷飞,在那个春天的油菜花田。

梦还在继续,月亮看见了,梦里的她笑了。

梦还在继续,十五六岁的他们学会了愁思。

宽大的铁栏,横在女孩与男孩中间,隔出伸手无法触及的距离。

“夏初,一定要走吗?”男孩凝着女孩,深深的眼里似乎有些星点。

女孩抿着唇,很用力,泛着红色,为难极了:“我也不想走,我舍不得季爸爸,季妈妈,小黄……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女孩呶呶地唤了一句,“谦成。”

女孩点点泪花盈于睫,很伤心,却还不忘她的宠物狗小黄。

“那就别走。”男孩近乎祈求一般。

“可是姐姐病了。”

男孩微低着头,须臾,再抬头,似乎眼里多了一份不属于他年纪的坚定:“你还会回来吗?”

女孩点头如捣蒜:“会的,我们约定过的,我会一直赖着你的。”

“那好,我等着你。”

“我不会走远,你也要等在原地。”

“好,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拉钩。”女孩伸出嫩白的手指,眼眶中泪儿汪汪。

男孩伸手,不求一百年不变,只求在彼此存在的年华里,不渝。

还是夕阳西下,女孩与男孩约定,一个会回来,一个会等,约定太美,只是现实最爱支离破碎。

月亮啊,曾经的女孩还记得他们的约定,你记得吗?那么美丽的约定,就算在梦里也不能实现吗?

美丽的梦啊,何时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了,然后阴翳慢慢爬上了她的眉间,一点一点消散她的小小的幸福。

闭着眼,那张容颜还是那样清晰,那是她第一次见那个男人,她不知道,其实那是第二次。

那时的她还懵懵懂懂,不懂得害怕,不懂得人心藏得很深很深,她只看到了那个很俊逸的男人,很年轻,而且他有一双很美很美的手,记忆中,女孩只见过一次这样好看的手。

女孩似乎有些怯生生,这个奢华的大房子,这个冷漠的男人都让她很无措。她点点头,还有些疏离:“你好。”

男人似乎沉吟了很久,他很高,半蹲在女孩面前,双眼影沉沉,对着女孩:“夏初,夏初……”

男人呢喃着女孩的名字,俊颜之上沉淀着仿若与生俱来的深沉。女孩看不懂男人的情绪,只知道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她有微微怯意,小声地应着:“嗯,我叫夏初。”

男人抬起手,拂过女孩的后脑勺,女孩怯懦地退了一小步。男人的手悬在空中,声音沉沉的,似乎很重:“那年你才十一岁。”

那个雪天,有个十一岁的女孩,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却忘记了。

女孩不理解男人的话,眼里雾霭重重,倾斜着脑袋:“嗯?”

男人并不解释,他很深沉,任谁也看不懂他的喜怒,更何况十六岁的她。他说的话,渐进像个谜:“以后哪也别去了。”

女孩懵懂点头,下意识里她不敢拒绝。

男人的眸光密密笼着女孩,良久,却什么也没有说,忽而转身。女孩上前,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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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支持,谢谢亲们。

第一卷前尘方恨少 第九章,梦魇2

女孩喊男人姐夫,原来这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男人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背脊挺得很直,女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男人的声音,他说:“左城,我的名字。”声音有些冷若冰霜。

女孩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喃喃着:“左城。”

那一幕幕很清晰,放映着,又远去了,然后那些狰狞的回忆清晰了。

原来,连梦境也不放过她。那么美丽的伊始,何时碎了,想醒却无力。

嘀嘀嘀……雨不停,打在窗边。

夜很凉,不安静,奢华的豪宅却死寂。

大理石地板很冷很硬,还有一地血红,刺目惊心的血色映红了谁的眼眸。

曾经那个油菜田间,无邪单纯的女孩,竟这般模样了,眸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般,凉得惊心,没有苍老的容颜,却沧桑了眸。

厅中没有开灯,昏暗中,匕首铮亮,点点亮光中可以看到女孩手腕的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米之外的男人,阴沉的脸如万年不伏的寒冰,缓缓地,他跪坐在女孩身前,眼里风霜肆意,他挟着女孩的下巴,很用力,声音嘶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这里,还有你,都是噩梦。”女孩如破碎的木偶,没有表情,没有动作,除了暗哑的声线没有半分活着的迹象。

“你真残忍,都流了这么多血呢。”男人凝着女孩渗血的手腕,挟在女孩下巴的手转到她的手腕,然后收紧,收紧,血如注,只是她忘了痛。

“再残忍也比不上你。姐姐死了,因为你。”女孩的眼突然浮出了火花,似乎要将男人刺穿的视线,“你不是人,病入膏肓的姐姐只是你用来成全私欲的工具。”

“可别忘了。”男人冷笑,眼底沉淀的冷,彻骨般渗人,“我的私欲是你,没有你,我不会娶江深夏。”

“你已经丧心病狂了。”女孩垂下的眼睫朦胧,像打湿了翅膀的蝶翼,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那最善良的姐姐,死于这个男人的痴念,真是可笑,她竟是那个私念。

“丧心病狂?”男人噙着冷笑,眼里竟有似有若无的失落,遮掩在眼深处,“是啊,我丧心病狂了,现在我居然想杀了你,至少你是死在了我手里。”

男人的手擒住女孩的白如薄纸的脖颈,然后握紧,握紧。女孩不挣扎,闭着眼,脸上竟是一种解脱般的淡然。

咚——

女孩坠在地上,身上白色的裙子被地上的血色染出了妖娆的纹路。女孩紧闭着眼,头很沉很疼,恍惚间,男人的声音如蛇般又一次缠绕:“我活着,你就休想逃离我。”

“即便死也不行吗?非要如此吗?让我这般生不如死。”躺在地上,她低声喃着,眸光破碎成点点暗色的斑驳,映得一地红色妖娆。刺目惊心的血色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左城最爱她白色的裙摆,毁了,毁了……连同她自己。

她恍恍惚惚,手腕被擒住,一直冰凉冰凉的手,将她抱起,耳边都是梦魇般的温柔:“夏初,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有那一天,我会陪着你一起死。”

那个男人的声音总是这样寒烈,带着这般嗜血的桀骜。

女孩一动不动了,长睫缓缓合上,再也没有睁开,只是唇边一抹决然才惨淡。

是啊,死也不能逃开,却独独连死也没有资格,无力任由蜿蜒了一地的红色纹路。

血不止,梦不休,女孩挣扎着,却未转醒,眼角滴滴晶莹,抓着床单的手泛着苍白。

怎么也醒不了,她的梦魇,缠绕上心底,快要窒息,她只祈求,能睁眼结束。

梦境缠绕,转换,一幕一幕,串联成一出悲剧。

恍惚间,有只手,推了女孩一把,她跌倒在冰凉的地上,抬头,她看见了冷冷的仪器,有许多管子插在静睡的女人身上,那是她的姐姐啊。

女孩几乎跌跌撞撞,爬到床边,她很害怕很害怕,拼命摇晃着床上的女人,破碎的语言伴着浓浓的殇:“姐姐,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是吗?”

床上的女人并没有任何动静,女孩更加慌乱了,胡言乱语间,她抓起女人的手:“姐姐,是我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这里冷冰冰的,你别躺在这里,我们回家。”女孩试图搬起床上没了生气的女人。

女孩的指尖,如触及到冰凌一般,很凉,忙乱中,女孩抬头,看见姐姐慢慢透明,像水的颜色,然后,渐进无色,再消失……

“姐姐,姐姐……”

女孩跌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她伸出手,去抓住那飘洒在空气中的幻影,却又有一股力道,将她吸附。

女孩的世界天旋地转了,不知道被抛向了何处,只知道世界抛弃了她,闭上眼,她祈求救赎,旋转停止了,有雨打在女孩的脸上,她听见了雷鸣,睁开眼……

雨里,她身前,站着的少年,是伴她走过所有青葱岁月的男孩,她的谦成啊。

她便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车,越来越近了,左手边,是那个梦魇一般的男人。

“谦成——”声音在雨中飘扬,是从喉间嘶吼而出的,响彻了这个荒凉残忍的夜。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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